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坐电梯到一楼后,她突然很想出去走走,不走远,就去大门里看看熊熊燃烧的篝火。但刚走到门口,沿道的路灯次第亮起。是余温钧的车行驶到前门了。
尊贵的国王陛下回来了。
墨姨和其他轮值的佣人纷纷准备走到门口迎接,贺屿薇后退几步,沿着反方向,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了。
墨姨无意间看到她的背影,默默摇摇头,真是上不了台面的女孩!
李诀身为少数能直接上五楼的人,他拎着余温钧的公事皮包乘坐电梯,但一开门后略微惊了下。
余哲宁身边的那位阴沉小保姆如同蹲着的石狮子般安静等着他。
她往他的身后看。余温钧不在?
“有什么事?”李诀冷冷说,但想了一下又问,“难道余龙飞又招惹你了?”
贺屿薇摇摇头,她问:“我能跟余董事长说一些话吗?”
“他明天出差。现在应该在楼下听墨姨汇报,之后要去游泳。”李诀也没多问,只说,“他应该还没进泳池。”
余温钧是在独自通往地下泳池的道路上被小孩堵住。
他明明都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却继续大步往前走,头也不回。
贺屿薇不得不出声叫住他,并赶紧绕了个圈,跑到他前面。
好久没有快速奔跑,整个人都像一个乱糟糟的疯子,而知道余温钧不喜欢冗长的对话,贺屿薇打了声招呼,便语速很快地说了四件事。
第一件事,贺屿薇转述了余哲宁对他和栾妍当晚单独见面的解释,以及,余哲宁承诺过,之后不会和栾妍单独相处。
(贺屿薇再次强调: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单独见面)
第二件事,她已经把余温钧扔给自己的手帕,洗好烘干,想要还给余温钧。
第三件事,她打算在圣诞节休三天的假,而在休假期间,她会离开余家,回一趟秦皇岛。
第四件事,她想学着去泡咖啡,所以会用余家的咖啡机和咖啡豆,她会用工资支付损耗的咖啡豆钱。
贺屿薇尽力清楚地说完这些琐事,余温钧也就静静地听着。
他一直没表态。
身边缺少李诀这个传话筒,她更不知道谜语人在想什么。
贺屿薇脑子一乱,慌里慌张地逼问:“您……反对吗?”
余温钧这才开口:“前三件事都和我无关。第四件事,没有反对的理由。跟墨姨支会一声,你去做吧。”
只是简单的回应,贺屿薇的心却踏实了。
她双手交握,诚挚地说:“等我学会冲泡咖啡,也会端来给您尝尝。如果您有喜欢喝的咖啡口味,我也会学着去做。”
如果李诀在场,他免不了想,小丫头怕不是要赤裸裸地勾引余温钧吧?勾引倒也不稀奇。但居然用如此拙劣和
不上档次的手段去勾引,真让人齿冷。
余温钧本人没接这句话。
他看了她一眼,将贺屿薇双手递来的手帕揣进兜里,和她擦肩而过,继续朝着泳池的方向走。
贺屿薇也(莫名其妙地)适应了他的脾气。她默默瞻仰着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再轻手轻脚地离开。
她对他的态度,永远是小心翼翼。
刚开始是畏惧,随后是怀疑、迷茫和嘀咕,到如今才发现,其实还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尊敬。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余温钧这人在贺屿薇的心中,他已经是和墨姨并肩属于“长辈”级别的尊敬人物,他们都像是爷爷奶奶,应该优先考虑且进行“孝顺”的。
晚辈学了一项新技能后给长辈过目,这在贺屿薇眼里是很普通的事,这和男女之情,没有任何的关系。
她回到房间,就满心欢喜地跑去摸圣诞雪花球了。
圣诞节的脚步越发近了。
余家连续几晚都有盛大的派对,墨姨原本要再开车带贺屿薇去道观,给爷爷奶奶烧纸钱,也一直抽不出时间。小钰也忙得要命。
贺屿薇依旧只在三楼待着。
偶尔靠近窗户能看到庭院里燃烧的篝火,外缘是暗的,内里却火热。各种形状的豪车顺着那一条蛇形车道安静地驶进来,再驶出去,根本都看不到宾客的脸。
神秘宅邸依旧像一张寂静诡异的大嘴,吞吐着一切。
而在寒冷的清晨和夜晚,庭院会有十几名穿着桔红色衣服拿着高压水龙头冲洗车道的清洁工,还有运送鲜花、食物、酒水和物资的橘红色卡车从另外的后门道路行驶进来。
贺屿薇和余哲宁都不爱参与这些热闹。
就像巨大城堡里被遗忘的两个寂寞孩子,余哲宁除了康复运动,还在搞什么他的期末建模作业,贺屿薇则拿着针和毛线,低头织着东西。
某天下午,他俩花费五个小时,用彩带和发光球装饰了一棵小型圣诞树。直到,余龙飞破门而入。
身为家里最耐不住寂寞的人,余龙飞邀请余哲宁第二天去城里,美曰其名,散散心。
余龙飞不允许贺屿薇同行。
毕竟,带一个不能闻酒味,时时刻刻都想戴口罩的土气小保姆会拉低龙飞少爷的格调。
贺屿薇把这两个少爷送走后,自己回到五楼房间。
手套已经织得差不多了,她计划在圣诞节的当天送出去。虽然比起余哲宁的圣诞雪花球,手套似乎有些不上档次,但加上游戏手柄,也算是她的心意吧。
贺屿薇翻着那本英文咖啡书,如果能学会冲泡咖啡,离开余家再找工作也会方便吧。
能拿到WHV打工签证,她可以去国外咖啡店当咖啡师。
最近日子,贺屿薇的口语在高教授的魔鬼训练下有了显著进步,但出国依旧只是一个过于遥远的念头。她趴在床上看着英文字典首页所写的WHV三个字母,很快睡着了。
再醒过来是中午,小钰疯狂发微信让她下楼。
小钰让她穿上外套,塞给她两个篮子,自己则提着一个暧水壶和帆布包,两个女孩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车库旁边的草坪上。
余家沿着车库的西侧盖有一个倾斜盖顶的檐廊长亭,是来自余温钧最中意的建筑师中村拓志的手笔,墙体和通道在太阳光之下投下深深的影子,雨天则像个静静的鹊巢。
小钰铺上毯子,和贺屿薇并排在长亭下面坐着。
“其实想带你去温室花园,巨美!但墨姨说不行,因为可能会遇上家里来的客人,就让我们到没人的地方待着。你有机会一定要看看户外花园,春夏秋景色都是一绝!”
等明年春天来临,自己应该会离开。不过,贺屿薇还是憧憬地点点头。
“咱俩也办个老百姓的下午茶。”
小钰从篮子里掏出一个保温杯和两个纸杯,问她喜欢喝红茶还是绿茶。
“都是特别贵的茶叶,但碎得厉害,不能招待客人,我就拿过来喝了。嘿嘿,还拿了水果和馅饼,都是派对上没来得及端上去的东西。”
空气清新极了。贺屿薇抿一口热茶,在小钰“不要浪费食物”的碎碎念中,看向远方。
像是这种在闲散时间能偶尔出来望风,看着远方蓝色晴空里的大团云彩,她就觉得自己补充了“高能量”,比和人相处省事多了。
贺屿薇转头对小钰说:“马上要过圣诞节,我知道你很忙,虽然咱俩能天天在走廊见面,但也不能多聊天。”
小钰停止咀嚼,扭过头“啊”一声。
“我想提前送你圣诞礼物。嗯,是拿你送我但我穿不下的毛衣拆开的线织的。我也给墨姨织了围巾和袜子。”
贺屿薇擦擦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用粗羊毛线勾成的迷你甜甜圈挂件。
这是她严格按照栾妍给的烘培书上的甜甜圈图片,一比一,钩织出来,
甜甜圈的面包胚用棕色毛线编织,再用六色毛线的组成覆盖在上面的糖霜,连钥匙圈也都是用毛线打的。毛线的整齐排列,本身就有种视觉上的治愈感,而毛线甜甜圈用量扎实,摸上去绵软,又乖又萌的。
贺屿薇用毛线勾了六个不同颜色的甜甜圈,又从中挑选出两个最完美的品相,才敢送给小钰。
小钰惊讶极了。
余家的佣人们表面上不八卦,其实对新来小保姆挺关注的。他们也知道,贺屿薇正给余哲宁织手套,因为她的身上无时无刻不带着毛线和针。
与此同时,他们也觉得小保姆是个不自量力的恋爱脑。
小钰没想到,贺屿薇不仅仅给余哲宁织手套,居然还记得她和墨姨。
贺屿薇脸一热,忙说:“当然记得!墨姨是长辈。而你……”
小钰玩着手里的甜甜圈,随口问:“我怎么了?”
“其实,我每次看到你出现在三楼,都会觉得特别、特别、特别的高兴。”
小钰的身子往后退:“救命,你要跟我表白吗?”
最关键是,贺屿薇说这些话的声音很小。一个平时极度沉默内敛的人突然坦白心意,换成谁都扛不住。
小钰想了想,便从旁边的篮子里掏出几块巧克力。
“来来,吃块友情巧克力吧。这种高级手工巧克力在冷的时候吃才好吃,热的时候就化了。”
顺利送出给小钰的礼物后,贺屿薇的心情更好了。
今天很冷,但外面的阳光照在贺屿薇的头发上。她满足地眯起眼睛,正在这时,眼前的光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余龙飞叉着腰,在上方笑眯眯地看着她。
美好的光阴立刻就消失了,贺屿薇几乎原地跳起来。
“盆栽姐,你的主人回来了,赶紧先把这货运到他房间里。”
余龙飞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纨绔子弟,把余哲宁送回来,准备从车库里换辆正经点的车再开去公司。而因为玖伯的女儿在,他也不打算拿小保姆寻开心。
此刻,身后的余哲宁,却用直勾勾目光看着野餐垫上的食物。
贺屿薇被提醒后才看到余哲宁后,她轻快地朝着他跑过去。
但余哲宁却用一种她从未听过,仿佛像从墓地里传来的阴森寒冷的声音说:“谁让你留下它的。”
它,是什么?
贺屿薇不解地站住脚步。
余哲宁却大步走来,挥起拐杖。空气中传来不详的划破声,伴随着小钰的惊呼,她带来的不锈钢保温杯一斜,残留茶叶蜿蜒地洒在地面,野餐毯上的各种食物都被扫到一边。
余哲宁几乎是厉声说:“我不是吩咐过你,让你把它扔到垃圾桶里吗?”
众所周知,余哲宁是三兄弟里脾气最为温润的一个。他也是个君子,动口不动手。因此当他突然释放出强烈攻击性,余龙飞和小钰都极为惊讶地看着他。
贺屿薇也惊慌失措,却在某个很神奇的一瞬间,又醒悟了什么。
余哲宁此刻用拐杖指着的,是小钰刚刚递来而贺屿薇却还没来得及吃的手工巧克力。
巧克力。巧克力!
贺屿薇突然想起来,前几天,栾妍托自己送给余哲宁一盒手工巧克力,
他却让她扔到垃圾桶。
贵价巧克力都有很大的包装盒,贺屿薇也不知道该扔到哪里而带到厨房。难道,小钰因为贪吃而偷偷留下了?而她刚刚所分享的,就是栾妍送余哲宁的那一盒手工巧克力。
一时间,贺屿薇的舌苔处泛起强烈的苦意。
余哲宁依旧看着她,但他就像变成另外一个陌生人,他此刻看她的表情,如同看着世界上最为轻蔑也最痛恨的一个仇人,恨不得当场处之为快。
余哲宁抿着嘴,弯腰费力地把剩下的几颗巧克力珍重地拿起来,装进口袋里。
她听到他嘲讽地低语:“真荒谬。”
旁边的余龙飞和小钰对发生什么毫无头绪。余龙飞皱眉看向贺屿薇,要她给出解释。
小钰却仿佛有点明白:“啊,今天是我逼着屿薇要她陪我喝茶的,这里的食物都是我准备的——”
余哲宁深呼一口气,他直起腰。
刚才的暴怒和失态,仿佛是一瞬间的错觉,他低声说:“算了,无所谓。就当是我发神经。”
他之后谁都不理睬,自己拄着双拐往宅邸的方向走。贺屿薇手足无措地站着,小钰推她一下,她才匆匆跟上。
余哲宁回房间后再也没提这件事,继续进行康复训练,脸色如常地在房间里看书和上网课。
之后到晚上,余哲宁反而跟她道歉了。
他的原话是,既然让别人处理巧克力,别人是扔掉还是“私自”吃掉都无所谓了。
说到“私自”时,他的语气加重。
贺屿薇低着头反复说“对不起”,脑子里很乱。
“算了,无所谓。”余哲宁再说。
他的态度平静,甚至于……冷淡。
贺屿薇想解释什么,话到嘴边咽下去。
她轻声说:“下一次,无论你吩咐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把属于自己的工作交给别人了。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余哲宁也只是“嗯”一声。
贺屿薇回到房间后,静静地看着床头柜上的雪花球。
其实,余哲宁很重视栾妍送的那一盒巧克力吧。他今天能直接从琳琅满目的食物里精准地辨认出来,肯定是曾经上网搜过这盒巧克力里面的形状吧?还是说,余哲宁一直还在内心提防她,觉得她是“哥哥派来的奸细”?
明明贴身照顾男生快三个月,但他像雪花球里的城堡,近在眼前,整个人其实距离自己很远,根本触摸不到。
她辗转难眠,到零点才睡去。
####
第二天,余龙飞特意跑过来逼问她昨天什么情况,贺屿薇一口咬定不知情,而僵着的时候,几日未见的栾妍居然出现了。
余龙飞立刻抛下小保姆,笑着说:“我哥出差,你没事跑到小叔子们的房间,就那么饥渴难耐吗?”
栾妍的脸上依旧是灿烂的笑容,她扬起下巴:“听说,李诀现在要和你并驾齐驱,他要从李秘书变成李总了?”
被戳到痛处,龙飞少爷的嘴巴也只会变得更恶毒。他再阴笑着说:“呦呵,你还知道‘并驾齐驱’这个词?毕竟,你永远都比不上Sarah的一根手指,也不可能和她并驾齐驱。”
英文名字说出口,栾妍的脸色迅速变白。而套房里的余哲宁闻声也缓慢走出来,喝止住余龙飞。
栾妍稍微定神,对着余哲宁说要借他的小保姆用一天,余哲宁点点头。
贺屿薇低头跟着栾妍走,听到了几句余哲宁和余龙飞的对话。
——哥最近在忙什么?家里光举办宴会,他的人又不出现。
——去新加坡出差呢。我也急着见他,这还一堆集团里的事等他批呢。
栾妍叫贺屿薇陪她做烘培。
两个女孩子站在开放式的厨房,在亮银色不锈钢的碗搅拌着鸡蛋和面粉,偶尔有白色的面粉,像雪花般轻轻地洒在工作台上。
贺屿薇甚至不知道自己正在干什么,她此刻站在厨房里也只是根据栾妍的指示行事,偶尔回头看到栾妍漂亮的侧脸会立刻垂下目光。
“你挺不爱说话的。”栾妍说。
贺屿薇经常收获这种评语,她并不在意,只是低头洗薄荷叶,洗各种餐具,再默默递过去各种烘培工具。
30分钟后,薄荷曲奇饼干从烤箱里端出来,栾妍把墨姨叫进来,让她把一半的饼干交给玖伯。
“他肯定有办法交给余温钧。”
墨姨刚要说什么,栾妍脸上的灿烂笑容更盛,提高声音说:“谢!谢!PLEASE!”
墨姨下垂的嘴简直像抽筋一样硬扯着,最终默默听从这个命令。
栾妍转过身子,她吐吐舌头:“这个佣人主管看不起我。她觉得,我不配成为余家女主人。哼,我们去一个没有她在的地方待着,好不好?”
贺屿薇也只能点头答应
“你真的好安静。不过,这也挺好的。我已经跟余哲宁说,今天剩下的时间给你放假。到吃晚饭前,你能一直陪着我吗?”栾妍说,“至少,你和我能当朋友吗?”
之后,栾妍拽着贺屿薇走出厨房。
一路上,栾妍抱怨着,这宅邸离市中心的繁华商业区太远,前几日有工人来到她这层的露台,把什么防火梯拆掉两节,她都见不着余温钧的脸,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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