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妻为后 (捌月)

姜立是世子，大概喜欢文房四宝，她立马吩咐红棉下去置办。
与此同时，寂静的大殿内，燕聿冷冷地扫了一眼跪在下面的姜溪。
“哦？所以呢？”
姜溪欲言又止，好半晌道：“属下一时失言，这便下去领罚。”
燕聿却道：“宣怀国公世子来见。”
姜立很快进了宫，见到姜溪的那一刻，姜立明白了皇帝召见他的用意。
燕聿抬眼：“世子对朕有意见？”
“不敢。”
燕聿面上露出一抹笑，但笑意完全不达眼底。
“既如此，那想来你是支持朕的。”
姜立抿了抿嘴，他敢说不字么，他慢慢磨出一句。
“陛下是真心的？”
燕聿语气坚定：“自然。”
姜立沉默片刻：“臣担心臣妹的安危。”
燕聿：“你认为朕护不住她？”
姜立没说话，姜溪在旁边替姜立捏了一把汗。
燕聿：“她的身边有朕的影卫在。”
姜立：“谢陛下。”
姜溪随着松了一口气。
良久，姜立和姜溪从大殿里走出来，姜立凉飕飕地瞪着姜溪。
“你动作还真快，一点儿也不给我反应的机会。”
姜溪摸了摸鼻子：“哥，职责所在，勿怪。”

姜立扯出一个充满凉意的笑：“回去再跟你算账。”
他现在要去见妹妹，岂料，姜溪也要跟着去。
姜立冷眼：“你别来碍事。”
姜溪紧追不舍：“你别怪妹妹。”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怪她了？”
“你的脸这么黑，会吓到妹妹的，你要不先冷静几天，过几日再去找妹妹。”
姜立停了下来：“呵，你禀告了陛下，难道没知会妹妹一声？”
姜溪老实道：“我写了封信。”
姜立头疼：“以后要怎么跟祖父祖母他们交代？”
“这事儿——”姜溪看向背后巍峨的宫殿。
姜立懂了，他到底是听了姜溪的建议，没有急着去找陆清悦。
他现在急需缓和一下自己的心情。
大理寺的官兵花了好些时日，抵达了江封徐家，徐家人游刃有余地坐等着官兵上门。
等待中的齐羡心底越来越慌，他总觉得出事了。
姜立平复了几天心情，去见了陆清悦，姜溪不放心，特意跟了来。
见面的地方在阅鲜楼，陆清悦莫名有一种做了坏事，被大人抓包的紧张感。
绿玉看出了她的心事：“夫人，你没事吧？”
陆清悦摇了摇头：“没事。”
她去到时，桌上已经摆好了许多她爱吃的佳肴。
姜立站了起来：“来啦，坐。”
姜立在陆清悦面前一直是一副有些严厉的大哥的模样，陆清悦有些怕他。
最主要的是她也没怎么跟姜立单独相处过，因此，她跟姜立不算熟悉。
她站在门口，很是拘束地喊了一声大哥哥。
姜溪在桌子底下踢了踢姜立，拍了拍身旁的圆凳：“妹妹，快来坐。”
陆清悦慢慢走了过去，在姜溪身旁坐下后，悄摸望了一眼姜立的脸色。
姜立缓了缓神色：“你还没用午膳吧，先吃些东西。”
陆清悦点了点头，吃东西的时候，姜溪在旁边一直与她说话，缓和她的心情。
陆清悦心里想着事儿，吃了一点就没胃口了，两人见她停了箸，便问。
“可是饭菜不合你胃口？”
“妹妹想吃什么，我叫人送来。”
陆清悦吸了一口气，望向姜立：“大哥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儿？”
真要问时，姜立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他犹豫了好一会儿，试探道。
“你…你跟王公子…”
陆清悦坦白：“我知道王公子的身份，对不起，瞒了你们那么久。”
姜立抿了抿嘴：“那你是怎么想的？”
陆清悦：“嗯？”
姜立：“既然你知道王公子的身份，那你也应该清楚这里面的厉害关系。”
陆清悦低了低头：“我知道，这里面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我现在没办法跟你们说清楚，但你们放心，我不会连累你们的。”
姜立蹙眉：“你在说什么傻话？我不是担心你连累我们，我是担心你自己的安危。”
陆清悦抬起头，眸光坚定地注视着姜立。
“我做的一切我自己会承担，我也会向王公子说清楚的，到时候，要是牵连了怀国公府，你们只管说不知道就是了。”
听着这番撇清关系的话，姜立心中一噎，他看向姜溪。
姜溪别开头，自己惹了人，自己哄。
姜立实在不知道怎么哄人，赶忙道：“我叫你来的本意，并不是要责怪你，我…”
姜溪还是第一次见姜立这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他出言帮腔道。
“我和大哥已经见过王公子了，妹妹，你都不知道，大哥为你了安危，脖子有多硬，我都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陆清悦语气顿时紧张了起来：“那王公子没有怪罪大哥哥吧。”
姜立正想接话，姜溪憨笑：“没有，不然我们哪还能见到妹妹啊。”
陆清悦小脸唰的白了，那岂不是到了杀头的地步，也就是说，他们差点儿就回不来了？
姜溪意识到说错话了，连忙摆手。
“不是不是，方才是我说得太夸张了，还没到那么严重的地步。”
姜溪给了姜立一拐子：“是吧，哥。”
姜立重重点头：“对，妹妹，你别担心，我们这不是好端端的嘛。”
陆清悦完全没听进去，她眉头紧锁：“你们以后不要为了我的事，去开罪王公子。”
姜立郑重道：“你是我们的妹妹，无论出了什么事，我们都会站在你的身后。”
陆清悦声音弱弱道：“可是…”
姜立端起哥哥的架子：“没有可是，妹妹要听哥哥的话。”
陆清悦：……
这话令她一下子都忘了担心了。
姜溪：……
还说我嘴笨，你也不遑多让。
姜立看着两人有些无语的表情，咳了咳道：“我的意思是，我们作为哥哥，会护着你的。”
姜溪跟着点头，并拍了拍自己结实的胸口：“我比较厉害，我帮你把坏人都打跑。”
两人好说歹说，才让陆清悦放下心来，陆清悦对姜立稍微亲近了一点儿。
“谢谢大哥哥如此为我着想。”
姜溪：“我呢，我呢？”
“谢谢二哥哥一直保护我。”
姜溪羞涩地摸了摸头：“不用客气。”
姜立闻言，耳朵竖了起来，这话的意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他瞥了一眼姜溪。
这小子肯定还有事儿瞒着他。
陆清悦露出了笑：“对了，我今日来有些东西要给你们。”
她向着绿玉抬了抬下巴，绿玉捧上一大一小两个盒子。
陆清悦拿起了大的盒子放到姜立的手边：“这是给大哥哥的。”
“大哥哥送了见面礼给我，我寻了些文房四宝来，还请大哥哥莫要嫌弃。”
姜立一下子心情愉悦了：“好端端送这些做什么。”
陆清悦：“就当是回礼了。”
绿玉笑着插话：“夫人寻这些花了不少心思。”
姜立打开看了看，里面的文房四宝都是上好的，能看得出来是花了心思的。
陆清悦拿起小盒子递给姜溪：“这是给二哥哥的。”
姜溪看了一眼姜立的大箱子，姜立勾起得意的笑。
但下一刻，他笑不出来了，因为姜溪的是一对护腕，而且是陆清悦亲手做的。
姜溪珍重地抱起盒子：“谢谢妹妹！”

姜溪挽起袖子，露出了明晃晃的护腕：“哥，来过几招？”
姜立烦躁：“啧，你能不能给我滚远点。”
姜溪转着手腕，有意无意炫耀着自己的护腕：“哥是在嫉妒妹妹送我护腕吧？”
姜立拳头硬了：“接招！”
姜樊站在廊下看着院中打斗的两人：“这两小子在闹腾什么？”
沈氏笑着迎上来：“悦丫头送了溪儿亲手做的护腕，但只送了立儿文房四宝。”
姜谢闻风而来：“怪不得溪儿那小子一大早就来找我过招，打的是这个心思。”
陆清悦今日陪着兰婳去应采桑等贵女小聚，两人见到了一位新的小姐妹。
应采桑站起身对着陆清悦和兰婳道：“这位是太傅之女，王潼。”
后又对着王潼道：“王姐姐，这两位便是我方才与你说的兰夫人和陆夫人。”
双方见过礼后，互相打量起对方。
陆清悦记得太傅之女，是大哥哥姜立的准世子妃，但因丧事两人才推迟了成婚之日。
王潼温婉贤淑，知书达理，陆清悦看着心生好感。
王潼也细细打量起了陆清悦，她就是世子的妹妹了，天底下竟真有这样标致的人物。
应采桑拉过三人：“来，都坐吧。”
王潼坐下后还在打量陆清悦，陆清悦对着她微微一笑。
王潼主动开口：“妹妹的大名，即便足不出户，我也听说过。”
这话稍有不慎，便会被当成讽刺挖苦的话，但王潼的语气温和又真诚，面上还带着善意的笑。
陆清悦腼腆道：“王姑娘说笑了，我哪有什么大名，不过是闹了些风波，惹了些笑话罢了。”
“非也，我拜读过妹妹的诗作，很早便想与你结识了。”
陆清悦含笑：“今时也不晚。”
罗玉卿插话：“何止不晚，以后你们俩还是姻亲姑嫂关系呢。”
两人闻言，对视一笑，王潼一点儿也不扭捏，处处落落大方，与陆清悦相处得很融洽。
兰婳微微有点儿吃醋：“哼，有了新的姐姐，就忘了旧的姐姐了。”
陆清悦立马转了过去：“谁说的，我最想着你了。”
应采桑噗呲一笑：“是啊，谁不知道，陆夫人这么怕冷的人，大冬天的天天跑去替你解闷。”
兰婳笑容温婉地拉了拉陆清悦的手：“我知道她记挂着我。”
罗玉卿打趣：“哟，那方才是谁酸溜溜的，常言道酸儿辣女，莫非是腹中的小公子？”
众人掩嘴轻笑，兰婳跟着笑骂道。
“就你嘴贫！”
众人凑在一处说说笑笑，不知不觉打发了一整个下午。
陆清悦将兰婳平平安安送回到了宋府，才回了自己的府邸。
她正要往自己院子走，便看到管事的在斥责齐羡。
齐羡满腹心事，低着头没有回话。
陆清悦问道：“这是怎么了？”
管事的闻声快走几步，来到她的面前。
“回夫人，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近来总心不在焉的，常出差错。”
陆清悦手指微动，算算日子，去江封的官兵也该回来了，齐羡应是惦记着自己的姐姐和案子。
她道：“我与他说几句，你先下去吧。”
管事的走后，陆清悦对着齐羡轻轻喊了一声，齐羡耷拉着头走到她面前。
“夫人，对不起。”
“没事，我知你在担心什么，但你这样子下去只会干倒活。”
齐羡猛地抬起头，可怜巴巴：“夫人，别赶我走。”
“我何时说要赶你走了？我准你两日假，你只管好好歇歇。”
齐羡感激地眨着眼睛：“谢夫人。”
随着他心中的不安愈加强烈，他找到了陆清悦，在她的面前跪下。
“夫人，能否替我收着这木牌？”
陆清悦启唇：“我不是说了…”
齐羡摇头：“夫人，我的感觉一向没出过差错，我的姐姐在他们手上，我的案子怕是凶多吉少。”
他双手捧着木牌跪得端端正正，大有一种陆清悦不收下，他就跪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陆清悦抬了抬眼，绿玉会意，拿过了齐羡手上的木牌。
齐羡磕了两个头：“谢谢夫人。”
在齐羡的提心吊胆中，官兵于这日来到府中。
他的感觉没有错，他的案子确实有点儿棘手，徐家利用齐嫣反将了齐羡一军。
领头的官兵：“夫人，他报假案，偷窃主家东西后，还诬告陷害主家，我等奉命来抓拿他。”
被官兵押走之前，齐羡回头望了陆清悦一眼。
陆清悦对着他说了一句话：“他们很快就会去替你的。”
齐羡眼底微亮，夫人这是给了他一句承诺，那他只要安心等着就好了。
对于他的罪名，齐羡没有认。
审理的人想要对他用刑，奈何他的上头似乎有人护着。
不能用刑，又问不出东西，审理的人只好把齐羡暂时收押了。
官兵不敢对他用刑，定是夫人在暗中护着他，齐羡安安稳稳地靠着牢中墙。
然而他放心得还是太早。
徐家人打听到风声，除了徐枫一房的人，还有徐舟这一房的人，也聚到了一起商议对策。
尤氏：“难道又是那个陆氏女做的好事？”
徐枫：“那个陆氏女可不简单，齐羡这小子攀上她，真是让他踩了狗屎运了。”
徐舟：“二哥，这齐小子断不能留了，只有他死了，这桩案子才能清净。”
接着，他又对着徐盛道：“盛儿，那齐家女也不能留太久。”
徐盛不乐意：“三叔，那齐家女我还没玩腻呢。”
“再说了，她就是一介女子，日日被我锁在房里，还能有翻天的本事？”
徐茹忍不住出声：“哥，世间女子多得是，没了再寻一个就是了。”
徐云伊跟着道：“堂哥，堂妹说得不错，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不能拘于女子。”
徐舟赞成地点头，他这女儿什么都好，有见识有远见，只可惜不是个男子。
徐盛大声嚷嚷了起来：“闭嘴，我们说话，哪有你们俩女人插嘴的份儿。”
徐茹委屈地看向自家父亲徐枫和母亲尤氏，两人没有说话。
徐舟也没有替徐云伊说话，徐云伊默默掐紧了手心。

徐枫叹气：“本以为篡改他的年纪，就能对他用刑。”
“要是他受不住刑，他死在牢里，既省了我们的事儿，又也不会留下把柄。”
他拍了拍手：“万万没想到如今非但不用刑，还把人拘在了京城里，还不能使赎要法子。”
徐舟想得更深入一些：“篡改那小子的年纪，反而起了反作用，二哥，你说，会不会京城那边已经发觉了什么？”
徐枫沉吟：“说不好，就按你说的做吧，尽快除了那小杂碎。”
没过多少日，很快有人摸到了牢房里，要让齐羡暴毙在牢中，彻底按死这桩案子。
黑暗中，一阵打斗后，官兵们把摸进来的人全部按在地上，并扯到了他们脸上的黑布。
姜立出现在了牢房里：“徐家的人还挺有本事，手脚都伸到京城来了。”
抓到了人，他连夜进宫向皇帝复命。
燕聿负着手背对着他：“这些年他们在江封做了不少小动作，齐羡与徐家一案交与你去办。”
徐家的野心不灭，正愁没借口去清理他们。
姜立：“是。”
因为要彻查徐家的事儿，齐羡一案暂时放到了秋后再审。
齐羡请求狱卒帮他传话，狱卒知道他背后有些干系，没有推辞。
陆清悦领着绿玉来到牢前，正巧遇到了要提审昨夜被伏之人的姜立。
姜立见到她，狠狠皱起了眉头：“妹妹，这里又脏又乱，你怎么来了？”
陆清悦：“齐羡那孩子先前在我府邸做了几日杂役，我带了些吃的来看他。”
姜立：“叫人送进去就是了。”
陆清悦微微摇头：“他还有话要与我说。”
姜立看着眼前出水芙蓉似的妹妹，又看了看这昏暗脏乱的牢房。
他叹了口气：“你先站这儿等一会儿。”
陆清悦安安静静站在原地等候了一小会儿，姜立领着齐羡出来了。
齐羡见到陆清悦，双眼比这火烛还要亮堂，他除了有些脏，并未受伤。
其实官兵来带走齐羡时，陆清悦就知道了燕聿的用意。
燕聿是想用齐羡一事向徐家出手。
齐羡才九岁，按照大燕的律例，非谋反和杀人等严重罪行，均不论处。
犯盗窃可用赎刑，也就是以金银赎罪。
而徐家人篡改了齐羡的年纪，伙同提审之人想对齐羡用刑，逼他认罪。
也相当于自己断了赎刑这一条路，那么府衙就可以理所应当地拘着齐羡了。
徐家的这一番操作，燕聿估计要被徐家蠢笑了。
姜立在背后压着整件事，在明确了齐羡的年纪后，下了死令，不许任何人对齐羡用刑。
姜立对着陆清悦道：“我今日来也是要把他带出去的，去外边说吧。”
陆清悦点了点头，姜立领着三人去到了一处安静的地方。
姜立还得去提审犯人，便吩咐手底下的人在这里守着。
齐羡对着陆清悦感激不已：“谢谢夫人在暗中保护我。”
陆清悦干巴巴一笑，她哪有那么大的权利去干涉府衙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