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洛身体微僵,慢吞吞缩了回来:“……哦,好。”
李照夜抬手揉了揉她的头:“乖。”
洛洛心脏发软,低下头,默默啃鸡肋。
李照夜抓着翅膀大吃大嚼,咔嚓咔嚓把骨头咬碎吞下。
‘真像个狗。’
肉汁鲜美,骨髓喷香。
烤鸡的味道引来了一只秃鹰,趁二人不备,它悄无声息俯冲下来,一爪子抓走了供在坟前的大鸡腿。
“哎——它它它它!”
洛洛手里抓着鸡,瞪大眼睛干着急。
李照夜:“啧。”
他提步踏入风中,追上那秃鹰,抬手,揪住它翅膀,从它爪子底下抢回了鸡腿。
秃鹰回头怒目:“嘎!!!”
李照夜眯起刻痕凶它:“小心连你一起烤!”
秃鹰顿时怂了:“嘎……嘎~”
李照夜扬手一扔,秃鹰摇摇晃晃拍着翅膀逃走。
他转身,使个千斤坠,轰然落向地表。
洛洛仰头看他,瞳仁忽然一震。
这一幕何其地熟!
“李照夜,”洛洛直勾勾盯着他,“你这一跳,让我想起来啦!”
李照夜咬了一口手里的鸡腿:“什么?”
她表情很呆:“……这里,眼熟。”
他不动声色又啃了一大口,含混敷衍:“嗯,熟。”
“我就说少了什么,”洛洛头皮发麻,“天上少了第二个太阳——我就是站在这里,看着封神殿掉了下来!”
那次记忆世界里,李照夜破开封神殿,就是这样从半空一跃而下。
李照夜愣怔一瞬,微微挑眉:“这儿?”
“对!”洛洛笃定,“就是这儿!”
她感到激动,也有一点莫名的惊悚。
上古毕竟太远了,远得像一场梦。突然间,得知她曾经踏足过上古时的这一方土地,其中滋味实在是难以言说。
李照夜三下五除二吃光了手里的鸡腿:“啧。”
他偏偏头,“出发,去查旧碑典籍,地脉河堰。”
洛洛用力点头:“嗯!”
万万没想到,东鱼在上古时代竟然就是圣人的地盘!
“在这里一定可以找到他存在过的痕迹!”洛洛兴奋,“我就不信,他们有办法将他彻彻底底从历史里抹去!”
李照夜幽幽睨她一眼:“这么高兴?”
洛洛激动:“嗯!”
“呵呵。”他提醒她,“别忘了老头子说过什么。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知道吧?”
洛洛慢吞吞点头:“知道啦。”
洛洛曾经跟随圣人在这片土地上游荡了太久太久。
她闭上眼,整条路线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两个人向前飞掠,到了该有那条大河的地方,却不见它的踪影。
李照夜道:“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
“哦……”洛洛点头,“所以这是正常的。”
他续道,“莫欺少年穷。”
洛洛:“……”
一路往北,追溯源头。
“圣人修河堰的地方,应该就是这儿。”洛洛仔细打量远远近近的山峰和地貌,比比划划地告诉李照夜,“他一抬手,这里就有了巨大的龙卷风,铺天盖地,搬山倒海,厉害极了!”
李照夜薄唇微抿,沉默片刻,竖起一只手,示意洛洛退后。
“退。再退。继续退。”
洛洛乖乖掠到远处。
只见他反手召出长天,双手握剑,身上渐渐漫起了黑暗磅礴的气势。
洛洛微微心惊,小心地再退远了些。
忽闻一声惊天
动地的剑鸣。
只一瞬,半空的浮云彻底被撕裂,一道贯天彻地的锋锐剑气斩破苍穹,直直没入地表远山。
天崩地裂,地动山摇。
耀眼的地光从岩底深处爆发出来,尽数敛于李照夜剑锋。
只闻长天嗡嗡鸣啸,那一瞬间的光华足以令天下所有的神兵黯然失色。
“轰……隆……隆……”
自他身前,一道恐怖的地裂向着视野尽头迅速蔓延,宛如吞噬一切的黑洞。
遇见山,撕裂山。遇见水,断水流。
一片天塌地陷般的景象之间,李照夜侧眸看她,唇角微勾。
他笑:“改变山川河道,简简单单。”
洛洛:“……”
圣人那是……他这是……
简直无力吐槽。
李照夜的破坏行径倒也不是全无用处。
在他撕裂了地表之后,洛洛很快就成功找到了水源曾经存在过的证据。
沧海桑田,世间变迁。
河床与水流的蚀刻痕迹都被掩埋在了地层之下。
她弯起眼睛,大声说道:“我就说这里有个河!”
李照夜微笑:“是是是。”
他时不时出手击碎碍手碍脚的山石,俯下身,仔仔细细检查早已干涸的河床。
洛洛也激动地挤上前。
“看看!看看!”
洛洛直起发酸的腰,怔怔望向水蚀刻痕的尽头。
没有,什么也没有——时间带走了河堤堰坝存在过的痕迹。
洛洛眉眼失落。
世人忘记了圣人,这一方土地也忘记了圣人。
方才见她兴奋,李照夜不爽。
此刻见她失落,他也很不爽。
“多大点事!”他抬手搓了搓她脑壳,推着她后脑勺往前走,“东鱼这么大,还怕没得查?”
“嗯!”
河道不存,地脉自然也一样。
滚滚熔岩早已带走了一切证据。
“别灰心。”他偏偏头,“文明的存在,说不定可以超越沧海桑田。”
“哇……”洛洛惊奇地望向他,“李照夜,你说这话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个文盲!”
李照夜:“……”
王廷、寺院、藏馆、碑林。
两个人迅速潜入一处处人间禁地,查找上古留下的痕迹。
“这藏经阁,真厉害!”
洛洛仰头望向面前高不见顶的巨书架。
它是个真正的老古董,整座书架呈现出深棕腐朽的颜色,一隔隔木栏几乎都有了风化痕迹。
刻在竹卷上的藏书已经脱了色,只能通过微微的凹陷来辩认原本的字迹。
看了一宿,洛洛双眼涩痛。
她用力揉揉眼睛,继续一册一册往下翻。
她很不甘心。
那样一个人,明明为这世间付出了全部,却被抹杀了姓名和功绩。
就连“圣人”二字都不曾留下。
洛洛愤怒不已:“骂他骂得那么大声,菜叶鸡蛋扔了那么多,到头来,却都当他不存在?”
李照夜从高处跃下。
“看这里。”他拎起一本散架的册子,点着一行字示意她看,“自某岁某日始,空中再无二日。”
他把册子一扔,又拎过另外几册,一处一处指给她看。
虽然表述不同,但古时的人们都用不同的方式记录下了第二个太阳消失的事情。
民间传说是神箭手射掉了它。
皇家的史官认为天上再无二日是上苍对皇帝功德的最大认可。
星官们认真记录下了第二个太阳消失前后气候、雨水、温度的变化情况。
读书人抱怨夜里光线再也不够看字。
“应该是个真事。”李照夜用指尖轻轻叩击书架,“证据质朴翔实,所有描述都一样,平平无奇。”
洛洛点头。
大家用平淡的笔触记录下来的,往往都是真实的日常经历。
“好奇怪。”她道,“我明明亲眼看着它掉下来。”
记忆世界里,整个天空都在燃烧,封神殿轰隆隆拖着焰痕往下掉,掉啊掉,掉啊掉,掉到无人的群山之间。
可是史书里,它却像是“咻”一下就消失了——她长这么大,也确实不曾听说过任何关于太阳坠落的故事。
洛洛仰头望着这一方沉重而古老的书架。
怎么会这样,从古到今,各行各业所有的人,非常默契地抹掉了圣人的存在?
史书里没有圣人,自然也就没有圣人变成神主的记载。
“等等……”洛洛突然想到了什么,抬起手来迅速往回翻,一处一处寻找书中的字样,“妖魔、妖魔、妖魔……”
所有古书里的记载都和她从小到大的认知一样——从上古到当今,世间总是有妖魔的,古籍里处处都有修士们降妖除魔的记录。
洛洛合上书册,睁大双眼:“圣人在时,世间不是没有妖魔吗!”
她跟随圣人行走多时,完全不曾听闻妖魔二字。
那时的人们都说,在上古的上古,圣人出手驱逐了妖魔,还世间太平。
她还特意翻墙去问过一个老和尚,为什么圣人驱逐了妖魔,世人却不敬他?
那个老和尚告诉她,因为圣人太近,妖魔太远。
这话令她印象深刻。
可是……她在记忆世界里亲眼见证的那段历史,与史书上翔实的记载为何截然不同?
“上古时,到底有没有妖魔啊?”洛洛都迷糊了。
李照夜埋头翻书:“在找,不急。”
很快,他又把一撂册子拎到洛洛面前。
瘦硬的手指一一划过书中字样。
“你看,他们杀妖魔这描述,手感是不是跟我们杀的差不多?”他道。
洛洛:“……对。”
他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不少迷信猎奇的记载。
什么妖魔滚烫乌黑的心头血能治咳疾,什么妖魔坚硬金铁外皮做的皮鼓可以敲响冥界,什么妖魔带着水银的骨头放在床头可以治疗梦魇……
洛洛目光渐渐沉凝。
多方佐证,足以证明那个时候的人们真的见过、杀过妖魔。
“难道圣人的记忆会说谎?”洛洛想不通。
“那不可能。”李照夜失笑,“一时半会儿也许可以用些障眼法,但你可是跟了他一世界。”
他幽幽地,毫无怨气,“满世界到处乱跑。”
洛洛:“……是哦。”
她在记忆世界里走过太多地方,见过太多人、太多事,每一日经历的场景历历在目,不可能是假的。
天光透过窗棂,照进这间旧尘飞扬的老楼阁。
李照夜起身伸了个懒腰,叹气:“夜长怕梦多——只好弄死幽女了。”
洛洛:“……”
李照夜行事极其利落,话音犹在,他已经果断扯下封印线,反手一掌轰在自己心口。
“嘶啊啊啊呀啊啊——”
暴戾的黑雾疯狂弥漫,刺耳的尖啸震得书架乱抖。
体内的神主受到刺激醒来,李照夜抓起幽女,扎进自己脑门。
“叽!!!”
不过片刻功夫,倒霉的蜘蛛就被那戾气撑爆了肚皮。
黑浊的黏液四溅,李照夜嗓音冰冷带笑:“最后的秘密就在这里了。”
洛洛心脏猛跳。
她打从心底不愿意相信圣人是个坏人。
“嗡……”
脑海一阵眩晕。
封神殿的轮廓渐渐浮现在眼前。
洛洛一抬头就看见了圣人的脸。
他慈悲平和的目光穿透她,穿透这一重重深黑的殿壁,望向整个世间。
洛洛不自觉悬起了心脏。
在他身上,她能感受到一种极其恐怖的力量波动,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方天地。
她的脑海里浮起了上古三君对圣人的研判——
他摒弃身为“人”的私欲,与天地同化,要化身天道。
“圣人?”洛洛试着叫他。
他没有看她,只缓缓抬起双手。
他飘浮了起来,无可描述的宏大波动在他周身荡漾,牵引着世间万物。
他目视前方,语声静淡,开口,发下大愿。
“愿以吾之魂命,渡苍生于苦厄,永绝此间邪气,至死不休。”
他抬起手,指尖所向,正是那一方黄泉般的通道。
修仙的人是不可以乱发誓的,修为越高,因果越重。
即便是金丹期的小修士,只要结为道侣,便会受到心缘契束缚——倘若变心,立刻就要承受因缘反噬。
何况是圣人。
修为到了这样的地步,立下大愿,那便是言出法随,永劫难改。
洛洛怔怔望着眼前这个人。
他确实是一个心怀苍生的真正的圣人,而不是什么披着圣人皮的伪君子。
“老头子骗人。”洛洛很生气,“圣人发愿都是守护人间,而不是飞升成仙。”
什么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清虚那糟老头,分明就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坏——临死还要使阴招,让她猜忌圣人。
李照夜眯着眼盯了圣人一会儿,抬手挥了挥。
前后两幕记忆连贯了起来。
发过大愿之后,圣人缓步行向那一间深黑的殿室,在那里,太仪、天夤、鸿瞢三人布置好了陷阱,正在等待圣人踏入。
李照夜偏头示意:“跟上。”
洛洛疑惑地看着他:“后面发生的事情,上次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李照夜一脸无所谓:“来都来了。”
洛洛:“……”
也是,来都来了。
她追上他,望进殿室。
白衣圣人遇上了上古三君。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与洛洛上一次看到的情形并无不同。
圣人仍是遭遇了算计,中毒、受制、被夺舍。
“这还不是一模一样吗……”话音未落,洛洛双眼忽一亮,“变了!”
眼前的情况发生了变化——
这一次的鸿瞢君是鸿瞢君本人,而不是披着鸿瞢皮的清虚。这个鸿瞢君气质与清虚竟然十分相似,所以洛洛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直到鸿瞢君动手。
他本人擅长魂术。太仪和天夤趁他夺舍时对他痛下杀手,他并没有坐以待毙,而是反手对那二人施展了大梦魇术。
恐怖的道法和灵力在这间狭窄的殿室中轰然碰撞!
魂力与灵力绞缠厮杀,烈风呼啸,空间破碎又重组。
最后一幕画面里,这三个家伙几乎是同归于尽,状态都差到不行——浑浑噩噩、摇摇摆摆,形如提线僵尸。
洛洛眼前暗了下去。
倏忽间,周遭的一切消失了。伸手不见五指,没有声音,没有风,什么也没有——仿佛被扔到了空寂的宇宙,连神念也感知不到周围。
“啪。”
手腕忽然一紧,又一热。
是李照夜。
他探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手很大,五指坚硬,掌心的温度炽热。
“他记忆断片了。”李照夜很朴实地向她解释,“就像你喝多了老君峰那个酒,第二天醒来都不记得自己昨晚做过什么傻事。”
洛洛突然惊恐:“……”
她……有……做……过……什……么……傻……事……吗?
洛洛悄悄转了转眼珠,生硬地把话题扯开:“既然是这样,那我们为什么还在这里?”
“不知道。”李照夜不以为意,“无所谓,我在,出不了事。”
洛洛点点头。
想起黑暗里他看不见,她补充道:“嗯。”
两个人在黑暗中静静待了很久。
李照夜时不时用指骨碾一碾,确认她的存在。
洛洛微微蜷起手指。
她有点想牵他的手,又担心十指相扣会不会太突兀、太黏糊。
除了在床榻上以外,她和他好像从来不曾做过什么亲密动作……
正在偷摸犹豫,他的大手忽一松。
她被丢在了冷冰冰的黑暗之中。
“李照夜?”
黑暗破碎,一大片白光唰地照了过来,刺得她睁不开眼。
她心中微惊,抬手抓他:“李照夜!”
手上抓了个空,双脚倒是踩到了实地。
离开那片黑暗虚空了!
洛洛勉强睁开眼睛,定睛一看,发现眼前竟然是一个熟悉的地方——纯黑的大殿,不像寻常宫室,像一处巨大且精致华美的洞窟。
玄黑地砖,金刚黑玉铸成的殿柱,四壁、殿顶,处处密布着掌印和抓痕。
这是“囚禁”神主的那间寝殿。
穿过那片深邃悠久的黑暗之后,居然来到了这儿。
“……咦?”
洛洛正在暗自惊奇,眼前光线忽然一暗——殿梁上方倒挂下来一个“人”,挡住了光。
他的皮肤颜色苍冷,瞳眸深黑,双眼正中各垂下一道红痕,像两枚倒垂的血色细棱,刻在惨白的面颊上。
左短右长,邪恶如血。
……神主!
他冲着她歪了下头,唇角咧到耳根。
洛洛还没得来及反应,他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出一爪,开膛破腹般冲着她身躯直抓下来!
洛洛瞳孔一抖,及时跳开。
“轰!”
这一抓之势极其凶猛,一击落空,轰然抓到了地上。
坚硬的玄石地砖顷刻留下了一道深刻的爪痕——这是奔着要她命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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