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知道蓬莱仙洲三大宗的白玉京吗, 我们罗家和那太上长老交好, 你们在秘境之中如此暗算于我, 太上长老若是计较起来够你们喝一壶呢, 拜入上仙宗更是想都别想,我希望你们心里能有点数,不要行程踏错后悔终身!”
“你们今日若是能放过我,我们罗家定能给你泼天的富贵, 享受不尽的地位和荣耀,何苦执着于此?”
罗家小少爷嘴里面一停不停地喋喋不休,目光还不时在密林之中四处逡巡,想把这居心不良之人找出来,可以密林深处,除了簌簌的林间叶片飞掠过的响声,便只剩下他自己的声音在来回回荡。
对于他软硬兼施的威胁,林中一片寂静,谁也没有回复他。
谢江凛打了一个哈欠,心说:大哥您这词也未免太匮乏了吧,还是这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的三件套,罗家小少爷他自己说不烦,谢江凛她人已经听烦了。
此时,密林之中因为可以探索方位的那个弟子被谢江凛和李不音二人干脆利落地撂倒了的缘故,罗家小少爷他迷路了,在秘境之中如无头苍蝇一般乱窜。
前方突然洞现出了一线光明,那线光明很轻,但对罗家小少爷来说,却比正午的太阳还要炽烈,他如获至宝,庞大胖硕的身躯以一种如艺术体操一般的姿态闪转腾挪,轻盈无比地朝那光明之处全力冲刺。
但他很快就失望了,那光明的地方,不是这让他束手无策密林之中的出口,而是一孔黑漆漆的井。
那井,通身漆黑,且极圆,仿佛有人专门拿着画图的圆规在纸上一笔笔精心勾勒而成,才有了那叫人平生惊心动魄之感的弧度。
看着这口井,罗家小少爷心中突然有了一种诡异的危机感。
他下意识便想拔腿就跑,可是因为极度的恐惧感,他的脚竟生生地顿在了原地,一步也挪不动。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井口的黑暗缓缓蔓延开来,一个黑漆漆的身影在井口之上缓缓上飘,夜间的山风阴凉,让她的身形扭曲变换,看上去颇为诡异莫测。
一只苍白瘦削的手搭在了井口的边缘,指尖因为月光落在林间投下的倒影,泛着淡淡的青色,在夜里看上去,那种若隐若现的氛围则更显得阴间无比。
罗家小少爷几乎可以清晰的听见自己牙间打颤的声音,此时他心中在不住地咆哮:这井里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莫非是什么被封印的山野精怪,被自己误打误撞地破开了封印,此时来找自己索命来了。
修真界这种事情是屡见不鲜,且看这样子,说不定是一个枉死的女鬼,周身怨气程度浓郁的吓人。
想明白这一点,罗家小少爷通身一震,下意识想从芥子囊中掏出两捆大概有半人高的香,还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木鱼,想给谢江凛来个当场超度。
但他还没将那香给点燃,那女鬼已经悄无声息地脱出井中,罗家小少爷一抬头,正好对上一张被头发盖住的,苍白的面容,且面容之下,还在淅淅沥沥地淌下水痕。
配着四周阴森诡异的bgm,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女鬼还轻飘飘地笑了两声,在这千钧一发的氛围之中,便显得尤为瘆人。
旁人见了这一幕不知道如何,但是罗家小少爷见了这一幕,整个人几乎快要被吓到半死,当场哀嚎出声:“救命,有鬼啊!!!”
他的声音几乎可以响彻云霄,激起林间飞鸟惊掠,在暗黑的天幕之中拉成一线。
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和毫不掩饰的害怕,比最出色的演员所演出来的还要出色好几万倍。
下一秒,他整个人白眼一翻,口吐白沫,竟然被生生给吓到了晕厥,仰面呈“大”字状躺倒在地,突出一个不省人事。
且面色苍白,这般样子,在密林之中,可以说是非常的叫人害怕。
谢江凛自井中干脆利落地翻了出来,抬手抹了一把面上的水痕,一抬头,就看罗家小少爷当场横尸在地。
谢江凛一脸懵逼:???
不是,大哥你怎么突然发动碰瓷攻击呢,她这刚从井里爬出来还没对你干什么,你怎么就“啪”一下不讲武德地倒地上了呢?
谢江凛不解,但大为震撼。
她看向李不音,李不音此时正沉浸在自己忘我的艺术创作之中,整个人面色陶醉,显然早已经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了。
面对罗家小少爷横尸当场,李不音竟然一点没有发觉,依旧在进行他绝美的吉他声独奏。
太绝美了,只能说全修真界听到的人都哭了的那种绝美。
半晌,李不音抬头,他也被罗家小少爷这样子惊了一下,“等等,就这一会儿功夫,谢江凛你对他干了什么?”李不音的声音之中透着一丝难以置信,很明显是对谢江凛这个速度的震惊。
“我真没对他干什么,毕竟,我这个人也不是什么魔鬼好吗?”谢江凛语气十分无辜,“说起来你不信,他是自己这样倒在我面前对我碰瓷的!”
李不音一脸的“你这是在说什么”,但他和罗家小少爷也是老仇人了,自然不会有什么怜悯之心,两人凑在一起,讨论的内容都十分的可“刑”可“拷”:
“你说该怎么处他,直接把他丢在这密林之中我觉得太便宜他了!”李不音低声道。
“怎么可能那么便宜他,玉简上写,这秘境之上有感应阵法,修士生命垂危之时会自动传送出秘境,我看他既然这么喜欢用人喂食人鱼,不如直接把他丢到那个食人鱼水潭子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也尝尝被一群鱼大快朵颐是什么滋味!”谢江凛提议道。
这一提议当场获得了李不音的赞同,两人一拍即合,然后对着罗家小少爷仰躺在地的身体犯了难,谢江凛沉思道:“问题来了,我们该怎么把他给运回去?”
“不错,这确实是一个问题。”李不音也犯了难。
“就他这体型,”谢江凛心中粗略地估计了一下,得出了一个结论:“我觉得我们剑上若是加上一个他,十有八九会超载。”
一听自己剑上要运这东西,龙吟剑当场不干了,和旁的剑任劳任怨什么脏活累活都干不同,龙吟剑这把剑很有脾气,当场发出阵阵铮鸣声表示自己强烈的不满之情:我剑上绝对不拉这种修真界败类,你这是对我堂堂龙吟剑的侮辱!
谢江凛语气停顿了一下,“并且我觉得,我的剑还挺嫌弃他。”
最后两人苦思冥想,终于想到了一个好主意,用一旁一个不久之前被雷劈倒的粗壮树枝,将它中心挖空,把罗家小少爷塞进去,再把盖子盖上,两人采用黑人抬棺的经典造型给他抬回去。
两人正欲启程,密林之中一处隐约的光线引来了二人注意。
李不音:“你有没有发觉有什么东西一直在闪?”
谢江凛环顾四周,终于找到了光线的源头,“你看,那口井好像在发光?”
只见,密林之中,那口井之上,从原本的漆黑一片,变成了一层雾蒙蒙的光晕,十分醒目。
第55章 (55) 灵魂画手
谢江凛看着那口井, 整个人还保持着黑人抬棺的姿势,很是疑惑道:“话说,这好端端的这口井为什么会发光?”
且这光看上去还这么诡异, 看上去十有八九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李不音也是差不多的想法,两人都觉得这么诡异不如索性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万一里面突然窜出来一个什么东西把两人当场了结在场就坏了。
方才火烧连营都没什么事情,如今平白无故折在一个井里,简直就是大冤种。
下一秒,只见井口光芒大盛, 剧烈的光芒迸发了出来, 将两人一棺牢牢罩在原地,谢江凛心说:坏坏坏!
他们不去找井,谁知道这口井这么主动来找自己, 让他们跑也跑不了!
半晌,风流云散之后,两人一棺消失在原地, 平静的宛若从来没有出现过,那口井,依旧还在原地, 一片漆黑, 方才的一切都似乎只是一场幻觉。
高台之上, 一直漫不经心半靠在椅子上的江月深抬起头, 目光看向水镜之上, 那里正在放着某个不知名弟子在秘境之中的种种出色之举,且看一旁白玉京冯长老那德行,估摸就是白玉京太上长老收的那个什么入室弟子了。
叫许什么来着,他也记不太清了。
神识之中, 龙吟剑突然开始鬼哭狼嚎:“坏坏,出事了,小谢他们几个被井给吃了!”
这话说的颠三倒四,叫人听了一头雾水,江月深曲起手指,在扶手上轻轻叩了叩,“你说,被井吃了是什么意思?”
龙吟剑此时不知身在何地,神识传音断断续续的,像是被什么屏障所阻隔了一般,听得不是很真切。
只听它一五一十把方才谢江凛对罗家小少爷重拳出击的种种行径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然后说到最后谢江凛他们几个被井给活生生吞下去了,目前在秘境之中的某个与世隔绝的空间之中。
“与世隔绝的空间吗,便让本座看看到底有几分本事?”
江月深喃喃道,随后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指尖放出一缕剑气,剑气凝成之后,一路逆风西行,越过高台,再越过水镜,一路前行到轩天秘境之中。
剑气横于井口之上,原本安静平和的井口突然爆发出阵阵大盛的金光,一缕淡金色的剑气突然自井口中脱身而出,和江月深的剑气缠斗在一起。
江月深的剑气通身银白,宛如晚月银勾,看似飘渺,却透着一股几乎掩饰不住的锐气,轻易便可夺人性命。
而那自井口之中脱身而出的剑气则与之截然相反,通身淡金色,透着一众豪放大开大合之感,颇为不拘小节。
一锋锐,一豪放,两道剑气于此处密林之中缠斗,打得不可开交。
高台之上,江月深敛目,轻声道:“有点意思。”随后手指曲起,一个下压,那抹银白色的剑气更为强烈三分。
淡金色的剑气顿了顿,显然没想到有人这么不讲武德,整道剑气愣在当场。
好在江月深收了手,没有将这道剑气当场摧残,方才他隐隐感受到,这缕剑气之中隐隐有一抹神识存在。
将剑气和神识结合在一起,只能说这人确实有点东西。
毕竟,修士剑气锋芒无比,和神识交织时,若是一时操作不当,很容易受到剑气反噬,落得一个痛不欲生的下场。
察觉江月深收了手,那抹剑气之中传来一道声音:“我不过是想给我的传承找一个弟子,用得着这么对本尊喊打喊杀吗?”
这声音和剑法如出一辙的粗狂,且不拘小节。
“哦,冒昧问一下,你想找的那个弟子,是那个脑满肠肥的罗家少爷吗?”
这话音一出,那道淡金色剑气当场红温,从金色剑气变成红色剑气,“本尊收徒倒还没有饥不择食成那样。”
“不是他,莫非是那个于乐修一道之上颇有造诣,手持奇形怪状乐器的少年人。”江月深悠悠道。
这很明显说的是李不音。
“于乐修一道上颇有造诣?”那道金色剑气哈哈大笑,“你若是将这话放出去,全天下乐修可能都要对你群起而攻之!”
“那孩子不错,可惜却不对我的胃口!”
根据排除法,被这位大能看上的弟子身份已经很明显了,直接名牌了。
不是别人,正是谢江凛。
这位不明身份,一口一个“本尊”的大能显然对谢江凛很满意,“那孩子虽然修的剑修功法有些偏激,好端端的,偏偏想不开修什么杀剑,看上去也不是什么血海深仇苦大仇深之人,但她的脾气却颇为对我的胃口!”
什么脾气对他的胃口?
当然是谢江凛身上一言不合拔剑就是开干的剑修传统美德,以及今天仇绝不拖到明天再报的高超果决行动力。
“嗯。”江月深点了一下头,缓声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看上的弟子,其实是本座的弟子呢!”
淡金色剑气:???
不是,这什么仇什么怨啊?
淡金色剑气当场愣在原地,随后语气从一开始的豪放大开大合变得不免有些心虚,“我觉得,这事吧,也不是不能商量商量。”
虽然说得是能“商量商量”,但淡金色剑气心中明白,修真界关于收徒之事有些门派看得颇为严苛,动不动就是在他看来全是胡诌八扯一派胡言的宗门传承和各种教条限制,有些宗门很不得从上到下都是一代单传,因为收徒以及传承还有谁是正统所打起来的事情更是屡见不鲜。
一徒二师的事情当然有,但是很少。
“那你说,怎么商量商量。”江月深语气透着一丝玩味,“先说好,我可就这么一个徒弟。”
淡金色剑气:???
我去,这还是一个宗门独苗苗!
不是,这年头修真界大能收徒这么都这么少了吗?
淡金色剑气语气变得郑重了很多:“我觉得吧……”
一旁九天剑阁掌门察觉江月深周身灵力波动不似寻常,目光看过来,传音道:“月深,方才可是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江月深的语气慢悠悠的,显然他现在心情很好,“闲来无事,方才和一位道友论了一下道。”
掌门:???
他委婉道:“能问一下,你方才究竟论的什么道吗?”
江月深喝了一口茶,云淡风轻道:“尊师重道。”
一片黑蒙蒙之中,谢江凛睁开眼,触目之间,是一望无际的黑色,那黑色浓郁深沉,仿佛有人蘸着墨水,在天穹之上一笔笔勾勒绘就。
“啧……”谢江凛抬起头,四下看了一圈:“话说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方才她眼前一晃,然后下一秒脚便一个踩空,瞬间落入这片空间之中。
整个过程堪称行云流水,她一点都没有来得及防备。
直到此时还是一脸懵逼的状态。
谢江凛单手握剑,决定采取谨慎的态度,一步步摸索着前行,越往前走,空间便越开阔,四周墙壁之上从一开始的昏暗到蒙上一层淡淡的光辉。
谢江凛仔细看去,只见墙壁之上镶嵌着一簇簇好似花朵一般的南珠,正透着些微的亮光。
南珠这种东西,在修真界颇为名贵,是炼制丹药的上等材料,在蓬莱仙洲外城,一棵南珠便能被炒出万枚灵石的高价出来。
以上等南珠做烛火,谁见了不说一声奢侈。
墙壁之上还有些隐约的图画,谢江凛目光一凝,正打算细细端详。
然后,等她看清了这画得究竟是什么。
谢江凛:???
这是何等卧槽的灵魂画手!
第56章 (56) 是小白脸
谢江凛大为震撼, 她觉得自己先前对梅白的画的评价可能过于片面了,梅白那画才哪到哪儿啊,真灵魂画手还要看这位。
低情商:灵魂画手。
高情商:颇有抽象画的精髓, 很有精神!
谢江凛抬头看去,只见面前由南珠镶嵌的画壁之上, 用各种色彩饱和到满满当当,叫人一眼看过去当场头晕目眩的颜料,铺就一幅幅玄奇诡丽的图画。
因为画得太抽象,谢江凛只能粗略看一个大概, 大概就是一个剑修, 一开始出身贫寒,然后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走上人生巅峰的故事。
这般标准的龙傲天升级流剧情, 却被画成一群火柴人开会,正中心那个一身金色光芒的火柴人,头顶金色光圈, 手挥一把长剑,显得纵横捭阖,十分不可一世。
显然是一群火柴人之中那个最闪亮的崽。
这剑修登上人生巅峰之后, 以后的画面就急转直下, 之后的壁画用一种浓稠如鲜血一般的颜料绘就。
或者, 谢江凛在心中轻声道, 那就是鲜血。
一个剑修在濒死之际, 用自身的鲜血绘就自己的末路穷途景象。
一开始是背刺,一柄长剑自剑修身后突兀刺出,剑修身旁那些人面上裹上一层阴沉的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