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幼师父便告诫她,人命为大,无论何时,都不能对人命不管不顾,她也一直保持着这种信念。可直到后来她才知道,她救得了她们一时,又岂能救得了她们一世。
她扶起小腿受伤的女奴,搀扶着快逃。宇文怀他们就紧追在身后,他们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些女奴的。冰冷的箭声划破天际,搀扶的女奴瞳孔皱缩,就这样死在了她的面前。她是大夫,可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死在自己的面前。
燕洵马近,向她伸出一只手,想要拉她上马。林月心神震撼,脑海只有一个念头,人命在他们贵族眼中,究竟算得了什么?她反手拍开燕洵的手,拔腿就跑。哪怕能够救下一人,一人也好。
燕洵瞧着自己的手,虽然林月用力不大,打在他的手上,他却觉得火辣辣的疼,更像是心疼。可现场的情况不容他多做思考停留,连忙又催促着骏马奔跑。
响箭令出,一炷香的时辰已经到了。林月看着前方正奔于逃命的荆小六和卷毛头,她想,这下终于不用再有人死了。她回头望去,只见宇文怀又挽弓搭箭,朝着那两人而去。
林月顾不得其他,脚下轻功健步如飞,朝着前方飞奔数步,伸出手,想要抓住这射出的箭矢。箭头划破她的掌心,从她的手中飞出,没能有一丝的停留。
卷毛头中箭身亡,又是在她的面前。她呆呆的看着,两条人命,她本来可以救她们的,可是她无能,没能救下她们的性命。她们虽不是死在她的手上,却是因她而死。眼角的清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泪匣子一下被打开,怎么也关不住。
燕洵直接单手将她拉上马,对坐在自己的面前,一手护住,让她的头埋入自己的胸膛,任由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裳。“别看。”他不想见到眼前这个女子伤心的模样,即便他们相遇不到几个时辰,甚至都不知晓对方的姓名。可一见到她倔强的眼泪,自己却是心疼得要命。
林月心中难受得很,可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护住,感受着他胸膛的温度,如同一个置身寒冰之人,见到了一缕阳光。“我好恨。”她压低着声音,嗓子透着几分沙哑。
“宇文怀,你别太过分。”燕洵一声斥责,屠杀如此多的无辜不说,如今还三番两次的公然作弊,实在是卑鄙得可以。
“不过是几个贱婢罢了!”他冷哼一声,将手中的弓箭愤怒地往旁边一掷,心情实在是美好不到哪里去!朱大管家朱顺连忙讨好似的接住他的弓箭,指挥着兵士将尸体全都清理掉。
燕洵瞧了眼地上伤心的荆小六,目光落在她发间的长针之上,只蓦然地说了句。“好自为之。”他骑着骏马离开,没有一丝的停留。
是夜,林月站在女奴的尸堆面前,看着她们像是一些破碎的废品一样被人扔在这里,没有一座坟墓,更没有人知晓她们的姓名,她们就这样,永远地消失在世间了。
这是一个怎样的朝代,身为贵族,就可以如此的草菅人命。人命于他们眼中,究竟算得了什么。可自己呢?面对这么一个吃人的时代,又能做得了什么,即便有那么几分医术,即便会几招武功,便能救人了吗?
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将她浑身淋透,她一点儿也不想躲,她想要让自己更清楚一些,看清这个时代。
头上撑着一把伞,为她遮住了雨水。她回头看去,只见一张并不陌生的脸在眼前放大,是惊讶,还是惊喜,她自己都说不清自己的心情。
“本世子还从来没为谁撑过伞呢!如今看来,这打伞,还真是一个苦力活。”燕洵露着笑容,试图缓解一下这浓浓背上的局面。逝者已逝,活着的人,更应该看到希望才对。
“公子。”林月昂起头,目光坚定地望着燕洵。“请公子收我在身边。”她将赌注压在了燕洵身上,希望他能够去改变这个世界,或许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怎么会做出这么荒唐的决定。
“丫头,你叫什么名字?”燕洵看着她,脸上始终带着笑容。
“林月。”林月是师父给她起的名字,至于她本来的姓名,没人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月儿?倒是个有趣的名字。”燕洵突然想到些什么,似乎有人也可以叫这个名字。如此,嘴角不自主地勾勒出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从下章开始,应该就是燕洵和林月的互坑日常了,生活总是要来些小甜蜜的噻!
第5章 一片好心
天边刚泛出鱼肚白,天色尚早,林月端着盥洗的脸盆,直接进入到燕洵的房间。把燕洵直接从梦中惊醒,瞬间腾坐起来,往上拉拉的被子,一脸惊恐地看着林月。“你你你,你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林月实在不明白他怎么会问这么显而易见耳的问题。将脸盆放在架子上,清洗拧干脸帕,递到燕洵面前,此时他好歹将衣装穿戴整齐。
燕洵接过,正准备洗脸,却从脸帕上嗅到一阵好闻的清香,似乎跟之前林月身上的味道很是相似。“你在水里加了什么?”
“回禀公子,是薄荷和甘草。”林月接过脸帕,放入脸盆中。燕洵实在是没鼓起勇气去看那盆中的水,生怕是有什么绿幽幽的颜色。
不过也没有那么不堪,只是摘了些叶子放在里面罢了,水中透着浅浅的绿色,倒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这里外都叫我世子,唯独你总是唤我公子。”燕洵并无半分生气的意味,反倒是享受得很。可下一秒,他却不这么想。
“世间男子皆可唤作公子,我如此称呼,并没什么过错。” 林月忙完洗漱,将旁边的食盒给提了过来。
燕洵蓦然一顿,心头有几分不是滋味。“那在你眼中,我同其他男子都没有什么不同?”他看着林月,恨不得在她身上看出几个窟窿眼来。就不知道说些好听的,让他高兴高兴吗?
“或许,没有。”加了个或许,便是不大确定。若是真的没有,又怎么会甘愿做他的婢女,留在他的身边。
燕洵坐下,黑着一张脸,毫不掩饰他的不高兴。谁不希望自己是别人眼里的特殊,更何况还是自己喜欢的人眼里。被如此直白的告之,他心情可美好不到哪里去。
林月自然是瞧见他的黑脸,只当他是嫌起床太早,在发作起床气吧!谁年轻的时候没点儿毛病?她从食盒中取出一碟点心,配着一碗清粥,条条有序地摆放在桌子上。“公子,请用膳。”
燕洵抬头看了一眼林月,惹他生气不说,后者还毫无自知之明。他这又是何必呢?生闷气,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不说,对方倒是一点儿都无所谓的样子 ,岂不是亏大发了。
这个问题先放着吧,吃早膳更为重要。瞧着眼前绿色的糕点,拿起一块来,好好地瞧了一番,他、随口问了一句。“府中的厨子何时也喜欢做绿豆糕了?”
“非是厨子所做,是我做的。”
燕洵一扫先前的阴霾,着实没有想到林月会亲自下厨给他做东西吃。眼前这东西,哪怕有毒,也得吃下去才行。他张嘴咬了一口,糕点的味道弥漫在他的口腔之中。
之后他便不这样想了。表情在瞬间凝结,眉头皱在一起,他还从来没有吃过如此奇特的‘绿豆糕’,这个味道,实在是难以言喻。“你在里面放了什么?”
“薄荷、甘草,以及黄连。”林月瞧着燕洵如此痛苦的表情,不由得在心底打出几个问号,有这么难吃吗?
“黄连?”燕洵一口没下去,直接噎着。这世道,谁会把黄连拿来做点心,真心不怕苦啊!
“公子。”林月连忙给他倒了杯水,递到他的面前。时辰大早,还未来得及烧热水,这水壶中的水,自然是凉水。
燕洵被噎得难受,哪儿管什么冷水热水,直接一口喝下去。此时,薄荷便发挥了它的效用,一口凉水下去,只觉得心脾都是凉透。倒吸一口冷气,已经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凉’字能够说得清楚了。
燕洵真怀疑林月是不是故意在整治她,可对上对方无辜的神色,他又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打消这种念头。算了,看对方也是一番好心的份上,暂且不计较了。
“你以后,还是不要再做这种奇怪的食物了。”燕洵颇为无奈,再多吃几次,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有命活。
“有这么难吃吗?”不会呀,以前她经常做黄连糕吃,味道还挺不错的呀!要不是看燕洵阴虚阳热,想着给他调理一番,不然谁会一大早下厨。
林月捏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细嚼一番,黄连的苦味顿时弥漫在她的口中,她连忙吐了出来,尴尬地笑了笑。“好像,黄连放多了。”她连忙将桌子收拾一番。
燕洵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整日待在这世子府,也是够无聊的。走,我们出去走走。”
“去哪儿?”林月被他拉着,完全无还手的力气。更何况,她也不排斥这种亲密接触。相反,燕洵的手掌,反而能给她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许久没去看看那宇文玥了,此下正好瞧瞧去,顺便还有些事情得拜托一下他。
宇文府,瞧着这几个字,林月心头总是不大舒服,她可没能忘记人猎场上,宇文怀的所作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