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游来的几个汉子恐林大郎在水中因痛哭而失温,便拉着小舟和林大郎一起回了沙滩。
岸上百姓见状纷纷围了过来,见本落难于海的默娘此时虽然没了生息,却神态安详,面上一点落水后的狼狈也无,素面清净,身着上佳的缎面衣裳,这奇异的一幕令百姓皆纷纷大惊。
“呀,这是默娘?”
“是的,是的,就是默娘。”
百姓交头接耳,虽觉怪异,但思及默娘生前多次勇救落难船只,为出海之人预测吉凶的功绩,皆恍然大悟。
“林大郎,莫要哭了,莫要哭了,默娘定是功德圆满,上达天听,被天庭神仙召去位列仙班了。”
说着,有百姓指着默娘身上的衣物道“你瞧,默娘身上所穿定是仙衣,否则怎会有蚕丝之光泽,却仍能在潮湿之处不见侵蚀?她定是神魂被召至天宫受封,却又顾及礼仪孝道,不忍你们跟着伤神,所以便托龙王将□□归来。”
林大郎呆愣住了,身为父亲他自是希望女儿无恙,能位列仙班自是比命丧九幽来得好,但邻里说的实在是太过神异,林大郎也只将信将疑,但看到默娘身着的衣裳,林大郎最终还是愿意信的。
“只求上天垂怜,请默娘早日受封,下达天庭与我一家团聚!”
因默娘遇难后身着锦衣,被小舟载回的故事太过神异,围观全程的百姓皆奔走相告,前来为默娘祈福,村中自发组织请得高僧,为默娘诵经祈福。
这凡人之声,声势浩大,最终上达天庭,被巡视凡间的神官知晓后,告知了玉帝。
“哦?竟有如此之事。”玉帝位于凌霄宝殿之上,听着天官所言,一时兴起便请西王母召出昆仑镜,将沿海地带凡人为默娘举办的祭祀显示。
“祭祀之人,有何功德,竟受百姓如此爱戴?”
此时太白金星上前,将林默之事缓缓告知。
“林氏之女林默,湄洲屿人,救助船只时陨命海上,此女生前才思敏捷,十岁修习佛法,十三岁便已法术大成,常为百姓卜算凶吉,帮助渔船返航,因而深受百姓爱戴。”
玉帝听完,沉吟一声捻须不语,太白金星观之上前,对玉帝身鞠一礼,后道“启奏玉帝,按说此女英魂入海,合该入龙宫修行百年后方能飞升为仙,但此女生前功绩,为百姓皆知,从而上奏祈愿,既是民意,陛下合该行顺水推舟之便。”
“有理。”玉帝闻言轻笑一声,随即传旨,宣林氏女默娘,于海滨入仙,以保卫船夫渔民为责,造福天下,不得有误。
海滨渔家,每日出得海上,收获总归不同,将品质过硬的虾蟹分别挑出敛装后,剩下些参差不齐的,便是一家人自用。新捕获的小海鱼各有不同,需得趁着这些小鱼小虾还留一口气时,迅速收拾了下锅,而后只加薄盐和海带,就是一锅鲜汤。
做这锅汤的食材品种各异,入口后不尽相同,有的鱼肉软如豆腐,有的紧实有较劲,喝其汤时,总预料不到下一口是何滋味,这是海滨人家独有的美食。
白浮付了钱与那渔家要了碗这杂鱼汤,那渔家本是觉得杂鱼汤时自家人吃不值得什么,不好意思收钱的,但白浮硬是要给,没奈何渔家从了,捞汤时鱼给得足足的,还捡了好几个刚出锅的饼递给白浮,让她配着汤吃。
白浮端着食物找了个不惹人注意的地方慢慢品尝,确实汤鲜味美,她捧着汤,瞭望远比边为那落海女子祈福安魂的道场时,忽见天边降下霞光。
那霞光落于早已死去的女子身上将其身躯笼罩,周遭人被这一幕刺得目不能视,等待霞光终于散去,只见失去生息的女子已然神魂归为,且褪去原本的凡气。
她竟是换了个模样,只见其头戴冕旈、身着霞帔、手执如意,其神威显赫,雍容端庄端得一副天妃模样。
白浮见此,惊得连手中的饼都掉了,而那方立于云端的女子似有所感,竟回眸望于白浮所在的方向,可却并未见得其人。原来在那新晋天妃看来之时,白浮早已从原地离开了。
林默无法,只好收回目光,只因此刻,天官再次向世人宣读她的封号。
“……惟南海女神灵惠夫人,感念其护海运有奇应,加封海灵娘娘。”
第9章 渡船
没想到自己竟能目睹凡人功德成圣飞升成仙的全过程,白浮只觉得新奇至极,谁能料到自己随手捞上来的尸体(抱歉)竟是大功德之人?
不过对他人成仙这件事,白浮一点感觉都没有,她倒是想去天宫参观参观,但想到要去天宫,除非是正式入职去当另一种牛马,否则就要被众多天兵天将针对,想到这里,白浮就一点好奇心都提不起来了。
这世间景色万千都未逛够,干嘛给自己找麻烦呢。
白浮将那杂鱼汤就着饼子一一吃了,并将碗还给了渔家之后悄然离去。
渔家看着手中多出的碗精神一阵恍惚,他又看了看手中多出的一小块碎银,这才想起是一位出手阔绰的旅人向他买汤吃完后来还碗了,但渔家却怎么也想不起那位旅人长得是何摸样。
怪哉,这年头真是什么事都能发生。
渔家拍了拍脑袋,喜滋滋的开始了新一天的活计。
白浮混迹在人群中一点都不怕因自己异于常人的外表引起恐慌,她给自己施加了混淆魔法,即便自己与他人并肩而行,也会被人下意识忽略掉。
许久未在人流中穿梭的白浮,闭眼感受着街上的繁华,这里是港口,商贸往来十分繁华,自然的带动了此地经济发展。
但可惜,此时的海路运输可不比内河运输来得安全,尤其此时发展内陆运河是唐代朝廷重中之重的发展策略。
尤其是在鸿沟运河的开发(就是杨广修的那条)竣工,投入使用之后,无数商贾为了安全,更爱走内河水路,海路运船的生意也被抢走不少,但因海路能带来他国的不少舶来珍品,走海路的船只一趟下来获得的利益要比内河运输的货物翻上几番,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巨大的利益面前,还是有无数船商奔向外海,所以内河水路仍然不能将海路取代。
事实上,自从鸿沟运河的开发,不光是人族受益,就是那水中修行的妖精,也乐得从海中游到内水,跟着一路见识下太玄盛世的繁荣。
白浮初到南瞻部洲便见识到了林默升仙的事情,知她是被受封为水路神仙,便也对这个时代的水路发展感到好奇,若是可能,她也想沿着水路去往长安,看看花开时节动京城的盛景,但想了想,还是算了,那里毕竟是天子脚下,自己现在毕竟不是人身了,若是惊动了护国龙气,引来天神的敌对可就不值当了。
白浮知道此时华夏大地刚得泰平不过短短数十年,天下间生灵得以在战乱后休养生息,所以不论是地上唐皇还是天上神官,必都严阵以待,不会让任何意外破坏这来之不易的平静。
虽然不能去往长安,但湄洲这边离桂州很近(对白浮来说),她觉得干脆一路西行,到桂州的临桂县(桂林)去看看也很是不错,到时候也能将南尹州(贵州)和南诏一块逛了。
要知道很久以前白浮就很想去这些地方游玩一番,但奈何囊中羞涩,为了生活,这些念头一直压抑在心中,虽然现在兜中也无银两,但心中自由,穷游也别有滋味。
确定了计划,白浮又扎入海中,从海里取来的珊瑚珍珠换成些银子,先包了个乌篷客船,托他载着自己先从水路走到岭南,到了岭南之后再自凭脚力游行至桂州。
闽地湿热,即便天气已然入秋却仍然不见天色渐凉,白浮不乐意待在闷热的船舱,就到船头欣赏风景。
为了能够好好的观赏路边景致,同时也是为了不吓到那些普通人,白浮用自己闲暇时编织的手工蕾丝丝带覆在眼上,如此,她便能透过经纬稀疏的丝带看到路边风景,而旁人也不会注意到她的不同。
虽然混淆魔法确实能让人不去注意自己,但自己的眼睛毕竟是为诅咒而生的邪眼,白浮不想无意识中带给他人不幸,所以来到人群中,就会以蕾丝覆眼。
白浮立于船外思索自己这个冬天要如何过冬,受真身女郎蛛的影响,白浮极端怕冷,在冰冷的气温下自己会变得疲懒,所以白浮得提前找好猫冬的地方,虽说靠近闽地的气温不会如北方那般苦寒,但现在可不是千年后全球变暖的时代,白浮估计真入了冬后,这里侵入骨髓的湿冷也绝对够自己喝一壶的。
“姑娘,前方便是榷关,一会儿遇到官兵莫要害怕,某会打点好一切。”正在摇船的汉子嘱咐道。
榷关便相当于现代的高速收费站,它的结构是这样的,古代朝廷为了保证每搜船家听从指令,停泊,不会有人直接从水路逃生,会特地找个平缓的水位而后用泥土将两岸垫高,形成一条笔直而宽敞的水道,来往船只需得在官兵的指挥下泊船到指定的位置排队,依次检查。
小船的检查,会在一个被特意用黄泥秸秆堆堆出夯实的浅滩上,而官兵则是站在浅岸两边,他们会先将拴在滑轮上的绳索仍向船夫,待到船夫用套索将船只套住,便会有官兵一声令下,站在浅岸两边的官兵,便会摇动滑轮收紧绳索,将船只拉上那浅岸的中间,如此,整艘船便已不再水中,任由官兵左右了。
待到将整艘船检查仔细,官兵确定了船家的船引(水上通行证),交够了税钱,官兵又是一声令下,套住船头的绳索又会在滚轮的拉动下将船从浅滩拉回到水中,如此往复。
自然不是没人试过逃避榷关的检查缴税,但大概率是行不通的,只因以上检查只是第一步,事实上,为了防止有人逃避检查,榷关还有更严厉的防跑手段呢。
设立的榷关节点都是选在河流的交界处,整个榷关其实很大的,因为不光要检查小渔船,还有大型的商船,那些大型的船只,官兵是要亲自上去收税的。
你道那些大船为何不管硬闯?只因榷关在最初建造时,就特意设置成斜坡的样式,榷关的出口其实是在地势高的那端,就是那狂徒再是猖獗,也不可能让船逆流而上啊。而那些船只要如何离开榷关呢?
只因,所有检查完毕的船只,会在官兵的旗语指挥下行至一个闸门内等待,那闸门内两侧皆已顽石修建,坚不可摧,前后皆有可上下抬起的门关,待到积攒的船只数目足够了,前后的闸门就会重重的落下,随即,闸门内便会被灌满水,直至水涨船高,闸内所有的船只都能直接越过闸门驶出,这榷关内的检查关卡才终算是过了。
白浮蕾丝下的双眼瞪大,她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好奇,原来古时候的船只管控竟如此严苛,原来古代朝廷为了税收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也是,毕竟从杨广时开始修建鸿沟运河起,内河的运输发展便日新月异,而水路要道绝对要把握在掌权者的手中。
不过,白浮是真的不知道,古代竟是这样管理船只的,而且如此严格,那样的话,她脑子里印象早就不深的偶像剧里,那些女主逃婚或者干嘛的,从水路逃走的可行性岂不是极低?
不过没一会儿白浮就不当回事了,因为她现在不是凡人了,她会飞。
古时候对百姓的剥削其实是很严酷的,那船家给了官兵不少孝敬才被放行,白浮觉得那船家实在是不容易,便又给了他一颗珍珠。
“不不不,某不能收!”船家似是被烫到般将白浮的珍珠退了回去,并且往后跳了跳似是害怕白浮又迎上去。
“贵人之前给某的报酬已包算了税费,再要贪墨,岂非人子!”
白浮见船家说得义正言辞,便也不勉强,收了珍珠后继续前行。
接连两天的赶路还是很让人疲惫的,那船家见白浮实在是无聊,便告知船舱内有小炉和炭,若有闲暇可以试着煮茶,白浮闻言也来了兴趣,便将小炉和炭搬来到船头研究,见白浮对那小炉很感兴趣,船家笑着解释
“这是某为浑家所备,她身体不好,我跑商时见这小炉确实精美,便想着给她带去,受凉之时煨些汤啊水啊的也是方便。”
船家也只是唠些家常,但这话却让白浮不敢乱动了,她道“既是为您夫人所备之物,我却是不好动用的。”
白浮觉得自己虽然是雇主,但人家丈夫给妻子准备的东西,她一个外人去动,那妻子心中必定难受,同为女性,白浮心想着若是收到礼物后发现是别人第一个用的,那心中必不好受。
“嗐!我们这些乡下人没那么讲究的,贵人出手阔绰,我得了钱去就能为我那浑家请医抓药了,一个泥炉而已,不值当什么,贵人若喜爱送您便是。”
啊,男的都这么粗心大意吗?
白浮想了想,最终还是用了,只不过她是打算这个泥炉子她自己收了,到时候多给船夫些银钱,让他为其妻子买回更多更好的礼物。
唐代饮茶不说贵族,向船家这样的平头百姓一般是从商贩那里购得磨得细碎的茶粉,再按自家的习惯放上各种作料,白浮不想放什么盐啊,花椒之类的,船家备上的茶粉不是很好,有股生叶味,还非常的涩。
白浮拿出登船前买的核桃杏仁还有芝麻这些坚果用杵臼捣碎,待水开后将茶粉泡匀,后用茶汤将饴糖冲化,混着碎坚果一起饮用。
坚果的香浓混合着茶香,口感十分浓郁,清甜的饴糖中和了粗制茶粉里的苦涩,白浮分出一杯留给船夫,自己坐于船头一边饮茶,一边欣赏着沿途精致。
“呵呵,好香的茶啊。”
白浮诧异回头,竟看见一位仙风道骨的道袍老者立于乌篷之上,那乌篷实由蒲草编织,并不受力,但那老者立于上面竟根本未将那船蓬踩塌。
白浮并不惊讶于老者身怀绝技,毕竟四周湖面并无其他船只并行,显然这位老者是什么世外天仙,而令白浮紧张的是,在老者出声之前,她根本未能探查到老者的气息。
白浮下意识的一个鉴定技能过去,结果差点被那满屏的金光刺瞎双眼。
她更慎重了,只因老者这个级别的存在肯定能感觉到她的小动作,须知鉴定技能可以说是看破他人隐私,若对方实力弱于白浮还好,但若是鉴定的那方与自己旗鼓相当,甚至是高于自己,很可能会恼怒敌人。
白浮并不懊悔自己刚刚的行为,因为比起不知来者底细而无法思考应对,她更乐意知晓一切,哪怕得罪对方,哪怕与之为敌。
也幸好,那道袍老者很是慈祥,对白浮刚刚的冒犯毫不在意,走下乌篷来到白浮对面坐下,轻笑着询问“老朽只是经于此地,被小友别具一格的饮茶法吸引,不知小友可否慷慨赠与老朽一盏?”
白浮见那老者并无为难之意,稍显放松,轻笑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来者皆是客,还请前辈用茶。”
第10章 菩提树下
煮水,捣碎,煎茶,混合,白浮的动作不徐不疾,仪态优雅闲适,但其实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这是为了避免多与这个陌生的老者交流,从而将煮茶的时间无限拉长一些。
此时的白浮与老者相对而坐,中间只隔了个泥炉,那老者一身白底金边的道袍,围坐在这艘小小的船上竟不显拘谨,反而有一种闲云野鹤世外高人的从容,他笑意盈盈的看着白浮的动作,手指不时拈过雪白的胡须。
即便白浮再有心放慢速度,这茶终究有煎熟的时候。不过既然逃不过,白浮也是索性放开了,她将茶杯双手敬上道“请用。”
“多谢小友。”老者含笑道。
看着老者一身仙风道骨,面上和蔼慈祥的样貌,白浮觉得对方是真的没有恶意,只是顺心而为见自己与江上煮茶,特来讨一杯解渴罢了。
想到这里白浮有些脸红,她看着老者接过那泥胚的茶杯毫不嫌弃的模样,忽有一种未能尽到地主之谊的愧疚。
“茶水减薄,望您担待。”白浮讷讷道。
然而那老者却哈哈大笑,对这简陋的茶水毫不在意。
“孤船白云里,浮水接天碧。此情此景,辅以此茶端得妙不可言,又怎会减薄?”老者说着,轻呷一口,后又点头赞道“小友这茶,果真不同。”
“当不得前辈如此夸赞。”白浮被夸得面露羞怯,口中讷讷。
老道见白浮一副小女儿姿态,拈须一笑,又见白浮眼覆白纱,便以为白浮患有眼疾,关切询问“小友可是眼中不适?不瞒你说,老道略通岐黄,或许可为小友诊治一二。”
白浮一愣,随即摇头拒绝“我并非眼中有疾,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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