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手推着他,“不要,这是在大街上。”
车窗外人来人往,两辆豪车一前一后停在路边,实在太过惹眼,有不少人在往车内看,有的甚至掏出手机拍照,明琛这辆车的车牌很特殊,只有一个数字9,偶尔会出现在港岛娱乐新闻的头条,同时伴随着夸张炸眼的彩色标题,令人难堪。
她不想出现在头条。
明庭松开了她,关上了后排的隐私帘,眼见她原本雪白的脖颈多了一抹鲜艳的红,他满意退开,问她:“你要去哪里?”
舒遥从他腿上下来,嘟囔道:“你不是知道吗?”
一提到别的男人就情绪失控,这是病。
明庭再一次捉住她的手,“可以不去么?”
“那怎么行?是妈妈让我去的,她想让我跟若云阿姨和颂青哥哥说清楚。”
“我已经跟他说过了。”
舒遥狐疑看着他,“你怎么说的?”
明庭又恢复了他那混不吝的语气,说:“让关颂青那小子别打你主意。”
舒遥捏紧拳头朝他打过去,“你怎么能这么说!他可是你从小长到大的兄弟!”
明庭接住她毫无杀伤力的拳头,佯装不满:“从小长到大的情分还打我女人的主意,他可真够兄弟。”
“什么呀!”舒遥一把抽回手,“颂青哥哥才不是你说的那样!”
明庭深吸了口气,正要开口解释,却被舒遥指着鼻尖教训,“你再乱吃飞醋我不理你了。”
她放下手,不满道:“我和颂青哥哥一直都是以兄妹身份相处,从未逾越,我们两家又是这么好的关系,你怎么可以那样说?颂青哥哥对我那么好,对你也好,你这样说多伤他的心啊!”
“不舍得伤他的心,就舍得伤我的心么?”
明庭又将她抱在怀里不放。
“我不是和你在一起了吗?!”
舒遥急道:“那你就不能忍着点儿说两句软话先把长辈安抚好了再说吗?!我们两家这么好的关系,要是真因为我变僵,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舒遥把话说得很绝,就是不想让明庭再冲动行事。
却不想明庭听完,竟是轻松笑了。
“你笑什么?”她斜着觑他一眼。
听到那句“在一起”,明庭眸中的欣喜就快要溢出,他收紧手臂,靠近亲了一下她的脸。
“我没有那么说,但我确实也说了。”
“你说的什么?”
明庭安安静静看着她,净透的一双眸印着她此刻的模样。
他迟疑了一瞬,“那我说了你不许生气。”
都这么说了,料想也不是什么好话,舒遥深吸了一口气,无奈道:“你说吧。”
他扶正她的脸,郑重其事地开口:“我说,你爸爸在临终前把你托付给我了,希望我能好好照顾你,我说,这个世上不会再有人比我更爱你,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爱你一辈子,以前是以哥哥的身份,以后,是老公。”
舒遥听完,几分怔然,心头升起一股暖意,可她还有些不相信,“你真这么说的?”
“嗯。”
他点头的样子很是乖顺,像是还在怕她不高兴。
但她并没有不高兴。
“我说过,我不会让你独自去面对这些,我只想要你安安心心和我在一起,别的,你都不必考虑。”
舒遥微微垂着眸,思绪已经飘远。
这时候想来,明庭好像除了强迫她做.爱以外,确实在兑现他曾经的诺言。
从接管阿公手下的产业,到说服家人,到解决她的“口头婚约”,到规划他们的未来,他都没让她操过心。
但也正是因为他不想让她操心,所以她对他的努力一无所知,到头来,苦了他,也苦了自己。
她抬起双臂勾住他后颈,心无旁骛地吻住了他的唇。
在澄园的那一个月,她也无比思念这双柔软的唇,好几次梦魇醒来,她流着眼泪想要找寻他的怀抱,一伸手,身侧空空如也,那时候她才知道,她并不会因为自己能离开他独自生活而欣喜。
她时常想,对她来说,这种“独立的生活”这辈子体验一次应该也就够了,与他分开并不意味着她能真正独立,和他一辈子在一起也不代表她只能依附于人。
她有独立的意志,独立的思维逻辑,行动能力,还有坚定的内心,那她无论在哪里,跟谁一起生活,都是独立的人,完整的人。
唇舌难舍难分,他含住了她舌尖就不肯放,她被他吻得唇舌酸软,只能由他索取。
喘息声渐重,车内氧气开始减少,她难耐地轻吟出声,双肘撑在他胸膛与他拉开距离。
“好硬。”她软绵绵地说。
隔着衣服都硌得她不舒服。
明庭抵着她额头轻轻笑,又将她往怀里压了压,他还迷恋她的唇,一直贴在她唇边。
“那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舒遥低低笑出声来,刚要说话手机就响了。
她突然想起来!她今天出门是要去机场接人!
她慌慌张张翻出手机,是明丽。
明庭正要伸手接过,她一把蒙住了他的嘴,自己接起了电话。
明丽在电话那头嗔怪:“小丫头是不是去哪里偷玩啦?你若云阿姨都快到家了还不见你人影!”
舒遥惊得倒吸一口凉气,明庭从容接过电话,说:“车坏了,我没让她去,我们这就回来。”
话说完,他也不管明丽还要不要说什么,直接挂断了电话。
舒遥怪他瞎说,明庭捉住她的手不放,饶有兴致问:“那你刚才准备怎么说?”
舒遥答不上来。
明庭将她按在胸口,长舒了口气,“反正都要撒谎,不如就我来,到时候她们要怪也只会怪我。”
舒遥靠在他肩膀抬头,视线里是他微微滑动的喉结和闪闪发光的项链。
“哥哥。”她轻轻喊。
“嗯。”
“我爱你。”
明庭本来闭眼靠着座椅休息,突然听见这句话,立马睁开眼。
怀中的姑娘柔柔依着他,像他在澄园见过的白梅,看着柔柔弱弱,其实坚韧耐寒,爱他的时候丝毫不吝啬她的芬芳,晾着他的时候碰一下都要结冰。
看来这冰,总算是化了。
他笑:“帮你撒个慌就能得一句‘我爱你’,太容易,你这‘我爱你’说得不走心,重新说一遍。”
谁不知道他这句话的重点是“重新说一遍”?
她才不要重新说!
她侧过脸抱住他脖颈,“休想!”
两人回到集馥园的时候,天色转阴,集馥园的引路灯早早就亮了起来,路旁种了一排白山茶,这时节正满树盛放,上头挂着零星几个平安结,鲜红的流苏长长坠着,添了些喜庆。
明庭将车停进地下车库,舒遥从车上下来,将包砸到明庭身上怨怪:“都怪你都怪你!说得好好的我去接人,结果我比客人还晚回家!这像什么话?!一会儿妈妈要是问起来,你不许胡说八道!”
明庭将她的手一起接住,刚要与她十指紧扣,舒遥猛地收回手,他怀里便只剩个包。
舒遥瞪他,“你现在是我哥哥,不许牵我。”
“现在是?”明庭拎着她的包跟在她身后,“那什么时候不是?”
舒遥不说话,按下了电梯。
一起走出走廊的时候,安若云已经和明丽林惠宜坐在茶室喝茶了,明空和关颂青正在客厅捏着手柄打游戏,见她回来,关颂青自然而然招呼:“去逛街了?”
明庭从她身后绕出来,将她的包放在沙发上,转开话题说:“给你定了一辆V12,白色,十月份提车。”
关颂青眼睛还盯着游戏画面,明空便抢了先:“阿庭,我好歹是你正儿八经的哥,怎么我没收到你的新年礼物?”
明庭往他俩旁边一坐,“因为关颂青是我亲哥。”
他看明空,“你现在是什么职位来着?金管局助理总裁?你不适合开这么好的车,我那有辆GT63,你拿过去开吧。”
他们这三人里面,明庭年纪最小,但明庭从未承认过关颂青是他“哥”,关颂青翘了翘不存在的尾巴,“一辆V12就想收买我?那可不行。”
“那你想要什么?”
关颂青看了眼舒遥,被明庭敏锐察觉,舒遥转身就往茶室走,不想掺和进去,不过在她进茶室之前,她还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把你那辆恩佐送我吧?”
明庭二话不说:“行。”
明空又是一顿输出。
那可是他的宝贝疙瘩,真要往外送?
她回头看了明庭一眼,他还闲适坐在两人旁边,单手撑着沙发扶手,窗外的天气灰蒙蒙的,他正好坐在灯光下,发丝染了层金,他双眼明亮,一直在看她。
她慌忙收回视线。
她拐进茶室,三位长辈正聊得热火朝天,安若云还像往常那样起身拥抱她,只字未提所谓“婚约”,就好像那一切根本没有发生过,她们还像以前一样好。
她乖巧地坐在明丽身边,主动牵着明丽的手撒娇,又很小声地凑到明丽耳边说了她没去机场接人的实情。
是哥哥不让她去。
坐在对面的安若云一直将母女俩瞧着,忽地开口说:“难怪以前能将人唬得团团转,就是现在,丽丽瘦了这么多,这母女俩还是能瞧出来几分相似。”
“这也是缘分。”林惠宜给舒遥倒了杯茶,舒遥双手接过说:“能有几分像妈妈,是我的福气。”
“诶哟,还得是女儿嘴甜,怎么说话听着心里都舒服。”
安若云瞧了眼外头那仨,忍住了已经到嘴边的话,她现在无欲无求,只盼着关颂青能找个称心如意的女朋友。
当她知晓明庭长久以来的心意时,她心里是很失落的,可兄妹俩一起长大的情分,终归是她儿子比不了的,当时明庭字字恳切,自家儿子又一口咬定对舒遥没有男女之情,她再是期盼,也只能落空。
临近晚饭的时候,明君珹和明朗到家了,明琛也和关伟恒从书房出来,两家人一起坐到了餐桌前,和和乐乐庆祝春节。
舒遥挨着明丽坐下,明庭跟着坐在她旁边,一起举杯的时候,舒遥撩了一下头发,明丽替她夹菜,侧身时,正好瞥见舒遥脖颈上那抹红,暧昧的形状和颜色,只有可能是她儿子干的,她默不作声,替舒遥将长发重新拢了回来。
明君珹平时少言,过年过节倒也愿意多说几句,好多年不曾和明丽一起过年,他今夜第一杯酒喊了明丽,第二杯酒便顾着客人,喊了关伟恒。
两人碰了杯喝完,明君珹主动提起了关颂青和舒遥的事。
舒遥心中一惊,在桌子底下一把抓住了明庭的手,她偏头看他,眼神里满是疑惑。
明庭读懂了她的眼神,靠近低声说:“他还不知道。”
明君珹这反应也让关伟恒一愣,看这样子,老爷子好像还不知情。
他又重新给自己满上,举着酒杯说:“上次实在是喝得有点多了,这毕竟是婚姻大事,还得尊重两个孩子的意愿,遥遥年纪还小,这颂青呢,也是个不懂事的,满门心思都顾着事业,怕是要辜负阿公一番好意了。”
舒遥的头埋得很低,生怕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到她身上,对面的关颂青看出了她的紧张,也跟着举杯说:“遥遥一直是我的好妹妹,我这个哥哥当得不称职,总是对她疏于关心,遥遥这么优秀,多少人排着队任她挑,她总要挑个最喜欢的才好。”
这言下之意便是,舒遥应该拥有选择的权利,明君珹不会听不懂。
气氛沉寂了一瞬,明琛端着酒杯碰了一下关伟恒的杯子,“说的是,”他看着明庭说,“等遥遥今年过生日,我来广邀各界青年才俊供遥遥挑选。”
明空忍不住笑,明庭端着酒杯敬明琛,“我家的人,我家的事,不劳您操心。”
果然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
明君珹没说话,缓缓举杯示意各位随意。
一顿年夜饭舒遥吃得胆战心惊,也就饭后领压岁钱的时候满心欢喜。
其实安若云早就给舒遥备下了丰厚的礼物,但婚约没成,她便换成了一套Buccellati的Macri首饰,过年,还得是金光闪闪的好。
舒遥高高兴兴接过,又讨巧地说了几句吉祥话,拉着安若云拍了会儿照片,哄得人开开心心。
明琛一直出手大方,说起压岁钱,他问舒遥在澄园住的好不好?
舒遥当然说好,澄园很幽静,设计得很漂亮,应该春夏秋冬都有不一样的景致,尤其下雪的时候最美,她很喜欢。
明琛听完便大手一挥,说:“送你了。”
说完还特地强调:“婚前财产。”
莫名其妙被盯着的人冷哼了声,不想与他多言。
林惠宜端着她的珠宝盒出来,正好听见明琛问舒遥澄园的事,这一听完,她走上前说:“每年都是阿琛抬高压岁钱的标准,再这么下去,舅妈该要给不起了。”
舒遥赶紧往林惠宜跟前凑,“怎么会呢?舅妈那么爱我,哪怕给我一百块钱我也高兴!”
林惠宜牵着她坐在沙发,展开珠宝盒说:“这是上次拍回来的几颗红宝石,当时想着给颂青送的那条项链配套,所以找设计师定了一对耳环和手链,你看看合不合适。”
舒遥将首饰戴上,高高兴兴跑到明丽面前问她好不好看,明丽自然说好看,她就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
明丽朝明庭招招手,明庭起身去了车库,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个墨绿色的丝绒礼盒。
舒遥一直坐在明丽身边,当她展开礼盒的时候,舒遥被盒子里静静躺着的翡翠手镯震得说不出话来。
还没拿到灯下看,这只满绿手镯的贵气就开始往外溢,明丽拿起来说:“这是当年你阿公给阿婆的聘礼,一共两只,一只给了你舅妈,一只留给了我。”
她往舒遥手腕上套,“现在妈妈把它给你,你要健健康康,开开心心。”
手镯冰冰凉凉,往舒遥手腕上一戴,很快就吸收了她的体温,她手腕纤细,手镯戴在她腕上晃晃荡荡的,看上去很空,明知贵重,她也舍不得取下来,这是妈妈送她的第一份礼物,沉甸甸,也华丽丽的,她爱不释手。
她抱着明丽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谢谢妈妈!”
明丽推推她,“快去问你哥哥要压岁钱。”
舒遥先后往明空和关颂青面前一站,一人给了她一个大红包,最后站到明庭面前,她朝他伸手,明庭空手往她掌心一拍,“收这么多了还这么贪心,我把命给你行不行?”
舒遥气呼呼收回手,“谁想要你的命,抠门儿!”
舒遥不理他,抱着大红包就坐回了明丽身边,两家人坐在一起聊天,等着关伟恒和明朗明琛喝酒。
临近午夜的时候,舒遥跟着三位哥去花园里放烟花,冯伯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把园子里的花给造了,结果一束烟花乱飞,炸得那棵黄金香柳直开花,就连旁边那丛粉色芝樱也未能幸免于难。
三大一小搞了破坏非但没有悔改之心,还嘻嘻哈哈笑个不停,可怜了那些花儿,也就是不会说话,不然非得骂上几句熊孩子。
开开心心过了年,关伟恒喝得醉醺醺,被关颂青架着送上了车。
舒遥跟着明庭将人送到车库,安若云与她拥抱,嘱咐她回南城一定去家里玩,舒遥满口答应,又向关颂青道了别,司机才启动汽车送他们回去。
引擎声走远,舒遥回头,眼前突然一暗。
“干嘛关灯啊!”她就知道是明庭搞鬼。
地面的灯光从车库入口照进来些许,舒遥隐隐能看见明庭的人影,那个人影忽地往她面前一站,她被揽住腰肢往后退。
她被明庭推到了墙边,他用手掌托住她后颈,一俯身便吻上了她的唇。
他们今夜都喝了酒,气息很热,红酒很香。
她推他胸口,“干嘛呀,家里人都在呢。”
她偏开脸,明庭再一次追着吻她的唇,“想亲你。”
他停在她唇边,声音缱绻,“放烟花的时候就想亲你,你的眼睛好漂亮,每一束烟花都在你眼睛里绽放,好美。”
舒遥第一次听他说这样温柔的情话,有点不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