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开始忘掉一切感情,只留下理智和技能。任务一定与诸伏高明无关,她还可以是合格可靠的卧底搜查官,就像是来到长野之前一样。
指间的戒指隐隐发烫,她要尽快解决这点麻烦,然后回到那边的世界去。
看到了……是目的地的仓库。
以及停在仓库门口的、让她呼吸一滞、大脑空白了几秒的车。
……怎么会?
当然不是降谷零的马自达,却比马自达更令她熟悉——那是她当年随手一指、对方就毫不犹豫、没看价格也没研究性能、径直买下来的。
那是她上司、她哥哥榊悠真的车。
……要说警察也没错,榊悠真是警察厅的官僚,确实也能说是警察。
透过车窗去看,车里看不出任何异常,钥匙还插在上边,门也没有关紧,看样子相当着急。周围的地面上,仅有驾驶座位置出来的方向留有一人的鞋印,车的主人是独自前来,且没有探查环境就进入了仓库。
名樱千早在一瞬间明白了全部情况,明白了目标、猜到了缘由,也因此彻底沉下脸色。
“那个笨蛋……”
与此同时,她的手机又震动起来。对面仍旧是贝尔摩德,打来电话的同事还附赠了一封邮件,里边只有一个网址,她没有贸然打开来看。
“快到了吗?”千面魔女的声音听不出异常,“等着你的那位可是开始有点焦躁了,他好像本来就不太喜欢你,可别让他抓到什么把柄。”
「同伴」仅有一个人,应该是有代号的家伙,她也没有处在被监视的状态……虽然是山脚下,但附近足够空旷,藏不下其他人。
“不过,看样子你已经猜到目标是谁了,不然也不会给他发送告别的邮件。”电话里的女人轻笑一声,“可惜他的手机在我们的远程控制下,本人也看不到内容,只好麻烦你当面对他说了。”
还好邮件设定了密码啊……如果随便乱输密码、会提示输入错误,但如果输入预设过的、几个像是真正密码的字符串,展开的邮件内容则会显示「果然是笨蛋啊,哥哥」,被当作是告别内容也无可厚非。
「阿斯蒂」扯起嘴角,迈开脚步向仓库走去,并确认了一下身上携带的枪,保证需要的时候能在最快的速度拔.出来。
“也对,毕竟兄妹一场,”她冷笑起来,“总要听听遗言的,这点时间,那位讨厌我的同伴应该不至于忍耐不住吧。”
“这一点放心好了,他不会随便出手。”贝尔摩德回答道,“刚才的邮件收到了吗?点开看看。虽说是你的任务,却也是对他的考验,如果把对你的不满带入组织的重要任务中,他也会被收拾掉,这点他应该很清楚才对。”
“知道了,那我挂了。”
点开邮件里的网址,跳出来的页面像是实况的监控画面,是个堆有器械和一些木材的旧仓库,榊悠真就坐在画面中央,看样子意识很清醒,手并没有被束缚,脚腕上却像是被带了手铐。
画面的视角相对较高,像是在二楼,微微有些晃动,偶尔会有疑似狙.击枪.管的黑色部分闯进画面边缘来。摄像头不是完全静止的……而是在接受考验那人身上。
说什么考验别人,这明明是对她的考验才是。这种状态下任谁都能轻而易举杀掉榊悠真并毁尸灭迹,却偏偏抓到了人,再让她大老远跑来动手,是在怀疑她对这个假哥哥产生什么不该有的感情吗?还是说……这是为她设下的局?
不,不可能是她暴露了,不然贝尔摩德没理由把监控画面给她看。她非常清楚自己不可能躲开如此近距离的狙击,如果她意识到不对,做好准备闯入救人反杀狙击手再跑,那组织想抓到她并不容易。
……要怎么办?
如何在保全自己和上司性命的前提下,不暴露自己的卧底身份?无论是狙.击枪还是实时监控,对她而言都太过不利了——
“呀,千早,你来救我了?”
迈进仓库的那刻,坐在地上的男人便对她扬起有些苦涩的笑容。
“对方是怎么说的?我被绑架了,让你来交赎金?你有没有带同事?不会是一个人来的吧?”
确认到狙击手,躲在二楼的阴影里,具体位置和身形都不好确认,只知道是个男人——当然贝尔摩德在电话里说的也是「他」。
“是呀哥哥,我一个人来救你了——楼上的那位,先把手从扳机上拿开,我这不是应约前来了吗?——所以说,哥哥你是怎么落到这幅境地的?”
她走到男人面前蹲下,用随身携带的工具帮他撬开手铐。
等一下,讨厌她的狙击手,该不会是苏格兰吧?如果是他出动,那降谷零应该会听说吧?可是附近没有任何人,公安毫无动静……是被认定、可以作为「必要的牺牲」吗?还是说,如果作为她背景支撑的「哥哥」消失,可能也会影响到她的升迁,对公安来说可能更有利?
……这种时候她还在想什么啊。
榊悠真满脸无辜地摇了摇头:“就是收到一段视频,里面看到千早你在开发布会的会场被人安装了炸.弹,对方让我快点到这里来,结果我一进来就被打晕了,完全没看见犯人,也不了解情况,千早你有头绪吗?”
他怎么可能不了解情况呢!
“可能是看我最近升迁太过顺利吧,”她轻轻叹了口气,把人从地上拉起来,然后顺势换位挡在狙击的轨道上,“担心以前那点把柄控制不住我,才想再创造一份新的保险吧。”
没办法呀,她的卧底生涯,在此刻就彻底终结了吧。
作者有话说:
·公安不是不想管,零哥根本还不知道,hiro被叫来的时候更紧急
·内容提要出自《左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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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为长所育,两别泣不休。☆
诸伏景光盯着瞄准镜里女人的后脑勺,有那么几秒想着要不就这样把她爆头杀掉算了。
反正他在打昏榊悠真后确认过,附近并没有组织的人,现在完全是他远程跟阿斯蒂一对一的场面,杀掉她再带榊悠真逃走,追兵也不会那么快跟上来。
虽然他在近战上远不如阿斯蒂,但现在她的脑袋就在他的瞄准镜正中央,且是背对着他,完全是一面倒的有利局面。
虽然这样一来,他的身份会因此暴露,可至少他解决了一个十分棘手的敌人,无论是他的哥哥还是好友,很多人都会因此受益——
几秒钟后他嘲讽地扯了扯嘴角,想要为自己可笑的想法摇头,却又担心牵扯到戴在领口的监控摄像头晃动,引起监控那头的人无谓的怀疑。
杀人从来都不在他解决问题的选项中,虽然在潜入任务中有过很多无奈之举,但此刻并不是只有杀死她一条路。况且,他现在要做出的选择,仅有是否要救下榊悠真这一条而已。
这个被坏女人欺骗玩弄、甚至主动转移给她大部分财产的警察厅官僚的命,与他担负着整个东京、乃至全国安全的潜入任务,究竟哪个更重要,他现在还无法做出决断。
曾经杀死亲生父亲的女人不可能会为虚假的兄长软下心,情况会变成什么样,全在他这个「监视者」的一念之间。
话是这么说,其实他才是被考验的人吧。
忽然接到电话、被告知要出任务,连一丝准备时间都没有,刚背上狙出门、就被接上车送来这里。开车的人让他将摄像头带好并连接手机网络,制服之后到来这里的人,然后在能够一览全场的合适位置等待联络。
在打昏榊悠真之后,他接到待机的命令,对方说会有人来处理后续,让他作为监视者继续待机。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猜到来的人会是阿斯蒂,所谓的处理后续是指杀人灭迹,他之后可能还要承担处理尸体的任务。
明明人让他杀也可以,却要刻意交给阿斯蒂并录像,他并不认为是阿斯蒂受到了组织怀疑,反而像是她到达后说的那句「担心以前的把柄控制不住我」,想要录下一份新的、更有威慑效果的——亲手杀死国家公务员的录像证据,当然会是个让她乖乖听话的把柄。
但他的手机已经被远程监控,虽然在等待期间给同为卧底的好友降谷零发了带有隐晦暗示的邮件,可他们所在的位置却无法轻易传递出去。
完全是孤立无援的状态啊……诸伏景光不由得露出苦笑,他远远地望着榊悠真脸上有点傻气的笑容,握着枪柄的手又紧了紧。
如果是zero,这时候会怎么做?
那可以是「必要的牺牲」吗?
阿斯蒂会改变站位、主动挪到他的枪口前这点确实让他疑惑。刚进入仓库时,她在看着手机、极有可能是也被分享了他正在记录的画面,那就必然知道他的大致位置。
她明知道那个位置相当危险,以她趋利避害的本性应该躲在榊悠真身前才对。
仔细想来,大概是确信他不敢开枪、以此作为嘲讽……果然还是那个恶劣的女人啊,又或许,她猜到他会被共享自己已经怀孕的消息,那毕竟是波本的孩子,作为与波本交好的「苏格兰」,为了继续维系与波本的关系,「苏格兰」更不可能公报私仇。
可万一那孩子其实是他哥哥的呢?
……可恶。
他应该怎么做?
如果此刻站在那里的「兄长」不是与他素昧平生的榊悠真,而是他的哥哥诸伏高明呢?
“把柄?千早你有什么把柄落在坏人手里了吗?”前方传来榊悠真的声音,那个与他哥哥同龄的男人自看到「妹妹」出现后,就像是被降了智,天真单纯的模样像是退化成了中学生,“那要怎么办?我能帮得上什么忙吗?”
“当然能啊,毕竟哥哥脑子那么好用,也就是身手弱一点,以及有些不该自己做的事、却非要不自量力地亲力亲为了吧。”
这是显而易见的嘲讽,榊悠真在心里苦笑,他向侧面迈出一步,试图重新与面前的女孩调转位置,却被她轻易拦住。
可开口时,他还是在装傻:“诶?难道这是嘲讽?千早的把柄、难道与我有关?”
「阿斯蒂」深吸了一口气,她的心情远不如表现得那样平静——这世间能够真正影响她的只有三个人,而面前的榊悠真正是其中之一,也是与她相处最久、对她了解最深的那个。
当下的情况非常不妙,必须立刻按照他们事前排演过的那样准备起来。榊悠真曾为自己被组织盯上的可能性写过几个逃生计划,其中也有与此刻相似的情况。
虽然在执行过程中,作为唯一战力输出的她要承担极大风险,并且几乎不可能保留卧底身份。但好在这次敌人只有一个,顺利的话她不仅可以放人离开,还能不暴露身份……
暴露的话,大不了就是兄妹俩一起上演公路逃亡嘛,他们都是正规公职人员,实在不行就躲在警察厅大楼里。组织总不至于派一个连的杀手,直接扛着武器,一路冲锋、打进警察厅里来吧?
最差的可能,也不过是她死在这里而已。
但无论如何,他都能逃走。
她并不想死,她才刚刚体会到表世界的幸福,还有在家里等她回去的人。但是……相比起亲手杀死、或是眼睁睁看着别人杀死榊悠真,她觉得还是自己死去比较好。
就算再怎么在别人面前表现对他的厌恶与不满……那个人也是她在初次来到日本时,明明只负责教她日语,却包揽了她生活的全部,对仍在养伤中的她诸事都小心翼翼、体贴又溺爱、几乎把她捧在掌心里、她唯一的、最重要的哥哥。
“呐,哥哥,你究竟是做了什么……”她叹息着,望着面前的男人那张说不上与她相似、表情看起来那么傻白甜的脸,不再演绎当下的立场,开口挑明道,“——才会让我接到、亲手杀死你这个作为我背景支撑的警察厅官僚、这么影响我仕途的任务?”
而对方也配合地不再表演,那点刻意表演出的傻气在瞬间消失殆尽,恢复冷静睿智模样的男人同样叹息起来,眉眼间都染上无奈之意。
“是呢。”他摇了摇头,“大概是因为我正在调查的那起,由你背后的组织操纵完成的、十四年前的旧案吧。我可能查出了一些他们不太想公开的秘密,所以为了你的安全,我还是不要告诉你比较好。”
十四年前的旧案?他最近就是在查这个?为什么不让她来查、或是让她经由降谷零转交给公安?
「阿斯蒂」随即嘲讽地开口:“真亏你知道啊,我背后的组织——所以你才想办法把我调去了长野?我还以为你很喜欢我来着。”
“我确实很喜欢你。”男人耿直地点点头,“所以我这不是没有举报你吗?哪个男人不希望自己有个可爱的妹妹,而且你如今的成就完全是你自己的努力。”
“是吗?你对我的评价还挺高的嘛。”
「阿斯蒂」掏出了枪,对面的人也配合地举起了双手。
狙击瞄准镜前的诸伏景光也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手扣在了扳机上。
榊悠真扯了扯唇角,再度开口:“反正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是我自己不够谨慎,能被可爱的妹妹杀死,我也没有怨言……让我交代些遗言,应该还有这样的时间吧。”
「阿斯蒂」做了个请便的动作,又指了指背后的二楼、狙击手所在的方向:“如果你不介意还有旁听者的话。”
她上司应该做好准备了吧?等她说到关键句的时候,以最快速度离开仓库、离开狙.击枪的狙击范围,然后进入相对轻松的诈死那步——
“千早,你知道为什么自己现在会在这里吗?”
……诶?他这是准备说什么?
她歪了歪头:“嗯……命运使然?”还不是因为他区区一个文职却自顾自地出外勤?!
“不是,是我的错,不、应该说是我的「罪」吧。”
像她新年时在医院听过的,榊悠真又一次用了这种说法,揽下的却并非「不自量力」的过错,而是更加久远、她从未听说过的故事。
“我的母亲在我出生后不久,就因为一起人为的意外过世了。我对她并没有印象,但我记事的时间很早,从有记忆开始,父亲的活下去的执念就是为母亲报仇,我也一直认为,那样是正确的、绝对不该被改变的,那样深情的父亲让我非常自豪。”
这点她倒是听自己的母亲说起过,即便被繁重的工作压得喘不过气,那个老头子也会尽可能挤出时间来调查与妻子被害相关的蛛丝马迹。
可是这种时候,为什么他突然提起无关紧要的旧事——
“但是,千早的母亲出现了,她把一切都改变了。我非常害怕,我的父亲、愿意为我的母亲付出全部人生的父亲,就要被陌生的女人夺走了。”
……诶?
“「我讨厌你」、「我才不要让你做我的妈妈」、「我的家里不需要你」、「你住进来我还不如去死」……那个时候,我对即将与父亲结婚的、千早的母亲说了这样过分的话。”
他在说什么?
“过了没多久,就听说她主动取消了已经定好时间的婚礼,甚至独自离开了日本。”
“父亲大概是知道原因的,那之后他将我送到了亲戚家,直到快要上大学的时候,才问我要不要回来……也就在那个时候,我才听说了你的存在,却已经找不到你了。”
他上大学的时候,也是她十二岁的时候,那时她已经失去母亲来到日本……并在榊家初次与他相遇了。
“可千早你再次出现了,孤身一人、无依无靠。”
“那个时候我就想,我终于可以偿还我的罪了,我要帮你实现你的愿望。”
“而你明明经历了那么多不幸,却成长得那么优秀、那么闪闪发光,让我心疼又自豪。”
不……不是这样的。
那根本不是他的「罪」——
“如果不是我的阻拦,千早的母亲不会变成那样,千早也不会一直流落在外。你明明可以过上无忧无虑的大小姐生活,你的家庭本来应该是幸福的一家四口……不、一家三口、把我排除在外也没关系。”
根本不是那样的!她会在这里,完全是因为她自己的执念,是她明知上司在做危险举动却不加以阻止的错,是她想要背离十二岁时的约定、不顾其他人的辛苦付出、脱离里世界、独自在表世界享受幸福的惩罚,与五六岁小孩子的童言毫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