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密斯船东向莫伦、麦考夫、侦探所支付了丰厚的调查尾款。
雅各布去地下储藏室核查怪蛇尸体,确认无误,当场给史密斯船东付款。
他带着三位员工立刻装运棺材,不在芝加哥多停留。趁着天气放晴,踏上返回纽约的路,去积极地圈钱了。
莫伦望向洒入玻璃窗的冬季阳光,“融融冬日,每个人都有美好的未来。”
麦考夫:“您说得对,不久之后乔门罗也会满心感动地表达赞同。被盗的蛇尸居然悄悄回到纽约,生活真是充满了奇迹。”
乔门罗,疑似盗蛇幕后主谋。
这两天在侦探所的配合下,将盗蛇团伙卢瑟、帕藤在芝加哥坠亡的消息淡化封锁。
相隔六七百公里,身在纽约的盗蛇主谋什么时候能察觉到异样?
莫伦与麦考夫不清楚对方会有什么动作,又是否有别的眼线。目前只能通过电报,让平克顿侦探留意纽约的情况。
说到平克顿侦探,一个星期前,他潜入纽约黑市去查卡基尸体上的安全套来源。
今天,终于收到他从纽约发来的电报,安全套的调查总算有眉目了。
那只装有被切成四节生殖器的安全套,采用羊肠为原料。套口处有一根断裂的黄色丝带,它用来绑定套子。
经查,这款羊肠避孕套是纽约当地的工坊生产。
早前,安全套在纽约仍是合法商品,工坊也会打上商标『丘比特』。
自从科姆斯多克法案出台,『丘比特』工坊开始转型。
近一年,生产的避孕套只销售给原本合作的可信任客户,不再对外出售。
可信任客户,即纽约的两家剧院与三家酒店。
“『兰格剧院』在名单上。”
麦考夫将电报译文递给莫伦,“这更增加了莱蒙兰格的嫌疑。”
莫伦从头到尾读了一遍。
平克顿侦探简略说明了调查缓慢的原因。
他作为生面孔进入黑市,很难得到卖家的信任。近一周,偏偏遇上了警方数次突袭检查,黑市几度转移阵地。
要不是他帮忙一起转移货物,一起仓皇出逃,差点就拔枪与警方对峙,安全套的卖家也不会快速接纳了他。
平克顿怀疑有人暗搓搓地搞举报,在故意阻挠他的取证,也不知道对方是谁。
除了『兰格剧院』是『丘比特牌』羊肠套的定点供货对象,还有四家分别是:『金色玫瑰剧院』、『老杰克酒店』、『蓝色天空酒店』与『爱心旅店』。
莫伦:“乔门罗住在『老杰克酒店』。目前仍不清楚卡基被害的第一案发现场在哪里。他被切下的生殖器,是被凶手装在安全套里,还是被移尸者装的,也还是未知数。”
麦考夫:“所以不排除乔门罗也参与到雪人藏尸案件中,因为纽约越混乱,对盗走蛇尸越有利。”
莫伦:“其实,我想对转移尸体的人说句谢谢。没有这家伙的多此一举,很难说什么时候才能暴露卡基之死。
等卡基的亲朋发现他不见了,但找不到尸体,也只能定性为失踪。相关的牙齿猎人系列死亡事件,不知哪一天才会被发现。”
如果没有华尔街的雪人藏尸,不会有芝加哥之行。
也就不会发现匹兹堡隐藏的秘密,侦探肖恩疑似捕梦社成员。
之后不会去检查侦探所的指定墓地,无法撞破蛇尸被转运埋葬到芝加哥的真相。
麦考夫笑了,“您想说的这句谢谢,是真心的吗?”
莫伦一本正经地点头:
“当然是真心的。我真心地想看一看对方的反应,他会被气到酷似一只鼓嘴大青蛙吗?”
麦考夫:“您有机会的,可以在雅各布的「蛇尸归来」主题展示会上验证一番。”
莫伦期待地点头,“是时候了,我们可以回纽约了。”
今天还收到了来自索费镇的电报。
昨天上午,侦探所探员去索费镇,追查卢瑟坠亡之际的遗言含义。
在镇郊河岸边的草丛泥地,挖出了玛姬的尸体。
初步尸检确定她根本没有怀孕。是自杀,用剪刀扎进自己的心脏,但没能找出更多线索。
是诡异人形雕像诱发了玛姬的自杀吗?
它是否也诱发了卡尼的自杀,与卢瑟、帕藤的互殴坠亡?
莫伦、麦考夫与这尊雕像共处一间酒店套房内。
两个晚上过去,两人没有感觉到任何细微的影响。一如既往地没有做梦,情绪也非常稳定。
两人继续留在芝加哥的作用不大,这里藏有更多线索的可能性偏低。
待钓的大鱼都汇集纽约,也该登台面对面飙戏。
莫伦:“等回到纽约,我会给莉莉回应,同意她与莱蒙登门道谢。”
麦考夫轻轻点头,“好。您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说一声就行。”
不同于芝加哥的晴空万里,今天纽约是阴雨连绵。
冰冷的雨水向行人的脸上胡乱地拍。
这样的下雨天,有人冒雨敲响了兰格别墅的大门。
“金诺斯克来访?”
莱蒙听到佣人的通传,眼底闪过阴霾。
早就与诺斯克说过,有事没事都别来家里找他,可以去剧院,或是让人送口信约在其他地方见。
佣人:“诺斯克先生还问莉莉小姐是不是在家。前晚宴会时,两人说好之后一起去看雕塑展,他来确定具体的日期。”
“我知道了。”
莱蒙起身,“你去给诺斯克带路,我在书房见他。”
今天,表姑母女三人都不在。
与他的继母卡米拉一起去参加爵士夫人举办的慈善捐赠会。
五分钟后,莱蒙与诺斯克在书房见面。
房门被关上的那一秒,诺斯克迫不及待地问:“你准备什么时候举办新活动?”
莱蒙狠狠皱眉,没有马上说话,而是先确认了窗户也紧闭着。
他不满地瞪了对方一眼,“我告诉过你,纽约近期不太平。你也看到《纽约时报》上捕梦社偷蛇尸的新闻,现在风声紧,活动推迟一段时间再说。”
“等!等!等!你都说了三个月了!”
诺斯克烦躁地拨弄头发,他的双眼眼球不自觉地震颤一下。
“捕梦社被烧了三个月,装神弄鬼的D先生一伙人也死翘翘了。我们与这个组织已经切割开,你还要再等多久才能安心?”
莱蒙面无表情地回答:“很明显,现在还有人在追查捕梦社的踪迹。你也不想暴露吧?”
“FxxK!”
诺斯克咒骂,“别让我知道是谁背后在搞鬼,否则非弄死他。”
说着,他又不悦地问莱蒙:
“你必须给我一个举办新活动的准确时间。不只是我等着,会员们也一定饿了。你不想继续赚钱了吗?你懂不懂这种忍耐的感觉很不好受,你就没有吗?!”
莱蒙下意识握紧手指,又松了开来。
“等到下个月,二月举办新活动。在那之前,请你安静地待在家里,不要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呵,下个月。”
诺斯克不情不愿地点头了,“好吧,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不会惹麻烦。”
他转身就要离开,又想起今日登门用了一个借口。“对了,告诉你表妹,雕塑展在四天后的1月8日,我来接她。”
莱蒙蹙眉:“瞧你烦躁的样子,能有心情看雕塑展?别吓到莉莉。”
诺斯克冷笑,“你还真关心你的表妹?再说了,我为什么不去看展,搞不到真的,看看雕塑过瘾不行吗?我心里有数,你不用瞎操心。走了——”
莱蒙望着诺斯克离去的背影,眼神一点点变冷。
这人最好是说到做到,否则他就要换一种形态参与新活动。
诺斯克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坐上马车离开兰格别墅,没能发现在不远处有人盯梢。
大树后,莫里亚蒂收回了单筒望远镜。
金诺斯克,这个男人有问题,是在舞会上发现他的不对劲。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腐臭味,很像是尸体的气味。
莫里亚蒂持续跟踪诺斯克的第五天,基本掌握了这个珠宝商之子的生活轨迹。
诺斯克是家中次子,轮不到他来继承家业,没看到他去珠宝行工作。
与很多拿分红的富家子一样,他的生活很单调无趣。
每天基本中午后出门,出入各种休闲场所,像是看展、看演出、品酒、跳舞等等。表面上没有不良嗜好,没有发现他进出赌场、鸦片馆,也不见他与交际花往来。
莫里亚蒂暂时不知为什么在1月2日的晚宴上,会闻到诺斯克身上有一丝极淡的尸臭味。
可在跟踪五天后的黄昏,发现诺斯克的又一个异常之处。他没有坐马车,居然独自徒步走向纽约的贫民窟。
诺斯克与这种地方格格不入,他来做什么?
莫里亚蒂悄悄尾随,发现这人在一条逼仄的暗巷入口停下。
诺斯克站在巷口一动不动,望着巷尾方向整整三分钟,却又掉头离开了。
这是在干什么?
暗巷的另一头有什么在吸引诺斯克?
莫里亚蒂准备今晚连夜打听贫民窟暗巷的情况。
在那之前,还要确定另一件事,派去芝加哥运送蛇尸的两个手下究竟为什么迟迟不回?
依照原定时间表,卢瑟、帕藤会在1月1日当晚入住芝加哥西北角的『汤姆旅店』,最迟也能在1月5日回到纽约。
现在人去哪里了?该不是起了异心,带着蛇尸跑路了吧?
莫里亚蒂昨天给芝加哥另一个眼线发送电报,让他务必在一天内查明情况,加急回电。
今天黄昏去咖啡厅取回信,让他瞳孔震惊的内容出现了。
什么叫做「1月2日清晨,卢瑟与帕藤准备退房前在客房内互殴,从『汤姆旅店』的三楼窗户边坠楼死亡」?
不可能!
莫里亚蒂的第一反应是有人设局谋杀。
他选择手下时,绝不会选择冲动的蠢货。
卢瑟与帕藤的缺点是贪财,而完全没有易怒好斗的特性。这两人还是亲戚,从来没有打起来的记录。
人死事小,蛇尸怎么样了?
另外,是否有人顺藤摸瓜,从蛇尸盗运者查到背后主谋?
莫里亚蒂警惕起来。
今夜去查贫民窟时,保险起见,他要再披一层伪装。
此时,莫伦与麦考夫踏着夕阳,重新回到纽约。
离开十一天,这座城市似乎什么都没变,但也只是“似乎”。
两人回来后,立刻与平克顿侦探见面。
除了没有提及怀疑侦探肖恩的死亡真伪,将别的新发现都说了出来。
平克顿换下深入黑市时的西部牛仔套装。
当他听了芝加哥牙齿猎人的系列死亡事件,联想到另一波不见踪影的人群。
平克顿:“听黑市的避孕套卖家说,一些来自纽约下等剧院的客户不见了。不过,这些人的流动性本来就比较高。”
麦考夫问:“是与伦敦相似的‘下等剧院’?”
“对,一样的肮脏又混乱。”
平克顿长叹一口气,“也很可悲。”
莫伦倒是第一次听说这种地方。听名字,推测这类剧院的客源多半是底层穷人。
她不懂就问:“下等剧院,是指门票很便宜?”
“门票便宜只是一方面。”
平克顿简单说明,“它的观众群体很年轻,以贫穷家庭的儿童与青少年为主。”
平克顿解释「下等剧院」是一种人为定义。
不仅指这种剧院的门票便宜,也是对演出内容的批评,认为这里的演出低俗粗糙、不堪入目。
剧院老板往往选择废弃的商用建筑,比如仓库、商店或马厩,把它内部彻底拆空,改建成剧院。
把舞台搭建在建筑物的最深处,只用几块木板草草钉起来。
舞台很狭窄,能让演员站立即可。剩下的空间尽可能多容纳观众,多赚门票费。
平克顿:“一场演出四五百个观众,多数都是9~16岁。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就像沙丁鱼罐头。
在那里能看到的戏剧,多数以两种元素为主「变态凶案」与「粗俗色情」。越猎奇血腥,越刺激眼球,门票卖得越好。”
莫伦明白了。以观影分级制度来论,就把十八禁的片子播放给儿童与青少年看。
哪怕现在没有分级制度,但在百老汇剧院上演的戏剧都要遵守相关法律,部分内容禁止公开演出。
莫伦:“所以,下等剧院是非法的。”
麦考夫:“是的,但屡禁不止。”
十年前,他去过一次。
不是去看演出,而是去逮小小年纪四处乱窜伦敦观察员夏洛克。
麦考夫:“伦敦废弃的房屋有很多。警方查抄了一家下等剧院,剧院老板不用一周,只需两三天就能搭建新的舞台。那些演出无法被监管,观众与观众、观众与演员,相互之间发生流血暴力冲突很常见。”
一个混乱的封闭空间,近距离上演高强度的暴力色情剧情。
观众多是青少年群体,又没有外力监管,老板只顾着赚取门票钱。
人会被环境影响情绪。
在下等剧院里,人群爆发肢体冲突是容易预见的事态走向。
莫伦:“如果可以,谁又希望生而贫穷。”
她没有多感慨,把话题转回下等剧院的避孕套买家不见了。
问平克顿:“那些不见的买家是演员还是观众?”
“都有。少说十几二十人,有男有女。”
平克顿回忆,“黑市卖家提到一个人名‘洛琳达肯特’,她三十多岁,是‘黑熊’长期雇佣的演员。过去四五年,时常代表剧团去买安全套,但在两个月前不见了。”
‘黑熊’是某位下等剧院老板的绰号。做非法生意,多是不用真名示人。
“ 黑市上流传的消息,‘黑熊’对洛琳达的消失很气愤,说她是攀上有钱人去欧洲享福了。”
平克顿说:“经常与洛琳达接触的安全套卖家却有不同的看法。认为洛琳达是到了一定年纪,攥了足够的钱,不想继续这种地下卖艺的生活。”
眼下,提起这件事,是有了第三种可能性。
麦考夫:“『兰格剧院』宛如天堂。”
莫伦:“高薪陷阱。”
同在纽约,贫民窟的下等剧院与百老汇里的『兰格剧院』,是地狱与天堂的距离。
如果有人对身处地狱的低薪演员发出邀请,赞美她的演技,赏识她的能力,提供上升通道让她去百老汇演出,几人能拒绝?
“这样看来,莱蒙确实可疑。”
平克顿又说,“可惜,军官昆西费斯去年秋季病逝,现在查不到十一年前准入战场的牙齿猎人名单。”
三天前,侦探所发动人脉,查到了1863年葛底斯堡战役时期,负责战后清扫的军官是谁。
昆西费斯,罹患肾脏疾病,已经卧床一年。四个月前,他在波士顿病逝,享年55岁。
他的遗物里是否保留了当年的牙齿猎人名单?一时半会,查不清楚。
昆西在二十多年前结婚生子,但妻儿都死在了流感中,他的遗产由远在英国的侄子们继承。
侦探所需要更多时间去查找昆西继承人的动向。
想从牙齿猎人这条线去追查谁是雪人藏尸案的凶手,必须等上好长一段时间。
只能换一个方向追查。
莫伦:“以往疑似与「捕梦社」相关事件,多涉及盗窃尸体或文物,但这个组织可能存在不同的派系。有偷死物,也就有偷活人。”
莫伦建议:“接下来不如去下等剧院追查有哪些人消失,就从‘黑熊’的剧院查起。”
“我很认同您说的调查方向,但……”
平克顿瞧着对面两人衣冠楚楚的模样,“下等剧院非常排外。两位这样的形象,卖门票的看了也会拔腿就跑。”
下等剧院也是黑市的一部分,自有一套潜规则,人模人样的不许进。
麦考夫:“这不是问题,我们可以换一身衣服。”
平克顿:“两位心里有数就行,先休息两三个小时,缓解旅途劳累。我设法搞几张门票,晚餐后行动。”
平克顿说去弄票,是不多停一秒。
莫伦与麦考夫却没法立刻休息,必须拟定化装成哪种身份去看戏。
麦考夫熟练地提议:“这类剧院的观众多是孩子与青少年。扮年幼困难,但扮年长容易,我们不如装成去剧院抓孩子回家的父母?以这种身份,也方便到时候与附近观众搭话,问一问谁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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