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睫举起杯子抿了一小口。
温热的牛奶滑下食道,温暖了胃部的同时,从清早起床时就盘旋在心中的孤独也渐渐消散。
距离学生餐厅开门还有半小时不到,两人一起分食了饼干与牛奶垫饥。小小一盘饼干很快吃光,苏睫将托盘往旁边桌上一推,低头开始打毛线,奥格斯特则垂头重新刷起了教材。整个观察室里气氛格外和睦,直到有一名早起晨练的金领学生打着哈欠路过,眼一晃瞥见里头的情景。
顶着头乱糟糟卷发的那名学生直接呆在了原地。
苏睫余光瞥见这一幕,抬起头看过去,见那学生正一脸震惊地看着这里,眼睛瞪得几乎要脱眶,脸上表情极尽夸张之能,很是搞笑,不由嘴角勾起一笑,朝那学生微微颔首。
“早上好。”
声音既和蔼又温柔,与记忆中大学里的宿管阿姨一般无二。但那学生非但没有回应,反而像是被狼撵了的兔子似的,转过头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
苏睫感到有些小受伤——她还挺期待能像大学里那样构建一个生活老师与学生友爱共处的环境呢。
低头又打了一阵子毛线,随着时间接近餐厅开门的七点半,公寓楼开始陆陆续续有学生下楼。当这些人路过观察室,看到里面并肩而坐氛围和谐的两人时,他们无一例外露出了见鬼的表情。其中更有一名眼熟的金发,在看到奥格斯特后,隔着厚厚一层玻璃,朝少年露出一抹挑衅的笑,还比了比中指。
“啪”,随着一抹嗜血的笑意在少年唇边勾起,森森虎牙折射的冷光中,苏睫仿佛听到了少年额头青筋暴起的轻响。
“哎,奥格斯特,你和老师待在一起,会不会有人笑话你……”等那金发耀武扬威地离开后,苏睫悄悄问。
她回想起自己的学生时代,班里总会有那么几个和老师关系处得比较好的学生,会因为“狗腿”、“奸细”之类的原因被其他人暗自嘲笑排挤,便有些为少年担心。虽然有奥格斯特的陪伴,自己确实会感觉好一些,但她并不希望因此给少年带来不好的影响。
“笑话我?为什么?”少年闻言从公寓外移回视线,棕眸圆睁,表情有些微妙地看着她。
“那个……就是、毕竟我是老师,你是学生嘛,而且我还是个没用的beta……”许多过去曾使用的名词在这个时代都已经湮没在尘埃里,不复存在,苏睫艰难地描述着,感觉有点词不达意。但神奇的是,也许是多日的朝夕相处加深了默契,少年居然听懂了她在说什么。
“我明白老师的意思了……可是老师,我认为与什么人交往,并不是可以用来攻讦人的理由。一个alpha真正会被人嘲笑的,只有他自身的怯懦、弱小、不忠、卑劣,只要我心禀正义,问心无愧,我为什么要害怕别人的嘲笑——又有谁能有资格嘲笑我?”
当少年从这个角度抬眼看过来时,扬起的眉梢没有平时那么凶,居然有种热烈又纯真的少年感。苏睫晃了晃神,继而被这段值得抄写全文背诵的话给折服,脸上露出深思的表情。
“惭愧……有时候真怀疑,到底你是老师还是我是老师。”
她细细品味着少年这段话,许久,脸上露出抹释然的笑。
“确实,只要行得正坐得直,没有人能够背后指摘我们……不过,虽然很有道理,但我觉得你应该去餐厅了,就那么点小饼干,应该根本不够你的食量吧。”
一边说,一边意有所指地瞄向少年的腹部,就在刚才,那里发出了一声空鸣。
少年脸上帅气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他窘迫又凶恶地瞪了苏睫一眼,瓷白的脸浮现一抹轻红,略显狼狈地背过身去,闷声道:“啰、啰嗦!我会去的!”
“饿坏了就不好了,快去吧。”
苏睫安抚地拍拍少年的背,少年别别扭扭晃动身子,像是想把她的手抖下去,可又做得不彻底,简直像一只正在耍性子的炸毛小猫。看着少年蓬乱的发顶,苏睫心里头就像飞进了一团毛绒绒的蒲公英似的,轻飘飘又酥痒痒,开口的声音也不自觉带上了几分诱哄。
“那这样好了,刚好老师也饿了,奥格斯特就帮忙跑一次餐厅,把我们两人的早餐带来怎么样?”
“既、既然这样……那没办法……”
奥格斯特得了台阶,一身炸毛几乎是立刻就被理顺了。他转过身,矜持地轻咳一声,正准备同苏睫商议早餐要选些什么,忽听观察室的玻璃墙上响起一声清脆的叩击。
两人闻声转头,正对上紧贴着玻璃的一张愤怒小脸——是如月!
“好过分!奥格斯特你居然背着我偷偷和老师玩!”
被放进门以后,挂了一身丁零当啷的女alpha第一时间抱住了苏睫的胳膊,护食的小狗一样围着苏睫打起转儿,并朝奥格斯特发出嫌弃的指责:“明明你平时要八点才起的,今天居然起这么早,太狡猾了!”
“喂!”
猝不及防被揭穿了早上的谎言,少年脸上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慌乱——他的脸又红了。
苏睫觉得有些好笑。她其实隐隐也察觉到,奥格斯特会这么早起来是放心不下她,但少年不想她知道,她就装作没发现,谁料如月居然就这样大喇喇揭露了出来,这可真是……
她摇了摇头,为了防止一场即将到来的惨剧,只能亲自出马,驾轻就熟地拉起了架。
“都别吵了,如月你肚子饿不饿,老师请你和奥格斯特吃早餐怎么样?”
“哇!老师请客吗,那我要很多很多烤肉!还有炸鸡腿!”女孩瞬间忘记了斗嘴,双眼亮晶晶地看向苏睫,嘴角浮现一丝可疑的水渍。
“如月,不要这么不知客气,给老师留点钱!”
“没事没事,我胃口小嘛,餐厅的餐费补贴都是按alpha食量给的,我一个人根本吃不完。奥格斯特也不要不好意思,快来一起点单吧。”
苏睫被如月的样子逗得满脸压不住的笑。她在自己的终端上打开了点餐平台,放大屏幕,将手腕伸到三人中央,摆出了任君挑选的架势。如月跟一株菟丝花一样,紧贴着苏睫而立,翘着指头在屏幕上一通乱点。一旁的奥格斯特迟疑了片刻,禁不住苏睫的再三邀约,也终于走上前来,点起了单。
一场争端消弭无形,三人头碰头站成一圈,观察室内重归一派和平。
大堂里,一名早起的alpha学生偶然路过,看到这一幕,惊得被布艺沙发绊了个趔趄。
作者有话要说:
盗文网没有心!它们盗走了我20章的第一版……我窒息!这就是传说中的互联网的记忆吗!我恨!
顺便,不出意外本文会日更,就是可能会有码字太慢,拖延到24点以后、第二天的凌晨这种情况出现,因为我是工作狗,白天实在太忙了。此外,如果周日我写另一篇忙不过来,可能也会咕咕一天
如果要咕咕我会学着用一下请假条的,还请见谅!
第22章 二十二个宿管阿姨
苏睫在如月和奥格斯特的陪伴下,在观察室很美地享用了一顿热闹的早餐。
她的食量小,吃得很快。饭后,作为消食,苏睫拒绝了两名学生的陪伴,独自在公寓楼里巡视了一圈。
正是大部分学生起床的时间,公寓楼里热热闹闹,到处可以看到扯着衣角和领结匆忙奔走的学生。见到苏睫,这些人大多会好奇地放慢脚步,看她几眼,有同伴的还会和同伴嘀嘀咕咕,交头接耳。苏睫秉持着作为一名生活老师的职业素养,并没有因此感到不悦,脸上始终挂着微笑,还不时向学生们道一声早安。
她还没放弃营造一个师生友爱共处环境的目标——人总要有理想的嘛。
或许是这个老师打扮的beta看起来太过和善无害,在盯着苏睫看了会儿后,开始有个别性格活泼的alpha学生凑到近前,主动同苏睫打起了招呼。
“老师早上好。”
“嗯嗯,早上好呀。”
苏睫笑眯眯地给予了回应,这似乎鼓励了那名学生,让他又凑近了一点,脸上带着些八卦的神色:“老师,你是不是那个传言被奥格斯特打断了腿住院的那个?”
“……”
这毫不客气的问法……
苏睫脸上的笑僵了僵,感觉自己果然不该对N9幢的学生有太多期待。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心平气和地向他解释:“确切来说,我只是不小心被卷入了他和其他学生的私斗才受的伤,并不是被奥格斯特打断的腿。”
“差不多嘛,老师你好弱。”那男生感叹了一声,忽然又挤眉弄眼地继续问,“那老师,你感觉怎么样?”
“嗯?”没有漏看这名学生脸上骤然浮现的一丝恶毒,苏睫忽然产生了不妙的预感。
“就是那个嘛……他不是被罚给老师当看护吗,怎么样,那个杂血A伺候得你舒不舒服?”
说完,不等苏睫回答,那名男生便与围观的几名alpha学生交换了一下眼神,不约而同大声哄笑起来。
杂血A……
苏睫默默品咂着这个词,惊愕之余,内心也隐隐浮现一丝愤怒。
杂血A,便是杂血alpha的简称。A与O结合产下的孩子必然是AO其中一种,而AB家庭诞生alpha的概率只有可怜的5%。由于这概率本就极低,beta又是较难受孕的体质,因此,尽管得益于AO人种20:1的分化比例,目前存世的AB婚基数并不算少,但诞生自AB家庭的alpha却极少见。过去的人们普遍认为,由beta生下的alpha混杂了低贱的血脉,血统不纯,力量也比不上纯正的AO血alpha,便蔑称这部分alpha为杂血。虽然到了星际时代,这样的说法早就被证明是毫无根据的谬论,但在一部分AO至上的“伊甸派”口中,杂血的称呼依旧被保留了下来。
如果这些人说得不错,奥格斯特确实出生自AB家庭,一个曾被称为“杂血”的alpha,却偏偏那么强大,那么张扬,那么恣意,甚至在武力值上压过了绝大多数纯血的同级生……思及此,苏睫倒抽了一口凉气。
只是随便想象一下,她就能够预料到,在阿特雷斯,少年究竟遭遇过怎样的排斥、嫉恨与奚落——不,何止是在阿特雷斯,在少年成长的过程中,想必这种来自他人与社会环境的恶意一刻也不曾终止过吧。
想到这里,苏睫眼前仿佛出现一个红发的幼小身影,抱膝蜷缩成一团,在身边人的指指点点、放肆嘲笑下,瑟瑟发抖……
也难怪初次见面的时候,奥格斯特会是那副暴躁又凶悍的模样,无论谁靠近,也无法放下心防,活像只竖起了满身防备的刺猬。如果不这样用凶恶的外表伪装自己,将自己保护好,他还能平安成长成现在这坦然、正直、毫无阴霾的样子吗?
感受着胸口的压抑与闷痛,苏睫收敛了脸上的笑,板着脸认真无比地道。
“如果嘲笑我们就能让你们快乐,那就尽管嘲笑吧,而我——一个让你们轻视看不起的弱小beta,则会深深为阿特雷斯感到遗憾。我很遗憾,以‘谦恭,正直,怜悯,英勇’为训诫的阿特雷斯,居然培养出了你们这样的学生——如此怯弱、卑劣、下作、恶毒,如此品性不纯,如此心胸狭窄,肮脏如阴沟老鼠。”
“你说什么?!”
那名男生显然没料到看似软和的苏睫,居然敢说出这样一番话。包括他在内,周围一圈alpha不约而同面露异色。那男生更是握紧拳头,又上前了半步,盯视而来的脸上带着浓浓的威胁。
感受着从那些人身上传来的、极具压迫感的力场,苏睫要很努力才能不往后退,把脊背挺直。她努力控制着声音中的颤抖,在偷偷按下腕间报警器的同时,学着萨瑞纳与奥格斯特的样子,高傲地扬起脸,抬高音量,将剩余的话不管不顾往外倒了个干净。
她拼了……真的好气!
“我说,我看不起你们。你们对奥格斯特有怨言,那就尽管去挑战他,用你们引以为傲的纯血赋予的力量去击败他啊,为什么却要跑到我一个beta面前寻找优越感?——其实不过是打不过他,只能这样像丧家之犬一样发泄吧。你们用血统衡量人的优劣,可我却觉得,一个alpha真正会被人嘲笑的,只有他自身的怯懦、弱小、不忠、卑劣。他被罚做我的看护这件事很可笑吗?可在我眼里,他愿赌服输,重信诺,品性高洁,是个了不起的人,这整件事中唯一可笑的,恰恰就是你们!你们嘲笑他的血统,不过是因为你们除了血统,一无所有罢了。可怜可悲!”
掷地有声的一段话说完,整个走廊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你、你竟敢……”
为首那名男生被气得双眼赤红,精神力也不再克制,如山海呼啸般兜头罩向呆立在走廊中央的脆弱beta。苏睫只觉一股冰寒之气迎面而来,明明在炎热的盛夏,她却好像穿着单薄的衣裙落入了冰天雪地,浑身上下僵冷无比,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更遑论逃跑了。
这就是alpha的精神力场真正的力量吗……
身体上每一寸肌肉都控制不住地颤抖着,眼看着挟雷霆万钧之势的拳头呼啸而来,即将落在自己面上,苏睫闭上眼睛,内心在隐隐畅快之余,也不由浮现一丝胆怯与悔意。
但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
“老师!”
随着一声肝胆俱颤的呼唤,苏睫只听“嘭”的一声巨响,再次睁眼时,她看到熟悉的红发背影,就挡在自己面前。一股带着热度的温柔力量自少年身上传来,包裹住了她,肌肤上刺骨的冰寒瞬间消散,苏睫只觉得自己像坐在燃烧着松木的壁炉前,又好像落入了温水里,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熨帖,无一处不舒畅。
而在少年面对的方向、旁边的走廊墙面上,霍然出现了一个烟尘弥漫的大洞,那显然是刚才巨响的由来。对苏睫动手的那名alpha就躺在洞中地上,狼狈地抽动着四肢,看样子短时间内再起不能。
“可恶的杂血,你居然敢打罗诺夫!”
周围的那群学生很显然与罗诺夫是同伴。看到男生被打飞,他们大喊一声,纷纷开启精神力场,手中握拳向苏睫和奥格斯特疾扑而来。
“哈,就凭你们也想伤害苏苏?在对别人的东西动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如何?”
一个懒洋洋的嗓音忽然响起。周围人闻声面色一变,看样子竟有放弃围殴转身逃跑的迹象。
但抢在他们离开前,一道迅捷的身影已经宛若游龙般闪出,利落地搅入战局。突刺、飞踢、冲拳、肘击……女性alpha如同一台毫无感情的精密机器,以最简单却最有效的搏击动作,声势浩大地将一个个alpha挑飞在地。每一次攻击落下,都仿佛有骨骼错位的声音响起,配合着如月脸上不见零落反而越发灿烂的笑,直让人看得背后蹿起一股恶寒。
“阿特雷斯的笑面恶龙”,看着女孩脸上看似纯真的微笑与高高扬起的嘴角,苏睫不由自主想起了这个外号……还真的很贴切。
当校内警备队接到警报,匆匆赶来时,一场一边倒的恶斗已经落幕。
由于牵扯到恶意袭击教师,包括奥格斯特与如月在内,卷入斗殴的十四名学生被一同押走。苏睫作为证人与受害者,被优先送去了医务室检查身体,至于其他围观的人群,则被随后赶来的其余教师疏散。
片刻后,N9幢公寓就只剩下空空荡荡的走廊,与一地狼藉。
苏睫在医务室接受了全身检查,万幸奥格斯特保护及时,没有受伤。在确认无碍后,她被医务室的陪护人员送上悬浮车,来到了学工处办公室。在那里,她见到了萨瑞纳、安格、教务处主任马格斯先生、还有其他许多眼熟但喊不出名字的老师。
看到萨瑞纳,苏睫慌乱稍减,但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脸上不由露出愧疚的表情。她觉得今天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不成熟引起的,如果不是她高估了alpha学生的情绪管理能力,在愤怒的驱使下说出那番话,罗诺夫也不会恼羞成怒对她动手,最后把奥格斯特和如月也给牵扯进来。尤其是奥格斯特,他才刚结束上一轮惩罚,今天就被她连累又一次卷入了斗殴……
红发的女alpha默默关注着对面娇小的女beta。看出了女孩的瑟缩与羞愧,她站起身,走到一旁倒了杯热可可,弯身不由分说塞进了女孩手中。
两只手短暂的接触时,萨瑞纳感受到了一片冰冷的汗湿。她眯了眯眼。
在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一只带着暖意的手轻轻压上苏睫的后背,按压了一下,像在安抚。
“不必害怕。”
擦肩而过的瞬间,苏睫听到女alpha的一声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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