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妖族……
这样冰冷生疏的用词,元汐桐还是第一次从元虚舟嘴里听到。
她僵着脖子,不敢回头。
面颊却被他强行掰过。
印入眼帘的,是那张她曾日思夜想,却打算一辈子都不再见的面孔。
太近了,近到她能看清楚他眼里的化不开的怒意,能感受到他缓缓凑近的鼻息。
他掐着她的脸,轻拍几下,目光冰冷得像是要将她凌迟:
“所以现在,还剩下你。你自己说说,我该怎么处置你?”
第60章 你这身衣服很碍眼,自己……
元虚舟为处理秦王府的事情,已经向神宫告假多日。局势稍定后,便向元桓告辞,打算连夜赶回神宫。
他这几天都是住在自己以前的寝殿。
长廊另一端,是元汐桐的小楼。
他赶回来时,那座楼已经被查封,贴上了封条,不许人进入。
一纸封条而已,根本拦不住他。
但他只是在门口站着,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转身,再没来过。
临走时,元桓将某一处园子的青砖移开,从里面抱出来一个铜胎画珐琅多宝盒,递给元虚舟:“阿羽的房间我没保住,里面东西该收缴的都被收走了,但好歹悄悄留下了这个多宝盒。平日里她小气的很,看都不许人看的。你若有机会再见到她,替为父转交给她吧。”
这是元虚舟没见过的盒子,被元汐桐上了锁,下了禁制。
里面装着这五年间她最珍爱的东西,是元虚舟完全没有参与的过往。
他伸手接过,又听见元桓说:“是因为我,才耽误了你去找阿羽。我这里已经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反倒是你妹妹那边,还要劳你再辛苦一下。”
这个宽容又善良的男子,从一开始就知道长子并非亲生,却仍旧将他视如己出。在他犯下错事时,替他奔走游说。
如今他不过是,做了同样的事情而已。
妹妹……
这样饱含深意的称呼,是在提醒他什么?提醒他要顾念亲情,还是要坚守底线?
父亲真的知道他想做什么吗?
“这是我应该做的。”元虚舟说,“不论是对您,还是对妹妹。”
出城的路上,他在心里盘算,自己留了两个亲信在秦王府周围,还有若干星傀在暗处护卫,父亲的性命应当暂时无虞。但天子现在是被他架着,无奈之下只能留父亲一命,等到缓过神来,一样可以下手。
要在天子杀心再起之前,替父亲铺好退路。
马车离开城门,腾空而起。
他才后知后觉地,终于又想起了元汐桐。
很难不想起来。
上一次,他从帝都出发,也是这样的马车,也在差不多的地点腾空。
只是这次,他再不会产生幻听,期待一个绝不会出现的人。
高约一尺的多宝盒正安静地躺在他手边,他伸出手指,触上锁头。有那么一瞬间,的确产生过要窥视被她视若珍宝的这个盒子里究竟装着什么的念头,可他最终还是将目光移开。
元汐桐毁掉了他心底最珍贵的回忆。
所以这个盒子,还是由她亲自打开会比较好。
最珍视之物被摧毁的滋味,她也该亲口尝一尝。
云车追着月亮跑,元虚舟坐在车内,一封一封地查看南荒的探子传回来的信笺。里面说到,千颉很谨慎,自上次受伤后,便再没出现,包括南荒少主,也一同被保护得密不透风。
南荒各处要塞都被屯了重兵,探子们无法像之前那般活动。他们花了大代价,才终于探听到一处可能的所在。只是不敢轻举妄动,要请求元虚舟的下一步指示。
自然是要去探探虚实的,但他告假太久,姬照三催四请,说他至少得先回神宫来销假,之后才能再扯个别的由头外派出去。
把表面功夫给做全了,这样即使是天子生疑,怀疑他有私心,也揪不出实质性的证据,秦王的日子也要好过很多。
踏入神宫的那一刻,他想,他的确要好好感谢姬照,让他无论如何也要回来这一趟。
他才能如此的,得来全不费功夫。
晨曦将起,神宫外的密林有鸟群呼啦啦地掠过,一齐发出不安的鸣叫。
元汐桐的鼻息是烫的,但被元虚舟钳制住的身体却在发抖。
明明男子这张被造物主偏爱的脸,额头、眉骨、鼻梁、嘴唇……哪一处都是朗然入目。
她却因为他轻拍自己脸的动作充满了狎昵,而感觉到一股屈辱。
在她的记忆中,哥哥虽然自小沉稳可靠,但进入少年时期后,也很正常的有过一段顽劣期。
她见过他和玩伴们在帝都横行霸道时,曾将耍阴招的狡猾对手倒吊起来,羞辱示众过。
一群世家子年轻气盛,不知收敛锋芒,说话做事都带着股不顾后果的狠劲。射箭、蹴鞠、御兽……每逢比试时,总要互放些难听的话,方能彰显他们这些纨绔的地位。
那日他们比的是射箭。
两支队伍原本公平竞争,临开场了元虚舟才发现自己这队的箭羽全被人动了手脚,射出去的箭会往左偏。几番调整过后,他们仍是赢得了比试,但做手脚的人却不能轻易放过。
罪魁祸首是御史大夫的幼子,被家里宠得根都是坏的。他被倒吊至射箭场正中,原本有人提议将他的脑袋当靶心,其余人则沿着他脑袋边缘放箭,就用他们被动了手脚的箭羽,看谁射得更靠近。
那少年顿时就吓得眼泪汪汪,连声求饶。
原本就是吓他的,元虚舟见他这样子,也没做太过分,只说将他倒吊一个时辰便放过他。
结果才一刻钟,宗学院长便吹胡子瞪眼地出现,勒令他们立刻将人放下来。
但没有人先动,他们都在看元虚舟的眼色。
元虚舟被败了兴致,也没心情再玩下去,长眉一挑,无可无不可地走到那少年面前,伸手拍拍他的面颊,笑着问道:“要放你下来吗?”
愿赌服输,选中的惩罚没有临时中断的道理。
少年摇晃着因充血而赤红的一张脸,对着院长嚎道:“院长大人,学生之间的玩笑而已,您就别管了!”
元虚舟回过头:“您看吧,不是我们不放他下来。”
那时候,元汐桐站在人群中,觉得那样的哥哥张扬得很邪恶,可又是吸引人的,令人不自觉想要臣服的。
他精准地找到她,看着她的时候,脸色又变得和煦如春风。
那样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姿态,元汐桐本以为永远不会对着自己。
她拥有的,是这世上最好的哥哥。
可那个哥哥被她推开了,不见了。
现在这个神官究竟是谁呢?他把她当什么?
她不喜欢这种看玩物一样的眼神,所以她咬着牙,不发一言,试图将脑袋从元虚舟手里挣脱,神情是显而易见的不适和厌恶。
他松了手劲,任她将头扭过去。
沉默凝结在空气中,只有不太冷静的心跳声,几乎要穿破胸腔传递出来。流贯全身的热液前往头上涌,不知道究竟是怒意还是别的什么,彼此都有些呼吸不畅。
很突然地,元虚舟笑了一声,他捏着那根连接她脖颈和手腕的光镣,缓缓施力,将她往身前拉。
“没关系,你慢慢想,什么时候想出来了,我再决定要不要放了公孙皓。”
他转头,吩咐星官们将公孙皓关进仙乐崖,自己则扣住元汐桐的手腕,直接将她带往太微神殿。
被扔在原地的星官们见到他这番举动,几乎是大气都不敢出。这对兄妹闹成这样,看起来明显不对劲……但舌根是万万不能乱嚼的,今夜之事,只能就这么烂在肚子里。
神宫禁制大约是制不住神官的,元汐桐明明记得自己和公孙皓走了好久,跳了好几座小岛,才走到神宫大门口。
但被元虚舟捉住双腕后,她只顾着抬腿去踹他,踹了几脚后非但没让他停手,反倒让自己踉踉跄跄差点摔倒。他回头,被她那几下踢得不怒反笑,干脆伸手将她捞起来,圈在怀里。
她再抬头时,就已经踏进了上次那座种了漂亮花树的后院。
照明的凝光球铺满了院落,她只来得及越过元虚舟的胳膊看一眼,就被他堂而皇之地捞进了卧房。
死过一次之后,以前顾虑的、在意的、不敢迈出去的一切全被元虚舟抛之脑后。什么神官什么哥哥,这些能被她利用完就扔的身份他通通都不要,当个被她讨厌的恶人就很好。
她是半妖,就算被他囚一辈子,又有谁能来指责他有错?
房门“砰”地一声被关上,元汐桐只觉得自己被元虚舟拎着绕过屏风,接着,身子一阵短暂失重,她被他重重地摔在了床上。
头磕上了枕头,身子陷在褥子里,其实并不痛。
但她还是被摔懵了。
自她懂事起,她和哥哥就再也没在一张床上睡过,就连横在榻上休息玩闹的时光也极为少有。
而现在的元虚舟,她睁大眼,只觉得他陌生得像是从来都没有被她认识过。
他欺身过来,将她整个身子堵在床角,明明并没有做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像是单纯在欣赏猎物被吓得忘记挣扎的模样。元汐桐却觉得他的眼神化作了绵密又凶狠的吻,在她全身搜寻着最适合下口的皮肉。
欲-望被呼吸晕开,她的鼻腔里全是元虚舟身上的香味。像柑橘成熟的秋日,她不知道太阳和果实是不是都在燃烧,但她真的快要烧起来了。
这并不合时宜,所以她大惊失色,伸手去推他的肩膀。
没推动,反倒让她本就摇摇欲坠的发辫彻底松散。
簪在她头上的那些华丽的带着流苏的花树掉落下来,被烛光镀出碎散的银光。
她身上的衣服是有异于中土装束的华服,银饰坠了满身。这让她看起来像个彻头彻尾的南荒妖族。
漂亮,但是碍眼。
元虚舟终于顺着她的力道退开一尺,下一瞬,却开口道:“你这身衣服很碍眼,自己脱了,不要让我动手。”
登徒子一般的口吻,让元汐桐彻底发怒,气血顺着她的脚底往上涌,她颤着手,口不择言地回敬他:“怎么,让你动手你会把我录刂光吗!”
“哈,”元虚舟突然笑了,“你可以试试,试试看我会不会把你录刂光。”
她当然不敢试。
因为她知道,在这一刻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她的双手还被光镣束缚住,力量也一同被束缚,没办法反抗,她只能试图和他讲道理,将手腕伸到他面前,告诉他:“你把我脖子和手都绑住了,我怎么脱?”
是不方便,脖颈的光镣和手腕是连在一起的,中间一根光绳坠下来,他牵住光绳就能将她的脑袋拉近。
而她尽力后仰的模样会让唇瓣不自觉裂开一条缝,红红的舌头就在缝里面轻颤,等待着要被什么喂满。
“别动歪脑筋。”元虚舟出言警告,但还是将光绳松了松,分成三个发着光的小圆环,依旧缠在她的双腕和脖颈上,“这样就可以了。”
就知道他不会这么轻易给她摘下这该死的光镣。
元汐桐恨恨地垂下眼,抚上衣领盘扣的手指不知是屈辱还是紧张,她解了好几下,磨蹭了好半天,才解下来一粒扣子。
余光看见男子靠上床柱,一条腿拦在床沿,一条腿屈起,姿态闲散,并未催促。她以为他良心发现,终于想到要避嫌,便悄悄抬眼,想试探他的态度是否软化。
却正正好撞上他的视线。
原来他一直在紧盯着她,一眼都没落。
羞耻心在这一刻将她灌满,她慌忙收回视线。眼睛一闭,咬着牙快刀斩乱麻般将罩衣褪下,留了一层雪白娟衫蔽体,然后抓着那身挂着银饰的衣服往元虚舟头上狠狠地一摔。
“行了吧!”
小银片碰撞到什么物体上,发出一声脆响。
这点微弱的反抗令元汐桐有些解气,她收紧手指,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把元虚舟脑袋给砸中了,也不确定他会不会被激怒。
被激怒正好,好过她自己一个人在发脾气。
她屏住呼吸,看着元虚舟抬手,若无其事地将蒙住脑袋的外衫给扯下,白玉一般无瑕的额头被划拉出一道血印,很浅。
他摸了摸额头,连处理都懒的处理。
只把她的怒目圆睁当作小猫伸爪,可惜连指甲都被剪掉,就算在皮肉上挠一把,也只能留下浅浅的抓痕,造不成任何伤害。
她见他实在油盐不进,终于忍不住问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你不先问我为什么知道你的行踪吗?”他却这样反问了她一句。
元汐桐愣了愣,老实答道:“你曾经说过,三届令牌一旦进入神宫范围内,就会被定位到,我拿着翎羽化成的令牌,应该会有同样的效果。”
所以她才会在听公孙皓说元虚舟不在神宫时,心存侥幸。虽然那块翎羽在完成使命后,便完全消散,但她不确定是不是留下了痕迹。
催着公孙皓赶紧离开,却还是碰上了原本应该在帝都的元虚舟。
不知道是他气运太好,还是她气运太不好。
听完这句话的元虚舟沉默了许久,才按着眉心开口:“以前我总觉得,是我对你太温柔,所以你总是,不把我的话当回事。你瞧,你这不是……有好好的记住我的话吗?但为什么——”
他放下手,重新贴近她,整个身子堵在她身前,将她围困住,“该你记住的事情,偏偏你记不住。”
“什么……什么事?”元汐桐一时间没听懂。
他却不愿解释清楚。
烛光在桌面上跳跃,他的影子随着呼吸一起覆上来,蜻蜓点水似的在她唇瓣上啄了一口,像是做坏事之前,要礼貌地打声招呼,接下来,就不必再客气。
他伸出一只手握住她的脖颈,大拇指压着她的下唇摩挲,“你知道令牌的存在会被我察觉,还这么着急走,是践踏了哥哥的心意之后,打算再也不见了,对吗?”
“你做梦。”他一口咬上她的耳垂。
她擅自在替他做决定。
可站在哥哥的角度看到的却是,付出了所有来保护的妹妹,在他伤势最重,濒临死亡的时候,丢下他跟着敌人走,还说出那样伤人的话……
意外回来,她连一眼都不肯见他,一句解释都没有。
所以现在他怎么生气、发怒,甚至惩罚她都是情有可原。
她被戳中痛处,忘记要咬紧牙关,于是那根手指就这样探进她的口腔,去寻找那根颤动不已,根本说不出几句好听话,需要被惩-戒的舌。
但就算将牙关咬紧也无济于事,经过藏书阁那次,他已经熟门熟路地掌握了撬开她唇齿的方式,只需将手指卡在颊面上,就能让那道齿缝无法闭合,痴痴地等待着他来品尝扫荡。
他的呼吸晕在她耳后,明明已是深秋天气,她却像掉进了酷暑,多在太阳底下待一刻就要被灼伤。
事实上,耳珠子被包裹在湿热的云层里,的确传来了某种痛感。他是用了力气咬的,一定要她感觉到痛。
“嗯,疼……”
她仰着头往后躲,他却干脆将她的后脑勺一捧,迫使她看向他。
男子俯身将她圈禁的姿态,带来扑面而来的支配感。他的吻落在她发顶,动作有多轻柔,语气便有多强硬,“躲什么?上次不就已经做好准备了吗?”
他们都知道他指的是藏书阁那次,她揪住他的衣襟,残忍地问他能不能继续,要用自己来换取灵器。
现在回想起来,她真的是个很不称职的妹妹。
从什么时候起,她变得这样刻薄了呢?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戳他的心窝。
她仗着妹妹这个身份,在他这里任性妄为,是知道无论她做出什么错事,他都会原谅她。
这次呢?
他消气之后,仍旧会原谅她吗?
原谅她之后?又要为了她出生入死吗?
那样血淋淋,连腕骨都要断掉的场景,她不愿哥哥再经受一次。她没用到只能对着那大妖狂吼,却毫无办法救他。如果不是修罗族的血脉给了续了第二条命,他就真的灵脉全断,即便是救回来,也是生不如死。
而现在,男子紧贴着她面颊的手腕,精瘦有力,连嶙峋凸起的腕骨都是力量与美的结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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