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法。”
麦考夫取出随身记事簿,“就从这间房开始吧。我南您北,一人记一边。”
“可以。”
莫伦并不打算分开去不同房间勘察。
这艘船承载量高达两三千人。
如今,连带旅行团在内却只有三十二个活人在船上。
十分之九的区域都没人。
分开行动的话,一旦遇到意外,喊人都喊不应。
话不多说,开始记录符文。
这是一个大工程,撇除三~五层的船舱被改建另作他用,要查遍剩余区域预计至少十几个小时。
半小时后,两人记录完毕,走出了压舱室。
当两道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压舱室墙壁上的红色实心圆符文闪了闪,又黯淡下去。
冬季,斯德哥尔摩的昼短夜长让漫漫长夜变得更长了。
人有正经事要做的话,只觉得时间紧迫,没空感叹夜色。
一夜一天很快过去。
莫伦与麦考夫紧赶慢赶,把整艘幽灵船的符文都记录下来。
不能说毫无收获,至少确定一件事——这艘船的来历与死亡森林有关。
在幽灵船的大片符文中,发现了死亡森林里的同款未知文字。
上个月,童话镇的「梦神剧场」也闪现了这种未知符文之中的两个字符。
工作人员说它们的意思是『梦境』与『死亡』,是游吟诗人提供的设计灵感。
代表『梦境』与『死亡』的符文也出现在幽灵船上。
船上不只这两个字符,还有同属一个系统的其他意义不明的字符。
尽管有了这个发现,却依旧无法再进一步。
没有更多线索去破译未知符文系统的完整含义。
那些字符的排列方式似乎是完全随机。
也不知诗人诺亚是如何确定其中两个符文分别代表“梦”与“死”的含义。
疑惑中,夜晚再临,又到了休息时间。
在幽灵船的第一夜无事发生,第二夜也该万籁俱寂里过去,希望明天上午能在符文研究聊天会上有所收获。
留一盏浴室的壁灯,将门半开半掩。
卧室借到一缕昏黄幽光,没有彻底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晚上十点半,两人洗漱完毕。
确保壁炉柴火充足,小气窗敞开通风。躺到枕头上,没一会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三小时,或是快要天亮了?
麦考夫在半梦半醒间觉得后背有点冷。
下意识猜测该不是自己的被子被枕边人卷走吧?
难道莫伦在克制了一个多月之后,终于决定小小报复伦敦那一夜的夺被之仇了?
不,莫伦应该不会这样幼稚,不会在这种时候搞恶作剧。
麦考夫智地否决了这个不靠谱的胡乱猜测。
是不是因为自己靠窗比较近,外面大降温起风了,所以感到冷意?
那也不对。幽灵船被玻璃建筑笼罩着,船窗根本没有直接暴露在户外。
接连否定两个猜想,人也醒了。
麦考夫睁开眼睛,先确定被子完好地盖在身上。
紧接着,他眼神蓦地一凝。
哪有什么风,窗帘仍旧纹丝不动。
然而,窗帘缝隙中赫然钻出了一团团灰雾。
灰雾散发着冷意,无声飘移,直扑双人床方向。
麦考夫来不及多想,侧身一翻,只想先把莫伦护在身下。
莫伦隐约感到潮湿冷意。
半醒未醒,不确定是不是某人又抢她的被子了?
下一秒却感到了温热气息扑面而来,笼罩在她全身上方。
这下,莫伦一秒清醒。
不等她问话,脑袋被麦考夫直接按到他的胸口。
然后,麦考夫另一手迅速拉起被子,将两人都笼在被子里。
两人陷入了呼吸相闻的黑暗中。
此刻,突然明白为什么有人把被子视为抵挡鬼怪的结界。
不要问为什么。
问,就是普通人类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当人被灰雾侵袭时,只剩下“冷”这种感受。
麦考夫只觉背脊被瞬间冰封,并非冻到手脚发麻的寒冷,而是让灵魂战栗的凌冽。
他被冻到魂不附体。
这不是夸张的形容词,而是描述一个事实,自己的意识几乎要从诺亚威廉的身体里脱出。
不适感来得快,去得也快。
仅仅一瞬,冰冷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后背皮肤上残存的寒意证明灰雾来过。
莫伦戳了戳麦考夫的腰,示意他放开自己。“让我去外面看一看。”
这话的音调听起来有些闷,因为麦考夫没有立刻松手,把她的脑袋牢牢按在了他的胸前。
莫伦没有强硬地把人推开,不确定护在自己身上的人是否已经受伤了。
万一她的力道不当,一不小心把人踹下床,导致对方二次受伤就不好了。
莫伦就事论事:“被子不是结界。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更希望做个明白鬼。”
麦考夫沉默。道他都懂,但主观意愿企图违逆客观事物发展。
三秒后,他终是松开了这个保护性拥抱,先一步把被子掀开一道缝隙观察外面的情况。
灰雾已然不见。
取而代之是五颜六色的光点飘浮在空气里,越是靠近门缝、窗户的位置,光点越是繁密。
莫伦透过缝隙也看到五彩光点,再也感觉不到刚才逼近的阴冷了。
她问:“刚才您看到了什么?”
麦考夫:“灰雾。与死亡森林里的白雾幽灵形态上有些类似,但它们颜色不同,应该不是同一个物种。”
莫伦蹙眉。
在死亡森林能找到白石面具抵抗白雾攻击,但这个世界的灰雾对人的伤害性不明,对应的克制物也不明。
麦考夫微笑,“不用担心,我没有感到不适。”
莫伦狐疑:“是吗?”
不等她继续问,幽灵船的死寂被打破,外面响起了嘈杂叫喊声。
“好冷!”
“上帝啊,怎么会有五彩缤纷的光点?”
“天啊,幽灵船是活过来了吗?”
麦考夫先一步下床,“我去走廊看看那里是不是有更多彩色光点。”
莫伦暂且压下对灰雾的忧虑。
下床,披上斗篷外套,也去瞧瞧外面的状况。
打开客房门,朝着走廊两侧张望,只见甲板方向的光点最为密集。
最靠近楼梯口的导游房间大门敞开着。图林披着羊绒大衣,正走向三层甲板。
比起走廊与客房,甲板上多了什么东西?
莫伦与麦考夫异口同声地说:“符文”“甲板有符文”。
由于三到五层的房间被改建,反而成了符文最稀少的区域,只在每层的甲板位置保留了符文。
遍布船体的符文,其存在本就诡异。
这些东西让幽灵船发生突变,逻辑上不能更通畅了。
为什么过去三年没有发生这种突变?
或许是博物馆方面隐瞒了,或许是最近有某个新变量出现了——比如不正常的人类进入了不正常的船只,才会触发了某个反应。
两人对视一眼,想到这两天走遍船上每个有符文的角落,难道罪魁祸首竟是我们自己?
不确定地猜测着,拿起钥匙,关上房门就往甲板跑。
空气里飘荡的五彩光点也在向甲板方位聚拢。
旅行团的其他游客也陆续开门,瞧一瞧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多时,一幅迷幻景象闯进众人的视野。
密密麻麻的彩色光点在甲板上方构成了一段无声影像。
影像中,一艘大船乘风破浪,驶入繁华码头。
港口,人头攒动。
那里停靠着型号类似的一排海船,岸上有很多人进进出出。
四分之一不是普通人类,身高三米的巨人与不满一米侏儒批量出现。
大船的风帆被五彩斑斓的光晕笼罩着。
等船只完全停稳后,风帆的彩光熄灭。
乘客排队上岸。
码头上竖着几根柱子,上面悬挂着一张张巨型画布。
画上的内容有人像、有动物,也有器物或文字。
对于莫伦与麦考夫来说,其中一幅很眼熟。
一条黑色巨蛇凌空跃起,它的鳞片是五彩斑斓的黑,更有一张血盆蛇口。
在巨蛇的头顶以陌生文字写了一行字。
这种构字法与死亡森林的陌生符文接近,照来说,两人是看不懂的。
此刻,莫伦与麦考夫却有些懂了那些话的含义。
「通缉令:哪个不要脸的家伙偷走了我的约尔曼加德!一千金币悬赏真凶,死活不论!追回巨蛇,赏金翻倍!」
两人还注意到有一幅画在码头边缘位置,画布陈旧,应该有些年头了。
画的上半部分是一尊人形雕像。雕像的面部脸戴着黄金眼罩,遮住了祂的眼睛。
画的下半部分写了一段话,但字迹非常模糊,只能看到断断续续的描述。「阿斯加德学院禁物……门钥匙……学院毕业考试……」
不等莫伦与麦考夫再细看,飞扬在幽灵船甲板半空的彩色光点急速褪色。
眨眼间,无声的古怪影像戛然而止,连一点残渣也不剩。
再去看甲板原有的符文,它们竟然像被按了一键大清除,所有的图案都原地消失不见了。
这一幕让赶来瞧个究竟的人群被震撼到失声。
半晌后,导游图林迷茫地问:
“那些片段是这艘船经历过的事?那个码头就是它的来处?”
没人能给出确定答案。
图林打破了安静,人群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炸开了锅。
爱德华:“这总不能是海市蜃楼吧?发现海船的尼尔松三人没说谎,那晚他们看到幽灵船亮起黄绿色的灯光,说不定和今天的情况类似。”
爱德华的妻子米拉脸色不太好,“别管是不是海市蜃楼,你不冷吗?刚才那团灰色的雾气把我冻得牙齿发抖,我现在还觉得四肢冰冷,我们先回房烤烤火。”
年轻人拉松瞧了一眼怀表,还有7分钟就到清晨六点。
这会谁能心大地去睡回笼觉?他只想立刻离开幽灵船。
拉松一秒不停地问图林:
“我和莫妮卡不想继续待在这个鬼地方。幽灵船居然出现真的灵异现象,只有上帝知道再住下去还会发生什么怪事!我们要马上离开。”
图林劝说拉松稍安勿躁。
距离天亮还有三个小时,博物馆内没有车夫,至少要等两小时对方才来上班。
科顿与妻子艾玛充愣地望着影像消失的地方。
科顿:“也不知道那些字符是什么含义?”
艾玛:“是啊,一个字都看不懂。”
莫伦与麦考夫本想离开的脚步一顿,又折返去询问了旅行团其他人。
然后确认了一件事。与两人不同,三层甲板上的其余八人都读不懂影像里那些陌生文字的含义。这是为什么呢?
麦考夫看向莫伦,“您怎么想?”
莫伦:“换身衣服,先去五楼找博物馆向导,特蕾莎与雅克应该醒了。请两人打开参观区的通道闸门,去确认船上的符文是不是都消失了,再问问以前有没有类似情况发生。”
如果船体仍有符文存在,能否激发第二轮影像?这个问题稍后再议。
麦考夫:“原定上午举办的聊天会,应该不会如期进行了。我们不如单独找斯特劳斯教授谈谈,他在船上待了三个月,整天与符文接触,遇上怪事的可能性更大些。”
莫伦微微颔首。
哪怕很不可思议,但刚才的影像片段就像是这艘幽灵船的一缕回忆。
影像只有短短十秒,对两人而言却是信息量巨大,必须深挖每个细节。
两人先回到客房换了衣服,捎上誊抄符文的笔记本,前往五楼办公区。
在三楼半的转弯处看到向导特蕾莎脸色发白,眉宇间有些茫然,她正脚步匆匆地跑下楼。
特蕾莎神色焦急地打量两位客人:“你们没事吧?其他人怎么样了?”
莫伦:“暂无大碍,至少没看到旅行团有谁晕过去。”
莫伦又立即追问:“幽灵船以前发生过类似事件吗?”
“没有。”
特蕾莎说得肯定,“我来半年了,从没听过这么诡异的事情。”
莫伦:“三层甲板的符文消失了,我们想去看看二楼以下参观区的情况。”
特蕾莎:“我的同事雅克已经去楼下检查,门钥匙都在他那里。我建议你们先回房稍等片刻,等雅克确定参观区没有安全隐患,你们再去观察符文的状态。”
“谢谢提醒。”
莫伦却无法遵从这份好意,有的事不能等,等待可能就会错失破解梦境任务的线索。
麦考夫问:“四楼客房的情况如何?斯特劳斯教授等人没事吧?”
特蕾莎刚从四楼下来,那群研究员都聚在了四层甲板。
“四楼住客都没受伤,精神也还好,但斯特劳斯教授不在。他昨天下午回市区做礼拜,原定今天十点回幽灵船展开座谈会。”
双方没有多聊。
特蕾莎去三楼找导游图林,商议突发状况之后旅行团的行程变更。
莫伦与麦考夫前往二楼以下的参观区。
原本黑暗的区域已经重新亮灯,两人遇上了向导雅克,索性一起巡检。
三人查了一个半小时,没有错漏任何细微角落,再也看不到一枚符文,更感觉在幽灵船里的冷寂感淡了很多。
雅克本来神色紧张,念叨从没遇到过这种离谱事件。
老板为博物馆起名幽灵船,其实是想搞一些灵异的噱头吸引游客参观,但不想它真闹鬼。
一路走下来,雅克紧张少了,神情逐渐麻木。
幽灵船突变是真的,它似乎在一息之间苍老了。
笼罩在它身上的神秘气息被击碎,它成了普普通通的风帆船。
现在,雅克要考虑的不再是如何在真闹鬼的博物馆继续工作。他在思考怎么向老板与馆长交代今天清晨发生的突发事件。
符文需要人工补画吗?有照片做参考,单纯地模仿图形不难,但画虎画皮难画骨。接下来是否要用闹鬼的宣传稿吸引游客?
莫伦与麦考夫对符文全部消失的结果不算意外,但还是不免有些失望。
回到了三层客舱,听导游图林说行程有变,一个小时后,想回市区酒店的游客可以坐马车离开。
两人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博物馆等斯图劳斯教授的到来,与对方聊一聊。
令人遗憾,之后长达两小时的闲谈毫无新收获。
斯图劳斯教授研究卢恩语。
幽灵船的符文里也包括卢恩字母,但他对于另一套结构复杂的陌生文字体系没有头绪。
尽管他猜测过卢恩语与神秘文字能相互映照解读,但缺少更多的数据支持他进一步破译。
斯图劳斯更为今天错过了“神迹”而捶胸顿足。
他丝毫不为幽灵船的突发情况而惊恐,只叹息自己竟然痛失触摸幽灵船神秘根源的机会。
说到后来,他伤感起来,“上次,我有这种遗憾感还是三年前。当时我不承认,但今天我不得不认,有的事真不是努力就够了。”
斯图劳斯:“那位丹麦诗人说得对,「卢恩(Rune)」一词本就是神秘的意思,想要触及卢恩语的灵魂,可能真的需要一些非同寻常的天赋。”
莫伦与麦考夫本来已经兴趣缺缺,准备向这位语言学教授告辞,但听到他提起丹麦诗人,不免联想到了诺亚。
麦考夫引导提问:“哦?您在哪里遇上的诗人?他具体发表了什么高论?”
斯图劳斯索性打开了话匣子,说起三年前旧事。
三年前的五月末,他在哥本哈根的酒吧遇到诗人,聊起了北欧神话与卢恩符文的内在关联。最初聊得挺高兴,诗人对神话与符文的见解颇深。
斯图劳斯:“很快,诗人说了一句话让我感到了不快——‘有些事,天赋比努力更重要’。他表示有人研究一辈子神秘学不得入门,只因缺乏先天条件,无法触摸符文潜藏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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