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宴:“去醉星楼作甚?”
“你不是说醉星楼的点心好吃吗,我要去尝尝,你啰嗦什么,去不去?”
徐清宴看着公主瞪圆的双眼,眉眼一弯:“去,但醉星楼要预约。”
“本公主有玉家玉牌,你快些。”
“好好好,知道了。”
玉千洲宣则灵出了巷子就同谢崇二人分别,回了明亲王府。
谢崇则送姜蝉衣回相国府。
上了马车,姜蝉衣打量了眼谢崇,握住他的手,试探问道:“生气了?”
谢崇反握住他的手,轻笑道:“初时有些,这会儿已气过了。”
姜蝉衣哦了声:“你可是生气徐清宴瞒着你?”
谢崇没有否认。
徐清宴他了解,他做妹妹驸马,他乐见其成,只这么大的事他竟一直瞒着他,若今日他没发现,他们又打算瞒他到什么时候。
妹妹年纪小便罢了,他竟也跟着胡闹。
“或许是还没来得及呢。”姜蝉衣道。
谢崇嗯了声,道:“明日再看他如何说。”
姜蝉衣点头:“嗯。”
这件事她也很惊讶,她从没想到徐清宴竟然会和公主有了交集。
不过虽然出乎意料,但细想想,也未尝不是一桩好事。
“对了,我曾经听宋少凌说,他被公主追着打了几天几夜,可我感觉公主其实很好相处。”
半点不像宋少凌口中的小辣椒。
谢崇弯了弯唇:“大概,因人而异。”
次日,徐清宴一下早朝便去了东宫,直至日落时分方才出来。
一出来,便碰上疾步过来的谢瑜,看见他,谢瑜怔了怔,快步跑到他跟前:“你没事吧。”
徐清宴拱手见了礼,才答道:“无事,殿下怎么来了?”
谢瑜皱眉道:“我见你半日都没出来这才过来,皇兄可是为难你了?”
徐清宴摇头:“不曾。”
他用了两刻钟便解释完了事情来龙去脉,之后一直陪着太子下棋。
谢崇说,赢他一局,答应他娶公主。
可是太子何等人,他又怎赢得过。
婚事,还有得磨。
“那皇兄如何说?”谢瑜追问道。
徐清宴想了想,道:“不急,且些日子,对了,我听太子殿下说,公主在学诗词?”
谢瑜神色有些不自然的偏过头:“谁学了,不过是为独自出宫找的借口。”
徐清宴盯她片刻,低声笑了笑,俯首道:“是吗,可臣还听说,公主殿下前些日子买了一间书铺,搬了许多书回宫。”
谢瑜皱眉瞪他一眼:“我买书铺怎么了,与你何干!”
说罢,她便转身离开。
徐清宴抿着笑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直到二人走到相对隐蔽的转角,他才突然加快脚步,一把拉住公主的手,将她困在墙边,低头看着她温声道:“公主是为臣而学?”
谢瑜挣了挣,没挣脱,眉头一横,道:“本公主想学什么便学什么!你放开!”
徐清宴没有松手,只盯着公主看了片刻,才缓缓道:“公主不必如此。”
“臣心悦公主,并不在意公主会不会作诗,会不会写词,臣不愿见公主为了臣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公主骄傲耀眼,光彩照人,就该高高在上,无需为任何人低头。
他自会踮起脚尖去拥抱她。
谢瑜被他这般看着,脸色微微泛红,心也砰砰跳的飞快,但嘴还是硬的:“我说没有便是没有,是我自己想学!”
“好。”
徐清宴道:“既然是公主想学,那不如由臣教公主?”
谢瑜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但话都放这儿了,再反口多丢面子,重重点头:“好啊,那现在就去学!”
徐清宴不反驳,由她拉着他去了。
半个时辰后。
徐清宴立在书案旁看着趴在桌子上沉睡的公主,无声笑了笑。
他轻轻从她手中将笔拿走,用帕子温柔擦去沾在脸上的墨,又给她搭上一件披风,才坐回原位去。
约摸一个时辰过去,谢瑜缓缓醒来,一睁眼就看见坐在下首看书的徐清宴。
她心虚的眨了眨眼,坐直身子,解释:“我昨夜没睡好。”
徐清宴闻言抬头看过来,公主刚睡醒,脸颊微微泛着红晕,他挪开视线,放下书起身道:“臣看过了,公主买回来的这些书,臣都很喜欢,不如公主送给臣可好?”
谢瑜一顿,快速扫了眼殿中才多出来没几日的书架,怔了怔,试探道:“你真喜欢?”
她买时是真心想学,但买回来看不进去也是真的。
她每日课业已经很足够了。
徐清宴点头:“嗯,真心喜欢。”
谢瑜偷偷呼出一口气:“那行,我待会儿就让人全都给你送去。”
“多谢公主。”
徐清宴道了谢,便告退道:“臣该回去了。”
谢瑜低低喔了声,心头暗自懊悔,本就难得见他一面,她怎么就睡着了!
心头想留人,又难为情。
憋了半天,公主道:“不如,你留下用完午膳再走吧?”
徐清宴心中自是不想拒绝,但他知道,于理不合,若他真留下用午膳,太子这局棋,他更难赢了,遂温声道:“臣还有公务在身,不便多留。”
谢瑜面露失落的哦了声。
徐清宴见此,便又迈不动脚,沉思片刻,道:“公主赠书,臣感激不尽,若公主明日有空,臣做东,请公主在百善楼用饭?”
谢瑜眼睛立刻亮了起来,点头:“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徐清宴笑着点头:“好。”
“那臣先告退。”
“嗯,去吧。”
徐清宴走出几步,又停住,回身看向公主道:“公主习武,臣从文,一文一武,甚是相宜。”
说罢,便折身离去。
谢瑜愣愣盯着他的背影,直到身影消失,她才堪堪回神,抚了抚发烫的脸颊,压着笑嘟囔了句:“清欢说的果然不过,读书人最油腔滑调。”
谢瑜在书架旁边转了几圈,终是唤道:“来人,将这些书全部给状元郎送去,书架也一并送去。”
他说的对,一文一武,甚是相宜。
她不会诗词,他会就行了。
她只需要保护他就好了。
时间飞逝,一眨眼已是冬日。
一入冬,相国府开始忙碌起来,相国嫡女婚期将至,府中喜气洋洋,没个人好像都很忙碌,反倒是新娘子,最是清闲。
姜蝉衣无聊之时便寻褚方绎下棋。
褚方绎只要不当值,便都陪着她。
兄妹二人最常用来打发时间的是下棋,姜蝉衣赢少输多,她不在意结果,只想混时间。
婚期越近,越紧张。
近几日,下棋已经无法让她静下心来,开始寻谷雨过招。
谷雨师承天子暗卫,与姜蝉衣旗鼓相当,对手难遇,能酣畅淋漓的打一场自是令人欢喜,只是,每日一场就有些遭不住了。
今日姜蝉衣过来,谷雨便不在府中了,她失落的哦了声,又拉着褚方绎下棋。
褚方绎见她连着失了几子,便知道她心绪难宁,干脆收了棋子,道:“我陪妹妹在府中走走吧。”
姜蝉衣无可无不可。
兄妹二人缓缓往园中行去。
“还有几日就是大婚,可准备好了?”
姜蝉衣道:“除了试婚服,没什么需要我准备的。”
褚方绎但笑不语。
按规矩,宫中该有嬷嬷来教几日宫规,可嬷嬷每日只教半个时辰便走,想也知道是太子授意,母亲也请了绣娘绣嫁衣,如此一来,新娘子可不就清闲了。
又走一会儿,姜蝉衣突然想起什么,问:“对了,阿兄为何不愿入内阁?”
谢崇说过,阿兄乃首辅之才,可阿兄却不愿入内阁。
褚方绎眼眸微闪了闪,好一会儿才道:“有些事没有想通,想通了或许就好了。”
姜蝉衣还欲追问,便被他打断:“宫中不比外头,规矩众多,若不习惯……”
不习惯好像也无用。
身为储妃,肩上便有了责任,不再能随心随意。
姜蝉衣对此心里早有准备,接过兄长未说完的话:“若不习惯,我偷偷出来。”
褚方绎见她笑意盎然,便知这是句玩笑话,道:“妹妹心中有数便好。”
姜蝉衣深吸一口气,道:“我这些日子偶尔进宫,他似乎有意让我知晓他每日是如何过的,我长在江湖,生性自由,阿兄和他都担心我会不适应,可是,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皇宫又何尝不是?”
褚方绎微微一怔。
“于我而言,有他在,有亲人好友在,不管在哪里,日子都能过得好。”
姜蝉衣抬头笑看着长兄:“阿兄总是担心我,可我却觉得阿兄心里藏着事,很多时候并不开心。”
“阿兄,我虽不知道阿兄为何事忧烦,不过,不管什么事,不让自己留遗憾便好。”
褚方绎看着反倒安慰自己的妹妹,心中一时感慨万千。
他似乎,不如妹妹通透。
半晌后,他徒自一笑,道:“妹妹所言甚是。”
“不过,阿兄还是那句话,若受了委屈,尽管来寻阿兄,阿兄永远都会在你身后。”
姜蝉衣笑着点头:“好。”
她也永远会保护阿兄。
储君大婚,普天同庆。
姜蝉衣天还没亮便被女使如兰唤了起来,更衣沐浴梳妆,一套流程下来天光已是大亮,乔月华抽空来了姜蝉衣闺房,看着即将出嫁的女儿忍不住红了眼眶。
孩子一岁离开她的身边,十八岁回来,这还没相处多少时日便又要嫁人了,任谁舍得。
“母亲,我会常回来看您的。”
姜蝉衣见母亲落泪,轻声安抚着。
乔月华抹了泪道:“哪有嫁了人还整日往娘家跑的道理。”
说着,她递给姜蝉衣一个匣子,道:“进了宫中,少不得打点之处,这是母亲这些年为你攒下的嫁妆,都带着。”
姜蝉衣鼻尖一酸,接过匣子道:“多谢母亲。”
之后,乔月华屏退下人,同姜蝉衣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出房门,如兰进去时,姜蝉衣脸上还泛着红,她会心一笑,不多询问。
随着宾客陆续登门,褚方绎乔家姐妹都来给姜蝉衣添了妆,送走他们,姜蝉衣不时朝门口望一眼,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如兰见此猜测道:“姑娘可是在等白姑娘?”
姜蝉衣轻轻点头。
师妹曾说过她大婚之日会来京都,因宋少凌她后来没有再刻意问过,也不知道她今日会不会来。
如兰宽慰道:“白姑娘与姑娘姐妹情深,定是会来的,许是路上耽搁了。”
姜蝉衣嗯了声,师妹便是不来,她也能理解。
如兰见此也就不再多说,只让人在外头盯着,一旦白姑娘到了,立刻将人请过来。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如兰面带喜色的到了姜蝉衣跟前:“姑娘,白姑娘到了。”
姜蝉衣面上一喜,忙要迎出去,被如兰拦住:“姑娘,吉时快到了,新娘子这会儿不能出门,姑娘在此等等,白姑娘已经往这边来了。”
听如兰这般说,姜蝉衣才又坐了回去,没等多久,白安渝便在仆从的引领下紧了屋,师姐妹一打照面,姜蝉衣便快步走过来抱着她:“师妹,你来了。”
白安渝笑着回抱姜蝉衣:“嗯,师姐大婚,我自要来。”
如兰贴心的屏退下人,将空间留给许久不见的师姐妹。
二人寒暄过后,姜蝉衣握住她的手道:“其实,你便是不来,也无妨。”
白安渝自知晓她的言外之意,笑了笑道:“师姐无需为我担心,今日人这么多,不一定会碰见,对了,师弟原也是要来的,只是这两日被事务缠身,无法前来,托我向师妹带句祝福,还有门中师弟师妹都给师妹带了礼物,因东西太多,我已交给府中管事。”
姜蝉衣心中熨帖,道:“嗯,待我年后有空就回师门。”
师父给她的新婚礼物几日前便送到了。
“嗯。”
白安渝点头:“师姐的院子一直都会留着。”
二人又说了会儿话,鞭炮声便响起,却是吉时已到,该出门了。
“徐大人随太子殿下一起来的,与大公子斗了几个回合的诗大公子才放他过了关,武比是沐公子与宋小将军比的,比的是箭术勉强打个平手。”如兰边伺候新娘子出门,边禀报门外的情景:“宋小将军让沐公子负重跳了一百下才让了门。”
话说完,如兰才觉失言,忙看了眼白安渝,见白安渝正将团扇递给姜蝉衣,面色平静,她才轻轻松了口气。
姜蝉衣接过团扇,轻笑道:“算起来,宋少凌徐清宴确实与我先相识,若非徐清宴与公主定情,今日合该他二人一同拦门。”
白安渝但笑不语。
徐清宴与公主之事她已在信中知晓,虽然诧异,却又觉得似在情理之中。
状元郎与公主殿下,谁能说不相配呢。
姜蝉衣踏出房门,褚方绎早已等候多时,弯腰背妹妹出门。
到了前院,拜别双亲,姜蝉衣才在喜婆子的簇拥下出门。
太子銮舆停在门口,太子殿下迎上阶梯握住姜蝉衣的手,将她引至銮舆之上,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太子銮舆绕街而行,约一个时辰才入宫门。
入了宫,自又是一番繁琐礼仪,待一切结束,天色都已经暗了。
谢崇被拉走喝酒,好在有沐玄机和小郡王帮忙拦了些许,才不至于在新婚夜醉了酒。
太子的脚步声在屋外响起,靠在床边假寐的姜蝉衣忙睁开眼,坐直身子。
今日一天实在累人,即便心头紧张,也还是架不住困意小憩了会儿。
新娘子虽以团扇遮面,但还是能感觉到太子离她越来越近。
熟悉的龙涎香中夹杂着一股淡淡的酒气,再配着新房中昏黄的烛火,不由叫人心跳加速。
团扇缓缓挪开,身边的床稍微往下陷,姜蝉衣抬眸看向身旁的人,太子一身婚服,衬的那张脸好看的令人心惊,对上那双深邃而温柔的眼神,姜蝉衣竟有几分慌乱的挪开了视线,想到今日母亲所说的那些,脸开始发烫。
却不知新娘子此时躲闪的眼神有多么的勾人。
谢崇伸手握住她的手,嗓音微沉:“可吃了东西?”
姜蝉衣点头:“吃过了。”
谢崇难得见她露出这般娇羞模样,又往她身边挪了挪,伸手揽住她的腰身,将她扣向自己,也迫使她迎面直视着他。
“那,就寝吧?”
姜蝉衣自然明白这是何意。
这些日子二人不是没有亲近过,偶尔情到浓时也会拥抱亲吻,但也仅限于此。
而今日,显然是不一样的。
姜蝉衣虽觊觎眼前人已久,但到底无甚经验,心砰砰跳的飞快,偏太子定定的看着她,似非要等她一个回答。
姜蝉衣实在架不住这阵仗,心一横,主动吻了上去。
谢崇微微怔了怔后,腰间的手更用力几分,反客为主将人压在了床上,红帐落下,夜色撩人,守在新房外的宫人听的面红耳赤。
这一夜屋里要了三次水,直到天光大亮才歇停下来。
也非太子不知怜惜,后头两次是新娘子先动的手。
都是觊觎了多年的人,好不容到了手,可不就是干柴与烈火,越烧越旺。
宋少凌作为两方好友,后又到东宫吃了酒,人醉的厉害,徐清宴送他回去。
在马车上,他说,他看见白安渝了。
徐清宴没有接话。
他也看见了。
新娘子出来时,白姑娘就在不远处相送。
他当时下意识看向宋少凌,却见宋少凌只在看新娘子,他还以为他没有看见她。
“你若想见她,我送你去相国府。”
过了许久,宋少凌倒在他腿上,低声嘟囔了句:“不见了。”
他清晰的看见,宋少凌的眼角落下了一行泪。
这些日子,他与小郡王小郡主将京都闹的天翻地覆,看起来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他以为时间一久他或许就能忘了。
可是,少年时爱上的姑娘,哪有那么容易忘记。
徐清宴轻轻叹了口气。
若真无缘,他希望,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白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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