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的爸妈吗?
谢子殷摇头:“不会。”
“嗯?”温霜白张张嘴,想问为什么,但他不想爸妈定然有原因。怕提起他的伤心事,温霜白把话咽了回去,点点头,“这样子。”
谢子殷看着微鼓着腮帮子的女子,顿了顿。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会把自己的家事和朋友说的人,但如果是她的话。
“不过。”谢子殷的声音轻得只供温霜白一人听见,“我偶尔会想起我外婆。”
闻言,温霜白偏头看向他。
朦朦胧胧的黑夜中,看不清谢子殷脸上的神情,可他五官的轮廓却清晰而深刻。
谢子殷忽而问她:“你想知道吗?”
温霜白微愣:“什么?”
“关于我的事。”谢子殷重复,“你想听吗?”
温霜白眨了眨眼睛,犹豫片刻,选择忠于本心:“嗯。”
她不否认,她确实很好奇他的事。
谢子殷笑了笑,微顿,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言简意赅道:“我从小父母离异,跟着外婆长大。高三暑假,外婆得了脑癌没撑过去,我后来从医,也有这个原因。”
温霜白听完人都傻了:“不、不会吧……”
谢子殷:“?”
温霜白一把抓着他的小臂,语气带着些许震惊:“我,我好像知道你是谁!”
现代的时候,她爸爸得了脑瘤住院时,有个同病房的老奶奶一直对她很好,每次她去医院看爸爸妈妈,老奶奶都会给她很多好吃的。
那时,老奶奶有个上高三的外孙,也是父母离异,因为临近高考,很忙,都是晚上很晚才来医院陪外婆。
因此,温霜白从没在医院遇见过对方。
但她经常听爸爸妈妈说,说那小伙子长得可高可帅了,成绩也很好啊之类的,还说每回老奶奶给她的吃的,其实都是对方带来给外婆的。
可好景不长,就在那年暑假刚开始没多久,老奶奶与世长辞。
温霜白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
那天中午,她和妈妈带饭来医院时,隔壁病床上的床位已经空了,有护士在铺新床单。
妈妈放下餐盒,叹着气:“前几日不是说情况还不错,怎么突然间就……”
“是啊。”护士也唏嘘道,“太可惜了,她外孙成绩刚出,省理科状元!可惜老人家都没听到就没了。”
“那孩子也可怜。”一直看着那张空床,沉默不语的爸爸开口道,“我刚刚看那孩子状态很不好。”
“霜白。”想起什么,爸爸突然间喊她。
温霜白回过神,走上前,停在病床前:“怎么啦?”
爸爸看着她,好几次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没什么。”
妈妈看看丈夫,看看女儿,拿起个空热水瓶递给温霜白:“霜白,你去打点水。”
“好哦!”彼时的她,还在读初中,还不懂父母此刻的眼神意味着什么,拿着热水瓶便出去接水了。
她不知道,没几天,爸爸就不顾医生反对办理了出院手续,没熬过一月便在家中去世。
在这之后,妈妈身体也时好时坏,但一直隐瞒她,强撑着不去医院,没多久便也走了。
这一切,都是源于‘钱’一字。
因为没钱治病,看不到希望,所以不愿意再治,不想拖累还活着的亲人,不想再拖累她这个女儿。
没钱真的很难。
从那以后,温霜白一夜长大,很努力的生活,很努力的赚钱。
她总是想,如果爸妈生病的时候,她已经长大,身上有足够的钱,那该多好。
可幻想终究是幻想,人总是要往前走,往前看。
温霜白接完水,深吸一口气,握紧手中的热水瓶,转身回病房。
走着走着,倏然间,她猛地停住脚步。
温霜白低头,看着自己小小的身板,看着自己手上拿着的热水瓶。
热水瓶的触感如此真实,连周遭传来的嘈杂动静,都和记忆中的医院一模一样。
好像,她真的回到了初中那年暑假……
她这是入梦了?!
千防万防,甚至打算彻夜不睡的她,结果只是回忆了一下往事也入梦了??
温霜白扶额,站在病房门口平静片刻,下意识背抵着墙面,左右张望。
住院部不管什么时候,好像都格外热闹。
医生护士和病人家属来来往往,偶尔有些人经过间,还会和她打招呼。
“霜白今天来看爸爸了呀?”
“霜白期末考试考得怎么样?”
“下半年要上初二了吧?”
“……”
温霜白看着这些记忆中的脸孔,一边笑着打招呼,一边琢磨着。
这是要她一直陷在这段回忆中,困死在这里吗?
她若要破局,该怎么做?
正当温霜白在思考时,病房的门从里头被推开,温妈妈走了出来。
她看见还站在病房门口的女儿,惊讶道:“霜白?你怎么不进来,一个人站在这?”
一切恍如隔世。
温霜白蓦然抬头,看着面前满脸皱纹,明明还算年轻却头发半白的妇人,内心有一个柔软的角落微微酸涩。
是妈妈呀。
“霜白,是发生什么了吗?”妈妈察觉到女儿身上
的不对劲,在女儿面前蹲下,担忧地问,“怎么哭了,是有谁欺负你了吗?”
温霜白摇摇头,目光近乎贪恋地落在面前的妇人身上,声音微微颤抖,几近哽咽:“妈妈……”
“傻孩子,妈妈在呢,别哭了。”妈妈目光温柔,抬手想为女儿擦去眼角的泪。
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温霜白握紧了手中的热水瓶,猝然退后一步,拉开了和妈妈的距离。
妇人微愣:“霜白?”
“对不起妈妈,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做。”温霜白深深看了妈妈一眼,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拐过医院走廊,余光之中,温霜白看见妈妈一直站在病房门口,局促不安地攥着双手,目送着她离去。
温霜白脚步一滞,狠狠心继续往前,却突然间被爸爸的主治医生拦下:“霜白,你等等,叔叔有话和你说。”
温霜白:“?你说。”
“是这样的。”主治医生说,“医院刚从国外引入一批特效药,专门针对脑瘤患者。对你爸爸的病情会有很大的改善。而且因为是新引入,所以医院的意思是,免费给你们家试用,你觉得如何?”
温霜白沉默片刻:“真的?”
“真的。”主治医生道,“你回去和你爸爸妈妈商量一下,如果同意的话,就和医院签个协议,走个流程,好吗?”
“好啊。”温霜白一口应下,却在对方满意地转身离开时,忽而抄起手里的热水瓶,精准砸向对方的脑袋。
哐啷一声,银瓶乍破水浆迸,腾空而起的水蒸汽中,温霜白笑脸嘲弄。
特效药,免费试用?试用后她爸爸就会彻底康复,平安回家,一家人得以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是吧?
这藏在背后的破烂玩意,还挺会写剧本哈。
可是,她比谁都清楚,她爸爸妈妈已经死了。
主治医生甩了甩身上沾着的热水瓶碎片,被热水烫得通红的脸倏然转为青灰色,面孔刹那之间变得诡异:“哼,敬酒不吃吃罚酒!”
对方当即朝温霜白逼近,锐利的爪牙兜头袭来。
温霜白挑眉一笑,不退反进,手中掐灵诀,曜灵心法之威对鬼魅显然不容小觑,没几下,主治医生消散在梦境中。
可麻烦的是,一个医院里的人数何其之多。
就在她和主治医生对战的过程中,越来越多的医生、护士、病人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像一具具丧尸般朝温霜白围拢过来。
温霜白只有灵识在梦中,她现下没有火翎鞭也没有符纸,只能以本体灵力对抗。
忽而,就在温霜白差点被身后的鬼魅抓住后背时,一个黑色双肩包凭空出现,径直朝那偷袭她的鬼魅砸去。
与此同时,一只手从她侧后方伸来,抓住她的手腕,少年音清冽:“走。”
温霜白诧异地回头。
来人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连帽卫衣,利落的短发之下是一张年轻且惊艳的少年脸。
这是,刚刚高考完,十几岁的谢子殷。
温霜白一脚踢爆一个鬼魅,并震惊地道:“你怎么会在我的梦里?”
“不知道。”谢子殷另外一只手抄着把刚刚抢来的拖把,横亘于前,拉着温霜白一点点后退,边退边说,“我以为我在我自己的梦里。”
可如今的情形,看起来更像是她的梦。
“算了,先不提这个。”不知为何,有谢子殷在,温霜白一下子就安心了很多,“我们先离开医院。”
谢子殷没什么异议。
两人作为老队友,已经无比默契了。
都不需要多说,两人便懂对方要做什么。
谢子殷微微弯腰,温霜白灵活地跳上谢子殷的后背,顺手拿过他手里的拖把,以曜灵心法点燃拖把一头。
谢子殷单手往后,环绕住她的膝弯,确保她不会掉下来后,运转九婴诡步,转身就朝背后的鬼魅包围群冲去。
温霜白则挥动着火把,隔绝鬼魅近身。
就这样,两人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了医院,将鬼魅群甩在身后。
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现代城市,谢子殷轻轻掂了掂身后的人:“你要去哪?”
温霜白思索着问:“你知道哪里没人或者人少吗?”
目前情况看起来,只要是人,就是鬼魅。
保险起见,去一个没人的地方先暂时躲避一下,想想对策,是最好的办法。
“知道。”谢子殷背着温霜白,熟练地钻入医院旁边的一条小巷子,朝未知之地跑去。
温霜白趴在他背上,一边警惕周遭,一边问他:“你要带我去哪?”
谢子殷安静片刻,才道:“我家。”
温霜白:“哈?”
他咳了声,怕她误会,补充道:“我家没人。”
温霜白:“……”
谢子殷家在城市郊区,是一栋二层高的农村自建房。
院子里种着蔬菜,但看起来有段时间没有打理了,杂草丛生。
应该是他外婆种的,外婆入院后,这片菜地也就荒废了。
“没想到其实我们在现代也有渊源。”温霜白转身,看向站在身侧的谢子殷,“你说,如果那时候我们就相遇,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谢子殷垂眼,抬手比划了一下两人的身高差距,慢条斯理地说,“我对初中生没有兴趣。”
温霜白:“?”
他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她又不是这个意思。
谢子殷变本加厉,拍拍堪堪只到他腰间的脑袋:“没想到你初中的时候那么矮,发育不良?”
温霜白:“???”
看到女孩明显动怒的表情,谢子殷眼眸一弯,舒服了。
他立马转身,说:“我给你拿点吃的。”
说完长腿一抬,连上三个台阶,人便进屋了。
温霜白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在心里蛐蛐几句,退后几步,独自坐在门前的台阶上。
这段回忆梦境里,正值盛夏时节。
远离城市的郊外,山清水秀,一片安宁。
夏日午后,蝉鸣叫个不停,头顶的天蓝得没有一丝杂质,风吹来,带着记忆中熟悉的属于暑假的气息。
温霜白坐着坐着,恍惚之间会觉得,穿书到玄天大陆发生的一切,会不会才是她幻想的一场梦?
梦醒来,她其实还是那个在念初中,父亲重病的小女孩?
真实与梦境的边界,变得模糊而难以分清。
就在温霜白晃神之际,左脸颊忽而被冰了一下。
“嘶。”温霜白回过神,偏头看去,短发黑眸的少年正拿着一根雪糕,坐在她旁边,“想到怎么破除梦境了?这么入神,叫你也没反应。”
温霜白轻轻眨了眨眼。
如果玄天大陆的一切都是她幻想,那么现在的她,不会认识谢子殷,不会坐在谢子殷家门口。
虚假到以假乱真的梦境中,被她带进来的谢子殷,好像成了唯一的真实。
温霜白接过他递来的雪糕,咬了一口,舌尖甜味弥漫开。
她慢慢吃完这根雪糕,才道:“其实,我在医院的时候就有猜测,我大概要如何做才能让我们离开这里。”
但当时的她,选择了逃避,逃离了医院,逃离了她可能没办法做到的事。
谢子殷:“嗯。”
温霜白看着这狗男人神色如常的样子,便知道他定然也猜到了:“所以你也知道,对吧?”
谢子殷没有否认。
这是她的梦境,或者说是她的心魔,他作为旁观者自然看得清楚。
温霜白:“那我让你带我离开医院,你就带我离开医院吗?”
“这又有什么关系?”谢子
殷抬手,很自然地抹去温霜白嘴角沾着的丁点雪糕渍,“早晚你总能想清楚的。”
“是吗?”温霜白抬眼,望着近在迟尺的谢子殷,“可是谢子殷,如果我就是不想想清楚,我愿意自欺欺人,甘愿就此沉浸在这段回忆中,过完这虚假但幸福没有遗憾的一生呢?”
在这里,她的爸爸会康复,妈妈不会操劳而离世,两人都会长命百岁。
她会好好学习,毕业后有一份好工作,一家三口一直幸福的生活着。
“那我就陪你。”谢子殷垂眼,不由分说看进她的灵魂中,“陪你沉溺。”
两人四目相对。
刹那间,耳边的蝉鸣声远去,风拂过,吹起两人耳边的碎发,碎发交缠,落在对方脸上时,密密麻麻的痒。
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破土而出。
温霜白别开视线,连忙起身:“走吧!”
谢子殷笑了,依旧坐在原地,抬头看着她:“去哪?”
“去医院!”温霜白一把拉起他,不由分说拖着人赶回了医院。
“霜白,你来医院看爸爸啦?”
“听你妈说,你这次期末考试全校第一,真厉害,要是我女儿成绩有你好就好了。”
“霜白,来我们病房吃块西瓜吗?”
“……”
回到医院时,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要不是谢子殷就在身边,温霜白甚至会怀疑先前医院那群鬼魅到底是不是真的出现过。
这神诡峪的危险,果然非同凡响,难怪那城主府给的纸条上,写着小心变疯。
这梦里一切和真的一样,真真假假真真,让人渐渐分不清真实与幻想,最后不得变成个精神分裂症病人啊?
温霜白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面上露出标准笑容,也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礼貌和这些曾经对她很好的叔叔阿姨打招呼。
在她身后,谢子殷戴着黑色鸭舌帽,双手插在运动裤口袋,低调且不引人注目地跟在不远处。
保险起见,两人没有一起走。
而是选择一人在明,一人在暗,这样的话,哪怕有什么突发情况,也来得及做第二手准备。
载满人的电梯里,温霜白在前,谢子殷在后,两人透过电梯里反光的面板,不动声色地悄然对望。
电梯打开,温霜白率先走了出去。
看着记忆中走过无数次的住院部走廊,温霜白深吸一口气,坚定地抬脚,一步步踏向自己的过去。
她悄无声息推开了病房的门。
爸爸的床位在靠近窗户的位置。
午后阳光西斜,妈妈坐在床边在串手链。
当年为了赚钱,妈妈要干很多事,三餐去给人家烧饭,平常就串手链做些来料加工赚钱,而且还在同个医院接护工的活。
爸爸难得精神不错,也眯着眼,在帮着串手链,找珠子。
夫妇俩边串,边闲唠点家常。
温霜白安静站在门口,安静地看着。
良久,她才下定决心,关上房门,缓缓走近。
温霜白嗓音艰涩:“爸,妈。”
“哎。”妈妈抬起头,嗔怪道,“你这孩子,刚刚跑去哪里了?”
温霜白顿了顿:“就……遇到好朋友,和他一起出去逛了逛。”
“我就和你说,不用担心我们家霜白,她心里有数,不会乱跑的。”爸爸和妈妈说完,和女儿道,“小姑娘就得多出去玩玩,别整天来医院。爸爸会照顾好自己,不需要你,你就在家写写作业,和同学多玩玩。不要担心爸爸,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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