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他是,求死亦是。
或许是因为早已经习惯了疼痛,断魂骨侵入灵魂的那一刻,许晚辞依旧能完美的保持自己应该有的表情。
甚至还能在心中自嘲:
好像修仙界中的疼痛,并没有比现代难忍多少。
再后来,她便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当从一片混沌中再次察觉到自己的存在时,她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她赌赢了。
从很久之前她就知道,在山穷水尽时,死亡也是一个筹码。
一个很重,重到或许能力挽狂澜的筹码。
最难的不是选择死亡,而是如何从死亡中活下来。
执法殿长老对她的观察,是极致的危险。
但当她选择殉情时,这便成为了她的助力。
原著中大长老为人正义循理,在弄清真相前不会任由她去死。
二长老喜爱情爱话本,本就容易被感动,看到她殉情也必定会尽力阻拦。
更何况她和清衍仙尊的关系,也带着因果,他们更不会对她的作为视而不见。
他们一定会让她活下来。
她需要做的,就是对自己足够狠,狠到所有人都觉得她一心求死。
狠到他们不敢再用任何方式刺激她。
原主的气运虽然比不得男主楚青川,但也算是同阶级修士中的佼佼者。
所以,原主才能成为男主身边有名号的女配;
所以,原主才能拥有放眼修仙界都极为罕见的断魂骨。
断魂骨乃是修仙界七品法器,可以越阶对敌,能对大乘乃至渡劫修士神魂产生影响,是极其稀有的法宝。
一旦发动,便是神魂俱消,必死无疑。
若不是两位长老灵力超绝再加营救及时,她根本不可能活下来。
不过愈是接近死亡,她的收获便会愈多。
如今——
断魂骨带给他们的震撼应该足够大。
执法殿长老对她的谎言,大抵信了六分。
已经足够她短暂地活下来。
可只是暂时而已。
两位长老救她的动静绝不会小,现在等她醒来的,应该还有其他修士。
没有见过她先前所有表演的修士。
醒来后面对的危机,不会比之前小。
许晚辞感受到自己在渐渐凝实下坠的灵魂,心中一沉。
她全力地控制住灵魂的本能,让自己醒的慢一点,再慢一点。
她要趁着这段时间,想好醒来后的所有反应。
不管是呼吸、表情、还是神态、动作,甚至包括醒来后的每一句话。
接下来的每一步,她依旧不能出错。
卧房内的气氛落针可闻。
已经知晓全部事情经过的太清宗宗主宁孟澜面色凝重中透露着一丝古怪。
他深吸一口气,低头整理了一下已经完美到没有一丝褶皱的衣袖。
三息后。
他实在没有忍住,转过头声音带着压不住的怪异:
“二长老,您方才说……”
二长老沉默地点了点头,把宁孟澜所有的话都给堵了回去。
真是离奇的一天啊。
一个时辰前,他刚刚从弟子口中得知了内门弟子许晚辞暗害江家少主,江少主重伤未醒。
正在他愁该如何给江家一个交代时,又从弟子口中得到了许晚辞安然无恙从执法殿走出来的消息。
他还来不及从执法殿长老那里得知内情,就察觉到了万剑锋上渡劫期大能的灵气动荡。
马不停蹄地赶到后,刚驱散围观弟子,就从二长老口中得知了许晚辞与清衍仙尊……交情甚笃。
这就结束了么?
正在他想要劝两位长老不要轻信他人的一面之词时,就见到了心存死志,被勉强救下来的许晚辞。
断魂骨啊!
就算是他挨一下也要伤筋动骨的法器。
即使依旧有些怀疑,但宁孟澜心中多少信了两分。
来日方长。
若是假的,以后自然会露出马脚。
可若是真的——
那太清宗乃至修仙界当年欠仙尊的因果……
想到这里,宁孟澜紧皱的眉头霎时舒展开来。
他看着躺在床上,即使已经被丹药修复好身体,却依旧面色苍白的许晚辞,刚展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许晚辞求死之心如此坚定,醒来后发现自己还活着,说不定会再次寻死。
有他和两位长老在,制止倒是不难,难的是如何劝她放弃自裁的念头。
宁孟澜看了一眼不怒自威,能止小儿啼哭的大长老,缓缓移开了视线;
随后就对上了二长老轻柔中带着感动的目光,他恍然想起,二长老沉迷情爱话本,若是让她劝……说不定给许晚辞劝个当场自杀;
往后一看,自己的亲传弟子楚青川正目光呆滞地看着木门外的幻颜树,丢了魂般一动也不动。
最终他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只能靠他了。
无数劝慰的话刚从心中打了个滚,就看到木床上的人指尖微微一动。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地往床上看去。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许晚辞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看着周围熟悉的场景,好似意识到了什么,自嘲的笑了笑,沉默地闭上了双眼。
再次睁开眼时,她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所有的情绪在一瞬间被她收敛起来,只剩下了一片死寂的宁静。
没有诧异,没有质问,没有泪眼婆娑,也没有歇斯底里。
她静静地坐起身,侧身对着众人行了一礼,声音和从前一样,沉稳而冷静:
“多谢宗主、两位长老搭救。”
看着许晚辞如今的模样,宁孟澜那一箩筐劝慰的话全都被堵了回去。
他沉默了一瞬,试探性地问道:
“方才你……”
许晚辞声音依旧平淡恭敬:“只是意外罢了,让宗主担忧了。”
你是说你不小心用了断魂骨?
然后目光憧憬,唇角含笑,没有一丝抵抗的任由断魂骨发作??
宁孟澜看着许晚辞恭敬有礼但却对自戕之事一代而过的模样,根本不知该如何劝慰。
所有人都知道许晚辞在说谎,却也没有任何办法。
二长老更是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许晚辞究竟是失望了多少次,才能在死过一次后,依旧表现的这么若无其事。
依旧把所有的爱恨埋在心底,不让任何人窥见分毫。
比起歇斯底里的自毁,这种沉默无声的苦痛……
更让人震撼,也更让人心疼。
看着她如今的样子,就连一直心存疑虑的大长老,对她和仙尊的事情,也有了五分的相信。
此刻的他格外安静。
不要说让许晚辞亲口承认自己和仙尊的关系了,如今他根本就不敢在她面前提起清衍仙尊四字。
最终,一片静默后,宁孟澜轻咳了两声,努力摆出了一副和善的模样:
“咳咳,是意外就好……”
“本宗主的意思是……既然是意外,下次一定要小心。”
他小心地把自己的胡须捋平整,威严不失亲和地安慰道:
“你天赋出众、前途广大,修行之路一片光明,切记要爱护自身,万不可再发生此等意外。”
许晚辞抬起头,扬起一个仿佛已经演练了千百遍的笑意:平淡、温柔、恭敬,却不包含一点自己的情绪。
她小心地藏起了千疮百孔的灵魂,只留给其他人一个近乎完美的躯壳。
这百年来,她一直如此,如今不过是继续罢了。
她从容地行了一礼,轻声应道:“弟子谨记。”
宁孟澜看着她行礼时,苍白到已经泛起了青色的指尖,叹息着移开了视线。
知道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他和身侧两位长老交换了一下目光,随即道别离开了小院。
离开时,他看着自己依旧傻乎乎地站在原地的亲传弟子,格外嫌弃地用神识给了他一巴掌。
他这弟子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
不知道现在许晚辞最不想见的就是他么?
楚青川终于回过神来,他下意识看了许晚辞一眼:“师尊,她……”
宁孟澜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用神识淡淡回了一句:“放心,她不会有事。”
“可……”
宁孟澜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楚青川顿时收敛了所有的情绪,恭敬地拱手应道:“是。”
等到楚青川离开后,宁孟澜用神识往后一扫,清楚的看到了许晚辞脸上笑意的消退。
独自一人时,她收敛了所有的情绪。
没有欢喜,没有失落,也没有悲伤。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明明身处阳光之中,却让人觉得她马上就要被黑暗吞噬。
宁孟澜即使经历甚多,看着这样的许晚辞,目光也有一瞬间的沉重。
很快他就回过神来,面色淡漠地离开了这里。
身为宗主,他根本没有必要去了解许晚辞如今的想法,他只需要让她好好活着便好。
百年前,若不是清衍仙尊,整个修仙界都将陷入一片浩劫。
如今所有修士,都欠着仙尊一个因果,一个根本没有办法了结的因果。
若是许晚辞真与仙尊有关……
那这便是整个太清宗的机缘。
随着宁孟澜的离去,许晚辞微不可查地呼出一口气。
即使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已经消失,她脸上的情绪依旧没有太大变化。
她低着头,心中没有分毫的轻松。
如今,她虽说骗过了执法殿两位长老、太清宗宗主以及男主楚青川。
可是想要原主命的,可远不止这几个人。
女主江秋宁、江家、太清宗的其他长老、峰主……
只要这些人中有一人不信,便会用各种方式来验证。
直接找她,她自然不怕,怕的是……
许晚辞撑着床边的左手微微用力,不过很快她便放松下来。
最难的那一步,她已经撑了过来。
剩下的危机再艰难,也不会比先前在执法殿更难。
她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知晓的原著内容,主动出击,一点一点地打消他们的怀疑。
没有怀疑,自然就不会去验证。
她动用原主的记忆,小心地用灵力走遍全身经脉。
和她想的一样,她之前身上受过的伤,都已经全部恢复。
不过……
许晚辞抬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小院,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
太清宗宗主和执法殿两位长老,真的放心她这个殉情过一次的人,独自呆在这里么?
日夜盯着她太耗费心神,最简单有效的方法,是在她身上留下防御法器或者是禁制。
想到这里,许晚辞缓缓地眨了眨双眼:
虽说她有七成的把握,可这毕竟只是她的推测。
事关她的安全,不试一下,她仍旧不能放心。
自杀殉情这种大杀器,用一次就够了,用多了只会让人习惯甚至厌烦。
所以,她不能再对自己动手。
像是想到了什么,许晚辞指尖一动。
她强忍住心中的蠢蠢欲动,目光平静地看向木门的方向。
太清宗中厌恶原主的弟子数不胜数,知道她如今安然无恙,应该有不少人想要来找她的麻烦。
这不就是现成的实验对象么?!
段子惟便是其中之一。
段子惟家世优越,是段家家主唯一的子嗣,从小被众星捧月,要什么有什么。
吃穿用度无一不是千年难得一遇的精品。
这样的家世背景下,他性格难免嚣张骄纵,面对其他人也会不自觉地带上几分颐指气使。
只不过,段少爷还有一个爱好,那便是撒灵石。
开心了,撒;不开心了,也撒。
骂了人,撒几块;指使人,再撒几块。
所以虽然他性格不好亲近,却仍有无数拥趸。
今日,刘强可是跑赢了无数竞争对手,才来到了段子惟的身前。
段子惟看着面前不修边幅、喘着粗气的人,嫌弃地皱起了眉头。
他往后退了一步,故意往远扔了几块灵石,示意他离他远点:
“你着急忙慌地做什么?”
刘强往后跳了两步,喜笑颜开地收下了灵石:“谢段少爷!”
想起要汇报的事情,他赶紧把表情掰成了同仇敌忾:
“段少爷您不知道,许晚辞刚从执法殿出来了!”
段子惟抛灵石的动作猛地一停,他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一双桃花眼硬生生地被他瞪成了椭圆:
“你说什么?!”
“许晚辞活着从执法殿出来了?”
刘强使劲点了点头,添油加醋道:“岂止啊。”
“段师兄你是没有见到,许晚辞那哪里是活着出来,她那是安然无恙地走执法殿走出来的!”
“身上一点伤都没有,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去执法殿用膳去了呢!”
段子惟闻言把手中的灵石狠狠地往地上一扔,咬牙切齿道:
“执法殿长老到底在想什么?!”
“许晚辞那个阴险小人都能被放出来?!”
刘强心疼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极品灵石,下意识地附和道:“可不是嘛!”
“还有楚青川!”段子惟攥紧了手中的青玉扇,怒气冲冲道,“他是干什么吃的,就眼看着许晚辞被放出来?!”
听到这里,刘强艰难地移开了看着灵石的视线。
他往前走了一小步,神秘兮兮道:“要不是楚师兄在,许晚辞哪有那本事出来!”
段子惟面色一凛:“什么意思?”
“是楚青川让长老饶过了许晚辞?”
刘强赶紧摇头:“我可不敢这么说。”
“我只知道楚师兄从执法殿出来后,都没有去看江少主,而是马不停蹄地去了许晚辞住的地方。”
“您说许晚辞被放出来和他没有一点关系,谁信啊!”
刘强想起刚才打听到的事情,霎时来了精神,手舞足蹈道:
“而且好像是执法殿两位长老发现了什么不对,后脚也去了万剑锋。”
“两位长老不知是看到了什么,闹出了好大的动静,现在去万剑锋还能感受到渡劫尊者的灵气波动!”
“连宗主都惊动了!”
“只可惜不知道楚青川到底说了什么,如今许晚辞依旧好好地待在万剑锋,一点事都没有。”
听着刘强的话,段子惟没费什么力气,就把‘真相’推测出了个七七八八。
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好你个楚青川,平日里朝三暮四水性杨花也就算了,今日居然敢救下伤害秋宁的罪魁祸首!”
“就是就是。”刘强猛地点头,“楚青川这种人哪里配得上江少主。”
他知道段子惟喜欢江秋宁,于是一脸真诚地恭维道:
“论品性、论家世、论痴情——”
“您和江少主才是天作之合啊!”
平时听到这种话,或许能让段子惟心情变好,不过今日,他只是冷哼了一声,从储物玉佩中掏出了一个玉瓶,根本没看里面是什么,随手就扔给了刘强。
然后转过头,大步流星地就去找楚青川算账。
比起罪魁祸首许晚辞,显然是救下许晚辞的楚青川更加可恶。
离开万剑锋后,楚青川还没来得及去看依旧昏迷的江秋宁,就被一个急冲冲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段子惟看着一脸人模人样的楚青川,想到自己刚才得知的消息,恶狠狠地攥紧了手中的一沓七品雷符。
今天小爷他不扔灵石了!
他要扔雷符扔个痛快!
劈死这个道貌岸然的人渣,为秋宁出气!
楚青川刚站定,就看到了段子惟那异常熟练的往外撒灵石……不对,是撒雷符的动作。
他猛地后退了一步,用灵气护住周身,右手火莲乍现:
“段子惟,你疯了么?”
段子惟闻言手中的动作反倒更快了几分:“劈的就是你!”
“让你朝三暮四!”
“让你三心二意!!”
他手中的雷符劈天盖地一般地朝着对面扔去:“这些就算了,你居然还敢救许晚辞!!!”
“你对得起现在还没醒来的秋宁么?!”
楚青川本来在游刃有余地躲着雷符,听着段子惟的指控,他愣了一瞬,袖口霎时多了几道漆黑的雷痕。
他一抬手,手中火莲冲向半空,通红的火雨将周围的雷符消融殆尽:
“你在胡说什么?”
“我胡说?”段子惟冷笑了一声,手中的动作没停,又掏出了一沓升阶版的八品雷符,“要不是你,许晚辞怎么可能从执法殿活着出来?!”
“你还敢把秋宁甩在一边,屁颠屁颠地去万剑锋找许晚辞献殷勤?!”
他越说越气,猛地把手中的八品雷符往储物玉佩中一塞,撸着袖子就要找杀伤力更大的法器。
听到许晚辞三个字,楚青川目光有一瞬间的复杂。
很快他便回过神来,一挥衣袖,银针一般的灵气打断了段子惟的动作:
“许晚辞之事,乃是大长老和二长□□同决定,与我无关。”
“至于其他,我没有必要和你解释。”
段子惟看着手腕上防御法器的灵光,甩了甩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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