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要死了吗?
以后都见不到明庭了吗?
好难过,好心痛啊......
她还有好多事情想和他一起做,还有好多话想跟他说呢......
哥哥......哥哥......
她被舒慧妍反反复复塞进水桶又提出,她已经没办法呼吸。
她的世界好吵,舒慧妍的尖叫,流水的喧哗,还有她狂乱的心跳,呛水时的咳嗽,和粗重的喘息。
她好想安静一会儿。
嘈杂中,她好像听到一声巨响,舒慧妍的尖叫声戛然而止,她突然被舒慧妍放开,但她已经没有足够的支撑力,她身形一歪,顺着墙壁倒了下去。
睁眼的时候,她看到舒慧妍慌忙去捡地上的蝴蝶刀,那道银光一闪,朝着自己就刺了过来。
随后有人扑到了她身前,他身上带着一股极为清甜的桃子香,她好像听见刀刃扎破皮肉的声音,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她脸上。
她的视线开始模糊,眼前只有不断晃动的昏影。
她的头好晕,好想睡觉啊......
可是有人一直在喊她。
“遥遥,遥遥。”
“不要睡,不许睡!我不许你睡!”
天啊,这个人好讨厌,她只是想睡觉而已,为什么不要她睡?
她太累了。
她真的要睡了。
舒遥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她掉进了一片晦暗无光的海,天空闷雷阵阵,海浪汹涌翻滚,海天相接之处,有刺眼的闪电划破夜色,海浪不断拍打着她,在她一次次浮出水面即将恢复呼吸的时候,冰冷的海水又重新将她卷入海底,她没办法呼吸,也无力挣扎。
夜色中的大海犹如一个深渊巨口,每一波海浪拍过来都有吞噬一切的威力,她在海里挣扎得好累,她感觉自己就快要死去......
可是世界又在一瞬间变得好安静,雷声消失了,海浪平静了,就连她的心跳,也变得微弱缓慢了。
她听见有人一直在叫她的名字。
“舒遥,舒遥,你不许睡,不可以睡,我要你立刻醒过来!你听见了吗?舒遥!”
好霸道的声音,好霸道的人。
她也想醒过来,可是她掉进了海里,连呼吸都做不到,她要怎样才能醒过来?
好奇怪,那个声音怎么突然变得那么痛苦?
他在经历什么?
他在哭吗?
啊,为什么她的心也跟着这个声音变得好疼?
天呐,她的心跳竟然开始加快了,怦怦,怦怦,好像有一双手紧紧拽住了她,她开始快速往上升,穿过一层又一层冰冷的海水,周围的黑暗迅速退散,日出的曙光照亮了她的脸。
舒遥猛地睁开眼,却又在瞬间阖上。
有人朝她贴近,送来一个颤抖干燥的吻。
熟悉的气息,是哥哥,是明庭。
她的身体因这个吻而温暖,她终于可以自由畅快地呼吸,终于可以再一次抱着她的爱人。
他的呼吸混乱又滚烫,双唇似乎干燥到要开裂,她轻轻吻住他,无意识伸出舌尖舔了舔他的唇,是微微咸的味道。
她感受到了明庭身体的轻颤。
她想移开一点看看他,却被他加深了吻,他轻轻扶住她下颌,温柔与她缠绵,可就当她快要沉醉在他的温柔里时,她忽地感受到了一丝潮润,凉凉的,毛茸茸的,轻轻滑过她眉心。
她抬手去摸他眼角,指腹传来微凉湿润的触感,原来她没有听错,梦里那个声音,就是他在低泣的声音。
她的心突然揪了一下,她微微偏头,强行与他的唇分离。
窗外一片灰蒙,她分不清是清晨还是傍晚,室内开着一盏柔和的灯,她第一眼看到明庭,第二眼看到围聚在床畔的医生护士,以及站在医生护士身后焦急等待的林惠宜母子和关颂青。
天呐,她刚刚做了什么?她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明庭接吻吗?!
她慌忙去看明庭,却见他双眼通红,眼眸柔软又莹亮,她不会看错,那是一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她第一次见到。
他真的为她哭了吗?
为什么?
她想开口问,张了张唇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还是张医生及时开口打破平静:“太好了遥遥,你终于醒过来了!”
舒遥懵懵的,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林惠宜叫着明空和关颂青退出病房,医生护士重新围拢过来给她做检查。
她虽睁了眼,可大脑依旧昏昏沉沉的,稍微一动便像是有人在大力捶打她的脑袋,又胀又痛。
张医生叮嘱她不要随便乱动,她便乖乖平躺着,脑袋不偏也不移。
只是她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她的视线穿过两位医生并肩而站的缝隙,落到了后头的明庭身上。
他默默站在外围,黑衣黑裤,一身肃冷,她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他自然垂在身侧的右手。
缠着绷带,他受伤了!
她强忍住了开口询问的冲动,安静等待着医生给她做完检查。
从医生护士的对话中,她拼凑起了自己目前的状况。
原来她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就在刚刚,她的心率突然降低,手脚都变得冰冷,呼吸减缓,只出不进,看上去就跟要死了一样。
医生推断是她在清醒的过程中突然有了意识,也有了情绪,由于她先天心脏不好,长时间昏迷过后又产生了剧烈的情绪变化,让她心肌突然缺血,这才导致了刚才那一惊险的情况,好在她能听见明庭叫她的声音,心脏在趋近停止的时候又恢复了供血。
舒遥听完,心中又喜又忧。
哥哥又救了她的命,可她也真的让他担心了吧?
等到医生护士全都退出病房,舒遥迫不及待看向窗边站立的人。
她张了张口,明庭立马打断了她:“别说话宝贝,医生让你好好休息。”
她又乖乖闭上了嘴。
他的嗓音听来有些沙哑,眼下的青影也郁结不散,如果她没有猜错,这一天一夜,他一定是守在她床边寸步不离。
她的心好暖,也好酸。
“哥哥。”
她还是轻轻叫了他一声,这一声她好早好早就想叫出来,可惜她的身体不允许,她出不了声。
明庭走上前,坐在她床边,身体背对着窗外昏朦的暗光,离得近了,她才看到他眼里的红血丝,如蛛网密布,瞧着十分吓人。
她伸手朝他靠近,被他双手捧在掌心。
他爱怜地吻她手背,一直将她的手紧攥着,像是在害怕她又会化作无形消散。
她的状态趋于稳定,第一时间点了点他手上的伤口。
知道她想问什么,明庭轻声回答:“我没事,你别担心,一点皮外伤而已,过几天就好了。”
她又轻轻点了两下,他回答她:“不疼。”
骗子,怎么可能不疼。
虽然她当时已经快要昏迷,可她知道有人挡在了她身前,挡住了舒慧妍刺向她的那把蝴蝶刀。
她用指腹在他伤口的位置来回轻轻摩挲,用这样的方式表达着她的心疼。
他紧攥着她的手,俯身在她唇边留下一个温柔的吻。
病房门在这时突然打开,林惠宜“哎哟”了一声,舒遥赶紧乖乖躺好。
她默默从明庭掌心抽回了手,缩到被子里藏住,以为这样就可以掩盖他们刚才亲密的事实。
她惶恐来回看,明庭轻声告诉她:“他们都知道了。”
她愣了愣,随即想明白,舒慧妍绑架她的事一定瞒不住明家人,那有关她身世的一切也会随之浮上水面,再加上明庭那个吻,他们如今的关系是无论如何也藏不住了。
但这样也好,她和明庭总有一天要面对家人的审判,那早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只是林惠宜看过来的眼色依旧是难以接受的样子,但她绝口不提,而是照常关心她,问她有没有好一点,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明庭帮着回答:“张医生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舅妈不必费心。”
闻雅跟着走进来,说冯警官到了。
明庭刚想开口让冯警官在外间等待,没想到舒遥重新牵住他的手捏了捏。
他转回视线看她:“你现在状态不稳定,医生说你最好不要再受刺激。”
她不放弃,又捏了捏他。
闻雅见状,说:“也许让她了解事情的全貌,反倒会减少她对未知的恐惧。”
舒遥跟着点了点明庭手掌。
明庭考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松口:“那就让他进来吧。”
冯警官一进门,明空和关颂青也跟着走了进来,还有来医院照顾舒遥的梅姨,宽敞的病房一旦围满了人,气氛瞬间变得沉重。
冯警官看了眼病床上的舒遥,又谨慎地看了眼明庭,得了明庭的眼色,他才开口说:“事情已经调查得差不多了。”
冯警官的调查结果比舒遥从舒慧妍嘴里知道的更为详细。
舒慧妍在长达四年多的时间里,一直遭受舒扬帆的侵犯,在她十七岁那年,她怀过一个孩子,她曾向罗琳芳和当地警局求助,却没有得到妥善解决。
罗琳芳矢口否认儿子侵犯女儿,还信誓旦旦说,舒扬帆这个傻子只有三岁儿童的智力,连裤子都不会脱,怎么可能去干成年人才干的事?
不仅如此,她还把舒慧妍打了一顿,边打边骂她不知检点,不知道是在外头跟哪些人厮混有了野种,竟然还不要脸地污蔑自家人。
也许仇恨的种子早已在舒慧妍心底种下,她开始默默地反抗,时常会用钢针去扎舒扬帆,甚至给他喂过老鼠药,但又抢救了回来。
今年过年,罗琳芳带着老公和小儿子回娘家过年,大儿子痴傻,她从来不愿意带着大儿子出门,但又不能留他一个人在家,便让舒慧妍独自在家照顾痴傻的大哥。
舒慧妍也就是趁着这个大家都在欢庆的日子,将舒扬帆骗到山上,推进了满是沼气的地窖。
那片山平时很少有人会去,周围邻里也对舒家避之不及,根本没人发现舒扬帆已经死了。
舒慧妍在确认舒扬帆死亡之后,用刀破坏了他的尸体泄愤,最后又一个人挖土将尸体掩埋,之后匆匆逃离了家乡。
直到罗琳芳带着老公孩子回家,发现儿子女儿都不在,家里还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她匆匆检查了家里的财物,发现少了现金和首饰才匆忙报警。
那边的案子甚至还在调查之中,舒慧妍立马又在这边犯了案。
他们审过舒慧妍,舒慧妍一直重复,她是在替舒遥报仇。
舒遥听到这里,紧攥着明庭的手加重了呼吸,明庭立刻打断了冯警官。
舒遥的情绪没有平静的趋势,林惠宜见状,摆了摆手让他们出去等待。
她的身体在小幅度颤抖,明庭俯身将她紧紧拥住,一遍又一遍小声安慰:“没事了宝贝,没事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别怕。”
舒遥喘着气,泪水在瞬间盈满眼眶,“我没有,”她颤抖着声音说,“我没有让她杀人,我没有......”
“我知道,我知道,”明庭轻轻拂去她眼角的泪,轻轻吻她额头给她安慰,“一切都结束了,宝贝,再也,再也不会有人能伤害你了。”
过去那些痛苦的画面在她眼前一遍遍闪现,她的眼泪决了堤,明庭怎么都止不住。
窗外已经全黑了,他的面庞笼着一层柔和的暖光,舒遥视线朦胧,浑身颤抖不止,热泪往下流淌的时候,她的面颊先后迎来沉重的水滴,她亲眼所见了,他为她落下的泪。
她伸手触碰他湿润的眼睛,仰着脸吻上了他。
“再也不要和我分开好不好?”
她已无力承受分离的痛苦。
而这时候,她才听见明庭今夜的恐惧。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遥遥,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差一点,差一点他就永远失去了她。
他无法想象,如果他的生命里没有舒遥,会是什么样子?
直至夜深,舒遥才又吃了药重新睡下。
明庭弓着身子替舒遥掖好两边被角,又在她额头上留下一个晚安吻才起身往外走,他开门的时候,林惠宜和闻雅还在外间会客厅等他。
林惠宜见他出来,立刻起了身问:“你打算怎么办?”
林惠宜在事发十分钟后就接到明朗的电话要她赶来南城,她一路心急火燎提心吊胆,等她风风火火赶到医院跑进病房,正好撞见明庭俯身在吻舒遥,当时那场面,吓得她接连后退了好几步,是“砰”一声撞到门上才停了下来。
她语无伦次地问明庭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舒遥会被人绑架?现在情况如何?却得到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
舒遥昏睡了一天一夜,明庭也跟着守了一天一夜,她一直没能找到机会和他单聊,眼下舒遥终于醒了,她必然要好好问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去隔壁吧。”明庭小声让二人跟着他往外走。
一进贵宾休息室的门林惠宜就迫不及待开口:“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阿庭,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闻雅将门关上,默默站在了门口。
明庭站在休息室的正中央,“无论多么复杂,都由我来处理,好吗?”他平静看着林惠宜,“事情是我一手策划的,让遥遥装作明丽的私生女,逼迫商庭洲露出破绽,是她跟我配合默契才骗过了商庭洲,才顺利让商庭洲交出证据认罪伏法,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跟她没有关系,包括,爱上她这件事。”
“可她现在是你妹妹!”林惠宜急道,“我不管她究竟是不是Lily的女儿,你将她带来我们家,跟你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还为她举办了隆重的成人礼,现在整个港岛的人都知道她是你妹妹,都认定她是你妹妹!那她就是你妹妹!阿庭,你们是兄妹!兄妹怎么可以相爱乃至结婚生子?阿公也绝不会同意你和遥遥在一起的!”
“我不需要他同意。”
“阿庭,你不可以这样!”林惠宜急得双眼通红,“你这么做,是要将我们明家的颜面置于何地?!”
“颜面?”明庭紧蹙着双眉看她,“明家的颜面?舅妈,你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了吗?她今天差点就死了你知道吗?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了吗?你知道我之前拼命喊她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吗?”
他没有让林惠宜回答,而是直说:“若她今天有什么意外,我会陪着她一起死,你觉得明家的颜面现在对我来说还重要吗?”
“你!”
林惠宜愣住了,她一直知道明庭是明家三代人里最叛逆的孩子,可她还是没有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
“你怎么可以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
明庭对她的指责无动于衷,他深吸了口气,缓缓道:“除了舒遥,我现在没有义务对任何人负责。”
“你妈妈呢?”林惠宜追问,“Lily现在还躺在病床上,她若是听见你说这些话该有多伤心?!”
“我对她还不够负责吗?”
明庭面色沉静,并未因她提起明丽而有任何的表情变化,他的嗓音甚至因此掺了丝寒:“从明丽出车祸到现在,这个家里对她最负责的人就是我和舒遥,明丽是我妈没错,可她也是明君珹的女儿,是明朗明琛的亲妹妹。当初她出车祸,明朗在北城开会无法抽身,明琛在国外应酬赶不回来,明君珹就在集馥园,可他却是第二天下午才到医院了解情况,在这期间,没有一个人问过车祸的起因经过,没有一个人留心过警方的调查。”
“是,”他肯定道,“我知道你们为明丽费了心,请来了世界最顶级的医疗团队照顾她,也出了很多钱,可是舅妈,明家最不缺的就是钱。”
“明丽从南城转去港城华元之后,是舒遥每周飞过去贴身照顾她,陪伴她,她从芳蕤园过去要花整整六个小时,早上五点就要从家里出发,可她每周都去,从不嫌累。从集馥园过去只需要半个小时,你回去问问明君珹,他多久去一次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