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打扮得人模狗样的,但在他眼里, 这就是一具会走动的漆黑骨架,披着严丝合缝的人皮,依然瞒不过他洞察一切的眼睛。
这只冥鬼竟然混进了定亲宴。
他的目标,是游溪吗?
但冥鬼应该也想不到,眼前的游师妹,比他还技高一筹。
游溪:“闪开,挡住我视线了。”
冥鬼:……
“游师妹……”
“叫你闪开,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冥鬼脸都白了。
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这叫他还怎么继续下去?
“小溪,你在说什么?”
“你这孩子,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
游氏夫妻不知何时挤到了游溪身边,听她说话,都有些诧异。这还是他们记忆中胆小的侄女吗?什么时候骂人这么熟练了?
这才几天不见,她怎么性情变了这么多?
唯有荆饮月毫不意外,他已经看出来了,眼前这个分明是“假游溪”,是她那位兄长假扮的,他身边不起眼的师妹,才是游溪本人。
只要不张嘴,光看外表,确实假扮得天衣无缝。
“游溪”乌黑的杏眸一转,看向游氏夫妻,荆饮月担心他一张嘴直接喊出“老逼”,没想到他还挺能屈能伸,转头闷不吭声,倒把游溪平时的神态学得像极了。
夫妻两果然放下戒心,游伯母换上一副和蔼神态,对她招招手,“你这孩子,不喜欢就不喜欢吧,来,站在伯母身边,一会儿要是还有人烦你,我们帮你挡着。”
这话说的,就像她知道之后还会有人会来一样。
“游溪”看了他们一眼,不情不愿走了过去。
夫妻两对视一眼,游伯母唇角上挑,眼中闪过一抹得色。
按照两人的计划,侄女胆小如鼠,尤其害怕人多的场合,他们安排了一群人在定亲宴上向游溪表白,到时一群人围着她,她定然惊慌失措,大脑混乱,不知如何反应时,他们两再趁机对她下摄魂咒,想问出什么还不轻而易举?
正要继续,定亲宴上忽然起了一阵小小的喧闹。
“柳师妹,你怎么这么不给面子?”
“就是,喝杯酒怎么了,又不会掉块肉!”
“难得高兴的日子,就这么扫大家的兴致?”
原来两人敬酒时,有一群弟子起哄让厉行和柳情现场喝交杯酒,柳师妹不肯,他们就说要罚三杯烈酒,这事就算是过去了。
柳师妹酒量不佳,不想喝醉,再次拒绝了他们。
几个弟子脸上挂不住了,就闹了起来。
眼见闹得不开心,乌九明上前解围:“各位师兄,既是一桩喜事,何必闹得不开心呢?大家都是同门,往后还要常来往,柳师妹不胜酒力,我看还是算了吧。”
几人神色稍缓,乌九明话说得谁都不得罪,面子却不够大,几人不依不饶,“说的好听,难道我们不是诚心前来,给足了他们两面子,不过是喝杯酒,也值得这样推三阻四?”
乌九明拿着一把玉骨扇,轻轻扇了扇,“我看这样,就请厉师兄代柳师姐喝了,此事就算了了,如何?”
话说到这个份上,几人将目光转向厉行,只看他给不给这个面子。
从刚才起,厉行就一直站在柳情身旁,他身材高大,沉默寡言,就算不说话也很有存在感,柳师妹看起来像是没休息好,脸上的粉也遮不住的苍白,细看的话,会发现她整个人都在轻颤,不知在害怕什么。
厉行是个说一不二的性格,他低沉着嗓音,“我代柳儿喝,别说三杯,一坛又何妨?”
这回答让这群人满意极了,纷纷起哄让他喝。
“师兄爽快!”
“快给厉师兄拿酒来!”
“等等。”他们忙着张罗时,阻止的竟然是柳情,在众人看来,这时候厉行出面解围再好不过,柳情却阻止了,“我……”
她视线在人群中扫了一遍,最后停在荆饮月身上,她犹豫了一下,向着荆饮月走了过去。
这下,全场哗然。
他们看着柳师妹抛下厉行,笔直走向荆饮月,安静一瞬后,开始忍不住窃窃私语,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厉行见到这一幕,脸色更是阴沉如水。
柳师妹走到近前,有些畏惧荆饮月生人勿进的气场,鼓起勇气道:“荆师兄,我——”
“哈哈。”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我还以为他们感情多好,原来都是假的!”
“看看,定亲之日,女方竟然公然跑去找别的男人帮忙!”
“这叫厉师兄的脸往哪放啊?”
这些刺耳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众人都听见。
说话的人都是与文贤师兄交好,还有为文师兄之死鸣不平的人,他们抱着愤恨不平的心来看热闹,没想到还真有乐子可看,没忍住一顿输出。
场面一时尴尬极了。
柳情没想到会这样,她只是太害怕了,内心的恐惧不知该对谁说……
害他们误会了荆师兄,她该怎么解释?
偏偏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乌九明折扇轻摇,“荆师兄还真是魅力无穷,不愧是含光院第一剑修。”
这话又帮荆饮月猛拉了一波仇恨,还将全场的焦点都转移到了这边。
厉行跟了过来,在柳情身后站定,沉声道,“荆饮月?柳儿就不劳烦你照应了,我自会照顾好她。”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众人没想到吃顿酒席还有热闹可看,丹杏院首席和含光院第一,打起来,赶紧打起来!
荆饮月神色冷傲,在身为首席的厉行面前,半点不让气势,他嗓音清冷,透出些微不耐烦,“没看出她有多怕你吗?”
厉行一怔。
他低头,此时柳情的恐惧几乎要掩饰不住了,她浑身颤抖,眼里蓄满了泪。她知道,一旦定亲宴结束,他们就被彻底捆绑在一起了,她想离开他,更会难上加难。
没人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她分明和一个恶魔在一起,还不敢对任何人说,她怕别人觉得她疯了。
厉行唇角勾起一抹笑,在柳师妹的颤抖中,牵起她的手,“柳儿,你怎么会怕我呢?你知道了一切,还选择跟我在一起,不正是因为深爱着我吗?我也很爱你,为了你——”
“住嘴!”假扮成游溪的巴道天听不下去了,要不是妹妹告诉他这事,他想象不到有人的心机深沉到了这个地步,骗过了所有人。
“装什么深情,别恶心人了。”他一字一顿,“丹杏院甲等弟子,文贤。”
一句话震慑全场。
“她在说什么?”
“我耳朵聋了吗?我幻听了?”
“她管厉师兄叫什么?文师兄不是死了吗?她疯了还是我没睡醒?快掐我一把,把我掐醒。”
“哈哈。”回应她的是厉行低低的笑声,“这位师妹,要是醉了就去休息,别在这大发厥词,打扰了厉某的好事。”
“是啊,师妹,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
众人纷纷点点,刚才她这一嗓子,差点让他们以为文师兄死而复生了,吓了他们一跳。
一片质疑声中,荆饮月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厉行拧眉指责:“荆师弟,就算你同情文贤和长怀,也犯不着想出这种说辞来污蔑我。今日是我大喜之日,你别逼我翻脸。”
他气场冷沉,语气阴鸷,叫人心里发憷。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别人怕他,巴道天可不惯着他,事情他都了解清楚了,对方越是这样反应,越发证明妹妹的猜测是正确的,他就是文贤。
他从不怀疑游溪做出的任何判断,妹妹从小就比他细心得多,她只是不爱说话。巴道天知道,很多事情她都看得透彻,而且习惯把它们放在心里。
“当初,我和荆——”他顿了一下,“荆师兄,在地洞中发现文师兄的尸体,那尸身因为炼制尸丹,容貌尽毁,看不出长相,后来我们找到了长怀师弟的绝笔信,才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殊不知,那具尸体早就经过你的伪装,死的其实是厉行,而不是你文贤!”
“笑话。”厉行冷笑一声,“我为何要这么做?”
“因为邪功。”巴道天道,“你从长怀师弟那里得知,他意外得到了一份禁忌功法,其中有炼制尸丹之术,你假意好心帮他,从他手中骗到功法。转头又去骗厉行,以这份功法能快速提升修为为由,让他配合你的计划,假扮成你,骗长怀为你们做事。你这一出两头骗,算盘打得可真响啊。”
“厉行服用尸丹,容貌尽毁。你再偷偷杀了他,来一出李代桃僵,神不知鬼不觉。如果我没猜测的话,厉行应该卡在修为瓶颈很久了,苦于无法提升,说不定你还骗他,尸丹的副作用只是一时的,只要突破地阶,容貌自然可以修复。”
“他信了你的话,毕竟你是丹杏院有名的炼丹天才,不是吗?”
“而且,你文贤在丹杏院人缘极佳,和谁关系都好,你既能帮长怀,又为何不能帮厉行呢?”
一开始,游溪只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想不透原因,直到她碰上丹杏院弟子,他们无意的一句话启发了她——
对啊,如果文贤和谁关系都好,连平时不怎么来往的师弟,都因为他几句话就信任了他,选择将功法交给他,那厉行说不定也同样信任他。
毕竟他平时的形象太好,天然就能让人降低防备心。
她一想到这些,就明白了柳情为何一直闷闷不乐,她一定是发现了未婚夫的真实身份,得知厉行已死,而现在身边这个不知是人是鬼,才会如此恐惧不安。
她去找荆饮月打造那把剑,其实就是一种求助。
她不知该找谁帮忙,觉得这事说出来太过荒谬,没人会相信,说不定还会把她当成疯子。她无计可施,才会找上荆饮月。
他既然号称剑能诛邪,又是最了解事情始末的人,只有他,才有可能对她施以援手。
还好,她赌赢了,荆饮月懂了她的意图。
只是,荆师兄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游溪默默看向他挺拔的背影,猜测此时他在想什么。
荆饮月察觉真相,是柳情来找他铸剑之时。她说她最近心神不安,担心文郎两人的鬼魂找她的麻烦,想要一把驱邪之剑。
但柳情既然是修士,她应该有基本的常识,这两人沾染尸丹,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哪有魂来找她报仇?
除非她所说的“邪”,不是已死的鬼魂,而是她身边的人,她才需要一把剑来防身。
他想到了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尸人觉得文师兄是吃了尸丹之后才性情大变,其实,他见到的文贤从头到尾都是厉行假扮的。
如果说之前还只是猜测,亲眼看到厉行,他眼中所见,厉行浑身裹着一团邪佞之气,更证实了他的猜想。
不过……
他越过对方,看向安坐不动,神色淡定的丹华真君,他好似并不在意这场混乱,也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这位在想什么?
听完巴道天一番话,厉行脸上仍然不见半点慌乱神色,他唇角的笑容都未消退,“真是精彩的猜测,游师妹,你这么会编,不去写话本可惜了。”
巴道天让他的笑容气得牙痒痒,要不是顾忌自己现在在用妹妹的身份,真想冲上去一拳打爆他的假脸,让他再笑!
“再说,如果我真是文贤,我假冒厉行,有什么必要?难道我还嫉妒一个所谓的首席弟子的身份不成?”
“那你可问到重点了。”巴道天道,“你有什么必须要取代厉行的理由?”
“唯有一个解释,你对这位柳师妹情根深种,不惜假借身份,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也要和她在一起。”
厉行终于变了脸色。
他脸上的笑容缓缓收起,用阴鸷的目光盯着巴道天,像要把他脸上盯出一个洞来。
“证据呢?没有证据,说得再多也只是猜测而已。”他道,“你们不会以为一个想象的故事,就能给我定罪吧?”
“有!”巴道天把腰杆挺得笔直,这些话都是游溪教给他的,他简直想大笑三声,因为小溪将这货的反应猜了个十成十,早就猜到了他会这么问。
妹妹果然厉害。
“你想要证据,何不问问你身边的柳师妹呢?”
厉行缓缓转过头。
柳师妹挣开了他的手,后退了几步,眼神从颤抖变成坚定。
她本以为自己孤立无援,没人会相信她的话,现在荆饮月和游溪都站出来帮她,令她得到了勇气。
在众人紧张地注视之下,她从袖中取出一块通体碧色、巴掌大小的灵玉,她拎着系绳,灵玉在空中轻轻晃荡。
“这是长怀的家传灵玉,一开始厉师兄对我说,他无意间捡到了这玉,我曾劝他还给长怀,但后来……我渐渐对他生了暗生情愫,就不再提起此事。”
柳情确实喜欢上了厉行,一直以来,她对长怀都有些不满,觉得他性格太磨叽,做事总是犹豫,不够有魄力。她喜欢说一不二的厉师兄,于是帮他将这件事隐瞒下来。
她也想过,是不是因为自己做了违背良心的决定,才会招来报应。
“为了防止长怀将玉找回,厉师兄将玉上的灵印抹去,在玉上刻下了一个‘厉’字,再将自己的血滴入玉中,使灵玉认主,后来,他又将玉送给了我。”
“这玉上留下了厉师兄的气息,只要接近他,就会有反应。”柳情看向站在对面的“厉行”,“如今,它对厉师兄一点反应都没有了。”
众人哗然。
灵玉一旦认主,接近主人就会泛起灵光,眼前这块玉光芒黯淡,灵光不存,说明灵物失主,只有边角的“厉”字依然清晰。
这足以证明玉曾为厉行所有。
眼前这人,竟然真的不是厉行!
这怎么可能呢?
文师兄明明是丹杏院人缘最好的弟子,他为人和善,从不与人结怨,因他之死,多少人暗自惋惜难过,他怎么可能会是眼前这个害死同门、手段残忍的恶人!
在沸腾的议论声中,文贤沉默了良久,他一言不发看着柳情,看她眼中的冰冷决绝,似被刺痛。
半晌,他才笑了一声:“我竟不知,你们之间还留有此物。”
“这么说,你早就怀疑我了?这些日子在我身边,对我的柔情,都只是在哄骗我?”
其实这并非铁证,还有辩驳空间。
他大可以说这是柳情故意刻字来诬陷他的,但他突然不想再继续骗下去了。
柳情眼神一颤,“你为什么……”
“我为了什么,那位师妹刚才不是都说了么?”
竟然真是这样。
柳情心中翻江倒海,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文贤朝着她走近,柳情忍不住后退,叫她如何能接受,有人为了她,害死两条人命,还都是她亲近之人。
“这些日子,你说你因为那两人的死不开心,我信了。”文贤步步逼进,“我想方设法哄你开心,却原来你一直在防备我,这可真是——”
他猛然逼近,一把掐住了柳情的脖子!
“柳师妹!”
“快住手!”
“快放开她,你疯了!”
这变故将众人吓了一跳,谁能想到,他刚才还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转眼就要暴起杀人!
“柳儿,既然你不爱我,那就下地狱和我一起做一对怨侣吧!”文贤表情逐渐扭曲,手上的力道不断加重。
柳情脸色逐渐惨白一片,她想起当初和长怀一起来宗门时,句句话不离柳师妹,想起厉行对她好时,将整个珍宝阁的法器买下来送给她……她想,她就是太自私了,才会招来了恶鬼来惩罚她。
她心神动摇,手指忽然碰到了袖中藏着的坚硬之物。
“却邪。”
“这把剑叫做却邪。”荆饮月忽然开口。
柳情手中,灵光闪过。
灵剑立刻回应了她的心意,却邪之光大盛,文贤惨叫一声,踉跄后退一步。
趁这机会,巴道天道:“那位真君,你还要看热闹到几时?”
席上丹华真君叹息一声,放下酒杯,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只是一闪身就到了文贤身后,在他背后一拍。
文贤甚至没反应过来回头,径直倒了下去。
丹华真君摇了摇头:“可惜……”
巴道天忍不住小声对妹妹道,“这人害死了两个人,他眼里只有这姓文的可惜,这真君的心眼子真偏。”
游溪:……
不得不说,她义兄有时候还挺敏锐的。
她抬头看向丹华真君,后者脸色发虚,手握成拳,抵着唇咳了两声。
她不禁疑惑,如果柳情身上没有藏剑,他刚才会出手救人吗?
文贤倒下,一场危机就此化解,柳情抱着灵剑,一下瘫软在地上,几个交好的弟子赶紧上来安抚她。
一片混乱时,有人抱着一束花冲到了芳玲面前,大喊一声:“芳师妹,我喜欢你,跟我在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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