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再买不到粮食,他们都得去剥树皮了,沿途过来,他看得仔细,树皮都没有多少了。
“子虚,能不能把你家的存粮匀一点给我……我不要多,只要老人和孩子有口吃的就行!只要他们能撑到晋州就行!多少钱都可以,你只管开价!”
袁博文看着拉着自己袖子的手,心里想笑,但又心酸,连庄家都到了这个地步,其他人家可想而知有多艰难,要不是能跟女儿联系上,他们现在估计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袁博文犹豫了一会,问:“你要多少?”
即便是有,也不能让人惦记上。世道艰难,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庄炜大喜,估计了老母亲和儿子的量,又想到夫人周氏,这些年来相扶相持,不能叫她挨饿受冻。但如果要多了,只怕袁家给不起。他们也只是能勉强撑到晋州而已。
“这样吧,我明天让人给你送过来。”袁博文主动说。
存粮他们手上不多,形势不好,多了说不定是祸事,所以每两三天就让女儿传一次。
庄炜连忙点头,袁博文主动开口,免去了他开口的尴尬。但袁博文离开后,他又担心要是明天只有很少量怎么办?
其他人也要活下去。
袁博文回去后就把庄炜借粮的事情告诉了谢云溪。谢云溪说:“他们的存粮应该是被抢了。”
袁博文点头。
夫妻俩又把存粮看了看,刚好够自家两天的量。
“留一顿吧,明天早上让淼淼再传粮食过来。”
除了粟米,他们还分了点菜给庄家,大米则没敢给。分好后,两人歇下。谢云溪突然说:“博文,要不我们让淼淼多传点粟米过来吧。”
这晚提议的开店给了她一点灵光,眼下饿殍遍野,有钱都买不到一口吃的。但他们明明有办法弄到粮食。如果能悄无声息的把这里的人普遍食用的粟米分发下去,一定能救不少人。
当然不能白送。升米恩斗米仇。悄悄卖出去,不被人发现很关键。
谢云溪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袁博文。
袁博文也是眼睛一亮:“好,卖粮的事就让袁归去办,他知道哪些人有路子,咱们把粮食给他们就行,具体怎么卖让他们去定。”
不露面危险就会小很多,当然得事先说明,不得随意哄抬价格,否则的话,下次就不供给了。
“明天什么时候跟淼淼说?她们上班也是八点吗?”谢云溪问。
“应该是吧。”
谢云溪叹了口气,看不见的时候天天想,现在能看见了,也不得安心。
夜已深沉,万簌俱寂,不远处篝火映照。谢云溪又想起从前。
“你还记得当初天天等淼淼上学放学的那个孩子吗?”
“嗯。”袁博文含糊应了一声。
“你说他们要是成了,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袁博文摇头:“我不看好。”
谢云溪笑了,“那么小,你就说人家心机重,是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折手段的人,你到底从哪些方面看出来的?我觉得挺懂事的,家里又知根知底。”
她这么说倒不是赞同早恋,实际上那时候她比袁博文还排斥这件的事情。女儿刚刚升到重点高中,成绩又好,她不想她受到影响。现在之所以提及,还是觉得女儿一个人太孤单了。
“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没有跟你们说,那小子应该早就看上淼淼了,他们第一次认识的那次事故不是偶尔,而是他有意制造。”
“不可能吧?”谢云溪很惊讶。
“我当时也不相信,但看自行车棚的老吴跟我说,那小子几个星期前就经常在我们学校门口打转,还打听淼淼班级的情况,什么时候放学上学,我什么时候有课。”袁博文边说边摇头。
谢云溪却笑了,这说明人家对女儿用心。青春时期的美好在老父亲眼里成了居心不良。
“他那时候才多大?还在上高三。为了有机会认识淼淼,费了这么多心思,甚至不惜自己受伤……幸亏伤的不重,也幸亏那天学校门口的学生不多。为达目的,不顾一切,这样的人太执拗了,以后很容易走极端。”
谢云溪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男人想的和女人想的不一样。她觉得要是换了她年轻的时候遇到了这样的事,一定会很感动。不过,现在看来,是有点冲动了。她也明白了,为什么丈夫那时候会坚决反对,严防死守。
她还记得那孩子姓徐,长得高瘦帅气,父母都在医院旁边的化工厂上班。费了那么多心思,也不知道他们离开后那孩子有没有再找女儿。应该没有吧,女儿现在还是一个人呢。
青春时期的感情,再热烈也都如昙花一现,来得快,去得也快。
袁淼这天晚上也没睡好,第二天起了大早,把底稿完成了,洗漱的时候听到了镜子的动静,她连忙过来,惊讶看着镜子里的父母。
“爸,妈,你们……没事吧?”
谢云溪笑着说:“没事,我们都挺好。昨天晚上庄家找我们借了点粮食,现在我们的存粮就够今天早上一顿了,你能不能今天上午跑一趟超市?”
袁淼连忙点头。
谢云溪又说:“这次不要大米,买粟米,多买点,我和你爸昨晚商量过了,我们打算往外面卖点粮食。”
“这样会不会有麻烦?”
“放心吧,我们会小心。”
跟父母说完话,袁淼就下楼了。可惜小区旁边的超市还没开门,她只得先去上班,中午下班后买到了粟米和菜,赶回家把东西传了过去。
袁博文打开袋子仔细看。
袁淼问:“怎么样?够不够?不够,我再去买。”
谢云溪说:“够了!”一次传太多,他们也没地方放,现在这辆马车几乎没让除他们夫妻之外的其他人上来过。
袁淼放心了,看了看时间。
谢云溪问:“淼淼,你要赶着上班吗?”
袁淼点头。
谢云溪又劝:“辞职吧,听爸爸妈妈的话!”
袁淼没吭声,昨天晚上她想了很久,有点心动。瀚海设计公司的薪资虽然很高,但父母那边的形势不好,要是有突发事件发生,想要找她,却找不到就麻烦了。但要辞职,也得把这个月过完,一个月的薪资加半年的绩效可不是一笔小钱。
“你中午吃饭了吗?”
“吃了。”袁淼回答。
谢云溪却看出她在说谎。都是混过职场的,中午那点时间,又要买东西,又要赶回来,哪里还顾得上吃饭?
“你要注意身体,作息要规律!”
袁淼笑着答应了,饭还没吃,上班的时间也要到了,她没再多说,匆匆几句话后就离开了。
袁博文把粟米分了点出来,交给念荟让她赶紧张罗吃喝。回到马车上,跟谢云溪一道把包装完好的袋装粟米拆开倒进这里常用的麻袋里。
谢云溪一边忙,一边说话:“淼淼中午肯定没吃饭!”
妻子和女儿说话的时候袁博文也听到了,他也心疼:“还是让她辞职吧,以后买了房子,让她请个保姆做饭。”
谢云溪点头,他们离开的时候女儿还不会煮面条,这些年也不知道怎么过来的。现在婆婆又不在了,没个人盯着,女儿的作息能规律就奇怪了。
作息不规律,身体能好吗?现在年轻或许没感觉,等年纪上来了想规律都晚了。
分装好了粮食,袁博文就把袁归叫了过来。
“早先你是找谁买的粟米?”
袁归吃了一惊,还以为自家的存粮没了,但今日早上明明给庄家了送了小半袋过去。
“有付记粮行的东家,新月酒楼的掌柜,还有下河村的一个村民……不过,他们后来都没卖了。”
这都是十来天之前的事情了,现在是有钱都买不到粮食了。他昨晚上还听庄家的伙计的在唠,他们东家开到一两银子都买不到粮食了。
十来天之前,三四十文钱就能买到一升粟米,那会他还都瞠目结舌,想不到现在更是吓人。
“这些人你最近还有见到吗?”袁博文又问。
袁归心里拔凉,老实摇头,一会后又想起来了:“前天我见过新月酒楼的何掌柜,他们在我们后面。”
袁博文压低了声音说:“一会你转头看看,何掌柜一家还在不在后面,如果在,你问问他要不要粮食?记得避开人说话。”
袁归心里的石头落地,脸上的笑也出来了,没想到他们居然还能卖粮!这时候卖粮可不得大赚一笔。家主属实厉害,这时候卖粮刚刚好,马上就要到晋州,晋州城里自然不缺吃的。
袁归应下后,拍马回转。
赶回来的时候刚好开饭,他顾不得吃就去找袁博文。
“老爷,我见到何掌柜了!他们要粮食!”袁归想起何掌柜听到他问话的样子,惊得眼睛圆瞪,一连声说了好几个要,那样子真跟饿了几天的狼见了肉似。
袁博文看了天色。暮色渐沉,时间刚刚好。他把袁归拉到马车旁边,从里面提了两袋粟米下来,安放在马背上,又往上面堆了些干草,瞧着毫不起眼后才作罢。
“快去快回!路上注意点!”
袁归点头,又问:“老爷,咱们卖多少钱?”
袁博文已经知道时下的粮食已经有价无市了,大概无论他开多高,都有人买。但这钱挣的心里不踏实。
“五十文一升你给他,但你要跟何掌柜说清楚,如果他要转手卖,不得超过百文,否则的话,下次有任何好事都不会找他了。”
袁归心里可惜,五十文一升粟米能挣多少钱?但转念想,反正是吃不完,到了晋州,许是一二十文钱都没人要了。他心里又高兴起来,囫囵喝了一碗粥后,赶紧去办事了。
袁博文直到不见人影了才转身上马车。
谢云溪算了算账:“何掌柜这一趟,我们大概能挣四两银子。”
袁博文笑了笑,挣钱倒是小事,能安然把粮食散出去才最要紧。剩下的还有一半多。女儿这次传过来的粟米能让他们挣到八、九两银子,换算起来也有两三万元钱。她那边的成本大概也就一两千元。
怎么算,都是大赚。
第19章 19
远远看见晋州城墙,袁博文心里激动,勒转了马头,告诉了谢云溪这个消息,谢云溪将车帘掀了一角眺望,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颠簸了大半个月,总算看到了希望。
人流蜿蜒盘曲,直到傍晚时分,两家的车队才到城门口。城门两边数名官兵把守,但凡进城,需得盘查过后才行。庄家的车队在前,正查问时,旁边有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跑过来,神色激动,在庄炜的马车下喊:“是舅老爷吗?可算等到你们了!太太三天前就让小人在这里等候了。”
庄炜见了来人也激动万分,原来是他妹夫家来接人了。道了几句衷肠后,管事的便去找守城的官兵说话。他家老爷在军中任职,打了声招呼,庄家的车马被放行了。
庄炜叫了声且慢,指着袁家的两辆马车说:“那也是我们一起的。”
进了城,庄炜过来邀请:“子虚,我妹夫一家就住在乌衣巷,要不,你们同我们一道吧?”
袁博文婉拒了,他与人家素未谋面,哪好冒然打扰。与庄炜分别后,袁博文等人来到了客栈,跟商远结清聘金,住进了客栈。收拾妥当了,谢云溪才拿出镜子。
袁淼早就等在镜子跟前了,一见到人就问:“你们进城了吗?”
“进了。”谢云溪说,“现在在客栈里。”
袁淼心里悬起的石头落地了:“晋州怎么样?大不大?人口多吗?”
谢云溪说:“还行吧。”
实际上他们进城的时候天色已晚,只觉得街道没有沔州宽敞,也不如沔州繁华,但人却不多,到处都能见到乞讨的人。
袁淼拿过早就放到一边的匣子:“我把东西给你们。”
“先别着急。”谢云溪叫住了她,“等明天我们看看情况了再说。”
“那你们手上还有钱吗?”
谢云溪笑了:“还有,你不用担心。”原本他们手上就留了些散银,这两天卖粟米又挣了二三十两,应对眼下应该没问题。
“爸爸呢?”
“他在楼下跟人说话。”
袁博文在打听消息,进城的时候就听说皖州那边情况不好,北凉大队人马集结,看样子不像是跟往年一样抢了就跑的架势,竟像是要大举进攻了。位于北地腹地的小城晋州也风声鹤唳,不敢随便放人进城了。
袁淼又问起客栈的环境。
“都挺好的,你早点睡。”
母女俩说完话后,没过多久,袁博文上来了。
“跟淼淼说了吗?”
“说了,她现在应该睡了。怎么样?”谢云溪问。
袁博文摇了摇头,情况不妙,北凉大军集结,确实要大举南下了,领兵的大将正是他们的左贤王萧南召,这人是北凉王朝中有名的好战派,素有谋略,战功赫赫。
谢云溪也犯愁了,打战在哪儿都不是好事,平民百姓最遭殃了。
“那怎么办?要不我们到南边去?”
才住下来,又要跑,想想都叫人头疼。
“先看看情况吧。”袁博文说。
郴州也不弱,守将夏仲渊镇守北地多年,声名显赫,而且郴州易守难攻,说不定能挡住北凉的铁骑。
只能先这样了。谢云溪又问:“我们是先租房,还是干脆在这里买套房子?”
袁博文想了想:“买吧。你不是想开家粮行吗?那就从晋州开始。”
说定后,两人歇下了。第二天袁博文便带着袁归去找中人,才说个意思,那中人便叫苦连天。眼下晋州城内人满为患,已经没有空房可租。倒是有卖,只是不尽如人意。
袁博文跟着中人看了几处,都不甚满意。他们夫妻商量过了,既然打算在晋州开店,那房子自然不能买小,二进的最合适,可以住人,也能放些东西。
中人劝他尽早做决定,房子如今紧俏得很,即便是有这样或那么的不好,说不定明天就没了。
袁博文心里犹豫,回客栈把结果告诉谢云溪。谢云溪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买房的银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用出去就不能后悔了。
“我也看了几家粮行。现如今晋州的粮价也不便宜,粟米五十二文一升,黍米四十文一升,大米八十文一升!”
“这么贵!”
袁博文点头:“这个价全城还只有两三家米粮店在卖!其他的都关门了。而且在卖的这几家每天限量!听说想要买到,还得大清早去排队。”
他现在对开米粮店信心十足,没想到进了城,粮食还是这么紧张。
谢云溪也很意外。原以为晋州有粮,却不想竟比他们在城外卖的还要贵。如此看来,这粮行要尽快开起来。
一是为挣钱,二是为缓解眼下压力。所谓的限量卖粮其实就是一种饥饿营销,越是这样,百姓越会觉得粮价还要涨。
俩人正说着话,有人上门递帖了,问清楚后,才知道是庄炜的妹夫,现任晋州府守备关正有请他们夫妻赴宴。
关家的人离开后,谢云溪拿着帖子问:“守备是多大的官?”
她对这里的文官系统有所了解,毕竟袁博文中了个举人,说不好以后会在官场打滚,武官则不懂,以前鲜少接触。
袁博文笑着说:“正五品,算是晋州这地界最大的武将了。”他也没想到庄炜的妹夫官职不小。
既然要赴宴,少不得要收拾一番。
袁家的马车到了乌衣巷关府门口,便有婆子过来请人,谢云溪跟着她进到后院,远远就看见庄老夫人和儿媳周氏站在垂花门门口张望。
一见到人,庄老夫人便拉住谢云溪的手,对旁边一位三十来岁的的妇人说:“这是袁夫人,这次要不是有他们夫妇帮忙,我们一定到不了晋州!”
转头又对谢云溪说:“她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我膝下最小的那个。”
谢云溪早就知道了庄炜妹妹的名讳,单名一个静字。
庄静声音爽朗:“大恩不言谢,袁夫人以后有事尽管吩咐!”
谢云溪不禁笑了。
庄老夫人呸了一口:“哪有你这样说话的?”转头对谢云溪笑道:“我这女儿跟她夫婿一样,是个粗人,你别见外。”
谢云溪倒是喜欢庄静这样的个性。
相携了进去。庄静问谢云溪:“袁夫人不是北地人吧?家乡哪里的?”
“西宁。”
南边的城市,谢云溪对西宁最熟悉,他们在那边住了好几年。那里风土人情跟华中地区差不多。
“我瞧着你就跟北地女子不一样。以后是不是打算就在北地定居了?”
谢云溪并没有这么想,没见到女儿之前,他们没有打算在北地多呆。即便是八年过去了,她对这里的归宿感依旧不强。在她看来,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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