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鹤原本立在她的左侧,闻言遂弯下腰去看,却什么也没瞧见,然后他的袖子就被姜蝉衣扯了扯:“在靠近底部的地方,你过来蹲下才能看到。”
燕鹤沉默片刻,在玉千洲怪异的眼神中,慢慢蹲到姜蝉衣身侧。
玉千洲默默别开眼。
“看见了吗?这里。”
燕鹤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却因角度问题并没有看的很清楚,头便下意识往姜蝉衣的方向偏了偏,这才将那个徽记看清楚。
也因此,两个脑袋挨在了一起。
“这应该出自机关大师关鲈之手。”
姜蝉衣盯着那个徽记,道:“我师父屋里也有个这样的盒子,不过比这个大,师父说是关鲈所赠。”
燕鹤:“你师父认识他?”
“师父说情同手足。”
但师父这种话大多时候都要大打折扣,她也摸不清师父与关鲈是何交情。
“你看这里。”
姜蝉衣伸手指了指,继续道:“这个记号便代表着这个盒子的机关危险级别。”
燕鹤看见了一个小小的叉和一个骷髅头,意思简直再明显不过。
“它很危险?”
姜蝉衣神色凝重的点头,呼吸似乎都变轻了,用气音道:“非常危险。”
对面同样趴在桌子上的徐青天眨眨眼,默默收回了蠢蠢欲动的手,用姜蝉衣的语气问道:“有多危险?”
“师父说带着骷髅头的盒子一共有三十九道机关,中间但凡错一次,不止里面的东西会毁掉,开它的人也会死。”姜蝉衣。
徐青天倒吸一口凉气,往后挪了挪,小小声道:“那确实好危险。”
屋里的气氛不知何时开始紧张了起来,所有人都眼也不眨地看着中间的盒子,好似生怕它突然间就要爆炸。
尤其是宣则灵,脸都吓白了。
幸好玉公子将盒子交给她后,她没有生出好奇心去打开盒子,不然也不必逃婚,直接就去投胎了。
不知过了过久,姜蝉衣的声音又响起:“不过,也有可能是师父不想让我们开它,所以故意骗我们的,师父房里那个盒子上面也是个这样叉和骷髅头,我有一次看见师父往里面放铜钱。”
众人:“……”
用三十九道机关的盒子放,铜钱?!
良久,徐青天干笑了声:“……贵门派的师父真幽默。”
云广白:“……那也不敢开啊,万一你师父说的是真的,不就死翘翘了。”
谁敢拿性命去赌。
屋内又陷入了一阵寂静。
姜蝉衣蹲的腿有些麻,动了动腿想要起身,头皮却突然一紧:“唔!”
其他人闻声都不约而同看过来,只见不知何时姜蝉衣和燕鹤紧紧挨在一起,此时却是姜蝉衣头上的珠花勾到了燕鹤的头发,迫使两人几乎贴着脸。
燕公子绷着脸,耳尖隐隐发红。
看着这一幕,众人都不由愣住了。
云广白:“?”
他们什么时候挨这么近的。
宣则灵眼神清亮。
啊,好生般配。
玉千洲:“……”
徐青天眨眨眼:“……哇哦。”
第25章 他头上的不是更灵吗?……
徐青天的一声‘哇哦’让几人回神,宣则灵憋着笑走过去取下姜蝉衣头上的珠花,解救了两人。
姜蝉衣站起身接过珠花,快速瞥了眼身边也已起身的人。
郎君面色如常,眼神落在机关盒上,似乎并没有将方才的小插曲放在心上。
大师姐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
嗯,没什么,就是勾住了头发而已,也不知道他熏的什么香,好闻得很。
“眼下最紧要的是宣姑娘一事,千洲,将它收好,待此事了结再做打算。”等玉千洲收起机关盒,燕鹤才又道:“今日在此休整,明日一早再赶路。”
徐青天扶着桌子站起身,揉了揉发麻的腿,道:“那先吃饭?”
云广白立刻往饭桌上走去:“吃饭吃饭,都快过来,菜都要凉了。”
用完饭,太阳才刚刚落山。
云广白趴到窗边看了会儿,好奇道:“咦,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好热闹啊。”
姜蝉衣徐青天闻言都凑了过去。
他们所处的这条街是城中最繁华的,太阳落下,街道上的人不减反增,还有很多小娘子手里都拿着花环。
宣则灵的声音自几人身后传来:“今天应该是这里的花神节。”
姜蝉衣几人几乎同时回头看向她:“花神节是什么节?”
宣则灵道:“裕县有一座花神庙,是护佑此地的神灵,花神节是拜花神,也是祈福的日子。”
姜蝉衣第一次听这样新奇的事,不免好奇道:“花神庙在何处,要如何拜,我们也能拜吗?”
“我也只是有所耳闻,还没有真正碰到过,花神庙在何处我也不知,不过只要诚心者都可前去祭拜,只要戴上花环即可。”宣则灵。
姜蝉衣立刻就来了兴致,只还没来得及开口,身旁的云少侠就一把拽住她的胳膊:“那还等什么,走,我们也去拜拜。”
另一边的徐青天被云广白扯的一个踉跄,没好气的拍着他的手臂:“轻点!放开!”
姜蝉衣却是看向燕鹤:“燕公子,一起去吗?”
燕鹤还在犹豫,便听云广白道:“来都来了,哪有不去的道理,都一起吧,难得碰上这么热闹的事。”
燕鹤在众人的注视下,点头:“那就一起去吧。”
“好呀,燕公子请。”云广白立刻窜过去拉着燕鹤往外走,热情道:“我刚刚看见一个摊位上的花环特别好看,很适合我们戴。”
简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燕鹤也不拆穿,取下腰间荷包递给他:“那就劳烦云公子帮我们选一选。”
云广白眼睛透亮,半点不心虚的接过荷包:“不劳烦不劳烦,那你们慢慢来,我先去占着位置,免得给人家选走了。”
说罢,人如一阵风的窜了出去。
随后,又是一阵风刮过,却是大师姐追了出去:“我也先去看看。”
徐青天快步如风:“仗着轻功欺负人!”
宣则灵不由莞尔,她突然不是那么想快点回到玱州了,他们都好有趣。
等回了沧州,事情得以解决,他们应该就要分开了,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
燕鹤瞥了眼一旁的玉千洲,又看了眼另一边的宣则灵,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多余,遂道:“千洲,你照顾好宣姑娘。”
说完也不等玉千洲回答就大步离开了,玉千洲看着太子的背影,心头纳闷不止,殿下也喜欢凑这种热闹?
宣则灵看了眼玉千洲冷着的脸,以为他不愿和她相处,便道:“玉公子不必顾及我,这里很安全。”
玉千洲回神:“无碍。”
宣则灵见他不欲多言,也就不再说话,二人并肩往前走着,中间还能站至少三人。
此时街上人越来越多,都像是在赶时辰走的飞快,一些小娘子脚程慢些,便提着裙小跑着。
“快些,要来不及了。”
“都是你,临出门非要回去换什么簪子。”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宣则灵怕挡着他们的路,便往旁边挪了挪,可此时正好有人往前窜,她这一挪正好与那人撞上。
那位小郎君跑的急,硬生生将她撞出去几步,因冲击太大,宣则灵实在无法稳住脚步,失控的朝街边的石阶扑去,她下意识闭上眼,本能的护住自己的脸。
然千钧一发时她只觉一道微风拂过,带着淡淡的松香侵入鼻尖,一个天旋地转,她撞进了温热的胸膛。
没有磕到石阶上。
“对不起对不起,没事吧?”
耳边传来小郎君道歉的声音,愧疚中带着一些焦急,她还没从这变故中回神,头顶便落下一道熟悉的冷冽的声音:“没事。”
“那就好,真是对不住,你们也是去拜花神的吧,那可要快些了,要开始了。”
宣则灵缓缓抬起头,首先映入眼底的是对方棱角分明的下颌,再然后就对上一双淡漠的眸子:“没事吧?”
宣则灵恍然回神,忙后退一步,摇头:“没事,多谢玉公子相救。”
玉千洲收回手,神色平淡:“走吧。”
宣则灵知道他不想跟她有过多的交集,轻轻点头,主动拉开距离,但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偏头看了他一眼,明明是不同的一张脸,为何方才她竟会恍惚的以为是他。
不远处,燕鹤回头将这一幕收入眼底,轻轻勾了勾唇。
缘分未尽,兜兜转转还是会相遇。
“这个好,这个芍药花环好看,给宣妹妹留着。”姜蝉衣。
她记得宣则灵手帕上绣的是芍药,她应该是喜欢芍药花的。
“这个也好,适合玉公子。”云广白。
“这玫瑰这么艳丽哪里适合,玉公子肯定不会要的,还是这个铃兰好,素净。”徐青天。
“你不懂,正是因为玉公子性子闷,才要戴艳丽些的。”云广白:“你还记得玉公子的花园吗,里头的花全都是艳丽妖娆的。”
“要不还是先选自己的吧,等玉公子来了他自己选?”姜蝉衣怕他们继续争执下去误了时间,便提议道。
“成!”
云广白干脆利落的放下玫瑰花环:“我要这个,紫罗兰,跟我今天的衣裳很搭。”
他戴好见徐青天还在挑选,眉头一扬,拿起牡丹花环递给他:“徐兄,你还需要挑吗,你的愿望不是要当状元吗,那自然是要牡丹花啊,状元郎游街都戴这个。”
次次落榜,当状元简直是天方夜谭,戴回牡丹花也算小小的实现了下愿望。
徐青天这回不反驳了,接过来:“云兄说的极是,我先熟悉熟悉这个感觉。”
“对对付。”
云广白唇角一抽,敷衍的点头,转而又开始给燕鹤挑选:“燕公子喜欢什么花呢,仙气飘飘的,水仙花?”
徐青天:“燕公子含霜履雪,自然是兰花!”
姜蝉衣与他们持不同意见:“燕公子美的惊心动魄,虞美人!”
摊主听着他们的形容词,瞥了眼他们身后,嗯,全都符合,遂试探道:“诸位说的可是那位公子,不如让那位公子自己选?”
三人同时转身,果真见燕鹤朝他们走来,云广白忙挥手道:“燕公子来的正好,你看喜欢哪一个花环?”
燕鹤穿过人群走过来,看着递到面前的三个花环和三双满是希望的眼神,好像选了哪一个都是辜负。
最终,燕鹤伸手去接姜蝉衣的花环:“多谢。”
云广白和徐青天对视一眼,明白了。
原来燕公子也觉得自己很美啊。
姜蝉衣展颜一笑,上前一步踮起脚尖给燕鹤戴上:“看吧,我就说很配嘛。”
燕鹤默默收回手。
虞美人颜色鲜艳,落在郎君头上,真真是美的不可方物,天地万物皆为之逊色,云广白徐青天一脸正色的点头。
行,输的心服口服。
此时,玉千洲和宣则灵也过来了,姜蝉衣正将芍药花环拿起来,便见燕鹤又拿起一个蔷薇,同时递给玉千洲道:“千洲,你和宣姑娘一人一个。”
姜蝉衣有些不解的看了眼燕鹤,玉千洲喜欢蔷薇?不像吧?
却见玉千洲接过两个花环,顺手便将芍药递给了宣则灵。
宣则灵微微一怔,飞快抬眸看向他。
他怎么知道她喜欢芍药?
玉千洲递出去的那一刻就后悔了,对上宣则灵的眼神,手指微微一紧,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作势给出蔷薇:“宣姑娘喜欢这个?”
宣则灵对上他冷漠的眸子,以为他是不耐烦,连忙接过芍药:“就这个吧。”
或许只是巧合。
都选好后,云广白付了钱,将荷包还给燕鹤:“多谢燕公子慷慨。”
燕鹤微微颔首后接过。
摊主这时提醒道:“各位要是去拜花神的,还要快些才是。”
这天街上的人不知何时已经变少了,云广白赶紧道:“快些快些,要来不及了。”
随后几人便跟着人群快步追上。
他们到时,仪式刚好开始。
只见偌大的广场中,有一个圆台,圆台之上供着一个头戴花环的神像,所有人面向神像双手合十,祈花神赐福。
周遭静谧而庄严,几人也不敢发出动静,学着他们的姿态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钟响,人们陆续睁开了眼,这时有花瓣从天而降,所有人都伸手接花瓣,仿若那花瓣不是花瓣,而是花神赐下的福。
徐青天伸手接了一片,惊讶道:“真,真从天上落下来的?”
云广白瞥了眼某处,道:“从那边飘来的,有花树。”
他可不信这世上真有神明。
“喔,这样啊。”
徐青天还是小心翼翼将花瓣收好:“落在我手心,那也是缘分。”
姜蝉衣不经意间看见燕鹤头上落着一片花瓣,手一松,掌心的花瓣掉落,她踮起脚尖捻起燕鹤头上那片,学着徐青天的样子收起来:“对,缘分。”
目睹这一切的其他人:“……”
燕鹤:“?”
姜蝉衣后知后觉的发现众人的视线,眨眨眼,一脸坦荡:“看我作甚?他站在这里比花神还像花神,落在他头上的,岂不是更灵?”
众人听了这话,又朝燕鹤看去。
那气度,那张脸……的确,姜蝉衣这话没说错!
徐青天眼尖的看见又有一片花瓣落在燕鹤头上,飞快扑上来:“我也要!”
与他同时扑过去的还有云广白。
花瓣只有一片,二人围着燕鹤争抢。
燕鹤:“……”
他面无表情的看了眼始作俑者,姜蝉衣无辜的耸耸肩。
“我先拿到的,你放手!”
“明明是我先碰到的!”
燕鹤为了保住自己的头发,他抬起手往自己头顶放了一片花瓣。
时间仿若静止了一瞬。
大概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燕鹤会有如此举动。
安静了几息后,那片花瓣被徐青天飞快薅走,云广白也得偿所愿的拿走了另一片。
一场纷争就此平息。
太子的头发也保住了。
姜蝉衣拉着宣则灵在一边笑的直不起腰,宣则灵也抿唇笑着,就连玉千洲眉眼都带了笑意。
此时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有多么荒唐和幼稚的云广白徐青天,一个抬头望天,一个低头看地。
只要他们不尴尬,就什么事都没发生。
就在这时,鼓声响起,再看其他人,已经围成一个个小圈,开始载歌载舞。
“你们是外地人吧?”
几人正茫然时,突然,身旁传来一道询问声,正是方才不小心撞到宣则灵的小郎君,他先是带着歉意的朝宣则灵颔了颔首,才继续道:“接下来是歌舞的时间,会选举出跳的最好的郎君和娘子作为代表,上台为花神进香。”
“你们人不多,不如跟我们一起吧?”
姜蝉衣看了眼其他圈至少都是十几个人一起,便点头道:“好啊。”
于是他们六个人便和小郎君那边一起组成了一个十八人的圈。
选举的方式是所有人牵着手围成一圈,每个人都要去中间单独跳几段,然后选出最好的一个人,与其他圈里选出的再组成一个个圈,以此类推,直到最后选举出一位郎君和一位小娘子。
听了规则,其他人尚还好,玉千洲的脸上都快起一层霜了。
要他在中间跳舞,干脆杀了他好了。
可他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云广白见他没动,非常热情的拉着他围好了圈。
燕鹤本也没想参与,但见其他人兴致很浓,他不愿扫兴,便默不作声的被姜蝉衣拉着走了。
鼓声不止,舞蹈不停。
小郎君见他们不太会,便热情的教他们动作,姜蝉衣云广白学的最认真。
徐青天宣则灵本来还想矜持些,但很快就被这里的氛围感染,跟着一道动了起来。
玉千洲跟一根棍子似的杵在那里半晌,见燕鹤被带的有了动作,他才不甘不愿的抬起手。
人家是跳舞,他像来打拳的。
逗得一旁的当地人乐不可支,笑着不厌其烦的一遍遍教他,大抵是这里的气氛好,人也热情,慢慢地他竟也融入了进来。
最先到中间的是那个小郎君,他显然是有备而来,跳的极其熟练,得到一片赞叹。
而后便依次是云广白,姜蝉衣,徐青天,宣则灵,燕鹤和玉千洲非常默契的试图逃避,但最终还是没有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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