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来接她。
天地之大,她该走去哪儿呢?
或许应该去找春晓?还是先回江陵?她还没在阿娘的坟前磕过头呢。
脚尖刚动了一下,又迟疑地停住了。
先前的激动顿时化为乌有,只剩下满腔毫无头绪的茫然。
她呆呆地在原地踌躇,出起了神。
恍惚中,一句低沉话语在耳边回响起来。
“如果你没有亲人就活不下去,那便将朕当做你的亲人罢。无论是兄长,父亲,还是夫君,都可以,朕不在意。”
“朕会拉住你,不让你掉下去。”
就是那个时候吗?对他心动的开始。
还是在他替她挡刀的那一刻呢?
刀尖扎透他的肩膀,他却像丝毫不觉得疼一样,专注地替她包扎着伤腿,那双深幽的眼眸中,好像只有她一人的存在。
一阵轻快的笑声打断她的思绪,一群垂髫小童们扯着线,在栽满柳树的护城河堤上奔跑,放肆欢笑。
婉瑛抬头,看见天空上飘着几只五颜六色的风筝。
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
已经到了放风筝的季节吗?
柳叶纷飞,记忆飘飘荡荡,落在那一年的奉天城门上,漫天大雪纷飞,他拥她入怀,在她耳边虔诚地祈祷:“让老天保佑我们小九健健康康,无病无灾,再也不要生病了。”
不知何时,眼泪已爬了满脸。
婉瑛情不自禁地回首,望向那扇黑幽幽的门洞。
那是困住她一生的囚笼。
——正文完
午后阳光和煦,静谧地洒满这一方空间,窗外传来啾啾鸟鸣。
姬珩靠在竹躺椅上,双目微阖,朦朦胧胧坠入了梦乡,似醒非醒之际,依稀听见了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他没有睁眼,只道:“不是说了,别来打扰朕么。”
来人没有回话,半晌,他觉察出不对,睁开眼,一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映入眼帘。
神思恍惚片刻,他自嘲地嗤笑:“竟然都出现幻觉了。”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触碰那张魂牵梦萦的脸,可当指尖触及那温热的皮肤时,他恍然意识过来,这不是幻觉,没有哪个幻象能如此真实。
“你……你不是走了么,怎么回来了?”
惊慌之下,他一时问出了傻话:“可是落下了什么东西?”
婉瑛摇摇头,小声说了两个字:“风筝。”
“……什么?”
她抬起泪眼看他:“今年的风筝,你还没给我。”
“……”
姬珩半天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内心五味杂陈,激动,紧张,怅然,失而复得的欢喜……俱化作一阵苦笑。
“风筝?是啊,风筝……”
昔年他曾承诺,往后她每年生辰,都做一只风筝给她,年年都守约了,只有今年的还没送。
婉瑛被他笑得有几分不安,抬眼偷偷去瞧时,笑声突然停了,紧接着,她被一只大手擒过去,眼前天旋地转,还没回过来神,唇就被人堵住了,舌头挤了进来,后脑被他的手强势掌控着,动弹不得。
婉瑛犹豫片刻,双手轻轻搭住了他的肩膀。
这微弱的回应令姬珩几欲疯狂,吻势愈发凶猛,他大口吮吸她的嘴唇,就像个渴到极致的人,迫不及待地吞咽掉她分泌的所有津液。
婉瑛开始窒息缺氧,本能地去推他的胸膛,他一手圈住她的两只手腕,不允许他们之间有丝毫缝隙存在。
“嗯……呃……”
婉瑛急促地喘息着,脸憋得通红,像搁浅在岸上的鱼。
他终于舍得放开她的唇,但吻没有停止,继续在鼻翼、脸颊、下巴处流连。
新鲜空气涌入肺部,终于能够呼吸时,他又狠狠地吻了上来,他们看上去不像在接吻,而像两头野兽在互相撕咬。
不知不觉间,衣裙散落了一地,婉瑛躺在他的身下。不知为何,有些害怕,她蹙起眉头,眼角红成一片,似要哭的样子。
姬珩安抚性地亲吻她的眼睛。
“抱紧我。”
他将她的两条手臂悬挂在自己脖子上。
婉瑛不自觉地缠紧,两人上半身紧紧贴着,毫无缝隙,但很快,她的手又掉了下去。
“不好好抱着吗?”
严厉的话语传入耳朵,语气有点凶,带着训斥意味。
婉瑛吓得睁开眼睛,看见他阴沉的脸。
事实上,姬珩在床上经常表现出控制欲过强的一面,无论是兴奋到发红的眼角,额角蹦出的青筋,还是过于粗暴的动作,都非常吓人。
“呃……”
婉瑛发出哽咽,泪水迅速在眼底凝聚。
他叹息一声,俯首下来吻她:“要好好抓着我,对不对?这样小九就不会掉下去。”
婉瑛委屈地点点头:“嗯……”
“所以手应该放在哪里?”
这回也不用他教,婉瑛自顾自搂紧了他的脖子。
“做得好。”
他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以示奖励,吻很温柔,却恶狠狠地质问:“小九都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婉瑛泣不成声:“因……因为风筝……”
“答错了。”
这句话之后,是对她的惩罚,婉瑛痛苦地发出呻.吟。
“是不是因为小九舍不得朕,所以才回来?”
身下的人没有回答,两眼失神,他又逼问:“是不是?”
婉瑛咬着唇哭道:“是……”
“那小九说一句喜欢朕。”
“喜……喜欢……”
她的头脑已经完全一片空白,只能跟着他呆呆地重复。
“喜欢谁?”
PMDUJIA“陛下……”
“重新说,喜欢谁?”
婉瑛愣住,在他阴郁的目光下,终于反应过来:“阿照……喜欢阿照……”
姬珩这才满意,低头与她交换了一个长到窒息的吻。
直到窗外夕阳西下,屋子被霞光笼罩,他们才从这种抵死缠绵的状态中停下来。
婉瑛趴在他的身上,早已累得昏睡过去,因为浑身沾满汗水,所以看上去闪着光泽。
姬珩一下又一下地抚摸她光滑的脊背,揉按着那凹陷的腰窝。
似乎是觉得不舒服,睡着的人发出细弱的声音,脑袋向上动了动,脸埋在他的颈窝里,像终于找到了一个喜欢的位置,呼吸变得平缓悠长。
姬珩梳理着她被汗水打湿的头发,亲吻她的额头,在她耳边轻声说:“既然回来了,就不能再走了,要永远喜欢朕,知道吗?”
婉瑛是被热醒的。
睁开眼,首先看见的是一堵精壮胸膛,她被皇帝夹着双腿,粗重的手臂如藤蔓般紧紧缠绕着,整个人被他搂在怀里,难怪会被热醒。
她揉揉眼,看见窗外漆黑一片,但床头点了一盏灯。
其实她已不怕黑了,但他还是习惯性地为她点灯。
心情有些奇怪,但婉瑛习惯性地不去多想。
借着灯光,她看见男人赤.裸的胸膛上遍布陈年旧伤,还有一些比较新的划痕,纵横交错,是他亲手割的。
她忍不住摸了摸,指尖下的触感凹凸不平。
怔怔出了半晌的神,可能是之前哭得太久了,忽然有些口渴,想要下床去喝茶。
她小心翼翼地搬开腰上的胳膊,方欲起身,腰间蓦地一紧,像被蟒蛇缠住,她摔了回去。
“去哪儿?”
头顶传来的嗓音冷得能凝成冰。
婉瑛抬头看向他,不知怎么紧张起来:“喝……喝茶。”
他紧绷的神态放松了些,眼神也重新变得亲切温柔:“小九口渴了吗?”
“嗯。”
“一起去。”
他也不让婉瑛下地,直接将她抱到桌前,摸了摸桌上茶壶,皱起眉,低头问怀里的人:“是冷茶,你能喝吗?”
婉瑛点点头,她实在是渴了。
姬珩便提壶斟了一杯茶,连着喂她喝了两杯,这才说不要了。
他自己也喝了一杯,然后抱着人原路返回,让婉瑛压在他的身上。他喜欢这种不舒服的睡姿,身上的重量能让他清楚地感知到,婉瑛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他思念过度产生的幻觉。
他抚摸着婉瑛的长发,又用手掌盖住她的眼睛,低声说:“睡罢,还早。”
眼前一片黑暗,婉瑛却觉得安心,她恍然发觉,无论是那粗糙的掌心,还是低沉絮语的声音,自己竟然有几分怀念。
眼皮越来越沉,将睡未睡之际,忽然听见他说:“以后要叫醒朕,不管是去哪里。”
意识彻底堕入梦乡之前,她记得自己点了头。
又回到了承恩宫,婉瑛觉得,这样的日子没有什么不好,反正已经习惯了,外面的世界虽好,可对她来说,太可怕了,她害怕熙熙攘攘的人群,害怕孤身一人,害怕天地之大,她却不知何去何从。
有时她会想,出宫那天,她站在丹凤门外,为什么要频频回首?她在等待什么?半路遇见那列以为是来抓自己的侍卫时,她的心底究竟是害怕多一些,还是期待多一些?
也许是这座宫廷最终驯服了她。
日子平静无波,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只是皇帝越来越黏她,不允许她走出他的视线范围之外。他不再去上朝,在御书房处理政事的时候,也要婉瑛陪在身侧。
“陛下真的不去上朝么?”
有一日,婉瑛坐在他的膝头,终于忍不住问道。
他一手揽着她,全神贯注地看着奏折,语气一本正经:“朕还要养病。”
婉瑛略有些无语:“不是都好了么……”
昨天晚上还龙精虎猛的呢,半点不像有病的样子。
他突然笑了,放下奏折,捏着她的下巴问:“嫌朕烦了?”
“不……不是,”婉瑛红了脸,支支吾吾,“就是觉得这样不好。”
其实大楚有内阁这套运转体制,天子上不上朝也不甚要紧,他只是不上朝,并不是不处理政事,但早朝毕竟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况且臣子们需要陛见天颜。
她绞尽脑汁地想了想,说:“陛下是明君,古往今来,明君都是要起早贪黑上朝的。”
姬珩听了扑哧一笑,下巴搁在她的肩头,叹道:“谁说小九是妖妃,分明就是个良于劝谏、堪比房杜的贤妃,朕若不去,岂不是辜负爱妃忠君体国之心了?”
“……”
第二日,他就上朝去了。
但焦虑的病症没有丝毫减轻,他夜里开始睡不着,婉瑛半夜偶然醒来时,总能对上一双泛着红血丝的眼睛,他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不知看了多久。
所以有时会被他吓到,小心地问:“陛下不睡么?”
他静静凝视着她,目光执着,阴暗,黏腻,像幽深的沼泽,藏着太多让人看不懂的感情,令人感到不适。
“朕睡着了,小九偷偷走了怎么办?”
“……”
实在是无法理解他的想法,自己都主动回来了,难道还会逃跑吗?无法说服一个疯子,所以婉瑛只好摇头:“不会的。”
“真的?”
“真的。
“那牵手罢。”
他伸出宽大的掌心,婉瑛犹豫着放上去。
当晚就这样牵着手睡了。
后来他渐渐地能在她身旁入睡,但睡得很轻,稍微动一下就会惊醒,再后来,能睡得沉一些了,但手脚还是牢牢地锁住她,只要一动就立即收紧。偶尔起夜忘记叫醒他,他会突然坐起来,在背后冷冷地质问她去哪里。
在他做出改变的同时,婉瑛也有了些小小的变化。
她开始试着跟女儿接触。
起初只是姬珩抱着孩子来找她,一个春天过去,孩子又长大了些,因为乳娘奶.汁丰富,养得白白胖胖的,眉眼长开之后,瞧着越发像婉瑛了,是个天然的美人胚子,依稀可以窥见日后的绝代风华。
这个时候的小孩是最可爱的,表情也更加丰富,姬珩又十分擅长逗小孩子,有时将孩子逗得哈哈大笑,婉瑛总忍不住偷偷去瞧,被姬珩发现了,就将孩子递给她。
“要抱抱吗?”
她一愣,摇摇头。
姬珩便也没说什么,继续拍着孩子哄她睡觉,只是神色有些许低落。
“我不会抱,怕摔了她。”
不知怎么,婉瑛脱口而出一句解释的话。
他怔了怔,随即笑了:“朕知道的。”
他从来不勉强婉瑛抱孩子,也不逼着婉瑛同孩子亲近,只偶尔带着孩子过来给她看看。小孩子长得飞快,一天一个样儿,他担心错过了这些,日后婉瑛想起来会后悔。
后来有一日,他因有急事出去了一趟,孩子本来睡得好好的,突然间大哭起来。乳母一时又没跟在身边,寝殿里只有婉瑛一个人,她急得不知怎生是好,见摇篮里孩子哭得小脸通红,似要背过气去,又不能不管,最后只能一咬牙,像取烫手山芋似的,插着孩子的两腋,将她抱起来。
说来奇怪的是,不知是不是天生血缘上的吸引力,还是这个陌生怀抱的气息很好闻,孩子一被她抱住,立马就不哭了,嘴里啊啊叫着,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稚嫩的小手在她的脸上胡乱地摸。
婉瑛心头一动,似被什么给击中,眼神刹那变得柔软起来。
姬珩进来时,看到的就是母女两个其乐融融的场面,他一时脚步滞住,直到婉瑛的一绺头PMDUJIA发被女儿抓住,疼得叫出声来,他才赶紧走上前去,哄着孩子:“朝阳乖,不能扯阿娘的头发。”
孩子已经到了认人的时候,看见父亲,张开双臂要他抱。
姬珩将她接过来。
婉瑛站在原地犹豫片刻,说:“她哭了,我才抱她的。”
姬珩温和地笑了:“朝阳也是你的女儿,不用跟朕解释这些。”
这之后的接触便顺理成章了,她逐渐可以抱孩子,亲孩子,带着孩子睡觉,偶尔心情陷入抑郁,而孩子又放声大哭时,会有轻微的烦躁,这时姬珩便会让宫人将孩子抱走,也不会责怪她。
孩子满周岁那年,他正式将她册封为公主,封号“朝阳”,终大楚一朝,封号与名字重合的公主,就只有这么一位。
这一年,天下改元“永安”。
永安元年春正月,帝大祀天地于南郊,亲飨太庙,下谕宣告臣民,咨尔美人慕氏,婉娩有仪,秉性柔嘉,宜进封皇贵妃。
皇贵妃有册宝,仅次于皇后之下,位同副后,因为过于位高权重,容易对中宫造成威胁之势,所以向来不予册封,只在死后追封。
自先皇后逝世后,皇帝虚悬后位多年,如今又遣散六宫,只留慕氏一位后妃,众臣民本以为她封后是迟早的事,却没想到,最后封的是皇贵妃,一时都大感意外。
“会不高兴吗?”姬珩私底下问过她此事。
婉瑛只是淡淡摇头。
她从来不在意名分这种东西,姬珩知道,哪怕他将她册为皇后,她也只会是一副宠辱不惊的神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婉瑛才是真真正正的淡泊名利之人
即使是这样,他还是向她温声解释:“皇后不好当,当你坐到那个位子上,你便不再是你自己,而是亿兆子民的母亲。你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要接受全天下人目光的审视,一言一行都要合乎礼制,稍有不对便会受到抨击,这副担子太过沉重,先皇后就是累死的。”
说到这里,他微微笑道:“小九,朕要让你做朕最钟爱的皇贵妃。”
婉瑛闻言,也没多想,点点头。
无论是皇后还是皇贵妃,对她来说都相差不大,但心里却陡然冒出一个念头,难道他还在意克妻这种荒诞不经的话吗?
正月初九,婉瑛生辰,为了恭贺皇贵妃千秋芳诞,御花房派人送来了几盆精品牡丹,供皇贵妃赏玩。
据说宫里最近来了个新花匠,是洛阳人,最擅莳花,他也真是花了不少巧思,还未到牡丹花开的季节,可这几株牡丹却一朵朵大如海碗,娇艳动人,最难得的是还花开并蒂,前来送花的宫女是个伶俐人,笑说这象征着帝妃恩爱无双。
这话便说到了皇帝的心坎上,当即龙颜大悦,对她大加赏赐。
这里一片岁月静好的恬淡光景,那边却陷入了混乱状态。
再好看的花到了孩子眼里,也是不知珍惜的。朝阳公主正是贪玩好动的年纪,见那花开得鲜艳,便毫不犹豫摘了往嘴里塞,吓得一帮太监宫女脸色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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