老妇人眼皮一跳道:“为的是你家中亲人,与利你又有何区别?”
青寻站起身,弹弹衣袖,“呵,笑话,既然老太你能劝我将不相干的人当作亲人,那为何利与我有血缘关系的人就不可了?”
老妇人怒的也起了身,“这位相公何必如此多言,不过是舍不得那一两个馒头,罢了罢了,就让我这孤老婆子饿死路边”
青寻看她似乎想要走,好心拦了一句,“您可记得把剩余的饼子带走,我家的三岁稚子一向吃的可香了,从未吃坏过肚子,保管能让您裹腹”
老妇人顿了顿身形,隐约可见的还有几分颤抖,被气的。
青寻面不改色的看着她远走的背影,她可不会像原主一样拿了馒头还又被要钱。
贪得无厌的东西。
沈氏道:“麟儿带着弟弟去山脚那玩儿了,应该马上就回来了”
青寻顿了顿,齐麟每日都会带着弟弟去山脚那边,回来的时候也会顺带一小捆木柴,帮着沈氏减轻负担,倒是原主,听说今儿有菩萨,一大早就颠颠颠的跑了出去,还不如七岁的孩子。
青寻又看了眼开始端饭菜的沈氏,再一次感叹他的幸运。
“怎么了?”沈氏摸摸脸,见青寻看她不禁有些奇怪。
青寻摇摇头,转而就听见门口传来了动静,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牵着手走进来,大的那个左手果然抱着几节干枯的树枝,嘴里喊着:“爹娘,我们回来了”
两个孩子教的很好,很有礼貌。
齐麟一回来放下东西就带着弟弟洗手,然后端碗,等青寻和沈氏坐了才坐在小凳子上,都乖乖的,看见一个个白白胖胖的大馒头,眼睛都亮了,青寻感到一股浓重的酸涩冒出来,是原主的情绪。
青寻压下那股涌出的情感,摸摸他们的头,道:“吃饭”
几个大馒头,一碟青菜,一碟荠菜和一盘腌菜,肉食是没有,虽然青寻不在乎口腹之欲,但是看着他们面黄肌瘦的样子也明白继续吃这些对几岁大的孩子恐怕身子有碍,改善伙食,迫在眉睫了。
吃过饭休息了会儿,青寻并没有继续拿书来读,搜搜捡捡的在侧房找了柄割稻谷用的弯刀,试了试就准备出门,却见两个孩子正在小院子里玩儿,而沈氏已经去了地里。
“爹你要出去吗?”齐麟好奇的询问。
青寻点头本想嘱咐他们乖乖在家,却又觉得孩子太小不是很放心,因此道:“我要上山一趟,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齐麟惊讶的看着他爹,爹爹以前总是待在屋里看书,除了书塾有关的地方,他从没见过他爹去过,就算是陪玩儿也就只在小小的院子里,今儿怎么要上山去了?还问自己去不去呢。
齐麟忧心忡忡的跟小弟对视,可对方眼里已经没有他了,一听说上山就立马蹦蹦跳跳的梭到了青寻面前,嘴里还不住的念:“要要……要去,爹,抱……抱”模样开心极了。
齐麟抬头看了看太阳,要落阳的位置就是西方啊,虽然怀疑爹爹今儿可能被晒坏了脑子,但是爹爹执意要去他也无法,只能怀着沉重的心灵点点头,跟随着。
青寻看他那张明明白白写着担忧的脸,心里好笑,却也不解释,怀里抱着一个,手上牵着一个,再把弯刀捌在后腰就出门了。
齐浚家在村头,这里不远就有一座山,村里人时常进去砍柴打猎,靠着这座山,倒是养活了村里不少人。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果然不假。
“哟,这不是齐秀才吗,这是去哪儿?”路过的村里人稀奇道。
“随便走走”日头挺晒,青寻不欲多聊。
“哦,呵呵,那行,我这边也忙着,再聊”那人也不多说,地里还有活等呢。
青寻也挥手离开,走了一段,那人回过身来看了一眼,摸摸头上的草帽,突然反应过来般,喃喃自语:“这齐秀才今儿倒是勤快,还晓得带娃娃嘞”又嘿嘿一笑,到了地里又跟人多闲聊了句。
青寻进了山,就不觉得怎么热了,树林成荫,纳凉挺不错。
脚下的路崎岖不平,青寻不敢松开手,拽着俩孩子,磕磕跘跘的走着。
树林的外围大多树木都是光秃秃的,被砍了枝丫,想必是做了柴火,地上有零落的松针,有的地方有明显的哈钯痕迹,青寻不觉得自己能从这里捡漏,继续往里走,准备抓只小动物给家里添点儿荤腥。
感觉到拉着的手被拽了拽,青寻低头,齐麟看起来有些紧张,开口道:
“爹,爹,不能往里走了,我听村里的叔伯们说过,深林里有野猪”
“别怕,有野猪更好,宰了刚好吃肉”
“肉肉肉,肉”
齐麟无奈的看向说大话的父亲,眼里充满了怀疑和复杂,无视了叫着要吃肉的弟弟。
他道:“……嗯嗯,爹爹你最厉害了,不过麟儿想的是打了我们也搬不走,那多浪费啊,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多找点儿人来一起打?”他小心翼翼的看着青寻。
青寻一阵沉默,决定在可怜的儿子面前挽回一些尊严。
她蹲下来,温和的注视着他,坚定道:“相信爹,今儿一定能让你吃到肉!”
说罢继续带着他们往里面走,又走了一段距离,此时的树林中已经不怎么看得见人踏足的痕迹了,阳光从树叶间隙里透露出斑驳的亮光。
一阵清风徐来,带着凉意。
青寻目光微动。
“果果,爹吃吃,果果”,三岁的齐瑞一手拍着青寻,一手指着不远处。
两人顺着手指方向望去,果然见那里有不少红澄澄的圆果子挂在树上。
青寻带着孩子走近,仔细瞧了瞧,是樱桃。
红红的樱桃挂在树上,看着很是喜人,哪怕是比较稳重的齐麟,目光中也显露出渴望,见青寻伸手要摘,却有些迟疑的拦了拦。
“爹爹,这种果子我从未见过,会不会……会不会有毒啊”
那树似乎摇了摇,青寻点了点树杆,看它老实了,才对旁边的齐麟解释:
“能吃,你看地上”地上有掉落的樱桃,“掉在地上的果子有被飞鸟虫蚁咬过的痕迹,却没飞鸟虫蚁的尸体,这就证明这些果子是能吃的”
齐麟看了看,果然如此,这才放下心。
青寻摘了两个轻轻擦了擦,递进他们嘴里。
齐麟眼睛一亮,真好吃!
“爹爹,真好吃,有一点点儿酸,但是更多的甜”
齐瑞也高兴,还自己探出身子想摘,青寻连忙拉了回来,让齐麟拉住看好他,自己解了布袋开始摘。
齐麟拉好弟弟,疑惑的盯着树,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怎么觉着这棵树变矮了?
树也能动?
他不解,挠了挠头,不可能吧。
兴许是自己看错了。
看着树上的果子越来越少,齐麟突然想到什么,连忙问他爹:
“爹,你知道这果子叫什么吗?”
青寻想了一秒,随口回他,“樱桃吧,红樱樱的,好看”
齐麟想了想红樱樱是哪几个字,点点头笑了。
樱桃树本来对眼前摘自己果子的人敢怒不敢言,却又听见他夸自己果子长的好看,而且比小伙伴叫的红果这个名字好听多了,所以它选择大度的原谅他们了,树枝又往下压了一截儿,嘿嘿。
樱桃摘了满满一口袋,青寻正打算系上带子,又是一阵风吹来,带着隐约的躁意。
“哼哧哼哧……”
地面传来了震感,还有哼哧哼哧的声音,吓得齐麟拉着弟弟就往青寻身边靠,惊慌失色的看着周围。
“爹!有……有野猪!”这个声音他听过,就是野猪的声音。
青寻安抚的拍拍他后背,看着不远处已经出现的野猪,好大一头,应该可以吃好几顿了。
她满意道:“麟儿你带好弟弟,别动,爹给你们打肉去!”
齐麟惊了,“爹!爹你干嘛去,我们跑……”
齐麟伸出他的小手,他爹的衣服却从指缝中溜走,弟弟还在后面,他也不敢追,眼睁睁的看着他爹奔在作死的道路上,急得他眼泪都掉下来了。
青寻扯出弯刀,看着对面那只又黑又壮的野猪,它长着又尖又长的獠牙,还有着矫健结实的四肢。
它压低了头警惕的看着青寻,还用前脚擦着地面,嘴里发出威胁的哼哧声。
齐麟在樱桃树下看的一阵紧张,青寻疾步冲向野猪,挥着弯刀,在它跳起来想要扑倒她的时候侧身一跃,又斜身往它脖子一划。
一只野猪而已,小意思。
等它完全不再动弹了,青寻招招手,让两个孩子过来。
抱起了小的,虚虚遮了遮他的眼睛,齐麟还处于震惊当中,不明白父亲怎么突然这么勇猛,连野猪都能打了。
青寻道:“这下有肉吃了吧”
齐麟:“……嗯……可是爹,咱们怎么背回去?”
短暂的疑惑后齐麟难掩兴奋,他还是个孩子,能吃一顿肉对贫穷人家的孩子来说那就犹如过年一样。
青寻随手扯了扯一根藤蔓,拽了拽,挺结实的,用实际行动回答了他。
出山的路上,他们还碰到了一窝兔子,各个肥硕无比,看来今晚的菜品又多了一种。
一整个下午都逛在山里,直到天黑时他们才回家,青寻又不傻,这么明晃晃的整一大头野猪,若是明晃晃的当着村人的面拖回去,明摆着不对劲。
刚推开门,就见沈氏从灶房里急急忙忙出来,看见他们的身影刚松一口气,就看见了那头大野猪和拎着的几只兔子。
她震惊道:“这……这是……”
齐麟此时只剩下兴奋了,“娘,是爹爹打的,我们有肉吃了!”
沈氏仍旧瞪着眼睛没反应过来,看看青寻又看看大野猪。
她难以置信道:“……相公?”
青寻装作激动又高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下午突然感觉到自己拥有了神力一般,就带了把刀,那头野猪我就轻轻一划拉脖子就死了,我看了看伤口挺深的,莫非是仙人授予的力量?”说道最后青寻又面露疑惑。
沈氏颦着眉正想,就听隔壁家有声响传来,赶紧走几步把院门哐的一声关上了,若是被人发现可不好解释。
沈氏看着相公的样子,他又是激动又是疑惑的,心里的不安降了下来。相公最是相信神灵,家里还专门供奉了仙人的像,恐怕真的是仙人显灵了。
怀着这种复杂的心情沈氏晚上大做了一顿肉食,娘几个吃的极是满足。
吃都吃了,相公除了这点儿厉害之处,以及稍微勤快点儿,其他也并无不常,沈氏也就暂时放了些心。
第42章 4-被算计的书生(3)
劳累了一天,沈氏早早就睡下了,青寻跟一同她躺在床铺上,听着旁边传来均匀的呼声,却没有丝毫睡意,想着今日见到的那老妇人,她必定会再次寻上来,还有那深林之中,也甚是有趣。
月夜漫长,一片静寂。
第二天,青寻就去街上探了探,这个时候突然去找活干不符合齐浚的人设性格,而且也快到进京赶考的时间了。
齐浚之前只知道读书,对于官场的事一无所知,人际交往没有,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更别说有人跟他透露一些官场上的内幕。
想要考取名次,考官是得打听清楚的,不能犯了忌讳,否则极有可能被刷下,不过那些特别惊艳才绝的人,也不在此例,这些事情她上个世界就见过,这是一种常态,不足为奇。
当然青寻也不会狂妄自大,她虽觉得以自己的能力肯定能考上,但也不会专门去挑战人类的聪明智慧,做的太好反而有鬼,她来此地是有目的得,可不能因小失大。
坐在路边的小茶摊上,青寻喝着便宜的茶水,本想着能听到一些消息,不过她忘了能把家里过得跟齐浚一样的这些书生,他们的境遇其实是相似的。
青寻叹了口气,失策了。
在镇上逛了逛,青寻也没能找到一个快速改善生活的来钱方式,也找不到什么关于科考有用的信息,即从怀里扣扣索索的摸出几个铜板,挑出两个放在桌子上,却听见耳旁传来一阵轻笑。
青寻手微顿,抬头看去,一名穿宝锦蓝绸的男子脸上还带着笑痕,与位白衣男子站在不远处,目光相对,那蓝绸公子脸上有一瞬的卡顿,似乎还带着一丝被抓包的微恼。
青寻眼神略过就毫不在意的转了视线,并不理会。
上午将将过去,青寻并无意多浪费时间,找了好几家酒楼才成功的把那头剩下的大野猪给送了出去。
三两银子,够齐家嚼用两三个月了。
青寻回去的时候天色尚早,破旧的院子当中不见沈氏的身影,两个孩子蹲在那儿不知玩些什么,
她也没出去,找了几本齐浚的书坐在院子里看,等了不大一会儿,酒楼就来了人搬走了剩下的野猪肉,还惹得住在边上的邻家老太不住探头,却也不好来搭话。
齐麟牵着齐瑞眼睁睁的看着外人搬走了他家的肉,心里失落极了,却也明白拿了钱给爹爹读书才是最重要的,还在一边哄着弟弟不要闹,去了屋子里玩儿。
青寻瞟了一眼,思索了片刻,微微转头向不远处的山林看去,双目轻眨。
沈氏今儿早早的就从地里回来了,家里的肉,也不知相公找到人卖掉没有,刚走近家,就见旁边的王老太从他们敞开的大门里窜了出来,吓了沈氏一跳。
王老太:“嘿,沈娘子,我见今儿下午有人来你家拉了好大一头野猪肉,哪儿来的啊?”
王老太一脸惊奇,隐晦的打量着沈氏。
来拉肉?
沈氏一听心里稳了,卖了就好卖了就好,天气热自家也吃不完,能换点儿钱最好不过。
王老太看她的目光渐渐不对,沈氏心里一跳,立马回过神来,惊喜的解释道:
“唉,王婶子,你是不知道,我家相公昨儿带孩子去那边儿的林子里乘凉,砍点儿柴火,结果碰上从深林里出来打架的两只野猪,幸亏他们躲了去,等它们打完就看到有一只躺在了地上,我相公就给了一刀,这不,白得一头猪,还是天黑我去寻了才拖回来呢!”
看沈氏满脸庆幸和高兴的神色,王老太勉强扯扯嘴角。
这么巧?
呵呵,白得猪肉的又不是自家,她并不觉得高兴甚至开始后悔昨儿没让自家男人去林子里。
“娘”齐麟拉着弟弟在门口大声喊着。
沈氏松了一口气,跟王老太道别匆匆回了门。
烛光幽幽,沈氏收拾好了饭菜,一家人围着桌子开始吃。
沈氏颦着眉,有些欲言又止,青寻吃了几口,问道:“怎么了?”
沈氏道:“今儿来拉肉的事被村里人瞧见了,我看灶房里还剩下许多,要不每家送点儿?也省的他们说闲话”
青寻停了箸,齐麟也竖起耳朵听,小孩子的心里充满了不情愿。
“回来的时候有人说什么了?”
那倒没有,沈氏心道,不过恐怕明儿王大婶儿就能叭叭到全村人耳里。
齐麟突然插嘴:“我看见王婆婆拉着娘说话了”
沈氏转头瞪了一眼他,齐麟根本不怕,还仰着脖子表达自己有了小情绪。
青寻瞥他一眼,又问沈氏:“那你如何回的她?”
沈氏有些尴尬,把那套说辞又说了一遍,青寻微点头,安抚她:“很好,就这样说罢”
青寻又道:“送肉的事你做主就好,你想送就送,不用担心别人的口舌。”
看她不甚在意的模样,沈氏有了些底气,夜里琢磨一番,第二天就收拾了几块,给来往好的几家送去。
旭日东升,马蹄踏踏。
青寻坐在院子里翻看着破旧的书籍,忽听外面一阵人群吵闹,而两小只已经趴着门缝瞧去了。
“哇,哇!”齐瑞嘴里惊叹的叫着,想扒开门跑出去却被哥哥无情阻拦,一转头就跑到青寻面前,哼哧哼哧的道:“跑……跑……”
齐麟也跑了过来,双眼亮晶晶的,“爹,外面有马儿!”
青寻眯眯眼,按理说这都夏天了,虽然村里偶尔有富家子弟路过,去山中玩猎,但这么个天气,也太奇怪了些。
青寻心里疑惑,却并没有表露在脸上,听两个孩子惊叹了一番就让他们自己玩儿去了。
“扣扣扣”,有人在敲门。
青寻放下手中的书,走进门口,把门一拉,一个年迈的老爷子正佝偻着腰拄着一根木棍站在门前。
青寻眉目轻挑,问道:“您是?”
老爷子重重的“咳咳”两声,木棍轻点几下,道:“好心的大善人,小老儿一路寻亲至此地,亲人没找到,现在实在累极饿极了,不知道善人是否愿意可怜可怜我,让我进门歇歇讨杯水喝?”
说完他又喘了两口气,以此证明他说的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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