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辉心下晒然:“好啊,能得到美人赏脸,是鄙人的荣幸。”
赵旎歌便同他并肩往前走去。
经过站在几米开外脸色冷冽的军装男人时,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熟视无睹擦肩而过。
蒋辉拦了辆车,绅士地将赵旎歌先请上去,然后才坐了进去。
出租车开走了。
陆宴岭还站在原地,手里攥着一份他刚批下来的结婚政审报告。
手指紧紧陷进报告中,骨节都用力到发白。
赵旎歌坐在车上,目光忍不住往后视镜看了一眼。
她看到陆宴岭的背影如料峭的寒冬苍柏,渊拔挺立在那里,随着车越开越远,他的背影也离她越来越远。
赵旎歌突然感觉心里某个地方空了一块儿。
她从包里摸出烟盒,抖着手给自己点了一支。
赵旎歌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抽过烟了。
她一般只在心烦意乱的时候才会点上一支,看着烟雾缭绕,烟丝徐徐燃烬,会让她的心情更快稳定下来。
坐在旁边的蒋辉见她上车后就默不作声抽烟,纤细的手指夹着烟蒂吞云吐雾,鸦色长睫颓然半垂,浑身都萦绕着一种难tຊ以名状的氛围。
他虽然坐在她身边,却根本进不去她的世界。
这个女人,确实非常有魅力。
连抽烟都很迷人。
蒋辉想,如果他没有认出刚才那个穿军装的男人是谁的话,他可能真的会试一试追求她。
不过……
“原来你传说中的男朋友是陆宴岭?”蒋辉微笑开口。
赵旎歌闻言,转头睇他一眼:“你认识他?”
“谁不认识特战旅的陆大旅长。”蒋辉推了推眼镜,“我也是军校毕业,比他小两届,他的名声可谓如雷贯耳。父亲是退将司令,姐姐姐夫是外交官,家里还有个兄长开银行,陆家在京市声名赫赫,没人不认识他。”
赵旎歌心下自嘲。
是啊,没人不认识他。
全世界都知道他的身份,就她眼瞎不知道。
蒋辉又看她:“赵小姐,饭还吃吗?”
赵旎歌将烟蒂摁灭:“不吃了,麻烦蒋科长送我回家吧。”
陆家大宅。
汽车的引擎声在院子外响起时,陆老夫人便来了精神,笑呵呵起身迎出门去。
已经腊月了,就快过年。
儿子之前答应过,会在年前将女朋友带回来让她见见,陆老夫人估摸着,也应该就是这个周末了吧。
可她却只看到儿子一个人从车上下来。
整个人带着一身的寒冷料峭,眼神黑沉沉的,连拂动的衣摆看着都莫名有股肃杀的气势。
陆老夫人叫住他:“宴岭,你答应我的人呢?我未来儿媳妇呢?”
直到陆宴岭在台阶顿步,陆老夫人才发现,几日不见,他怎么变得这么憔悴了?
眼窝深陷进去,眼睛里有几缕红血丝,脸好像也瘦了些,让他本就深邃的轮廓愈发突出了。
“宴岭,……你这是怎么了?”
陆老夫人关切地看着他,她还从未在儿子脸上看到过这种神情,不由得让她有几分担心。
陆宴岭看着母亲,淡声道:“没事。”
说着没事,可他一开口,老夫人便听到他的嗓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似的。
陆宴岭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迈步进屋,穿过客厅上了二楼。
陆老夫人担忧地看着儿子背影,不一会儿,她去书房找到陆老爷子,对他说:“你也不去关心关心儿子,你没看见他今天回来,整个人很不对劲啊。”
陆振华用放大镜翻着一本典籍,闻言瞪老伴一眼:“他都快三十的人了,有什么事不会自己处理?我像他那年纪的时候,老大都开始上学了。”
陆老夫人叹气,说:“我就担心他是感情上出了问题。要是工作上的,我反倒不担心了。”
陆老夫人自己生的儿子她了解,他今天那个样子,她还从来没有见到过。
宴岭是个多么骄傲,对自己要求多高的人啊。
从小到大就是这样,不论什么他都一定要做到最优异,他也确实做得很好,事事都出类拔萃比旁人领先。
但唯独,他没有在感情上吃过苦头。
看来这次,他是真动了心。
唉,也跟他父亲一样,是个天生的痴情种。
不动心则已,一动心啊,一头就栽下去了。
不过这反到让陆老夫人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孩愈发好奇起来,能让她一向眼高于顶目空一切的儿子为她这般魂牵梦绕,该是个怎样的姑娘呢?
“旎歌,周末可以一起吃个饭吗?”
这是陆少禹给赵旎歌发的信息。
赵旎歌一看到他就烦。
不仅烦他的大憨憨样,更烦他和陆宴岭的叔侄关系。
他要纯粹就是一个陌生人还好,但他偏偏又是陆宴岭的侄子。
而赵旎歌还不得不继续跟他拉扯,这就让赵旎歌更烦了。
赵旎歌神色阴郁地盯着手机,就回了一个字:“嗯。”
紧接着她打开系统面板,看到她回复了这个字过去后,心动值就蹭一下冒了三十分出来。
不仅如此,那天陆少禹开车将她送回赵家,后来赵旎歌再看系统时,也发现多了六十分。
就这么短短两下,陆少禹的心动值就跟不要钱似的冒出来。
难怪之前赵旎歌觉得陆宴岭那么难攻略,怎么撩他,心动值都一动不动。
但又在她每次误打误撞遇到陆少禹后,心动值会冒一点出来,原来根源一直就在陆少禹这小子身上。
到了周末那天,陆少禹开车来接赵旎歌去吃饭。
赵旎歌完全不打扮,素面朝天,直接往身上套了件厚厚的羽绒服就出门了。
谁知陆少禹一见到她,就冒星星眼,纨绔少爷竟然还脸红了,扭捏地看着她说:“小美,你……你今天真美!”
赵旎歌想说美你妈的头。
但她忍住了。
多一个字都不想跟他说,安全带一系,脑袋一偏,冷淡道:“哦。”
陆少禹很兴奋,在那儿安排今天的行程,因为今天是他和小美的第一次约会,他一定要让她终身难忘。
“小美,你想吃什么?日料还是法餐?你想在落日的明珠塔顶听着小提琴用餐,还是想在小桥流水的庭院里安静享受美食?我听朋友说最近新开了一家海鲜西图澜娅餐厅也不错,有从西太平洋空运过来的鱼子酱,要不我带你去尝尝……”
赵旎歌听着他吧啦吧啦地说着,脑子却在放空。
她不由地想,她和陆宴岭最开始约会时,他都带她去吃了些什么呢?
老式涮锅,杂酱面,川菜……
好像他带她去吃的,都是这种有烟火气的食物,每一样都是她喜欢的。
“小美?小美?你想吃什么?”
赵旎歌回神,撇撇唇:“随便。”
陆少禹挠挠头,最后自己拿了主意,嘿嘿一笑:“那我们就去吃海鲜吧。”
到了海鲜西图澜娅餐厅。
陆少禹大手一挥,直接开了个最豪华的包间,点的全是这家最贵的海鲜。
赵旎歌一点儿也没有胃口。
她看着在对面殷勤给她剥虾壳的陆少禹,突然开口:“陆少禹,听说你在家不怎么听话啊。”
陆少禹:“……”
陆少禹红着脸,支支吾吾:“你听谁说的?哪个孙子竟敢在背后说小爷的坏话!”
赵旎歌漫不经心抿了口酒:“你小叔说的。”
陆少禹一惊。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朝包间门口警戒了几眼,确认那冷面阎王不在这里才松了口气。
等他反应过来,狐疑地看着赵旎歌:“小美,你……你认识我小叔?”
赵旎歌拿起叉子,叉了块龙虾肉放进嘴里:“认识啊。”
陆少禹愣了愣,转念一想,她是文工团跳舞的,经常去军部演出,听过他小叔的大名也不奇怪。
不过陆少禹一提起他小叔,就怨气不小,说:“小美,你千万别信他的!在他眼里,谁都是扶不起的阿斗,他就觉得自己厉害!哼,以为人人都跟他一样,是没有感情的机器吗?”
“是吗。”赵旎歌稍微来了点兴趣,抬眼,“你是这么评价你小叔的?”
“是啊,你是不知道,我从小就吃了他不少苦。我只比他小七岁,可是小时候,他就是压在我头顶的一座大山,人人都夸他是天才,根本没有人看到我的努力……”
话题一打开,陆少禹就停不下来了。
好像终于可以找到一个好好倾诉他这些年受的委屈的渠道,让他不吐不快。
赵旎歌撑着下巴,听得很认真。
她一边听一边想,原来陆宴岭从小时候起,就这么厉害了啊。
陆少禹说得口干舌燥,停下来喝了口水,感觉肚子饿了,准备先吃点东西。
赵旎歌催促他:“不要停,继续说。”
陆少禹便一边狠狠咬着龙虾腿,一边愤慨地吐槽:“直到去年我被家里送进部队当兵,又落到了我小叔手里。你是不知道,他简直就是个魔鬼,专门盯着我,一看见我开小差或是偷了个懒,立马就叫我们连长给我翻倍加训!那几天连续几晚,大家都睡觉了,就我一个人还在操场跑圈。等我累死累活跑完回到宿舍,我的腿都在打颤了……”
赵旎歌扑哧一下笑出来:“确实像他会做的事。”
“可不嘛!”
陆少禹想想拳头就硬了:“还有上回,我们连队实弹打靶,我第一次户外百米实弹射击,没有掌握好风向,有几枪打偏了,结果你猜怎么着?!他竟然走过来,当众让我们连长报出我的打靶成绩羞辱我!!这都不算什么,他羞辱完我以后,又自己走上去啪啪射了几枪,直接打了个满环成绩对我进行二次羞辱!”
“你说说,他做的这是人事吗?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换你你能tຊ忍吗?!”
赵旎歌不知想到什么,眉眼舒展一挑:“不能忍,他要是敢这么对我,我绝对收拾他……”
陆少禹仿佛找到了知己,激动地道:“是吧是吧!我说啊,陆宴岭他就是个恶魔!”
赵旎歌表情瞬间淡下来,嫌弃地瞥他一眼:“那还不是你自己蠢。”
陆少禹:“???”
一顿饭结束后,赵旎歌再看系统,心动值又蹭蹭涨了六十。
或许是因为之前在陆宴岭那儿遭遇的难关和挑战太深刻,让赵旎歌生出了一种奇怪心理。
她觉得这么轻易就拿到的心动值,有点太廉价了!
比起他小叔。
陆少禹的心动值显得很不值钱。
即便用从他这里得到的心动值,能换取她所需要的生命值。
但陆少禹他,凭什么能当男主?
又蠢又憨,跟个二百五似的。
整天跟一群纨绔子弟不务正业鬼混。
出身在军人世家,竟然连枪都打不准,跑尼玛个五公里都能累到腿抖。
就这点出息,他就能当男主了?
一旦有了这个想法后,赵旎歌再看陆少禹,就愈发横竖不是眼了。
所以当他们走出西图澜娅餐厅,陆少禹红着脸支支吾吾地问赵旎歌:“小美,我、我可以追求你吗?”
那一瞬,赵旎歌似笑非笑,给自己点了支烟,说:“可以啊,不过我不喜欢你这种类型。”
陆少禹一点儿也不气馁,赶紧表态:“那你喜欢什么类型?我可以变成你喜欢的那个类型!”
赵旎歌语气温柔又冷酷:“我喜欢你小叔那个类型的。”
陆少禹:“……”
赵旎歌无视他的呆滞,继续轻柔地说:“严肃自律,高冷寡语,做起事情来投入十二分的专注精力。醉心工作,无心情爱。要想拿下他,就得用尽手段,可能还会铩羽而归,这种有挑战性的男人我最喜欢了。”
陆少禹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可是我……”
他想说,可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赵旎歌微微一笑,毒舌不停:“瞧你,我才说几句话,把你脸都说红了。你觉得要是换你小叔在这儿,他会脸红吗?”
陆少禹涨红了脸:“……不会。”
赵旎歌漫不经心吐出烟雾:“那不就得了。所以啊,你跟你小叔比起来,还有很大一段差距,够得你追的。”
陆少禹都快哭了:“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喜欢我小叔!”
赵旎歌笑:“因为他值得,配得上。”
陆少禹抱头抓狂:“那我有什么?!”
赵旎歌抄手,冷漠睇他:“你有运气啊。你这么好的运气你自己不知道吗?就你这废材,能出生在陆家,投胎就比别人运气好了。你还遇到了本小姐,本小姐今天就来提点提点你,好让你长点心。”
陆少禹呜呜哭起来:“小美,你不喜欢我就不喜欢,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赵旎歌伸手,拍拍他哭得稀里哗啦的脸:“谁说我不喜欢你了,我觉得你挺可爱的。”
不过是站在小婶婶的身份上,对侄儿进行一顿教育罢了。
“行了,别哭了,擦擦鼻子回去吧。”
陆少禹看着赵旎歌,眼里的倾慕更深了:“小美,你对我真好,这些话,以前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她们都只对我说奉承讨好的话,只有你是真心待我的。”
赵旎歌摸摸他脑壳,就像摸一只哈士奇,意味深长点头:“嗯,你知道就好。”
等赵旎歌回到家,打开系统一看——
在她那顿pua后,陆少禹的心动值竟然猛涨到了一百二!
赵旎歌:贱不贱啊。
最近一周,陆战旅的气氛无比紧张。
士兵们个个都绷紧了身上的弦,因为保不准什么时候睡着了就会突然听到紧急集合令。
要求他们在五分钟内集合,然后跳上装甲车,拉到三十公里外的野外,半夜三四点来一次突击作战演习。
没人敢掉以轻心。
因为每次大家急急忙忙穿好装备跑下楼时,就会看到他们旅长已经站在那儿不耐烦地看手表了。
他一脸冷沉地数着倒计时。
在他数完十秒倒计时后,每一个迟到的人都必须在当天早晨回来负重加跑二十公里,然后再做全套增强训练。
这么一套做下来,就算是全旅体能最好的标兵,也得累趴下。
但更可怕的是。
旅长也会跟着他们这些受罚的战士一起加训。
等练完,所有人都气喘如牛瘫倒在地,他们旅长却面不改色回到行政楼,继续处理军务。
旅长也太可怕了。
谁也不敢有怨言。
难怪友军都称他们是魔鬼特战旅。
那是因为他们有一个活阎王旅长啊!!
在这群被训得嗷嗷叫的士兵里面,陆少禹的体能原本是掉车尾的那个。但不知为何,最近他突然像打了鸡血似的,支棱起来了!
战友问他什么情况?
陆少禹便露出一脸幸福的表情,说:“你不懂,这是爱情的力量。”
尤其是看到他小叔最近总阴沉个脸,陆少禹就更开心了。
他上周去看爷爷奶奶时,悄悄听钟婶说,陆宴岭那家伙的女朋友好像在和他闹分手,原本说好了要在年前带女朋友回家吃饭的,现在也黄了。
一想到这个,陆少禹简直春风得意,精神好得不得了。
总算熬到周五,下午连队还没放假,陆少禹就赶紧给赵旎歌发信息,提前约好她今天晚上的安排。
正当他坐在楼道上,期待地等着她回复时,身后传来沉沉的脚步声。
陆少禹没当回事,还以为是哪个经过的战友。
可下一瞬,响起的冷冽嗓音叫他头皮一麻:“陆少禹。”
陆少禹赶紧将手机藏到身后,起身昂首挺胸喊了声:“到!”
他眼神悄悄瞟了一眼前面盯着他的男人,气势阴沉,脸色不虞,看着好像就要发火的模样。
陆宴岭目光沉沉。
“整天不好好训练,躲在这儿玩手机?”
陆少禹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生怕手机被他小叔没收。
陆宴岭皱眉攫他一眼,语气很严厉:“看看你自己这次突击演训的成绩,全连吊车尾,再这么吊儿郎当,就给我滚回家去。”
陆少禹:“……是,知道了。”
等人走后,陆少禹才松了口气,冲着他背影不服地挥了挥拳头:“切,自己失恋了拿我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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