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她不是人/命定之人是只鬼 (魏九千岁)

“对，怎么了？”夏吟点了点头，想看他能说出什么来。
“她是不是一头银白色的长发，眼睛是紫色的？”夏时态再次确认。
“啊，对啊。”夏吟有点不懂了：“你这样子，怎么有点怪怪的？”
“你这是大逆不道！”夏时态摸了摸腰带，拿下一串钥匙：“我带你去看看你就知道了，本来打算着等我老了，等你再大一点，这件事就告诉你的，现在她回来了，也许是时候到了。”
夏吟便看着夏时态拎着那一串钥匙，带着她走向老宅的深处，那里有一间密室，夏吟以前没有好奇过，也从来没有问过里面到底是什么。
这一次夏时态主动带她过来，足以证明里面的确是很重要的东西。
夏时态用钥匙打开密室，铁门被缓缓推开，灯光被按亮，让夏吟看清楚了里面的布局。
这个密室就像是一个普通的档案室一样，矗立了几排书柜，里面塞着夏时态往年整理的各种各样的数据和资料，但是外观看起来太过于普通，甚至开门也只是用的钥匙，让夏吟觉得这地方藏不了什么好东西。
“大隐隐于市，这种地方藏东西，才没有人会发觉。”夏时态解释了一句，便走到其中一个书架前抽出了一个纸袋子，里面封存了资料。
纸袋子看起来有些年份了，夏吟想起夏时态今年也不过四十二，这资料看起来却宛如跟了他二十四年。
“这个资料是我还不是会长的时候存录下来的，那个时候我是副会长，很多东西都可以有机会独立存录，这些资料也是当时的会长特意批准给我，让我存下来的。”夏时态露出了追忆的神情：“那时候我才和你一般大，或许比你大一点，我父亲，也就是你爷爷因为意外去世了，你奶奶接过他的职位，同时让我做了副会长进行历练。”
“……天师协会还是世袭制的？”夏吟注意到了另一点。
“胡说什么，当然是凭实力说话。”夏时态拍了拍资料上的灰，说：“那是二十几面前的事情了，当时除了你爷爷以外，最强的便是你奶奶，她和父亲都是修剑的，老吴家也得找他们论剑比划，我们夏家曾经也是大家族，只不过……”
夏时态叹了口气：“也许是命中注定，你师父早就算过，说我这一生没有子嗣，但有人替我养老送终，能活到……”
他看着夏吟的眼神，卡壳了一下：“嗯，小孩子不要听这种话，跟你说点正事。”
夏吟：“你还没说你能活到多少岁呢？这东西也能算出来吗？”
夏时态避而不答，几下打开资料，全部塞给她：“你边看我边给你说。”
然后他坐在一旁的小沙发上，拍了拍旁边的位置：“来，坐，别光站着，多累啊。”
夏吟资料一拿到手就傻眼了，傻傻的跟着坐下了，满眼都是资料上的人。
她指着第一页资料上的照片：“这上面这个人，不是苏柳吗？二十几面前的资料上怎么会有她？”
“这就是我想和你讲的。”夏时态站起来接了一壶水烧了起来，别说这密室东西倒是很齐全：“这个苏柳，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是天师协会的成员了。”
夏吟看着资料上的信息，姓名苏柳，年龄22，性别女，籍贯不详，住址不详，联系方式不详……几乎除了最基本的信息和照片，都是一片的空白。
“那个时候我大概是八九岁，还算记事，被你爷爷拎着去协会打卡学习，那时候就总能看到她一头银发、紫色的眼睛，一身白裙坐在角落里，盯着窗外看。”夏时态说：“我也很好奇为什么我无论什么时候来她都在，倒是却从来不说话，也不吃东西，只是看着外面。”
“有一次我鼓起勇气上前问她，为什么一直坐在这里。”
小夏时态踟躇了一下，攥着手指走过去，小声问：“请、请问一下你为什么一直坐在这里呢？”
窗边的女人似乎有点惊讶，转过头打量了一下夏时态，深邃的紫色眼眸就仿佛将他的一生都看透了。
小夏时态吓了一跳，就听见这个人说：“在等人。”
“那你等到了吗？”小夏时态看她还算好说话，便继续好奇的问她。
而且她为什么要一直在协会里面等呢？
最关键的是从来没有人驱赶她，就像是习以为常了一般。
“等不到了。”苏柳看着他的眼睛：“我很快就会睡着了，想用最后的时间去做一个尝试，你愿意帮我吗？”
小夏时态稀里糊涂的被她看着：“我能帮你什么？”
苏柳轻轻解下手腕上的红绳，这上面坠着一块通透的扇形白玉，她将玉坠放进他手里：“在未来，当你找到你认为重要的人时，将这个交给她，这是我们命运中交汇的地方。”
小夏时态不太理解，倒是接下来了，并在未来的十几年间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直到捡到了夏吟，便知道这是能给予的对象。
等小夏时态再大一点，发现苏柳总是跟着他们的队伍进行对妖兽的抓捕，他这才知道苏柳其实就是天师协会的一员，只是默默无闻，也没有什么家庭朋友。
在小夏时态眼里，苏柳一直是一个神秘的人，他的父亲总是会和苏柳关在一个房间里密谈，讨论了什么连他的母亲都不曾被告知。
当他慢慢长大，他忽然间发现，苏柳的身影消失在了他的生活中，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除了留下的玉坠，其他什么都不曾剩下。
苏柳消失后，夏时态的父亲也紧接着发生了意外，消失在了一次的行动中，他的母亲便担起了责任，直到将夏时态养大成人才撒手人寰。
“苏柳就像是没有存在过，但我知道她存在过。”热水壶尖啸着，夏时态伸手拿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又给夏吟倒了一杯：“她说快要睡着了，我想应该是沉睡，某种因素迫使她沉睡了，又使她在二十多年后的现在醒了过来。”
“所以……”夏吟慢慢抬头：“其实苏柳的年纪大概可以当我们奶奶了？”
“……虽然你这么说有些奇怪，但我觉得不止于此。”夏时态示意她接着往下翻：“我查阅了当时所有的记录，不仅仅是二十年前，在五十年前，甚至是在协会初次成立时，她都存在，她在夏家人任天师协会会长的时候，都会出现，随后又会消失不见。”
“她应该是在为了谁，一次又一次的沉睡和苏醒，一次又一次的寻找，寻找一个可以将玉石送给她的人。”夏时态指着夏吟手上的百迭：“这个就是她给我，我又给你的。”
“你以前和我说这是我随身带着的。”夏吟道。
“我以前还说你是垃圾桶里捡来的，你怎么不信？”夏时态顿了一下，喝了口水：“不过你确实是门口捡的。”
夏吟：“……”
“原先我一直不知道长明那老头子怎么提出让我让位给你，现在我差不多是想明白了。”夏时态说：“你和苏柳应该有一段前缘，这段前缘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我想你应该回去问问苏柳。”
“那苏柳，她到底算得上是人吗？”夏吟问：“还是说……她是鬼？”
夏时态略略思考后，说：“她应该是鬼仙。”
“鬼仙？”夏吟道：“这个时代竟然还有鬼仙？”
现在不是妖兽就是魔，鬼都很少见了。
“所以她大概是最后一个了。”夏时态感慨一句：“听说一千多年前，神战开始之前，三界和睦建交，神仙遍地都是，信仰也多种多样，什么菩萨啊佛祖啊，现在很多人都不信了。”
“因为他们更相信自己吧。”夏吟想起那个邪教，还有逆十字的会徽，不禁问：“我们协会究竟是谁创办的？”
“好像是姓梵。”夏时态想了想：“叫梵音，听说是个少见的佛修，不过刚创立没多久他就爆体而亡了，留下来的徒弟接手了协会，最终发展出了现在的规模。”
佛修这个词夏吟没有听说过，现在也根本没有人修炼这种体系，最多的便是阵法和剑修，其他辅助的人都很少去学习。
“当时这个会徽也是梵音和他一个朋友创造的，他朋友是一位女性，只参与了会徽的制作，连名字都没留下来过，无数人查阅了无数资料，最后也值得到了‘略’这个字。”夏时态说：“当时我翻遍文献，发现有一本野史记载说，天师协会会徽上女性的手其实不止是指性别，也是指这位开创的女性，男性的也指开创协会的梵音，最初天师协会创立的意义也不是什么拯救。”
“而是代表审判，审判一切的邪恶和不正义的东西，让光明重回世界。”

总不能邪教的逆十字才是代表救赎吧？夏吟感觉有被离谱到。
“说起来七百年前，也是一位姓夏的女性发明的镇妖符，当时真是造福了无数人，一直沿用至今，可以说是救了无数人的性命。”夏时态感慨：“看姓氏上，指不定我们几百年前是一家呢。”
夏吟抽了抽嘴角，撇过头心想您女儿现在就打算把这个延续了几百年的规矩给破了，甚至还决定踩上几脚。
“现在你已经知道这些事情了，在苏柳面前可不能随意妄为，曾经有很多次的重大事件都是苏柳前辈出面解决的，她的实力我们无法估计，所以你也要小心行事。”夏时态说。
“知道了。”夏吟应道，随手翻了翻剩余的资料，发现了一张图片：“诶？这是什么？地图？”
夏吟拿出这张图片，上面别人绘制了细密的纹路，纵横交错，让人看不出来是什么。
“这是当时她参与的某一次古迹发掘事件，里面发掘出了一张地图的残页，你手里的是我当时拓下来的版本，至今原本还存放在纸店的收藏室里，也没有人能解答这究竟描绘的是什么。”夏时态说：“我们曾对比了从古至今大大小小的各种地图，都没能找出答案，想来这也可能是当时的人随手涂鸦的吧。”
“哦……这样啊。”夏吟把图片放了回去，没有再继续追问。
当晚夏吟回到家后，先是盯着苏柳看了十几秒，然后十分头铁的问：“听说你不是人？”
苏柳淡定的盛出一碗饭：“哦，是吗？谁说的，说来给我听听？”
于是夏吟秉持着人是铁饭是钢的原则，先是吃完了饭，然后和苏柳重复了一遍夏时态说过的话。
苏柳从一开始的满脸淡然，到最后露出了困惑的神情。
夏吟看着她表情的变化：“这些……你都不记得吗？”
苏柳摇了摇头：“你说的这些我都不记得，或许我还记得天师协会，但是你说的这些事情我已经不记得了。”
“你是因为什么原因导致你……失忆了？”夏吟问：“你每次沉睡都是因为什么？”
苏柳闭上眼，脑海中划过一幕幕回忆，回忆里的她面无表情，伸手拧掉了一只妖兽的头颅。
有人在说话。
“这次怎么样？能看到吗？你的未来。”
她听见自己回答：“我在被未来看。”
苏柳倏然收回自己的思绪，眼前是夏吟带着担忧的神情，她摇了摇头：“也许我曾经很厉害，但现在我都不记得了，包括病院也是。”
“它也遗忘了一切？”夏吟皱起了眉，想起阿院上一次对于巨兽话题的隐瞒，大概明白了它也许是真的不记得。
“如果我以前真的很厉害，那么我对于我和病院的记忆，多半是自愿消除的。”苏柳轻声道：“即使我不知道这样做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但这无疑是我自己做出来最优的决定。”
夏吟问：“那你的记忆还有可能恢复吗？你是这个世界上目前最后一位鬼仙了。”
苏柳觉得夏吟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奇迹，她不自在的偏了偏头，然后说：“也许会有后路，但目前我没有想起来。”
夏吟啧啧感叹，忽然感受到手机一阵震动，有人给她弹了语音。
一看备注是班级里某个同学，不算太熟，此时此刻打电话过来显得有些奇怪。
夏吟解了起来：“喂？请问……”
“夏吟！救救我！快救救我！”对面是一位女生，平时在班级里很注意形象，这是第一次出现如此时态的情况：“你快救救我，我、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
她剧烈的喘息着，像是在躲避着什么，声音几乎劈叉：“有人、有人在抓我，他们想让我，想让我嫁给一只鬼——啊！”
重物落地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对面女生崩溃的哭喊着：“你们不要过来，我不嫁！再这样我就报警了，爸妈——”
“嘟。”
电话猛的被切断，夏吟捏紧手机，对苏柳说：“出了点情况，我要回一趟协会。”
“我跟你一起。”苏柳拉着她，跟着她出了门。
等夏吟赶到协会时，殷罗还蹲在办公室处理今天遗留的案子，看到她带着苏柳来时满脸惊讶，还以为自己加班太过入神，导致他不知觉间到了第二天早上了。
确定过才晚上九点不到后，殷罗更加惊讶了，看了看夏吟，又看了看苏柳，问：“你们怎么过来了？”
“你找人查一下这个账号的IP。”夏吟拿出手机，指着一个企鹅号：“她好像遇到了危险，我怀疑是冥婚。”
“冥婚？！”殷罗震惊的联系人查询，一边说：“这都什么年代了？神战都经历一千年周年庆典了，竟然还有人相信冥婚这种东西？”
“迷信但有效。”夏吟淡淡道：“以前冥婚有效，现在即使鬼少了，冥婚依旧有效，还很可能招惹到地下沉睡的厉害存在。”
“啧，这些人真是天天干一些损阴德的事情……哦，也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轮回转世这么一说了，冥界一千年没有人去过了。”殷罗感叹一句，敲了敲键盘：“有了，地址是在西部部长管辖区域，位于一个小山村里。”
“让郑川带人准备着，我马上就赶过去。”夏吟说：“让他务必不要打草惊蛇，一旦遇到特殊情况立刻动手。”
“是！”殷罗立刻吩咐了过去，挂了电话以后，看着在画传送阵的夏吟，问：“那个通知你的人，是怎么知道你的身份的？你在学校暴露了？”
“没有。”夏吟思考了一瞬，拍亮了法阵：“先救人。”
远在西部的郑川部长同时开启传送阵，须臾之间，夏吟和苏柳便在柔光中消失在了原地。
正晃着腿的殷罗笑容一僵：“啊？你们完全没打算带我的吗？！”
夏吟眼前一暗一亮，面前就出现了西部部长那张刚毅的脸，这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常年在西部让他有着被风沙历练过的沉淀感，向来都是只爱做不爱说的真男人。
郑川看到夏吟出现后，掏出了一台黑乎乎的检测仪，上面显示着山村中灵体反应的情况。
“这里的确是沉睡着一位实力强悍的鬼，我走在西部多年，这里有许多这样的小村子，大概可以推测出这是一只被神化的鬼，原本它只是沉睡在这里，但是因为它一些无意之间的举动，被村民们认为是山神。”郑川说：“村民们供奉它为神，以求风调雨顺，饭这种信仰只会供奉出一个邪神，而现在，他们甚至试图给邪神贡献一个妻子，试图让它和人类绑定。”
“无知者无畏。”夏吟评价了一句：“那你觉得这个邪神，可能会被人类绑定吗？”
“我不知道，如果他们程序是对的话，可能真的会成功。”郑川说：“但是很少有供奉的程序是对的，所以很难确定。”
“正不正确，上去看看就知道了。”夏吟挥了挥手：“我和苏柳、郑川上去，剩下来的人原地待命。”
“是！”众人齐声应道，并飞快为他们整理所需的物品。
“她就不需要了，只需要带两份物品就可以。”夏吟指了指苏柳：“她比较特别。”
天师界特别的东西就是真的特别，没有人多问什么，飞快为夏吟三人整理好了东西，便整队收队退到了隐蔽的地方。
夏吟刚拎起背包，就被苏柳接了过去：“我拿。”
夏吟没跟她抢，道了声谢就跟上了郑川的步伐。
郑川像是提前用仪器踩过点，走在崎岖的山路上十分顺畅，就像是走在自己家的后花园一样。
这是他最大的优点，从不打无准备的仗，即使是临时任务，也要尽量做到最好，将风险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
越往上走太阳照射的范围就变大了起来，虽然冬日的寒冷十分刺骨，但是带着微弱温度的阳光也聊胜于无。
郑川像是习惯了这样的天气，黝黑的皮肤带着沧桑的气息，看起来没少走过这些路。
风再大再冷，苏柳还是那身白裙子，银白色的长发随着风飘荡时看起来像天上降落的神明，让郑川都不自觉多看了几眼，只觉得这姑娘真抗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