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因为父母是嵌合体,在母体中“吸收”了兄弟姐妹的胚胎。
对于嵌合体的研究,在十九世纪仍是萌芽阶段。
与其说汉斯家的怪蜜蜂是「赫马佛洛狄忒斯」,不如说它更符合古希腊神话另一种怪物“奇美拉”。
奇美拉有着狮首、羊身、蛇尾,就像是融合了多组遗传基因。
话说回来,主教勒鲁瓦反复翻阅文采平平的《养蜂研究》,是为了这则与嵌合体有关的故事吗?
莫伦想到了勒鲁瓦的怪异行为。
他特意将右手手肘上的烫伤疤痕用粉膏遮住,即便外人根本没可能看到他的手肘皮肤。
另外,他持有加勒比海原住民的祭祀器物——骨制呕吐棒,一件吸入致幻药粉前的催吐工具。
莫伦大胆假想:“您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勒鲁瓦或某位与他关系密切的某人是嵌合体?或者身体上有某种异乎寻常的变异?而他的疤痕与呕吐棒都与这件事有关。”
麦考夫想了想,认同点头,“假设这个猜想成立,勒鲁瓦势必承受着异常沉重的心压力。”
从一只嵌合体蜜蜂被蜂农视作怪物杀死,可以窥见大众现在是怎么看突变生物的。
一个有明显不同寻常特征的人类,怎么可能被平常对待。一旦暴露,集中在他身上的目光是歧视与猎奇。
勒鲁瓦作为巴黎圣母院的主教,他身上更容不下这样的“污点”。
麦考夫:“吕蒂完全看不出他的主教好友有这方面的压力与困扰,而勒鲁瓦总需要一个情绪的出口。他的发泄方式,或与呕吐棒相关的祭祀仪式有关联。”
吸食加勒比海的致幻粉末,让精神放纵,进入颠倒迷离的世界,忘记现实世界的烦恼。
莫伦:“勒鲁瓦身在巴黎,一般情况下不会接触到远在重洋之外的「科霍巴粉」。他没有选择流传欧洲的古柯碱,偏偏找上加勒比海原住民的祭祀用药,这点就很奇怪。”
一串问题被引了出来。
是谁或是什么让勒鲁瓦做出这样的选择?
这件事又与荆棘冠失窃有关吗?与侦探肖恩有关吗?
两人待在旅店无法获得更多线索,询问了服务生巴黎当地的酒吧情况。
巴黎圣母院位于塞纳河中心的西题岛,进出都要通过新桥。
行人过桥缴税,是有几班倒的收税员守在新桥两端。
在巴黎圣母院问不出的异样情况,说不定会被这些彻夜值守的收税员发现一二。
莫伦与麦考夫要去的就是这批收税员常去的酒吧。
旅店服务生的消息灵通,知道其中一家符合条件的酒吧在塞纳河沿岸,距离新桥大约走上十五分钟。
夜间十点半,正是夜生活开始的时候。
两人以搜集巴黎都市传说的名义进入酒吧,请了几位收税员喝酒。
等到酒酣耳熟,收税员们也就聊起了新桥诡异见闻。
像是半夜收到的纸币天亮后居然变成一张白纸,像是巴黎圣母院的诡异歌声等等,各种鬼故事被摆了出来。
其中一位方脸中年说,“你们讲的这些都是道听途说,我有一件亲身经历的怪事。没有鬼,就是让我闹不明白。这事很特别,你们一定是第一次听说。”
莫伦很捧场地问:“哦?是什么怪事?”
方脸拿着酒杯灌了一大口壮胆,才压低声音说:“去年的圣诞前夕,我似乎撞见巴黎圣母院的那位大人灵魂出窍了。”
方脸不敢说名字,在头顶比划了一个主教勒鲁瓦佩戴的帽子。
“以往值夜班,最晚九点见到那位下班过桥,但12月20日是晚上零点见到他。大家都知道那位大人的脾气一向很好,会与我们主动点头打招呼。那夜他看我的眼神却很冷,就像是看一件死物,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此话一出,别的收税员嗤笑起来,“这怎么能算灵魂出窍?那位大人加班太晚,偶尔心情不好也很正常。”
“别急,听我讲完。”
方脸继续说,“12月22日,我下午值班,遇见了那位大人,他又客气地和我点头了。我就顺口问了一句,前天零点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你们猜怎么着?”
大家齐刷刷地看向方脸,等他揭秘。
方脸:“那位大人很茫然,听不懂我的话。他说自己很好,当天凌晨在家睡觉。”
按照一般逻辑,主教只是一次对人冷淡,也没必要不承认,顺势推说身体不适就行。
方脸:“我被弄懵了。如果主教在家休息,当夜我看到的是谁?我找不到答案,只能想自己是看到大人的灵魂出窍,出来巡逻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莫伦与麦考夫对视一眼。
去年圣诞节前后,正是纽约怪事频出时间段,巴黎是不是也发生了什么?
麦考夫先问方脸,“你真没看错?那晚你喝酒了吧?”
方脸讪讪笑了,“是啊,喝酒了。我说不定喝醉了,这事还真说不好。”
同一个巴黎,不同的目标。
莫里亚蒂在巴黎临时短租的别墅内盘账。
展会第一天,已经高价卖出了四件伪造的圣物,这是不错的开场成绩。按照这个趋势,顺利完成本轮集资指日可待。
他信心十足地想着,看了一眼时钟,已经是23:35。
检查门窗,确认房屋四周无异常。关紧门窗,上床就寝。
夜很深了。
就在莫里亚蒂熄灯之后,别墅外十五米远的梧桐树下闪出了一道暗影。
来人穿着斗篷,藏在阴影里,凝视着黑暗里的别墅。
勒鲁瓦主教判若两人的古怪行为,在收税员看来是灵魂出窍的诡异事件。
莫伦与麦考夫对此不敢苟同,都认为勒鲁瓦的精神状态一度堪忧。
又多加打听,但没有第二个人撞见过主教的异常状态,那夜怪状仿佛只是收税员喝醉后的幻觉。
两人问不出更多线索,离开酒吧时已经过了午夜一点。
这个时间点饶是巴黎的市中心也安静了下来。路上难再看到车马行人,绝大多数人已经沉沉睡去了。
“勒鲁瓦主教的异状发生在零点时分。”
麦考夫说,“这件事证明我们之前的推论九成正确,他与嵌合体存在某种关联,那种小概率异常事件让他背负了巨大精神压力。”
莫伦:“精神压力容易让人出现失眠问题。捕梦社D先生一派的常规业务中,有一项是治疗人的睡眠困境。”
勒鲁瓦会找谁治疗?
从他的行为习惯来看,他不信任巴黎人。即便是好友吕蒂,也是常年生活在里昂。
在荆棘冠失窃时,他更是特意去伦敦寻求外力帮助。
那么在应对失眠等问题时,他也可能舍近求远,更信赖远在纽约的捕梦社。
麦考夫:“寻求捕梦社帮助,是勒鲁瓦获得加勒比海祭祀用具呕吐棒的开始,问题是相关困境是否已经得到解决?他与税收员的对话表明,他很可能不知道身体里藏着另一个人,这也算治好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重要。
巴黎圣母院主教是唯一有荆棘冠保险柜钥匙的人,如果他的身体里存在第二人格,第二人格就是盗走圣物的重大嫌疑人。
莫伦:“勒鲁瓦今年五十多岁了,近亲早就去世。除了他自己,只剩他的治疗师了解他究竟在忧惧什么。”
话是这样说,仍能做一二推测。
“我怀疑勒鲁瓦认为身体有异常情况的那个人就是他自己。他手肘上的烫伤疤痕,说不准本来是一个胎记。”
莫伦曾经读过一些人类嵌合体的病例。
部分嵌合体与普通人无异,需要进行DNA检测才能被发现。
还有一些人有直观的临床表现,比如体内出现两种血型、两只眼睛颜色各异、长了一张阴阳脸或是身上有诡异的胎记。
莫伦给出大胆猜测,“假设在勒鲁瓦母亲怀孕时,她曾被告知怀了双胎,但分娩时只产下鲍勃勒鲁瓦,没见到另一个孩子的踪影。勒鲁瓦后来听父母提起这件事,而他出生时手肘有着形状怪异的胎记,埋下了令他不安的种子。”
有胎记不等于是嵌合体。
另外,以如今的医疗技术,没有B超等检测手段,极难精准判断母体中孩子的情况。
假设某位医生诊断勒鲁瓦母亲怀了双胎,也不一定是发生了双胞胎消失综合症,更大概率是医生依照经验判断后的误诊。
医学上弄不清的事,到了实际生活里,人们有时会给它蒙上一层迷信色彩。
莫伦:“ 勒鲁瓦常看的书是《养蜂研究》,而不是《柳叶刀》或其他医学期刊。他不一定知道嵌合体的概念,只是认为自己在母体里吞噬了双胞胎兄弟姐妹。把这当成无意识杀人,才会精神压力过重。”
麦考夫微微颔首,这样的推测符合逻辑。
“从这个角度推论,他与双亲的关系不一定和睦,更可能没有得到对方的认可。甚至他的父母说过如果出生的是另一个孩子就好之类的话。”
与勒鲁瓦有限的接触里,他不是一个善于倾诉的人。
这种性格的形成源于他的父亲教育他不要轻易与人交谈,以免被留下话柄。这种与人相处的方式,难免也会导致家庭关系冷淡。
“十五年前,勒鲁瓦的父母相继去世,他还不是主教。等到七年前,他成为主教,复杂的政治局面让为他带去新的压力源。”
麦考夫继续推导,“日复一日积压许久的负面情绪,让他濒临崩溃,不得不寻找捕梦社的帮助。他进行了加勒比海原住民的某种宗教祭祀,试图在颠倒迷离的梦幻世界中寻求药方。”
捕梦社开出的药方管用吗?
至少截至三个月前,勒鲁瓦仍然存在第二人格。
莫伦想到前捕梦社客户的爆料,D先生曾经通过清醒梦等方式去治疗精神或心疾病患者。
清醒梦,顾名思义在一种意识清醒的状态下做梦,通过自主意识去主动构建梦境。
如果勒鲁瓦主教在患有严重心或精神病症的状态下,通过清醒梦的方式进行治疗,很难说是否会适得其反,加重病情。
莫伦:“前两次接触,主教没有明显精神异常的表现,但谁敢说能够操纵脑域呢?”
麦考夫:“等天亮,再去一趟勒鲁瓦家。当面对他说出这些推测,看看能否刺激他做出反应。只要他有反应,我们就有抓住线索的机会。”
月沉日升。
巴黎渐渐苏醒。
阳光透过窗帘缝,照到了大床上。
勒鲁瓦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眼皮下的眼珠在急速转动着。
他眉头紧锁,脸色煞白,额头更渗出一层虚汗。
“不!我没有杀你!你本来就不是活人,我只是把你送去了另一个世界!”
勒鲁瓦惊恐地尖叫出声。
伴随着叫声,他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急促呼吸。
是噩梦。
梦里看到了一张完全相同的脸,正在控诉他的灭杀灵魂罪行。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梦。
勒鲁瓦习惯性地摸了摸手肘上的烧伤疤痕。
昨天上午接待两位伦敦调查者之前,他对疤痕的来历已经记忆模糊,只记得是烧开水时烫伤的。
刚刚过去的一晚,情况却发生骤变。
莫伦与麦考夫的问话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某扇他不愿意触碰的大门。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偏好阅读《养蜂研究》。昨天再翻阅一遍,只觉这本书写得太一般。
睡着后,开始做梦。
梦境压抑又絮乱,有三个人频繁出现。
他、与他长相一样的双胞胎弟弟,以及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似乎是在进行某种祭祀仪式。
勒鲁瓦揉了揉眼睛,醒后记不清梦的细节,只有零星的碎片残留。
最后一幕是双胞胎弟弟在控诉他,他是一个刽子手,他将弟弟亲手杀死了。
开什么玩笑,他是家中独子,根本没有兄弟姐妹。
令人感到恐惧的不只是梦里片段模糊不清,更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遗失了现实生活的某些记忆片段。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勒鲁瓦披上睡袍,立刻前往书房。
昨天,莫伦提到希望将那只古怪摆件作为酬金时,他下意识地拒绝了。
这玩意也出现在梦里,它到底有什么神奇的?让他反常地不愿意送人呢?
取出这根棍棒造型的摆件,左看右看也看不出所以然,只记得是在西班牙购入此物。
“西班牙、西班牙……”
勒鲁瓦念叨着,想到家里还有一件来自西班牙的贵重物品。
准确地说,是西班牙在美洲殖民地时期设计制作的珠宝,一枚海螺珠胸针。
拿来装着胸针的盒子。
打开,仔细翻查。取走胸针与衬垫绒布,赫然看到盒底躺着一张折叠的纸片。
勒鲁瓦瞳孔一缩,完全不记得曾经把纸片放入珠宝盒。
纸片上写了一个巴黎的旅店地址,是位于拉丁区的「杰斐逊旅店」。
这不是他的笔迹,非常陌生。
然而,他的双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地址下方居然有他本人的一行字,「交付荆棘冠,从此两清」。
这是什么意思?!
勒鲁瓦隐隐约约触摸到圣物被盗的真相,难道盗贼竟是我自己?!
“咚、咚。”
书房外敲门声炸响。
勒鲁瓦一惊,“什么事?!”
管家:“迈耶先生与穆勒先生又来拜访了,询问能否立刻见您一面。”
勒鲁瓦暂未从惶恐中缓过神来,想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是麦考夫与莫伦的化名。
他下意识想要拒绝见面。
昨天就是这两人的问话让他的记忆封印松动了,而且可以确定被封印的都不是美好回忆。
智战胜了恐惧。
勒鲁瓦打开门,对管家说:“把两位请到书房。”
三分钟后,双方相对而坐。
莫伦与麦考夫看到勒鲁瓦的憔悴脸色,不用猜也知道昨夜在他身上发生了某些严重事件。
莫伦单刀直入地问:“主教,您是否做了一个有关双胞胎的梦?”
勒鲁瓦差点摔了手里的茶杯,“您怎么知道的?!”
这个回答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莫伦也不废话,把她与麦考夫的推测逐一说了出来。
一边说一边观察勒鲁瓦的神色,看到他半是恍然半是忧惧。
末了,问他:“您是不是丢失了部分记忆?想不起相关具体内容了?”
勒鲁瓦沉默了一分钟,终是深吸一口气,道出了昨天的梦境碎片。
然后,他递出了那张不知是谁写的地址纸片,“我猜,梦里那个面容不清的男人就是写这串地址的人。”
麦考夫戴上手套,接过纸片。
纸上没有日期落款,只能从荆棘冠的被盗时间倒推纸条是在一周前出现。
他想到什么,问莫伦,“您带金属粉末了吗?”
莫伦摇头,今天没拎工具箱,而且书写者残留在纸张上的指纹日期较远,粉末法可能无法准确提取。
她看向勒鲁瓦,“您家有外伤消毒用的碘酒吗?”
“有的。”
勒鲁瓦问,“还要别的什么?“
莫伦:“蜡烛、火柴、夹子与一只盛放碘酒的小碟子。”
勒鲁瓦叫来管家,很快把所需物品取来。
莫伦当场进行碘伏蒸馏法对纸片提取指纹。
当碘酒被加热后,释放出紫红色蒸汽。位于蒸汽上方的白纸缓缓发生变化,在纸张左侧慢慢浮现出五枚指纹。
从指印分布,能看出是某人的左手五指按压纸片时留下的痕迹。
下一刻,莫伦与麦考夫都目光一凝。
这组指纹很眼熟,眼熟到无需对照物出现就能认出它属于谁。
——这是来自失踪侦探肖恩的指印。
这组熟悉指纹的出现,终于证明侦探肖恩没有在半年前死亡。
他的棺材里空空如也,不是尸体被盗,而是他自编自导自演的戏码,如今他与荆棘冠盗窃案有了直接关联。
麦考夫问勒鲁瓦:“除了昨夜的梦境碎片,您对书写纸条的人没有更多记忆吗?”
勒鲁瓦很遗憾地摇头,“没了,我完全不记得与他的交集。如果不是两位昨天的提问,我恐怕都难以意识到自己存在一些记忆缺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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