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虞冷仔细研究完张广才的日记本后, 她最后总结出了两个推断:
1.门口拴着的绵羊数量等于绵羊村覆灭前屋子里生活的村民数量。
2.字条上欢迎的客人数量,也等于屋子里生活的村民数量。
之所以得出第二点结论, 是因为四口之家的门前恰好贴着“4”,并且又是唯一一个“4”。
而其他门上贴着的数字往往是“1”和“2”居多,恰好又完全对应上绵羊村里的村民大部分是独自生活, 或夫妻一起生活。
拥有孩子的村民是极少数, 目前得到的信息中只有两家——四口之家有一对罕见的双胞胎,而张广才夫妻生育了来之不易的儿子天佑。
难怪虞冷当时看着日记本推的时候总觉得不小心忽略了一个很关键的地方……
这么明显的漏洞,她居然才发现。
张广才家是三口之家,家门口拴着的也是三只绵羊,按来说对应的数字应该是“3”。
但门前的字条上却写着:【这里只欢迎1名客人。】
为什么第一晚的四口之家明明进入了规定数量的四个人, 却第一个遭到绵羊袭击?
为什么今晚屋子里明明只有她和林珊两个人,和门外字条上规定的数字“2”相同,却还是成了袭击目标?
因为——他们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违反了绵羊村的规则。
屋子里实际限制的人数和字条上写着的数字根本就不相符, 字条上的信息混淆视听亦真亦假。
四口之家真正容纳的人数很可能少于四个,他们无意中超过了限制人数,违反了真正的限制规则, 所以才遭到绵羊袭击。
而今晚, 虞冷和林珊被当成目标的原因可能有两种。
第一种可能性, 在这个欢迎“2”个客人的屋子里,实际上有三个人存在,明面上违反了规则“2”——因为疯子也在这间屋子里。
第二种可能性, 门外的字条上虽然写着“2”,但实际上这间屋子里仅能容纳一个人,和四口之家一样,字条上给出的是虚假线索。从她们踏进这扇门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无形中违反了规则。
但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性,最起码都能证明,字条上所限制的人数,“1”“2”或是“4”,其实是个混淆视听的摆设,并不等于真正限制的人数。
这也是为什么张广才家明明有三口人,而门上的字条却写着“1”。
第一晚张广才家里分明不只有虞冷一个人,还有那个疯子,两个人超出了字条的人数限制,却没有被袭击。
根据有限的信息推测,每间屋子确实有人数限制,但真正限制几个人未可知,和字条上的数字也毫不相关。
所以,从一开始,他们就信错了线索。
这么看来,他们起初认为最安全的,能容纳最多人数的屋子,其实就是一个等待他们自投罗网的陷阱。
如果当时所有人都独自进入数字为“1”的屋子,最起码保证小于等于真正限制的人数,会不会……阴差阳错地全部存活下来?
虞冷敛清思绪,迫切地想弄明白,疯子究竟算不算客人的一种。
他究竟是一种类似于NPC的存在,完全不会受到绵羊影响,还是和他们一样,也会在这个世界被绵羊吃掉?
所以虞冷大着胆子下了一个赌注。
她赌绵羊会把疯子当成食物,并且吃了疯子以后就不会再攻击她们两个。
她赌疯子的身份也在“客人”的范围之内。
绵羊在第一晚只攻击了孔篮一个人。
如果它想,它将四个人全部吃掉其实不费吹灰之力,但它只攻击了一个人。
所以在证实狂暴状态的绵羊只能攻击一个人之前,需要用疯子做替死鬼来尝试。
当绵羊一口咬掉疯子脑袋,并不再关注其他人动向的时候,虞冷重重松了一口气。
确保小命存活下来这一刻,她终于百分百确定字条上限制的人数和真正限制的人数不一样。
之前只是猜测,现在证实了。
话音落下,如果刚才林珊还只是有几分惊讶,那么现在她已经彻底目瞪口呆。
“你是说……门上给出的线索是假的?”
林珊倒吸了一口凉气,却又无处反驳,喃喃自语道:“我真的从来没想过,推演线里会有假的线索存在。”
虞冷:“所以我才一直不敢确定。”
林珊:“但是……如果推演线里可以随便给出假线索,那我们岂不是就像一个随时会死掉的玩具?如果推演线里的所有线索都是假线索,那我们还有生路么,我们又怎么判断获得的线索是真还是假?”
虞冷沉思了几秒,说:“如果废土存在的意义一开始就是想让我们所有人去死,那它就完全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它可以一开始就直接设定追杀我们的鬼无孔不入,把我们赶尽杀绝。”
“或许就像一个需要通关的游戏,虽然会给你设置一定的阻碍,甚至千方百计地诱导你走向错误,让你自投罗网,但绝对不会设立死局,没有一种通关方法。”
否则张广才家的人数就应该是“1”,不会出现这么明显的漏洞。
推演线早已给出提示,只是她们发现得太晚。
如果没有一丝一毫的线索,或者推演线给出的线索都是错误的,那么这个世界就相当于一个彻头彻尾的荒诞乐园,与逼迫他们进入一个完全密闭的容器里寻找出口无异。
“而且实际上,推演线也不完全算给出了假线索。”虞冷忽然想起什么,眸子微闪。
“你还记得明艳姐第一晚发现的那张字条么?字条上明确给出指向性的内容,绵羊喜欢黑夜,这个线索是正确的,绵羊会在黑夜进入狂暴模式并自由活动,其实已经提前给了我们预警。”
“而门上的字条里写着这里欢迎几个客人。客人是什么意思,一定是屋子里限制的人数么,字条上从来都没给出明确答案,都是我们主观猜测的。”
“换言之,假如客人的数量,代表着今晚会在这个屋子里死去的人数呢?人的意识具有主观能动性,我们一开始就是在根据字面意思推测,但字条上从来没说今晚进入指定人数就一定是安全的。”
虞冷顿了顿,继续道:“所以,或许不是字条欺骗了我们,只是我们的推测出错了。”
至少从目前来看,报纸上的信息,张广才日记里给出的文字,都是指向较为明确的线索,推断出的绵羊村背景和发生过的故事,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而字条上那句意味不明的“客人”,本身就是他们靠第一直觉瞎猜的,出了问题也怨不得它是“假线索”。
林珊吸了口气,长久以来建立的认知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
上一次推演线的通关,运气层面占了很大一部分,全程林珊只需要跟着其他幸存者行动就行,几乎没接触什么推线索的环节,帮忙完成任务就出去了。
而这一次不一样。
她没有认识的人,又自以为不幸地在第一晚抽中了单独行动,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和大家一起寻找线索推。
她将获得的线索放在至高无上的指引地位,她把信息当成照亮自己离开这里的明灯,她以为线索是永远不可能出错的!
可是……人会出错。
在虞冷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四周静默,安静到扑通扑通的心跳声都能听见。
林珊终于更加清晰地认识到推演线的世界有多恐怖。
斟酌万分的每一步,都可能随时会有一个巨大的陷阱等待你落脚,沉向万劫不复的地狱。
沉默半晌,林珊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轻声感慨:“简直就是在摸黑找路啊……”
虞冷觉得这个比方很形象,嗯了声:“不小心走错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来偿还。”
林珊叹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在发现推演线比想象中又上升了一个难度之后,她心里那种对未知的恐惧反而变得有几分平静和坦然。
或许就像一种冥冥之中的心暗示。
既然活下来的概率越来越小,甚至几乎必死无疑,那么无法扭转结局的死亡反而没什么值得忐忑的了。
像是能洞穿林珊的想法,虞冷扯出一个笑,打趣说:“别告诉我,你又想咬舌自尽。”
林珊摇摇头,苦笑:“没有。”
但她泛红的眼睛里确实没有什么希望的光芒。
“就是不知道我女儿未来该怎么办,她还那么小,没了妈妈以后可能有很多事都没人教,我一想到她以后可能连卫生巾都不会用就有点不好受……”
“林珊姐。”
虞冷忽然打断哽咽的她,眼神坚定。
“家一的妈妈必须活着。至少在这个推演线里,她要活着走出去。”
林珊身体一僵,泛红的双眼对上眼前那双漆黑透亮的眼睛,这时,有风吹起了少女耳边的发丝。
虞冷轻声说:“我已经想到办法了。”
虽然林珊只是和面前的女孩萍水相逢,两个人认识的时间满打满算不过十几个小时。
但毫无缘由的,林珊下意识选择相信虞冷说的话。
仿佛只要虞冷万分笃定的事情,最终都会实现。虞冷说自己一定能从这个推演线里活下来,那她就一定可以活着从这里走出去。
林珊迅速好自己波澜起伏的心情,抬手抹了下眼角的泪花,迫不及待地问:“你有什么办法?”
虞冷沉吟片刻,提前给她打上预防针:“就是这个办法可能会有些冒险。”
林珊此时已经无条件信服虞冷,立马开口道:“冒险我们也要去做,总比在这等死好,反正规定时间内没完成任务也会疯,还不如勇敢尝试为自己搏一条生路。”
听到林珊志气满满的鼓励,虞冷眨巴了一下眼睛,对她的反应有几分诧异。
不过几分钟的功夫,眼前这人怎么从蔫吧小草变成斗志昂扬正能量满满的小葵花了?
虞冷问:“林珊姐,你难道不害怕我们计划失败,或是不小心走错一步,就可能直接送命么?”
“送命……就送命吧。”
林珊低下眸,一时笑得有点苦涩:“从我进入废土的那一刻开始,我早就没有自己选择生的权利了,走向死亡的路有千千万万条,活着的路却只有一条。”
狭窄的那条生路上,挤满了你推我搡的人。
人人精神紧绷,人人绝望哭喊,人人小步小步朝前挪动,像初出茅庐的新人杂技演员被逼着攀上钢丝,一旦掉下去,迎接他们的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虞冷心情有点沉重,毕竟自己也已经是废土中的一员,前路一片漆黑混沌,甚至能不能看见明早的太阳还是一个未知数。
她百感交集,脑袋里一瞬间闪过很多东西,最后只是轻轻说了一句:“即便没有选择生的权利,也不要放弃生的希望。”
林珊闻言愣了一下。
再抬头,虞冷的目光已经越过自己,落向了门口那只恢复原形,正低头吃草的11号绵羊。
林珊立马意识到虞冷的意图,倒吸一口凉气:“你难道是想……”
虞冷直截了当地承认:“我想对绵羊下手。”
目前推出的线索几乎已经走进一个死胡同,如果今夜仍然没有任何进展,明天白天时间会缩得更短,他们很可能在规定时间内完不成任务。
等待他们的结局会是什么?永远留在这里,变成一个疯子。
要么死,要么疯,摆在面前的选择其实已经非常有限。虞冷决定再赌一把,更何况也不是完全没有把握。
林珊担忧地问出口:“如果平静的绵羊不小心被激怒,会不会反而伤害到你?”
答案毋庸置疑,会。
就算目前的11号绵羊已经回归常态,只知道闷头吃草,看起来和一只普通的绵羊没什么两样,但它那副尖锐锋利的牙齿仍然能轻而易举将一个人的骨头咬碎。
没人保证,温顺平静时的绵羊不会被激怒。
虞冷其实也没什么把握,她对林珊的怀疑不可置否:“所以,这还是一场豪赌。”
镇压法……羊,腹。
即便中间隔着几个模糊不清的字,但羊和腹之间十有八九相关联。
目前为止,除了绵羊以外,唯一发现的原住民——那个疯子,已经倒在地上再无生气。他的头被咬碎,肚子已经被挖空,里面流淌出来的血淋淋的肠子,看起来并无异样。
虞冷大胆猜测,或许答案就在绵羊身上。
即使猜错了,温顺状态下的绵羊也可能对人类没有威胁,不如一试。
而现在那只处于狂暴状态的12号绵羊杀伤力极强,很明显不是合适的对象。目前最适合下手的,就是刚从狂暴状态中解除的11号绵羊。
虽然不确定绵羊会不会被激怒,但最起码温顺状态下的绵羊不会主动攻击人类,这就足够了。
只要虞冷下手快准狠一点儿,保证绵羊在可能“被激怒”之前被自己杀死,那么危机就可以解除。
再恐怖的绵羊,平静状态下也不过是一只长满羊毛的血肉之躯。
虞冷不相信当一把钢尺深深插穿它的头颅之后,它还能活命。
思及此,虞冷抬起头观察起那只12号绵羊。
此时此刻,它看样子已经吃饱喝足,缓慢又餍足地咀嚼着嘴里的食物,肥大的羊蹄有一下没一下地击打着地面,臃肿鲜红的毛发随着身体的幅度缓慢颤动。
宽大的羊身横在门前,正好挡住两人的去路。
而就在这时,11号绵羊忽然抬起了头,似乎打算离开。
时间紧迫,虞冷压低声音对林珊说:“跟紧我。”
她们小心翼翼地绕过12号绵羊出来,幸好11号绵羊没有走太远,在附近的杂草边停下了。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声音,11号绵羊忽然抬起脑袋,扭头瞥了她们一眼。
狭窄细长的瞳仁平静无波,甚至整张羊脸也定格在机械咀嚼时的表情,绵羊的注视只停留了短暂几秒,它就又重新低下头。
林珊紧张得不敢大喘气,即使看见绵羊已经把目光移开也仍然不敢放松警惕,低声问:“它刚才是不是在看我们?”
虞冷点头,答案很明显:“是,在看我们。”
“它不会知道我们要对它下手吧?”
“不知道。”
但不管这只绵羊是否知道她们的意图,虞冷都不会让它活过今晚。
说着,虞冷轻轻拉下外套拉链,将口袋里藏的那把钢尺取了出来。
钢尺全长二十五厘米,做工很结实,持起来还算顺手。
林珊眼睁睁看着虞冷“变出”一把武器,脸上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她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又把即将脱口的问题咽回肚子里。
不该问的别问,林珊时刻提醒自己。
虞冷一边调整着手拿钢尺的姿势,一边侧目看了林珊一眼:“被鬼追的时候顺手拿的,一直藏在衣服里。”
“啊?”没想到虞冷竟然会主动和自己解释,林珊有些受宠若惊,她连忙收起自己惊讶的神态,将注意力放在绵羊身上。
有了刚才一起控制住疯子的经验,林珊现在打配合已经越来越顺手,非常自然地问:“用不用我帮你摁住它?”
虞冷点头:“那最好。”
两人对视一眼,慢慢靠近毫无防备的绵羊。
11号绵羊仍然置若罔闻地吃着草,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无反应,甚至还能听见它嘴里咀嚼东西发出的清晰口水声。
在林珊扑过去猛地禁锢住羊身的同时,虞冷眼眸微眯,咬牙将高举钢尺的手狠狠落下。
刹那间,噗嗤一声。
鲜血四溅。
另一边,漆黑模糊的屋子里,刘志局促不安地望着窗外,左右踱步。
“陈哥,明天基本上就是任务限制的最后一天了,我们怎么办?”
陈建光坐在炕沿,脸色阴郁,没说话。
刘志完全没发现陈建光的脸色已经很难看,越说越着急:“前几次推演线是我们运气好,章哥每次都和我们在一起。这次没有他,我们找到的线索根本就是一团乱……”
章哥全名章谭之,是陈建光队伍里最聪明的人。基本上有他在的推演线,不仅能顺利通关,而且存活率还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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