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瑶觉得奇怪,德妃一向谨言慎行,平日里尚且不会这样大剌剌的来,更何况是在这风口浪尖上呢?
她问胤禛:“娘娘这是怎么了?”
胤禛心里隐约能猜到一些,他最近做的几件事,在外人看来都是触怒龙鳞的大事,德妃怕是担心皇上降罪,因此想把弘历送到皇上跟前消消火。
不过他却不愿说出来,让馨瑶平白担心,况且这些事虽看着凶险,但他有把握皇上不会翻脸。
“皇上最近身子仍是不大好,娘娘怕是想让弘历再去露个脸。”
馨瑶点点头,没再问别的。
第二日一早馨瑶抱着小肉团子进了宫,见了德妃没说几句话,云姑姑便进来禀报:“娘娘,十三福晋来给您请安了。”
馨瑶有些紧张的看向德妃,毕竟上次兆佳氏来跪了半晌,德妃最终也没见她。
“唉,也是个可怜的孩子,让她进来吧。”
兆佳氏脸色有些憔悴,身形也消瘦了不少,但她脸上挂着浅笑,尽力装出个讨喜的模样,对着德妃深蹲行礼:“给额娘请安,以前都是媳妇不懂事,让额娘操心了。”
德妃满意的笑笑,伸手虚扶一把:“快起来吧,你也是一片真心。”
馨瑶和兆佳氏也见了礼,寒暄几句后,兆佳氏表明了来意:“好叫娘娘知道,敦恪大婚在即,托四哥的福,嫁妆已然筹备的差不多了,这次进宫就是想见见她的。”
敦恪虽然是十三的妹妹,但当年敏妃去世后,交由翊坤宫宜妃抚养,因此这件事德妃是插不上手的,她含笑点头道:“不愧是亲嫂子,你有心了。”
又对着馨瑶道:“既是如此,你便陪十三媳妇一起去,好歹你也是出了力的。”
馨瑶一脸懵,她和敦恪宜妃都不认识,好端端的德妃来这一遭也不知是何意,不过今日入宫本就透着奇怪。想起四爷昨晚的话,怕是德妃要把弘历送到皇上那?
兆佳氏上来亲切的挽住她的胳膊道:“要说这件事还多亏了小嫂子呢,还是额娘想的周到。”
说着就挽着馨瑶往翊坤宫而去。
见她们走了,德妃便问:“那边如何了?”
乾清宫的暖阁里,胤禛正在御前对奏。
他自怀里取出一封信,呈给皇上,康熙一看信封上“儿胤礽”的字样,眼神立刻变得幽深起来。他把信反手拍在炕桌上,沉声呵斥道:“老四,你好大的胆子!”
胤禛不慌不忙的跪下请罪:“皇上息怒。”
“朕命你接管看押废太子一事,不得让任何人近前探视,你却私自替他传递信件,可是对朕的惩处心有怨怼?!”
“儿子万万不敢!”胤禛磕了一个头,挺直身子,声音轻缓却坚定:“皇上处置废太子,乃是国事,臣不敢置喙。但这封乃是家信。”
康熙捏着信封的手微微一抖,脸上仍旧怒不可遏:“你偷偷给老十三送东西,朕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现在居然胆敢替废太子求情,真真是胆大包天!怎么,你是要抗旨么!”
胤禛又磕了一个头,起来后背依旧挺的直直的,他道:“朝政之事,臣怎敢悖逆皇上的旨意。然胤礽不论是不是太子,都是儿子的二哥,若是儿子铁石心肠,不顾手足之情,又与禽兽有何异?请皇阿玛息怒!”
康熙闭口不言,良久才带着倦意道:“以后行事不可鲁莽,滚吧。”
胤禛跪安,带着一层薄薄的冷汗走出乾清宫,被冬日的暖阳一照,轻轻打了个颤栗。
饶是他有九成把握,天子之怒仍会让人觉得窒息。不过……胤禛轻轻一笑,觉得自己这步棋走对了,皇上到底是舍不得胤礽的。
前几日皇上下令群臣举荐新太子,不想满朝文武竟泰半推选八阿哥胤禩,其中更是不乏阿灵阿、鄂伦岱、揆叙、王鸿绪这些满洲贵胄和肱股之臣。谁知皇上却骂老八是‘妄蓄大志’,连十四为他说话都差点被砍。
众人以为这是皇上前段时间因大阿哥的事情迁怒于老八,胤禛却明白,皇上这是瞧着如今朝堂上的乱象,后悔废太子了。
出了西华门等了一会儿,便见馨瑶的身影。
“娘娘把弘历留下了?”
“嗯。”两人上了马车,馨瑶懒懒的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半晌才叹道:“我跟着兆佳氏去见了敦恪,她……很不安。”
胤禛揽过馨瑶的肩头,安慰道:“老十三会没事的。”
只是敦恪出嫁前,怕是见不到了。
第104章 权当爷欠我一个人情罢……
寒冬腊月,京城里纷纷扬扬的飘起了大雪,整个天地银装素裹,好不美哉。
但身处其中的人们却一点也不觉得美。胤禛快步疾走,进了福晋的正屋,才轻轻吐出一口寒气。抬头就见乌拉那拉氏规矩的半蹲在暖阁门口行礼。
胤禛解了身上的大氅扔给苏培盛,在空中虚扶了一下乌拉那拉氏,就径直来到暖阁的炕上坐下,喝了一口暖茶,才觉得舒服了不少。
福晋进来坐下,问道:“这大冷的天,爷可是有什么事?”
胤禛又呷了一口茶,笑道:“也没什么大事,这府里各处的碳可都送到了?”
福晋点点头:“爷放心,因着今冬过于冷,就连下人们的份例都比往年多了两成。”
“福晋打理家事,我一向是放心的。”胤禛斜坐在那里,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刮着茶碗,两个人都没说话,屋子里仿佛比室外还要冷两分。
半天胤禛方才轻轻叹了一声:“可宫里就不一定了。”
乌拉那拉氏默然不语,宫里能让四爷挂念的人没几个,皇上和德妃必然不会挨饿受冻,那就只有……
果然胤禛放下茶碗,转向福晋道:“毓庆宫冬日的份例,内务府迟迟没有送到。”
太子被废之后,他们一家子一直被囚禁在毓庆宫。太子的妻妾和儿女都被关在那里,一大家子的吃喝都指望内务府的供应。可内务府是什么人?
那最是看人下菜碟儿的狗腿子,更何况之前一直是由老八管着的,更不会给太子好脸色。就算现在老八被撸了职位,可内务府里里外外这么多人,一时也不能大换血。
之前缺吃少穿也就罢了,但入冬之后给的碳都是劣质的,还缺斤少两,再加上这场大雪,若是再没有足够的碳,小孩子能不能熬过去都两说。
乌拉那拉氏证实了心里的猜测,也端肃了面容,沉声说道:“宫里贵人的事,咱们如何管得?万岁让爷看管毓庆宫,爷只管做好本分就是。”
之前四爷在乾清宫被斥责的事情她早有耳闻,因此现在肯定是不赞同四爷再多管闲事的。再说,乌拉那拉氏早就看透了,皇家哪有什么真情呢?
古往今来哪一个废太子有好下场,在如此旋涡里,四爷但凡有个行差踏错,整个府里都不会好过,难道她的爷还真以为能打动万岁不成?
想到这里,乌拉那拉氏的嘴角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讥笑。
胤禛就坐在那里,看着福晋低着头,做出一副貌似恭敬的样子,可她的背脊挺得笔直,脖子梗的生硬,嘴边那似有若无的弧度,仿佛在嘲讽他的不自量力。
“你好好歇着吧。”
胤禛拔腿就走,再不想多停留一瞬。
朔风凛冽,飘扬的雪花洒在脸上冻得人都快僵了。落霞阁却如同一座世外桃源一般,在这座威严而冰冷的贝勒府里遗世独立。
胤禛一进去,便看到他的瑶瑶坐在暖阁的炕上,捧着一碗甜品用的正香,一见他来了,就扬起小脸笑眯眯的招呼他道:“快来尝尝我新得的芋圆奶茶。”
胤禛含笑点头,却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在丫鬟的服侍下换上一身家常的长棉袍子,又在火盆前烤了烤手,觉得身上没有寒气了,才坐到旁边,打趣道:“整个京城,恐怕只有你还有心思琢磨这些。”
馨瑶接过白鹭托盘里的胭脂红海碗,递到胤禛面前,笑嘻嘻的说:“日子总还是要过的,我相信爷。”
海碗里的饮品乳白醇香,没有一点蒙古那边奶茶的腥膻味,而且中间还有一些白色黄色的小丸子,软糯可口,香滑劲道,在这十冬腊月滴水成冰的天气里,喝下一口,觉得从内里都舒畅了起来。
胤禛用完了一碗,喟叹着倚在身后的大迎枕上,竟散发着平日里不多见的慵懒,他道:“竟和口外那边的奶茶有些不同。”
馨瑶轻笑一声,两颗小小的梨涡若隐若现,她用手心撑着脸颊,邀功似的说道:“这小丸子叫芋圆,原是闽南那边的小吃,北方本就是不常见的。是将地瓜芋头等蒸熟打成泥,加了木薯粉后,再搓成面团煮一道的。”
“哦?”胤禛在外奔波了大半天,此刻在这融融暖意里,不知不觉感受到了困意,慢慢阖上了眼睛,口中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着瑶瑶:“这奶茶也不错,我喝着比宫里的还好。”
提起这个,馨瑶又笑弯了眼睛:“爷就哄我罢!御膳房的大师傅们,哪里是我这小作坊能比得上的?不过是用干净的细纱布多过滤了几遍罢了,说起来,我小厨房的赵永福,现在还在心疼这二两大红袍呢……”
馨瑶抬起头来,见到四爷已经沉沉睡去,清瘦坚毅的脸上满是风霜,她轻叹一声,挥手让白鹭把炕桌搬下去,自己拿了一床新做的轻薄鹅绒被子,盖在他身上。
平日里馨瑶是从来不会做这种事的,可看着四爷这样子,她也不禁心疼了起来。她虽然是个穿越者,大概知道历史的走向,可身处旋涡之中的四爷却每日战战兢兢、殚精竭虑的四处斡旋着,她知道,他实在忍的痛苦极了……
本想把四爷的腿推到里面让他好好睡一觉,没想忽然就感觉有一只手揽住了自己的腰。馨瑶抬头一看,只见四爷并没有睁眼,仍旧睡得迷迷糊糊,手却略略用力,把她往怀里带。
她本不困,可无奈四爷不松手,像是小孩子一定要搂着心爱的玩偶才能入睡一般。馨瑶只好扭着腰,斜支着身子,伸手把头上的簪子和扁方卸下来,散了头发脱了外袍,一头拱进四爷怀里。
天光渐渐暗了下去,不多时馨瑶也迷糊了过去。
两人一直睡到定更天才醒。胤禛撑起身子,先亲了亲瑶瑶睡得红扑扑的小脸颊,转头就看到了塌边散落的衣服钗环,捏着她的小耳垂,笑的一脸暧昧:“不知道的还以为爷对你做了什么呢。”
馨瑶揉揉眼睛,一脸无辜的回敬道:“谁让爷抓着我不放呢,旁边的桌子太远了我够不到。难不成要叫白鹭进来,看看爷是怎么耍赖撒娇的么?”
胤禛回想了一瞬,确信自己没有做过这种事情,再看瑶瑶梅花鹿一般的眼眸里闪烁着狡黠的光,立刻板起脸道:“胡说八道,以为爷是弘历不成。”
“刚刚比弘历还不如呢!”
两人闹了一通,相携去吃晚饭。胤禛睡了一觉,身心舒畅,胃口大开,竟吃了大半盘子的铁板牛扒、一碟子蜜汁狍子肉、一笼三鲜素包子并两碗双菇鸡茸粥,看的一旁的苏培盛直瞪眼。
饭后他捧着陈皮消食茶,沉吟一番,终于还是说起了心结:“……旁的也就算了,只现下毓庆宫里还有两个周岁大小的格格,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
他不得不承认,给咸福宫送东西这个安排,有一部分是他不可明说的私心,是他揣摩帝王心术后,破局的一步棋,可这些东西他无法说与别人听。
因此,他只能拿小孩子出来打感情牌,怕瑶瑶也会像福晋一样拒绝他去冒险。
馨瑶听了他这一达通话,直接懵了,好久消化了之后,才不可思议的问道:“爷是想让我去给毓庆宫送炭火吃食?”
“怎么?你……”胤禛慢慢掩下眼中的光,有些安慰自己的想着,无妨……瑶瑶永远都是他心底的一块世外桃源。
馨瑶摸起碟子里的一颗冬枣,咔咔的咬着,一边皱着眉头思索,一边慢悠悠的说道:“现在人人对毓庆宫避之不及,爷能这样顾念手足之情,我是很敬佩的。朝堂的事我不懂,但说起来,天下的老子娘大概都是这样的心思——无非是盼着儿女孝顺和睦罢了。皇上……是君也是父嘛。”
胤禛不期然瑶瑶会说中他的一部分心思,尤其是听到“是君也是父”这句,更是赞同的点点头。
“不过,这种事爷干嘛让我来做呢?”
她只是个侧室,按说以前连登毓庆宫的大门都不够格,更何况生了弘历晋了侧福晋之后,宗室对她的风评一直不太好,酸得很。除了十三福晋,她也懒得应承别人,自然和那些妯娌都不熟。
不过看四爷的样子,她马上明白过来,肯定是在福晋那里碰壁了,才来她这里请托的,她撇撇嘴道:“爷现在就管着毓庆宫的活儿,从哪里弄不来这些东西,非要让内眷出头呢?况且我也够不到……”
胤禛微微摇头:“宫中的东西都是标好的,况且内务府老八的人还没换下来呢。”
哦,她倒是忘了这一茬。
胤禛又接着道:“你是爷的侧福晋,堂堂正正上了宗谱的,谁还敢置喙什么不成?看爷不扒了他的皮!”
馨瑶被逗笑了,塞了一颗冬枣给四爷,鼓着脸颊道:“我何时在乎过这些了,爷也知道,我是最懒怠的一个人,平日里那些应酬尚且躲不及,现下这光景更不想凑上去了。”
“不过……”她眨眨眼睛,笑的俏皮,“既是爷的请托,我自然要不嫌麻烦的去做一回的,权当爷欠我一个人情罢了。”
胤禛一把把她抱到身边,捏着她的脸:“现在倒会跟爷讨价还价了,嗯?行,爷都应你!”
第105章 冬至节礼
“就这些了?”福晋乌拉那拉氏看着院子当众摆着的几口小箱子,语气淡然,脸上不悲不喜,看不出神情。
“是,”大丫鬟碧玺半蹲在院中,身形恭顺,“是否要清点入库?”
乌拉那拉氏转身回屋道:“不急,先放着吧。”
齐嬷嬷扶着她转坐在炕上,探究的问道:“福晋这是何意?”
平日里福晋打理家务是最严谨利落不过的,这一次显然是动了怒才会这般,敢怠慢宫里的赏赐。
“嬷嬷,”乌拉那拉氏嘴边噙着一丝玩味的笑,反问道:“这赏赐从何而来?”
“自然是永和宫,”齐嬷嬷笑笑,“德妃娘娘到底和主子爷母子连心,平日尚且有恩赐,何况是这冬至祭典呢。”
“母子连心又如何……”福晋歪在迎枕上,脸上带出一丝厌倦和烦闷,“冬至这样大的节日,就只有这些呢!”
齐嬷嬷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
福晋本也不是喜爱出风头之人,只是如今本就是多事之秋,且自从上次四爷被训斥之后,这贝勒府的门庭就愈加冷落了。可……这回万岁没有给封赏!开府成年的阿哥里,除了这次被废的直王、太子,以及牵扯到的八阿哥、十三阿哥,就只有他们四贝勒府没有!
乌拉那拉氏心里憋着一肚子火,胤禛似乎永远都是这样,从不和她交心,也不听她的劝,惹了万岁又有什么好处?!他在自己这里碰了壁,居然转头就去找了没脑子的钮祜禄氏去送东西,才有今日这般处境。
“齐嬷嬷,去叫钮祜禄氏来一趟。”
馨瑶得了福晋的传话,立马赶了过去,心里还有些惴惴。
自从她生了弘历,基本和福晋在府里属于井水不犯河水,平日也很少出现在正院,如今倒是为了什么?
她到了正院,恭恭敬敬请了安,低头站在一旁不出声,福晋也不叫她坐,只端着身子问道:“听闻妹妹最近去宫里颇为频繁,可是宫里娘娘有什么不妥?”
这就是赤裸裸的不满了,福晋这个正经儿媳尚且不经常打扰,她只不过是侧室,到底想做什么呢?
馨瑶无奈,赶紧屈膝半蹲在那里,身形恭顺,说出口的话却让乌拉那拉氏觉得格外刺耳:“回福晋的话,不过是弘历顽皮,多叫娘娘记挂些罢了,妾以后一定谨言慎行,遵从主子爷和福晋的教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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