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牡騑騑,六辔如琴。觏尔新婚,以慰我心。
简单来说就是……能跟你结婚真是太好了,全世界都洋溢着喜悦的气息。
名樱千早咬下一口豆腐,舌尖有点被烫到,她抽了口气,又小声抽了抽鼻子,眼角泛起点泪光。
十年前的她可能没有意识,但现在的她非常明白诸伏高明有多厉害——能有几个非职业组的刑警三十岁就升至警部呢?那他有多大概率没注意到她那时的心意?
吃饭全程她都尴尬地没敢抬头,想要夸奖料理美味的话和混乱的思绪全部搅在了一起。直到时间临近八点,她放下筷子,想说有个快递要签收,要暂时回家一趟,抬起眼时,却正好对上了对面人的视线。
那双微微上挑的漂亮眼睛仿佛早已看透一切,让她不由得把准备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是什么呀,这种感觉。
她像是回到了十年前,在犹豫了三天之后,她终于将那张自己十分满意的手绘明信片揣进口袋,小跑着去见他。可在将明信片送出去时,她却没能像计划中一样,给他留下对着镜子练习了很多次的灿烂笑容,而是红着脸、不情愿似的随便塞给了他,然后飞快地跑走,连声再见都没有讲。
“诸伏前辈。”名樱千早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大脑几乎空白、不受控地开口,“以后工作外的时间,你可以像以前一样叫我的名字吗?”
作者有话说:
·千早:全都是童年滤镜(那你为什么从头到尾没说一句不喜欢
·内容提要出自《诗经·小雅·车舝》
·下章迫害零零,会很生草(x
☆毋意,毋必,毋固,毋我。☆
名樱千早正一边对着上司挑选的衣服疯狂皱眉、一边为自己几分钟前对诸伏高明说的话悔不当初。
她可是经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怎么能受情绪影响到这种地步,她竟然让诸伏高明私下里喊她的名字——当年确实没关系,虽然年纪只差六七岁,但家教和学生是长辈与小鬼的关系,可现在他们成了同事,还是同级前后辈,根本没有亲近到这个程度,这样就好像是她想主动跟他拉近关系似的。
当然那个请求的答案是一句非常低沉好听的“好”,却也只是一句“好”。
他同意了以后私下里叫她名字,却没主动说让她也换回过去的称呼。
这种隐约被拒绝的感觉让她的心情有点微妙,而在看见榊悠真寄给她的衣服时,这种微妙的心情迅速转变为一年都不想跟他说话的无语。
送东西来的快递小哥是她曾在葬礼上见过的同事,她隐约有印象在警大见过,极有可能是她第一次读警大时的同期。也不知道榊悠真跟他说了什么,对方看她的目光充满鼓励……就很怪。
装有小玩意——其实是各种电子设备和她喜欢用的武器装备——的箱子暂且被她推进床下,而衣服的箱子自从打开后她的表情就没好过。
低胸女仆装,超短护士裙,上衣只有半截的水手服,夜店风镂空礼服,蕾丝露背洋装,甚至还有高叉旗袍和紧身皮衣网袜套装,这都是些什么?性癖展示大合集?
她来的是长野警察本部、不是潜伏进了角色扮演主题的风俗店诶!
如果不是衣服都是她的码,且还挂着相当贵的价格标签,她甚至怀疑对方不小心错拿成了自己不为人知的收藏品。
不仅如此,箱子里还附着一张便签,草草写着「善用」——用个头啊用,哪件衣服符合她现在的人设,她难道能挥着小皮鞭出勤吗?
虽然她也不是不想知道……如果她穿着这些衣服中的某一件出现在诸伏高明面前,他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她没有、也不想有其他意思!
名樱千早处理掉那张便签,把拿出来的衣服随手往箱子里一塞,又继续回对门吃饭。
似乎是托那些奇怪衣服的福,现在她完全转换了心情,内心也平静下来。
晚餐已经到了尾声,两个人都放下筷子,名樱千早帮忙收拾了餐具,作为客人,洗碗的工作她没有主动揽下来,而在她正考虑着要不要告辞的时候,洗碗池前衬衣袖口挽到手肘的人却忽然回头问她喝不喝茶。
在长达零点三秒的犹豫后,她毅然决然点了头:“我去烧水。”
于是她又坐在了矮桌前。
诸伏高明站在橱柜旁,思索片刻取出一个金属盒:“跟以前一样,含咖啡|因的茶也没关系吗?”
“诸伏前辈还记得啊,”名樱千早微笑起来,“没关系,一点咖啡|因影响不到我的睡眠。”
确切地说,只要她认定当下环境安全,那她想睡的时候随时都能睡着,完全不受外界干扰,是让她上司羡慕不已的体质。
房间里还留有些食物的味道,她起身去把半开的窗户完全拉开,初夏的夜风带着一丝凉意,听着身后倒水的声音,她顺手解开一颗衬衣纽扣,回到位置上之前又迅速把它扣了回去。
“已经是六月了,诸伏前辈到夏天也会穿西装外套吗?”
“长野的夏天没有那么炎热。”诸伏高明间接做出肯定的回答,又客套似的问道,“从东京过来,还能习惯在长野的生活吗?”
“有什么不能习惯的,我觉得东京和长野最大的区别,就是那边的人妆容和打扮更精致,而且情侣更多,无论街上还是电车上,满眼都是情侣。”
“不是因为东京人口密度更高?”
名樱千早耸耸肩:“我反倒觉得是为了降低住房成本,两个人分摊房租轻松多了,毕竟不是谁都有勇气住凶宅。”
诸伏高明捧起茶杯,语气颇有深意:“这些年并非一帆风顺吗?”
她也捧起茶杯,像是完全没注意到似的,仍是轻松的语调:“怎么说呢,说不上顺利,也说不上坎坷。离开长野以后,新的养父母带我去了国外,他们的工作需要到处跑,停留时间比较长的地方只有西西里和夏威夷……不过高三的时候就回来了,在东京,又换了新的养父,因为我想考东大嘛。”
“那个时候就已经决定要参加公考了吗?”
“是啊。”她耿直地点头,“虽然备考的时候很痛苦,真正考试的时候却没什么感觉,很顺利地通过了,还拿到了首席……诸伏前辈参加的话,一定会比我更轻松地通过啦。”
对面人却轻笑着摇了摇头:“千早很优秀。”
又是呼吸一滞。
实际上从诸伏高明问她要不要喝茶起,她就意识到这是他给出的暗示,他似乎想要确认什么事,而这多半意味着公安部有人私下找他谈过,还说了她不少坏话。
这么说,对面的人真有可能在做她摸鱼路上绊脚石的同时,还兼任了她和公安斗智斗勇竞技场里的场外干扰,可问题只在于……他喊她名字的声音未免也太好听了吧?
她连战术喝水都顾不上,就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却紧张地说不出完整的话:“我……并没有……”
“不可妄自菲薄,”诸伏高明打断道,“今后长野县警察本部的搜查一课,需要你的力量。”
四舍五入也算是他需要吧?名樱千早握杯子的手紧了紧。
“了解——既然已经来到这里,我当然会尽我所能。”
喝完茶离开诸伏高明的房间是在十分钟之后,这十分钟的对话没什么有意义的内容,却足以让她明白到对方想确认的事是什么——关于她是不是过去曾在长野生活过的「名樱千早」。
毕竟这么久不见,十年间从未有过联络,虽然脸还有旧时的影子,性格却已然完全不同……但他产生怀疑的根源一定是公安的言论,比如说「真正的榊家女儿早已死去,现在的名樱千早只是个冒牌货」之类的,或许还会说到「她曾为了前途对亲生父亲下杀手」这种会直接让人把恶感拉满的话。
他不会轻易相信公安,相对的,也不会轻易相信她。
名樱千早深吸一口气,心情复杂地掏出钥匙开锁进门,接着心情变得更为复杂。
房间里没有开灯,但在窗户透进的月光和周围邻居家灯光的映衬下,房间正中央的一片金色还是晃到了她的眼。
除了头发以外都隐匿在黑暗中的男人正背对着她,手里把玩着一振泛着寒光的打刀,那是压在她推进床底的箱子最底层的武器。
……嗯?
名樱千早一时失语。
降谷零你在做什么啊降谷零!电话里嘲讽还不够,非要跳脸输出吗!还是在她对公安再度燃起怒火的现在——她可要闹了!
已然进入阿斯蒂状态的女人反手锁门,解开胸前两颗扣子后才打开灯,虽然内心被暴躁的情绪填满,开口时声音却温柔又调侃:“啊啦,才一天不见就这么想我?波本,你怎么变得这么粘人,莱伊不如我温柔?”
房间的窗户全都锁着,他一定是撬门进来,也一定没有留下痕迹,这么说……他也黑了摄像头?这警察宿舍的安保行不行啊?
她倒是不介意房间被翻了一遍,毕竟她去对方家里时也这么翻,还总是当着他的面。
降谷零缓缓转身,脸上挂着笑:“这振千子村正保养的很好,看起来不仅是你的收藏品,更是武器——阿斯蒂,我不知道你还练过剑道。”
名樱千早脱下鞋,赤着脚快步走到他身前,抬起手覆在他握着刀柄的手上,笑容堪称明艳:“想让我教你?”
这个距离和站位都对她极度不利,她不知道降谷零是否会用刀,只是她有这个自信,即便刀在对方手上,也是对方比较危险。
“很遗憾,我还是更喜欢用枪。”淡金发的男人拒绝道。
他没有挣开她的手,却缓缓收了刀,目光移向一旁的床铺,那里摊着原本被她塞回箱子里的几件风格特别的衣服:“我也不知道你有这种爱好。”
名樱千早在心里痛骂一遍自家上司,面上却不动声色,仰起头望着降谷零的脸,唇角的弧度越发美妙,声音也越发腻人:“毕竟遇到了不错的男人,我还不知道他喜欢什么,说不定就用上了呢?”
降谷零目光一凛:“诸伏高明?”
“诶——你调查过了?看来你对我真的非常在意,阿斯蒂好感动——他现在应该没有亲近的女人吧?呐,波本,如果有的话,你可一定要告诉我。”
她演得有些用力过猛,不过没关系,降谷零知道她在演,也知道她喜欢演,放在两年前他也许会冷嘲热讽,但放在现在,他只会配合她一起演。
这样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藏起真正的自己反而更容易。
男人低头望着她的脸,温柔宠溺地微笑起来,说出的话却和表情不怎么相符:“这可不行,阿斯蒂。在你发现之前,我会先把人处理掉,怎么能让你为此烦心呢?”
名樱千早歪了歪头,现在她开始觉得降谷零是为了组织的正事来找她的了。
但并不妨碍她为自己计划被破坏的事做一点小小的报复,毕竟人都送上门来了。
“来长野一趟这么远,还要处理监控和撬锁,真是为难你了,波本。”她退开一步,余光扫见摊在床上的高开叉旗袍,笑容变得暧昧而梦幻,眼波中流转着柔情蜜意,“在说正事之前,先去洗个澡吧?”
作者有话说:
·然后换件衣服√
千早:懂了,善用就是这个意思吧
·下一章的零哥:能不能尊重我一下:)
门锁:在?尊重我一下?
监控摄像头:谁能尊重我一下???
·内容提要出自《论语·子罕》,大意是不要妄自臆测,不要把事情看得绝对化(这个不太确定),不要固执己见,不要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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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其一,不知其二。☆
降谷零正在浴室里裹着浴巾一边做思想斗争、一边与外边的女人据理力争。
他在名樱千早家留宿不是一次两次了,在她家浴室里放着水处理工作也是常态。以他的了解,那个女人虽然恶劣又危险,却对恶作剧没什么兴趣。
所以即便隐约察觉到她不怀好意,他还是进了浴室,然后站在花洒下眼睁睁地看着她拉开门进来把他的衣服全部打包拿走。
然而那个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否则他一定不会顾忌自己沐浴露打了一半的状态,奋力把衣服夺回来。
主要还是当时在想她跟诸伏高明的事,他从监控里看到她进了对面的房间,考虑到时间,推测只是一起吃晚饭,至少这次是。
在名樱千早被长野要走、并确认到指导警员被长野县警本部长亲自指定为诸伏高明后,上层与他商议,确认她接下来的很长时间里,都不会与潜入组织的诸伏景光产生交集,这才认可了这份有些莫名的人事调动。
他并不了解诸伏高明,虽然过去见过一面,也从青梅竹马的诸伏景光那里听到些有关他哥哥的事迹,知道这个人有着「长野的孔明」的称号,但印象只停留在「非常优秀的刑警」上,性格与习惯一概不知,更别说对异性的喜好。
前不久公安有派人去找过诸伏高明,直白地告诉他即将到来的职业组名樱千早是怀着某种目的取代了别人身份的犯罪者,而在那之前,她因为一己之私杀死过三个人。由此,希望他能在她有可疑举动的时候汇报给公安。
当时那位「孔明」给出的回答是“识其一,不知其二”,不知是在说自己还是说公安——与他短暂交谈的公安警察认为是前者,觉得是在抒发自己看过名樱的资料却不了解她本质的感慨,是愿意与公安合作的意思。但听说这句话的降谷零却有种微妙的违和感,以至于不自觉回忆起他第一次去名樱家、却被要求整理论文资料的事。
他不认为名樱千早会在长野明目张胆地为非作歹,也不认为诸伏高明会轻易相信公安毫无证据的言论,如果她像实习期一样认真努力地工作,就连他也会被她的外表蒙蔽。如果她真的盯上了诸伏高明,她应该有的是办法洗清公安对她的「抹黑」。
可即便如此,她要是真的跟诸伏高明发生点什么,他要怎么跟hiro交代?毕竟那个女人的魅力,可是丝毫不亚于千面魔女贝尔摩德——
虽然对阿斯蒂、对名樱千早的恶行深恶痛绝,但他不得不承认,那个女人相当漂亮,那张精致却透出些稚气的脸很容易讨人喜欢。大约是家族里有北欧或东欧血统,她的眼睛在阳光下看,是相当罕见的灰色,看起来有种梦幻感。
……他并不想夸她,只是相处时间足够长,他的观察力又足够好。
还有她自己似乎相当满意的身材曲线,她曾经好几次炫耀似的抱怨自己很难在内衣店买到适合自己尺寸的内衣,然后打发他去帮她买……而她刚才回到房间时,胸前的扣子开了两颗,只要低下头就能看见内衣的蕾丝花边。
那么回到现在,不说他已经认定名樱千早对他挚友的哥哥可能是认真的、甚至势在必得,他目前面临的问题更加严苛——
“……阿斯蒂,我的衣服呢?”
名樱千早靠在门口的墙上,声音无比诚挚:“我不是放在里面了吗?虽说是旗袍,背后却有抽带的设计,我刚才确认过了,布料原本的弹性加上放松抽带以后的尺寸,你应该正好穿得下。”
只不过原本到胯骨的开叉,在他身上大概会开叉到腰……效果可能比原来更好。
浴室门被猛地打开,裹着浴巾的降谷零已然开始散发波本的气场:“我是说,我之前穿的衣服呢?”
“啊,那个的话,”黑色长发的女人毫无愧疚之意地指了指窗户的方向,“我扔下去了——放心好了,我确认过外边没有人,不会砸到谁,也不会砸到花花草草。”
……他在乎的是会不会砸到花花草草吗?!
“你还是尽快穿上比较好。”名樱千早轻飘飘地劝诱道,双手揣兜悠然自得地向厨房走去,留给他一个酷毙火辣的背影,“你也不想自己的衣服被别人捡走吧?可能还会当作可疑物报警,而这几栋楼里恰好全都是警察。”
“阿斯蒂,你——”
内心暗爽的女人回头粲然一笑:“反正我不会帮你捡。”
随即,降谷零看着女人的背影陷入沉默。
他突然怀疑起这女人是不是早已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她拿到那么优秀的成绩却没进公安是他的授意——其实他上层本来是准备放她进来、然后对她进行更加严密监视的,是他报告说这样太过危险,她的能力相当强,真让她偷到什么机密情报得不偿失——而她现在这样幼稚的举动是对他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