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夏说:【我也是你的素材】
F:【不是,你是我的发现】
昏暗里,栗夏吹吹刘海。
这家伙撩人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栗夏无心配合他,她当下只想问心里的问题:“方老师,如果你做错了事,会怎么解决?认错吗?”
文字连成线发送到对面,有一瞬间,栗夏觉得,是自己的心帮她打出来的。
F没让她失望,他说:“做错事不只有认错这一种办法,你先想想,你想认错吗?”
想认错吗?
那些冲动,偏激,对赵小兰的谎言,认错不是她最想要的。
“我想被理解。”
栗夏一字一顿地打出来。
“但我确实做错了,很多事。可是道歉太轻松表面了,解决不了什么。”
“那就不要道歉。”F说。
“我拍影片有很多镜头,观众会觉得无用、难看,会骂我。但我不会道歉。如果不想被误解,我们能做的只有解释。愿意相信的人,会理解。当然了,你首先要表达自己,其次都是其次。”
他好像有很多耐心。
能够回应她长长的一段。
栗夏心里温温的,眼睛也是。她其实知道自己有能力沉潜于水,但有人拉她的时候,她还是倍加感激。因为,被人拉出水面的话,没有那么辛苦。只要抓住他的手就好了。
栗夏:“看来你的工作带给你很多。”
F:“是啊。”
栗夏:“说的倒有点想看你的片子了。”
F调侃:“想找机会吐槽我?”
栗夏挑挑眉,说:“也许是找机会理解你呢。”
F:“欢迎。”
耳机里音乐还在放,栗夏又主动切回第一首,A Flow。
F:“喜欢听啊?”
栗夏:“对啊,还要感谢你。”
F:“我还知道很多好听的歌。”
栗夏:“那下次一起听吧。”
F:“现在呢?”
栗夏一笑。
她抱起滑板,拍拍屁股:“现在我要回家啦!”
最后,栗夏也对他说了欢迎,她说,“欢迎回来。”
栗夏是小跑回家的。
距离小区垃圾的回收时间还早,她还是飞速跑回楼下。出门到现在不够一个小时,那袋垃圾应该还在原处。她要去找出来,把属于面包的小球,最后的记忆留下来。她还要对赵小兰坦白,她要说清楚,她现在充满勇气。
夏夜小区里散步的人实在多,站在“其他垃圾”四个字前,栗夏无暇顾及路人的眼光,打开手机手电筒,伸手将胳膊没入,开始翻找。好在都是干垃圾。当时扔的时候没留意塑料袋的颜色,她一连翻了两三袋,完全没有眼熟的垃圾。
完全不知道那颗小球遗失到了哪里。
栗夏越找越急,太深的刨不到,急出满头的汗。手脏没办法擦,她停下来,手足无措地站着,肩膀下垂,有点泄气。被人拿走了?还是垃圾被收走了?不然去找物业上的人问一问?正想着,身后传来人声。
“夏夏?干嘛呢在这儿?”
不用转身,已经听出是赵小兰。背后是垃圾桶,栗夏无处可退,狼狈地抱起地上的滑板,“没事啊,我刚从公园回来。”
赵小兰脚下没停,“走吧。”
“哦。”
栗夏心虚地低头在她身后跟了两步,意识到重要的事情还没解决,她忙说,“对了,我想起我还有点儿事,您先回吧。”
赵小兰回头睨她:“又要去哪?”
“啊……”栗夏张张嘴巴,“那什么,我有点不消化,到院子里溜达溜达。”
“你吃饭了?”
刚下班回来,栗夏肚子里空空如也,她一心要找那颗小球,只好说自己刚吃过。
“正好,我去门口烘焙店买点明天的早餐,你看看你想吃什么?家里是不是没有吐司了,你要红豆还是椰蓉?”赵小兰已经踏上台阶,又折下来,问她去不去。
栗夏见状,忙说,“我去买就行。”
赵小兰便又说还要买其他的。栗夏有口难言,只好跟着去。人是活的,桶是死的。垃圾桶不在视线里,栗夏担忧极了。一路上,她不停地看时间,满脑子是那球,生怕那箱垃圾被运走。可她总不能借口先回,然后被赵小兰发现自己的女儿在翻垃圾桶。
偏偏赵小兰逛完烘焙店,又被旁边的卤肉和美妆店吸引,导购拉着她不停讲解,赵小兰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耐心地可怕。她们在说笑,时间一秒一秒,滋生出无数的蚂蚁,在栗夏心上逃窜,嘲笑。
她有点忍不住了。
栗夏硬把赵小兰推出门,说自己有急事,要早点回去。
“啥事儿?”赵小兰问。
“没什么,就是怕您被骗,我们早点回去吧。”
“急什么,这晚上多舒服,我一会儿把你姥姥也叫下来走走。”
“哎呀,”栗夏面上的急色已按捺不住,跺了两下脚,才说,“我着急找东西呢。”
“什么东西这么急?”
“您就别问了。”
“问问怎么了。”
“我不想说。”
“说出来妈帮你找找啊,不行就把你姥姥叫上,人多力量大嘛。”
栗夏小眉毛拧到一起,朝前拽着赵小兰胳膊,“真不用,是个小东西,我就是随便找找,妈您别管了,快一点……”栗夏越是着急,赵小兰反倒停下来不走了,接着,栗夏听到一声轻笑。
“找什么?找这个?”
赵小兰摊开手。
变戏法似的,一颗粉色的,粗糙的小球,安安稳稳躺在她的手心里。没有被污染,也没有变化。是真的,她想要的那颗,是面包咬过的那颗。
栗夏一眨不眨,直愣愣地看着,像是不信,还伸手摸了摸。
嗓子黏黏的。
鼻子发酸,眼睛更直白,率先酝出泪水来,再抬眼时,她眼眶发红,看着赵小兰,哽一哽才出声。
“妈……”
好像是本能地,喊出来。惊讶的时候,开心的时候,或者是此刻,妈妈像个魔术师,能够实现愿望的时候,我们会发出心底的声音。
“这还哭上了?”赵小兰忍不住笑。
栗夏泪眼模糊,面上却是笑的,她又羞,又喜,又是惊讶又是感动。贴近赵小兰,想要抱她。额头抵在赵小兰肩膀上,眼泪不住地滴,栗夏不停地笑。
“你什么时候捡回来的呀,我的好妈妈。”
赵小兰嗤一声,“反正比你早。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某些人啊,永远长不大。”
“既然这么重要,干嘛扔了?”
栗夏退开点,“就像你说的,还没长大,幼稚,就是会做错事的。”
她的眼睛被泪花映出湿润的明亮,睫毛湿漉漉的,鼻尖发红,赵小兰看在眼里,觉得女儿像小羊羔。她给她擦擦眼角的泪。
以为女儿对狗狗的死已经释然,没想到,都是伪装的。她怪自己没及时发觉,又庆幸自己没任由她乱使性子。
一个多小时前,她跟在栗夏身后出门,看她决绝地丢掉垃圾,看她走远。看着她的背影,赵小兰心里不忍,没有犹豫地从垃圾桶里捡出小球来。
她原本打算悄悄放到收纳面包东西的箱子里,她觉得这才完整。人年龄大了,时而想放弃什么,时而又想留住什么。但重要的,到底是要留住的。
“那你会原谅我嘛?”面前,栗夏问。
赵小兰没着急接话,反问:“你会原谅你自己吗?”
“……”
不会原谅原谅自己,她明知道有多重要。
栗夏抿抿唇,埋起下巴,全是羞愧。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细如蚊咛,“真的知道错了……”
忽而想到什么,她问得急切,“姥姥,姥姥没有生气吧?”
赵小兰侧眼看她,“生什么气。”
“我把面包的小球扔了,她那么宝贝,又爱哭……”
“你还知道啊。”
栗夏内疚极了,“我这就回去跟姥姥道歉。”
“行啦,”赵小兰轻叹一口气,“姥姥没生气,担心你还来不及,怕你没吃饭,又怕你摔着,怎么可能因为一个球跟你过不去。”
是啊,曲书心一辈子爱操心,怎么会因为一点小事怨她呢,她小时候也做过讨厌的事,不小心弄坏姥姥的织物,挑剔姥姥煮的胡萝卜难吃,姥姥照样爱她啊。
栗夏不说话了,她很多时候觉得,亲情和爱其实是一个器皿,容得下所有,泽被万物。
而她,在这容器中心。
愧疚感升起来的时候,栗夏紧紧攥着赵小兰的手。她藏了好多话要说,她想起F说,我们要表达、解释,其次都是其次。她这样被爱,被信任,不能再骗他们了。
栗夏在心里组织好措辞,也鼓起勇气:“妈,其实我还有一件事,一直想跟你坦白……”
赵小兰眼神认真,像是能够看透她。
“我其实…没有谈恋爱,我之前骗了您。那其实是一场误会,我一直没有解释,将错就错,我手机屏幕上的人,不是我男朋友,我也没见过他。”
“那你,每天在和谁……?”赵小兰把手放耳边。
栗夏解释心切,“确实是和他聊天打电话,但我们现在只是聊天的关系,还没有,没有恋爱。”
“网友?”
“…嗯。”
“现在呢?”
赵小兰只是发问,没有生气的迹象,栗夏便接着说,“前段时间我们在聊天,然后,他忽然失联了。”
“黄了?”
“……也没,”赵小兰的反应和她想象中不大一样,栗夏失笑,“他后来微信上给我解释了,确实是意外状况,可以理解。”
“又原谅他了?”
栗夏点点头。
然后不自然地挤出一句:“……嘴上原谅了。”
赵小兰一笑,向前走,栗夏挽着她。两人慢慢走着,栗夏缓缓说,“我觉得自己不是因为他突然消失生气,而是因为,我心里的惧怕。”
“在这段关系里,我认识了自己,因此感到害怕。”
在发现自己并不那么洒脱,在意的要死,在发现F可能随时离开随时消失时,栗夏感到惧怕。惧怕生命的进入,退出。也因为看到自己的弱点,而更加胆怯。
栗夏说,在某种程度上,他放大了“我”。
“而且我觉得,我们之间并不一定会有什么结果。但是妈妈,相亲的那些人我真的不喜欢,还会让我完全打消恋爱的念头...”
“所以他是你喜欢的人么?”赵小兰问。
被父母这样问,栗夏有点羞于表达,但还是点了点头,“可能听起来有点不靠谱。”
“想见他?”
“嗯。”
“那就随心去吧。”
赵小兰看看女儿,接着目视前方,波澜不惊。
“总要体验一次,我们把你保护得太好,总想让你工作、恋爱到结婚都顺风顺水,经常忘了太顺利也并不一定是好的。你还有很多要学的,恋爱关系,也是其中的一课。如果是好的关系,好的缘分,妈妈会支持你。”
她语重心长,接着话锋一转。
“但要记住,别被男人拿捏。”
“啊?”栗夏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笑着,满眼不可思议。
“笑什么,你妈妈也谈过恋爱啊,当年我可是医院里最漂亮的。”
“现在也是。”栗夏凑近,打断。
赵小兰同她对视,露出笑。
“就因为这个事心情不好?”
“嗯,怕你骂我,对我失望。”栗夏静静地,“还有,今天我们领导又安排了不合理的出差,要我下周去南临。”
“南临?”
“嗯。”
“挺好,去吧。”
“好什么呀。”栗夏嘟囔。
“南临是个挺不错的旅游城市,”赵小兰脚步慢下来,“虽然你不说,但我知道你那小脑袋里还在因为面包难过,去外面散散心,去西湖边走走,接触接触外界,也好。奔波是辛苦了点,但换个环境,对你来说有好处。”
“而且下周我也不在家。”
“去哪里?”
“出去一趟,回来给你带礼物啊。”
“好!!”
不愧是妈妈。
连听着赵小兰的声音,栗夏都满心的柔软。
她感到自己流动的心,轻柔,舒缓,自由。她感觉从未这样好过。于是她和赵小兰聊了很多,一路说说笑笑走回去。
月亮跟着她们身后,偷听——
“就你手机屏幕那个,你为什么会看上他?”
“他长得帅啊!”
赵小兰啧一声,笑了,“怎么跟我年轻一个德行。”
“哈哈哈,妈,你你你……”
栗夏伸手去捏赵小兰的脸,“哎呀呀,你怎么这么可爱,你都不生我气的嘛,你怎么这么好。”
赵小兰用胳膊挡她,“就你天天藏着掖着,不知道还以为你谈个了夜明珠。”
“哈哈哈哈。”
“别动,你洗手没?”赵小兰一脸嫌弃地躲开。
“洗啦,我用酒精湿巾擦了的。”
“诶不对,你怎么知道我……”栗夏指指自己。
赵小兰噫声拉长,“跟个猫似的,脑袋都要掉进垃圾桶了,赶紧给我回家洗澡去!”
“……你真看到啦?”
“我不光看到我还听到了,你肚子跟鼓一样,快要饿扁了吧,饭也不吃就往外跑,野的你。”
“妈……”栗夏眼睛又酸了。
“干嘛?”
赵小兰步子快,栗夏小跑着追上去,一步一跳,“家里什么饭呀,我刚刚回去就闻到了,是不是炖了牛肉,饿死我了,我要吃两碗!”
“大馋丫头。”
“嘿嘿嘿。”
夏天让人敞开心的魔力,家也是。这次,家门也是重重地关上,但不再冰冷。隔绝了栗夏所有的惧怕。
进门,屋里传来曲书心的声音——
“回来啦,快洗手,吃饭。”
人最难得的是与自己和解。
隔天是周四,栗夏一身轻松地去上班。原本因为周末要出差,还想找领导理论一番。早上打卡时,前台说有她的包裹,平时很少寄快递到公司,栗夏定睛一看,上面的收件人是“小夏天”。
这样称呼她的,只有一个人。
栗夏了然一笑,端起纸箱,脚下轻快地朝工位走。这边刚进门,就有同事眉飞色舞地向她预告:夏夏,蔺栩来了!
“他本人真的超——帅!而且是有品位的帅!”
“他今天穿了一身西装,盘靓条顺的,特别养眼。”
“你没拿下他真是太可惜了!”
每次蔺栩来社里,栗夏都能听到如此言论。她认同地笑着,边走边问,“他又来谈合作么?”
同事摇一摇手上的糕点:“不,来送温暖。”
路过工位时,栗夏才发现,每个人的桌子上都放有一小份糕点,一罐茶叶,她的也是。同事说这是南临当地正宗的荷花酥和龙井茶,很意外吧。
何止意外,栗夏有些震惊:“这些…都是他送来的?”
同事们点点头,又说,“也不算,是蔺虹托他儿子来送的,₵Ɏ我们单纯沾你的光,真的很好吃。”
蔺虹送的?
那她手里又是什么?
低头,手里这沉甸甸的一箱也是蔺虹寄来的。
当初负责蔺虹的书,栗夏帮她解决了很多写作上的难题,蔺虹很是感谢。两人熟络起来后,蔺虹说每次叫栗编辑太生疏,便叫她小夏天。
去年,蔺虹刚退休,为了全职全身心地投入写作,一个人跑到南临买了套江南别墅定居下来。她说江南风景好,心静不易老。栗夏很是佩服。
她也实在热情,这已经是第二次指使着自己连锁酒店继承人的儿子,纾尊绛贵来社里送东西了。
第一次是蔺虹的书出版以后,她心情大好,让儿子来社里谈合作。说是社里员工以后出差,只要是一二线城市,都可以直接联系他的酒店,提供的服务一定远高于价格。栗夏有幸体验过几次,很年轻化,轻奢风格,一次住在总部,蔺栩还特意过来请她用餐。
重要的是,解决了同事们出差住宿报销的问题。
只是没想到,还会有第二次。
会有这样用心隆重的第二次。
栗夏心里暖乎乎的。
以前有同事打趣,“夏夏,你直接嫁过去得了,反正蔺虹那么喜欢你,婆媳关系也不用发愁。”
栗夏一笑,故意耸耸肩:“我也想啊,可是我道德感太高了。”
“不想拆散人家蔺栩婚姻。”
话是调侃说的,栗夏很清楚,蔺虹待她更像忘年交,像好朋友。在她心里,蔺虹是她欣赏的努力的作者,是可以聊人生的知音。
为什么要因为一个男人失去一个好朋友?
得不偿失。
被人这样惦记,用心对待,栗夏一时欢喜,险些忘了问:“诶,那蔺栩他人呢?”
“送完东西就走喽。”
“噢。”
她只好在微信上向蔺栩表达了感谢。
等不及在工位上坐下,栗夏已经拿来剪刀,第一件事就是先拆专属她的箱子。她想不到蔺虹还有什么要单独送她的。打开后,她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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