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知道燕鸣臻口中那个“他”指的是谁。
姚珍珍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
“将你的灵魂放进水妖的身体,水妖的族群就有了繁衍的基础——至少两只不同|性别的水妖,都处于成年阶段。”
“热潮期很快会来到,这我大概能猜到,”燕鸣臻将少女的手掌举起,贴在自己的脸颊边缘,抬头仰视着对方的脸,“但这种来自本能的生理需求是不可违背的,由我来替你渡过这次热潮期……这是我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我没有伤害到你,对吗?”
“更何况……”燕鸣臻的脸颊凑近了姚珍珍的,那张永远美得令人惊叹的面孔上带着一贯的微微笑意,“你的确获得了快乐,不是吗?”
“珍珍,如果你依然觉得,这是对你不可饶恕的冒犯……”
他的手指下滑,引导着姚珍珍将手放在了他纤长的脖颈上,五指收拢。
“我的一切,都随你处置。”他说。
“我的一切,都随你处置。”他说。
青年引颈就戮般昂起头,全无防备地将要害放进了少女的掌心里。
他的脸颊轮廓如此优美,雨后新晴的阳光洒在青年的侧脸上,更衬得他肤色冰白,几近透明。
姚珍珍垂眼望着他的脸颊,一时沉默。
良久,她嗤笑一声。
“少来这套,”少女甩开了对方钳住自己的手腕,身体后仰,光|裸的双腿交叠支起,姿态放松,“当我是闹脾气的小孩儿么?”
“我的确是生气。”
“但不是因为所谓冒犯……好吧,确实有一点儿,”姚珍珍眯着眼睛回想了一下,忽然伸出脚,轻轻踢了青年的肩膀一下,“但是你既然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不喜欢被欺瞒。”
她雪白的足尖点在对方的肩头上,顺着肌肉轮廓一路下滑,直到抵住右胸心脏处。
脚底肌肤莹润光滑,急促而鼓噪的心跳声顺着皮肤一路传来。
他的心跳很快……真新鲜,原来他也会紧张?
与燕鸣臻认识这许多年,姚珍珍极少见到他有失态的时候——无论如何紧急的情势,这位三殿下总是一样的仪态端方,不紧不慢。
若要说她见得对方最近的一次失态,还是两人在秘境中重逢相见时,哪个情难自禁的吻……但彼时久别重逢,与如今情态当然不可同日而语。
……你在紧张什么呢?
我还以为你的胸膛里,装着的是一颗不会跳的石心呢?姚珍珍低头俯视青年头顶发旋,心想。
她忽然很想看看他的表情,于是少女的脚尖再次向上,挑起了青年的下巴,迫使对方顺着她的力道抬起了垂下的头颅。
燕鸣臻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与她再次对上。
青年的面孔是无懈可击的俊美,即使是如此卑微的仰望姿态,也并不轻贱,反倒婷婷盎然,令人生怜。
姚珍珍凝视着他的眼睛,静静等着对方的回答。
她一直……对他怀有着旺盛的好奇心与求知欲。
在姚珍珍的认知里,若一个人能有如此美貌,生来便总要是世界中心,被众星捧月宠爱着长大,就好似她的师妹姚淼淼一样。
姚珍珍与姚淼淼从小一同长大,因此实在是知道,这些受老天眷顾的美人们,总是有一种近乎天真的刁蛮与残忍——他们是如此轻易就能得到他人毫无保留的爱慕,也因此……从不珍惜。
姚淼淼对那些爱慕者是如何轻蔑与恶劣,她从来看在眼里……只是愿打愿挨,不便置喙而已。
但燕鸣臻……
姚珍珍看不透他。
出身、财富、外貌、天赋……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构筑成燕鸣臻的寥寥色彩,它们为他镀上奢华的浮光,将他送上高高的神台,成为一座受人赞颂的贴金塑像。
而姚珍珍是神台下走过的游者。
负剑的少女随着人流从堆满祭品的神台前走过,无意仰头时瞧见了塑像的面孔,于是久久驻足,嗟叹欣赏。
可供台上的塑像却要走下神坛,将一身的金粉彩漆都褪下,去做她掌心里一只素胚瓷偶。
姚珍珍凝视着瓷偶含情的眼睛,心底忽然微微叹息。
算了,美人总是有些任性的权力的……我这么逼着他做什么?
“珍珍,”燕鸣臻轻轻抿了抿嘴角,眼睫掀起,宛如蝴蝶振翅,“我……”
“我只是……”
姚珍珍却放下腿,弯腰伸手,食指按住了他的嘴唇。
“嘘——”少女的手指描摹过青年形状优美的唇线,低低的尾音落在燕鸣臻的鼻尖上,“好了。”
“我不喜欢谎言,不想说就不要说了,”轻盈的吻胡乱地落在青年的额间,哄孩子般绵密又粘稠,“下次不许瞒着我……”
最后一个吻落在抿起的唇角,一触即分,像是吝啬的施舍,又像是无意的垂怜。
湿热的吐息一触即分,姚珍珍松开手,抬腿踢了踢青年的肩头。
“我们该做的事还有很多,鸣臻,”少女将散开的衣襟拢起,站了起来,“走吧。”
燕鸣臻双指按住了自己的唇角,低头沉默片刻,眼神深深,凝视着少女转身的背影。
“好。”他说。
“你们昨日去哪了?礼明通报说你们的书房有歹人来过的痕迹,把我吓了一跳……”
“昨日林郭先生过来拜访,我好容易才把他搪塞过去……唔——师姐!”
虽然已经早有心理预期,但真正面对的时候,姚珍珍还是被师妹喋喋不休的抱怨烦得头疼。
眼见对方有越来越愤怒的趋势,她赶紧从桌面果盘里捡起个朱红的灵果,一把塞进了对方的嘴里。
“消停会吧,祖宗,”她收回手,作势揉着额心,“只是突发情况,离开了一日而已……好啦好啦,下次一定提前和你通气。”
姚淼淼被她这么不走心的哄了几句,不情不愿地咽下了果子。
吃人嘴短,她不好再对着姚珍珍撒气,只好一扭头,瞪着坐在一边的另一位当事人。
“……”燕鸣臻施施然将茶盏放回桌面上,对姚淼淼投来的目光视而不见,转而起身,走到正捏着额心的姚珍珍身后。
顶着姚淼淼几乎要暴起杀人的目光,燕鸣臻俯下身,单手握住少女的手腕拉开,一边伸手替对方轻轻揉起额边大穴。
“是不是没休息好?要不要再去睡一会?”他低下头,脸颊几乎贴着少女的鬓边,语调缱绻,“外面的事情,我来应付就好。”
青年瓷白的面孔贴着少女乌黑的鬓边,倒显得容色妖冶,一眼望上去便宛如一只缠上了猎物,正在食人精气的魅妖。
而被缠上的姚珍珍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少女很自然的微微仰起头,好让对方能更顺畅地替自己按摩,一边伸手随意的拍了拍身边人的手背。
“替我再给林郭先生下一份拜帖吧……”她眯着眼睛,神态活像一只被捋顺了毛的狸奴,就差没翻起肚皮发出满足的呼噜声了,“晚一点再去……”
姚淼淼藏在袖中的手指倏忽收紧了,鲜红的指甲深深刺进掌心,在女子手心娇嫩的肌肤上留下一排半月形的带血伤口。
这样自然而亲昵的姿态……他们,昨天一定发生了什么。
女子的牙关几乎咬碎,漂亮的眼睛死死瞪着少女身后的青年,恨不得能将目光化作刀刃,把对方就此千刀万剐。
被这样盯着,便是死人也要有所反应。燕鸣臻终于将落在姚珍珍身上的目光挪开些许,懒懒斜睨了姚淼淼一眼,轻轻抿唇一笑。
青年手法轻柔地将少女的头颅偏转半分,指尖顺着鬓边揉按,力度适中。
姚淼淼的瞳孔却倏忽一下收紧了。
她死死盯着两人依偎的身影,牙关咬得咯咯作响,腰间系着的“照影”受到了主人的情绪影响,也随之微微震动起来。
——因为姿势的问题,姚珍珍的一截脖颈从松散的衣领中露了出来。
少女白皙的肌肤上,一串暧昧的痕迹宛如雪中红梅,刺痛了她的双眼。
……他怎么能?他怎么敢!
“……淼淼?”就在姚淼淼将要情绪失控的前一秒,一道声音忽然传入她的耳中,宛如一捧新雪,一下将她的心火浇得湿透。
“淼淼?”见对方没有反应,姚珍珍疑惑地再次喊了一声,“替我备一件正式些的衣服……嗯,再让云瑶替我去库房选些礼品。”
“林郭先生与师父关系一向亲近,也曾到鸣麓山为弟子们讲学过,算有半师之恩,”她摆摆手,拒绝了燕鸣臻搀扶的动作,自己站起了身,“于情于理,他都是你我的长辈。”
“昨日因故,让他白跑这一趟……让云瑶不必吝啬,多选几样,唔,”她语气踌躇了一下,面色犹疑地看向姚淼淼,“我走这段时间……我的月例,还有吗?”
姚淼淼还没回答,少女身后被她忽视的青年却已经笑了起来。
“珍珍,”他双手搭住少女肩膀,含笑道,“你的月例才多少……”
姚珍珍没有回头,只是一伸手,稳准狠地捏住了青年还要继续说话的嘴唇,手指微微用力,将他上下捏成了个扁扁的鸭子嘴。
“再少也是我应得的!”她气鼓鼓地小声道,“而且这可是七年……”
凶完意图炫富的燕鸣臻,姚珍珍的话锋又一转,目露期盼地望向兀自还在走神的姚淼淼。
“……这七年,我的月例,都有发吧?”她心虚地搓搓空着的手指,“就算是阿尚替我领了……他又不缺钱……”
姚淼淼这才回过神来。
“有的……师姐。”
“你的一切,”她咬着牙回答,语气艰涩,“我们都有好好维护,月例也是照常发放的。”
她忽然低头,抹了一下鼻子。
“给林郭先生的礼物可以走公账,我会去办的……”
姚淼淼低着头说话,啪嗒啪嗒的水声被掩盖在她强装镇定的声音下。
这个心思从来细腻的师妹,在此刻终于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姚淼淼明白有些事情可能已经真的无法再按照她的意志去运转了……一切正在走向她最不希望的、最坏的方向。
这个从小众星捧月张大的姑娘此刻忽然鼻头发酸,觉得十分的委屈。
师姐……为什么要有其他人呢?明明我们一起在鸣麓山的时候,你答应过的……她用指腹抹去脸上的泪痕,心中甚至因此生出几分怨恨来——从前只要姚淼淼掉一点眼泪,便是要天上的星星,姚珍珍也是要给她摘来的。
可如今,姚淼淼抬起朦胧的泪眼,看见的不是她所期待的,姚珍珍心疼后悔的神情。
目之所及,身形高大的青年正弯下腰,半搂半抱着她的师姐向外走去。
姚珍珍被他揽着肩,还想回头,燕鸣臻却忽然凑过去,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惹得她伸手轻轻推搡了对方一下。
他们的举止如此亲昵,好像谁也没有注意到身后暗自垂泪的姚淼淼。
只有临出门前,青年微微半侧过身,留给她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容。
姚珍珍最后还是没有见到林郭先生。
她与几人在待客的小花厅里,添茶的侍从来了三次,直到第四次,陪着笑的少年捧着托盘将要离开时,姚淼淼叫住了对方。
“……林郭先生还是没有醒么?”她询问的语气里有一丝隐藏的不耐烦,但面上的神情却是无可挑剔的完美,嘴角带笑,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那个添茶的侍者是林郭先生的新弟子,年纪并不大,想来是从没见过这样颠倒众生的美人。姚淼淼的微微一笑几乎让他神魂跟着一起摇曳,神情一愣之后,他赶紧驻足回答道:
“老师昨夜与故友清谈,一时兴起,耽搁得晚了些……”他一边解释,一边悄悄的侧过头,打量着坐在一边喝茶的姚珍珍的脸色,“……我这就再去问一问?”
另一边作陪的青年男子也适时的开口,替他找补了几句。
姚珍珍不置可否地低头喝茶。
对于这位长辈,她其实没有一定要见的必要。只是人情往来,前日对方特意登门拜访,她因故不在,因此今日特意前来。
但此刻情景,若是寻常人,总要怀疑是不是因为之前的行为被有意怠慢了。
林郭先生自然是德高望重,品行高洁的。但门下弟子这样多,也不都是完人,若有人为老师吃了一次闭门羹而心存愤懑……
那个前来陪坐的弟子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层,表情肉眼可见的褪去了血色,急急忙忙地开口就要解释。
“姚仙子,老师昨日的确是与一位故友手谈到深夜,之后又与其乘兴去了小灵犀台,说要借日出的紫光起卦,所以才误了时辰,并非有意怠慢……”
“这样昼夜煎熬,先生年岁已高,你们这些做弟子的,竟然也不劝着些么?”姚珍珍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弯弯绕绕,只是听他如此解释,不免疑惑。
“……我们也有相劝过,只是老师难得如此高兴,大家都不忍心扫兴罢了。”他臊眉耷眼地回答道。
姚珍珍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我们便不再打扰了,”她“嗒”一声放下茶盏,轻拂衣摆,起身道,“若是先生醒了,还劳烦为我们通传告知一声。”
那回话的弟子一听姚珍珍此话,顿时脸色更惨淡了,可此刻情景,他也不好再阻拦,只得起身相送。
姚珍珍与燕鸣臻一同离开了林郭先生暂住的驿馆。正要启程往鲤乐馆走,但一行人走出没几步,姚珍珍脚步一顿。
她听见了一声细微的“咔哒”声响,像是某种机扩被触发的声音……又像是什么东西被折断了。
姚珍珍顿时莫名,以为是自己的步幅太大,碰坏了外衣上的什么饰品——姚淼淼选来的这件裙装上的确坠饰着不少环佩等易碎的物件。
她停下了脚步,低头一阵翻找,但最终一无所获。走在她身后的燕鸣臻发现了她的停驻,轻声问道:
“怎么了?”
姚珍珍皱了皱眉。
“我好像碰坏了什么东西……算了。”她摇了摇头,不再纠结刚才那个细微的声响,继续转身向外走去。
直到即将登上软轿,抬手掀起轿帘时,姚珍珍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那个在她更换身体时,被她随手扣在了手腕上,由蛇妖葛胥留下的蛇镯顶端,那个僵死的碧绿蛇头此刻已然拧转了一个方向。
——方才那突兀的一声“咔哒”声,原来是蛇头扭转发出的声音。
姚珍珍猛然一怔,此时才想起来,这个蛇镯代表着一份邀约——蛇头所指的方向,便是葛胥所在的方位。
可这只镯子自从到她手上为止的几日里,这蛇头便没有过这样猛烈的方向变化……葛胥的本体方才定然就在驿馆附近!
可是那条老蛇跑来驿馆做什么?姚珍珍一时眉头紧蹙,与手腕上的碧绿蛇镯久久对视。
“珍珍,”一只手忽然覆盖上了她的手腕,燕鸣臻的声音在少女身后响起,“怎么了?”
他动作自然地替她掀起轿帘,手掌恰好挡住了那只形制十分诡异的蛇镯。
姚珍珍倏忽回神,侧头与青年对视一眼,抿了抿唇,转身登上了车轿。
“葛胥在附近。”随着隔音阵法嗡地一声启动,姚珍珍立即开口,同时将手腕伸了出来,长袖顺着她的动作垂落,露出手腕上一只碧莹莹的蛇镯。
“刚才蛇头忽然转了方向,他一定就在附近。”
“……葛胥?”姚淼淼的一对柳眉不由自主地蹙了起来,显然这个名字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少愉快的回忆,“他来昭华做什么?”
好问题,我也想知道。姚珍珍在心里默默回答。
从前任妖王幸黎即位开始,人族与妖族的关系便一度僵化,甚至一度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尽管近年来新任妖王即位后采取了怀柔政策,妖族逐渐开始再次出现在南陆,可葛胥这种不知活了多久的大妖,与那些小猫小狗当然不可同日而语——这种大妖的一举一动都是能掀起风暴的动作,没有轻视的理由。
南纤洲战争时期姚珍珍曾去信与这位大妖断交,但说到底他们实际并没有利益冲突——葛胥从来都是旗帜鲜明的反对幸黎登位的,新任妖王也算是他一手扶植的。
总得来说,这条总是显得格外老奸巨猾的蛇妖,对人族的态度一直相当暧昧。
相似小说推荐
-
日月与卿(榶酥) [现代情感] 《日月与卿》作者:榶酥【完结】晋江VIP2025.1.19完结总书评数:2844 当前被收藏数:4931 营养液数:567...
-
四爷后院当咸鱼(八扇屏风) [穿越重生] 《四爷后院当咸鱼(清穿)》作者:八扇屏风【完结】晋江VIP2025.1.19完结总书评数:872 当前被收藏数:4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