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冷蹙着眉,正不明状况,忽然收到徐天娇的私信。
为了节约时间,她发来了几条语音。
一瞬间预料到什么,虞冷了然,开始播放。
徐天娇刻意放轻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
“虞冷,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上午的蓝字说有个人可能活不过今晚,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那个人十有八九就是我。”
“我会尽力活下来的,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活下来。但是如果……如果我真的不幸没活过今晚……”
“我拜托你,恳求你,到时候剜下我尸体胸口处的文身,带别驰离开。你可以不养他,也不用总是放他出来,甚至可以不用把文身吃掉,只要你能把他带走就好。我不希望他最后落到别人手里,沦为一个攻击人类的工具。”
“假如我死了,这就是我唯一的遗愿。”
“我们非亲非故,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要求你一定要帮我的忙,可我还是想尽量争取一下,我拜托你,恳求你……带走他。”
虞冷唇线抿直,一行字删删改改,最后只留下一个字:【好。】
她忽然觉得陌生人的信任来得太轻易,又或者说,是对面这个女孩给自己的信任太轻易。
竟然把最重要最宝贵的东西托付给她,让她没法说出一个不字。
得到同意,徐天娇的语气有些哽咽:“谢谢,真的谢谢你。他很乖的,很通人性,如果你以后觉得孤单,可以让他陪着你,他一定会很听话。”
十几秒后。
徐天娇的语音通话重新在群聊里弹出。
她似乎刻意调整过心情,此时的声音已经冷静下来不少:“我已经穿过走廊,坐到客厅的沙发上了。”
“我刚才特意多看了几眼,桌子附近什么都没有,所以被打碎的水杯不存在,应该只是我们集体出现的幻觉。”
“走廊里很冷,比上午凉了不少,客厅里十分安静,它暂时还没有出现。”
几分钟后,徐天娇诧异的声音传来:“它还是没有出现。”
“仍然什么都没有,它没来。”
到最后,徐天娇原本有些颤抖的声线听起来都已经平静了:“它还是没有出现。”
虞冷一开始紧张地守在手机旁边等待,后来她打开了免提,躺在床上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在脑海里试图捋清目前获得的信息。
不知道过去多久,就在虞冷甚至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手机里陡然传出了一声尖叫,猛然划破死寂的黑夜!
虞冷瞬间清醒,抄起一旁的手机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徐天娇的声音哆嗦个不停,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仿佛看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
虞冷将手机靠近耳侧,仔细倾听,隐约从背景里听见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是很细微的说话声。
此时此刻,仿佛有一个女人正贴在徐天娇的耳边,不停地喃喃自语着什么。
一句接着一句,说话声逐渐清晰。
虞冷终于听清话中的内容,忽感头皮发麻。
那个女人问徐天娇:“你的身后站着谁?”
下一秒,徐天娇的惊叫陡然响起。她的声音颤抖,带着哭腔,显然已经恐惧到极致。
朦胧漆黑的客厅中,徐天娇仍然保持着扭头回看的动作。
她身体僵硬,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法术。
而她面前花白的墙壁上,一张五官十分清晰的女人的脸凸显出来,惨白的面孔已经和整面墙融为一体。
它嘴唇牵动,咧开唇角,朝徐天娇露出了一个毛骨悚然的微笑。
第55章 七日鬼哭(十七) 它的发问。
局促紧张的喘息声从手机中传来, 徐天娇迟迟没有开口说话。
半晌,虞冷听见一个空灵阴冷的女声。
它问:“我的朋友,你结婚了吗?”
这是第一个问题。
即使隔着一个手机屏幕, 虞冷无端呼吸压抑,也跟着紧张起来。
开始了, 它的问话。
既然它说话的前缀是“我的朋友”,那么它应该是翁红梅没错。
所以, 守则里的“它”指的是翁红梅?
不知道为什么,虞冷觉得这个结论十分别扭。
如果“它”指的就是翁红梅,那么今晚十二点前砸门的东西, 可能会以四肢爬行的姿态出现在卫生间里的人类等等, 都是翁红梅?
可是,既然翁红梅无法离开这栋房子,它是怎么跑到外面去的?
逻辑上明显出现了一些矛盾。
想不出来,虞冷索性先放弃,敛起其余思绪, 将手机音量键放到最大。
毕竟眼下,徐天娇和“它”之间的问话是最重要的,其余的事等危机解除后再考虑。
另一边。
在听见它抛出的问题之后, 徐天娇十分谨慎,不敢轻易做出回答,冷汗一滴滴顺着她的脸颊淌了下来。
徐天娇不知道这个问题是开放式, 还是有正确答案。
如果是后者, 那么她回答错误的话, 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徐天娇紧张不已,直往下咽口水,眼神下意识飘忽躲闪, 不敢直视眼前那张恐怖的脸。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徐天娇一时想不出最合适的答案,又不敢让它等太久,最后只能一咬牙选择实话实说:“我没有结婚。”
听见徐天娇的回答,女人面无表情的脸开始有所变化。
它漆黑的眼珠转了转,嘴唇上下碰撞,缓缓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我的朋友,你幸福吗?”
徐天娇闻言一愣。
在确认对面的女鬼暂时没有伤害自己的想法后,她稍微松了一口气,思忖片刻,给出自己的答案:“如果你以为的幸福是家人健在,阖家团圆,那我或许是不幸的,因为我的家人已经不在了。”
徐天娇停了停,斟酌着补充说:“但如果让我自己来衡量,我觉得自己幸福。我现在拥有一份还算喜欢的工作,有一个比较安稳的住所,房东人美心善,对我特别照顾。我还养了一只很乖的小狗,有他陪着,我不会觉得孤单。我的人生追求很简单,我觉得只要能吃得饱穿得暖,没沦落到天桥底下靠别人施舍,就已经很幸福了。”
一口气说完自己的见解,徐天娇呼吸发抖,紧张地吐出一口气。
她的目光移回女人脸上,一刻不敢挪开,生怕它的表情里会出现愤怒扭曲的征兆。
也是这个时候,徐天娇才仔细看清了眼前这张脸。
它额头上垂下来的黑发湿漉漉的,紧紧贴着脸皮。皮肤肿胀到接近透明,每一个毛孔都充盈着不明液体,仿佛一摁压就会挤出水。
整张脸形成一种恐怖的巨人观,难怪如此惨白可怖。
徐天娇胆子比较小,在看清这一幕后,心脏剧烈狂跳。她死死咬着下唇,生怕自己会一不小心发出尖叫将对方激怒。
“最后一个问题。”
煎熬的等待中,那张惨白的脸终于又开口了。
“你,自由吗?”
徐天娇就如同一位等待考官抛出随机问题的考生,听到命题后立马开始思考,准备作答。
这是一个很宽泛的问题。
它指的自由是什么?
如果是以所处的社会大环境为背景,毋庸置疑,可能没几个成年人真正自由。
上学、上班、照顾家人,有的人或许还会选择成立一个新家庭,选择生育的话又要接着照顾自己的孩子,然后再不停歇地为自己孩子的上学上班忧愁操劳,直到终老。
徐天娇仔细回想,如果是这种情况下的自由,或许只有自己六岁之前和乡下外婆住在一起的那段时光是真正自由的,每天在金黄的麦田里疯跑,欢声笑语,什么烦恼都没有。
可是这种自由太稀缺了。
徐天娇没敢轻易开口,又倏地想起翁红梅在录像里哼唱的童谣。
笼子缝。
既然它认为自己是被囚禁在笼子中的鸟,难道它指的自由,其实就是字面意义上的,身体的自由?
徐天娇心脏悬起,舔了一下干涸的嘴唇,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是自由的。”
女人没再说话,眉头却皱了起来,嘴角下垂,在这张明显不是正常人类的面容中做出了一个有些突兀奇怪的表情。
徐天娇觉得自己可能疯了,竟然能从面目全非的鬼脸中看出一丝悲伤。
它在悲伤什么?悲伤自己没有自由?
等了好一会,女人仍然保持着现下的状态,一动不动。
徐天娇心里发毛,鼓起勇气问:“我现在能回去了吗?”
女人没有反应。
徐天娇深深吸了口气,放轻声音,担心惊扰到她:“那我回去了?”
它还是没有反应。
徐天娇十分局促地揪紧衣角,后背凉飕飕的,她实在不想在这个恐怖的地方多呆一秒。
既然红色信封里的任务是独自前往客厅并等待它的问话,问话结束了,任务应该就算完成了吧?
徐天娇试探地走出几步,回头看了眼,那张脸还挂在那里,没有任何变化。
徐天娇下了决心,猛然转过身,几乎是小跑着冲回卧室。
温暖明亮的灯光顷刻间将她包裹。
徐天娇忍不住眼眶泛红,大口喘息着。
劫后余生。
“大家,我……我活着回来了。”
另一边,虞冷吐出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徐天娇顺利完成了信封任务,没有发生意外。
群聊里的语音通话到此中断,虞冷紧接着收到徐天娇发的私信。
是一个视频。
虞冷眉头一挑,刚点进去就看见一只奶白色拉布拉多的大脸,它长得很胖乎,眼睛像两颗黑葡萄似的,滴溜溜圆。
徐天娇刚回卧室就把别驰放了出来。
她一边录着像,一边把脸在小狗的头上蹭呀蹭,声音下意识夹起来,但虞冷还是听出一丝不舍的哭腔:“宝宝,我的好宝宝,妈妈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你看镜头,和虞冷姨姨打声招呼。”
小狗乖乖地坐着,因为体格不小,坐起来像一座小山。它听不懂看镜头是什么意思,呆头呆脑反应了一会,旋即探出脑袋用小粉舌头去舔徐天娇的掌心,喉咙里同时发出嘤嘤的声音,似乎在撒娇。
视频结束,虞冷发觉自己的嘴角扬起了一个弧度。
好可爱,好温暖,短暂原谅这个冰冷的世界几秒钟。
徐天娇:【对了,刚才它发问的三个问题你听清了吗?不知道这些信息对推线索有没有帮助。】
徐天娇:【而且我和你讲,它的脸看起来已经被水泡肿了,很恐怖,几乎就是悬疑小说里经常提到的巨人观。我也不太确定这是专门为了吓唬我的节目效果,还是一条提示翁红梅死法的线索……】
节目效果这个词用在这里,莫名有点诙谐,但也十分符合情景。
虞冷敲字回复:【都听清了,我先顺顺。】
虞冷退出聊天页面,点进备忘录。
刚才她边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就已经边把徐天娇和翁红梅的对话简单地记录了下来。
问题没有设置标准答案,十分宽泛,所以这个任务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杀死徐天娇。
既然如此,这三个问题就会非常有指向性,很可能和困扰翁红梅许久的心结相关。
问题一,你结婚了吗?
问题二,你幸福吗?
问题三,你自由吗?
盯着“结婚”两个字,虞冷眉头越皱越深,她现在不得不把自己之前的某些猜测推翻。
翁红梅很有可能不是独居,而且已婚,不然它不会上来就询问徐天娇的婚姻状况。
翁红梅的婚姻大概率不太幸福。
她是被她的丈夫囚禁了?
所以,那个啼哭的婴儿就是她自己的孩子?
虞冷试图将零散的线索拼在一起。
翁红梅拥有一段不幸福的婚姻,而且刚生下孩子不久,丈夫很可能有家暴倾向,将翁红梅囚禁,种种因素使她精神失常,从而忘记了导致她痛苦的结婚生子,以为自己独居。
虞冷觉得这种可能性还挺站得住脚。
这样一来,鞋柜里的多双拖鞋也说得通了,翁红梅的丈夫可以在家里自由进出,但是被囚禁的她不行。
往下思考,虞冷忽然觉得茅塞顿开。
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翁红梅听见的脚步声,或是客厅里那些奇怪的异响,并不是来自于什么藏身于她家中的杀人犯,而是她丈夫发出的?
也就是说,七天录像中的所有幻听内容,其实都是真实存在,只不过因为翁红梅精神失常忘记了自己已婚生子的事实,所以才不停给自己洗脑是家里多出了一个人。
困扰他们的谜题瞬间解开一大半。
翁红梅的三个问题,在她自己身上的回答就是:结婚了,不幸福,不自由。
可是这和“我是谁”有什么关系?
从录像里的内容来看,翁红梅似乎只是忘记了丈夫和孩子的存在,但她并没有忘记自己,甚至她很相信自己,坚定自己的所见所闻是正确的。
为什么……她会不知道自己是谁?
还有,翁红梅究竟是怎么死的?难道就是在那个满是鲜血的浴缸里溺死的么?
虽然有了些许头绪,但疑团仍然颇深。
虞冷将得出的信息在备忘录里一一记下,顺便截图给徐天娇发了一份。
徐天娇十分捧场:【天哪!好详细的推,感激不尽!】
虞冷谨慎地补充免责备注:【瞎猜的,不一定对,仅供参考。】
徐天娇:【明白!】
此时此刻,走廊外重新归于寂静。
一切处好后,虞冷躺到床上休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王兆云在群里通知早上八点。
虞冷看了眼手机右上角的时间,现在的时间差已经和第一晚的时间差对不上了。
她其实早就有所发现,在早上八点到晚上十一点这个时间段,手机上的时间和房子里的时间差值几乎没有改变,光凭时间差就能大致推断出房子里的时间。
但是到了晚上,这里的时间流速会变慢。
也就是说,危险时间其实比八个小时更漫长。
不管怎么样,第二晚又是一个平安夜,七人全部存活。
幸好,蓝字没有成真。
虞冷毫无睡意,大脑一直处于活跃兴奋状态,在房间里闷了这么长时间,她有些喘不过气,迫不及待想出去转转。
虞冷推开门。
也是这一瞬间,她的余光里忽然闯进一滩血红的影子。
虞冷瞳孔猛缩,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张铁牛死了。
尸体横在走廊中央,已经断成两截。前半截身子躺在门外,后半截身子躺在门里,鲜红夺目的血河从尸体底下缓缓流出。
他大头朝上,双目圆睁,脑袋偏移的弧度正好将正脸对着虞冷的门。
所以虞冷刚一开门,就和这双狰狞惊悚的眼睛对视上。
这一刻,虞冷心里蔓延出无边凉意。
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怎么死的。
也没人知道。
黑夜中,他的尸体就这样盯着她卧室的门看了多久。
此时此刻, 张铁牛的尸体就在虞冷眼前,不到一米。
而其他房间十分寂静,似乎除了她以外, 暂时没有人要出来。
虞冷下了决心。
她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群聊里发消息:【等一下, 大家先不要出门!出事了!!】
发完这条消息以后,虞冷抽出钢尺, 十分迅速地在尸体旁蹲下,伸手扯下它的衣领。
虞冷眉头一蹙。
怎么没有纹身?
难道在其他位置?
来不及犹豫,虞冷心中狐疑, 动作麻利地掀开张铁牛的衣服, 目光飞快地扫过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肤。
胸口上没有,肚子上没有……
虞冷沉下心,直接将张铁牛的上半截身子翻过来,仔仔细细寻找。
后背上没有。
没找到。
一无所获,虞冷有些不甘。
她又重新仔仔细细将尸体的皮肤表面看了一遍, 最后目光一凝,终于发现纹身的所在之处。
在肩胛骨最外侧。
这个位置十分隐蔽,无论是将衣领往下扯还是把衣服往上掀都刚好将它挡住。
虞冷一咬牙, 干脆利落地将钢尺插进尸体的肩膀中,伴随着血肉搅动的噗嗤声,钢尺在里面硬生生旋转了三百六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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