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晓曦嘴巴微张,梦呓似的唤出两个字“妈妈……”。
戴妈妈扑在床前,泣不成声。
小花和多肉们击掌欢呼,沈约的歌变成了“好运来”,月夏拍了拍胸口。
董天心吊在嗓子眼的小心脏总算回到了肚子里,芒昼松了口气,“还有一魄,继续。”
“好!”
吕午的大脸怼在了屏幕上,双眼放光叫道,“兄弟姐妹们!我们到地方了!”
左柏站在皇才写字楼的电梯间里,心情有些忐忑。
现在是晚上11点,按理来说,普通公司早已下班,但对于网络直播行业来说,现在才是黄金时间。
但是,从昨天晚上开始,周一哥哥的直播间一直处于停播状态,各个社交平台媒体号也停止了更新,且没有任何通知或者公告说明,仿佛这个人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
吉羊止止调出写字楼的监控,前天早上八点,网红“周一哥哥”——也就是冯况单独进入了公司,一直没有离开。
第一天还有外卖小哥来送饭,后面两天,连外卖都没有了。
吕午抽出一把新鲜的白菊花,“最坏的情况,咱们或许是来第一批吊唁的。”
“叮”——30楼到了。
整层楼都是“周一哥哥网红孵化公司”的地盘,公司大门是最新的电子指纹锁。
吉羊止止毫不客气开了门,同步调出公司布局平面图。
整个公司空间类似糖葫芦户型,一条主通道,两侧分别隔出不同的办公区域,从大门进入,依次是洽谈接待区、行政办公区、茶水间、创意策划区、后期制作室、货品仓库物流区、直播间集群区。
洽谈接待区和行政办公区都是全开放空间,没有人,灯也没有,黑漆漆的,铺着厚厚的地毯,脚步声也听不到。
这里太安静了。
左柏和吕午几乎是手挽着手摸索着向前,走着走着,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光。
创意策划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有灯。
吕午看了看身边的人,一个孱弱的数学教授,一个可爱的桌宠,事到如今,只能靠他的英雄气概了!鼓足勇气,快走两步,砰一声踢开大门,横眉倒竖扫望一圈,倒吸凉气。
这里与其说是一间办公室,不如说是一个大号的仓库。起码有四百平,正中间码着黑漆漆的服务器,两边是几十台电脑主机和屏幕。
剩余的空间里,全是长方形的铁架,半人多高,有七八百个,每个铁架上都密密麻麻摆着各式各样的手机,手机屏频闪着诡异的绿光。
所有手机下方都插着两条黑色的数据线,线头合拢,尾部分叉,犹如又黑又长的昆虫触角,猛一看去,仿佛倒挂着无数巨大恶心的蟑螂。
左柏:“这是……刷数据的水军服务器……这么多——”
吉羊止止:“共有五万台手机。”
吕午大惊失色:“什么?!”
吉羊止止小小的身体一个瞬移,同时出现在了所有电脑屏幕里,打了个帅气的响指,五万台手机同时嗡鸣发光,水军评论呼啸着涌入了电脑屏幕,满屏的争吵、撕逼、愤怒、哭诉、歧视、对立、戾气、自杀、压力、祸害……
吕午*:“这都是什么鬼?!”
吉羊止止双手一抓,所有的关键词汇总,拉出一条长长的解析报告。
左柏推眼镜,“这些水军评论机器人的工作主要如下:刷假数据炒作欺骗消费者,这一条大多是直播间卖货的定制服务;挑起舆论矛盾获取流量;批评社会加剧阶层分裂等等。它们评论针对的目标……”顿了顿,“90%以上都是素人,尤其以女性账号居多。”
吕午急了:“什么意思?!”
吉羊止止:“意思是,还有无数个日出晓晓都是这些水军的猎物。”
左柏面色阴沉:“水军无差别攻击任意素人账号,引导评论争吵,当然,绝大多数评论都没有效果,但水军是机器人,能够无休无止生成无穷无尽的垃圾评论,只要其中有一条引来了流量,所有水军都会一拥而上,挑拨情绪,激化矛盾。而真正的网友也会在不知不觉中被戾气牵引,卷入争吵,越吵流量越高,流量越高利润越高。”
吉羊止止垂着小小的脑袋:“最可怕的是,真人网友可能根本不会发现,引导他们的那些‘仗义执言’的路人,甚至某些‘正气凌然’的‘意见领袖’,其实只是程序代码生成的一堆网络垃圾。”
吕午:“……”
吉羊止止打了个响指。
所有手机爆出刺目白光,烧焦毁机,电脑主机和服务器同时黑灯,五万水军灭于无形。
离开创意办公室,紧接着是货品仓库区。
黑漆漆的仓库里,零食、奶粉、三无糖果、臭袜子、大箱的劣质卫生纸、没有标签的散装茶叶、快递包装袋、生活垃圾、打印标签纸等等乱七八糟堆在一起,“真蟑螂”满地乱爬,还有几只大号蟑螂在半空翱翔。
吕午捏着鼻子:“这就是千万粉丝大网红卖的东西?!全是三无?”
左柏:“这就是一场直播坑位费100万的含金量。”
吉羊止止指向前方,“冯况应该在直播间。”
冯况的专属直播间在整个公司的核心位置,又是华丽的电子指纹门锁,当然挡不住吉羊止止。
电子门开启之时,黑色的怨气仿佛无数蜈蚣贴着地面爬了出来,吕午一个箭步上前,华丽丽跳了一圈驱邪舞,怨气散了。
三人不敢冒进,点着脚一寸一寸挪进去。
又是一间四百平的大房间,七八个影视专用补光灯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一张白色的办公桌,桌后是一张白色的电竞椅。
“周一哥哥”冯况瘫坐在椅子里,脑袋靠着椅枕,两只眼睛睁得很大,茫然地看着正前方的90寸大屏。屏幕是黑的,没有任何图像。
冯况的脸被补光灯耀得惨白,几乎看不到半点血色。
吕午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活着,也有心跳,但似乎失去了意识,对外界的刺激毫无反应。
左柏四下探查一圈,没有任何发现。
“难道他的三魂七魄也丢了?”吕午抽出一只菊花,正要拍下,突然,整间屋子倏然一暗,灯全灭了。
大屏“刺啦——刺啦”跳出满屏的雪花,Q版吉羊止止拨开雪花,慢慢贴近屏幕,面具上可爱的红二团消失了,只剩下一双幽深的眼洞。
吕午吓得一个趔趄,左柏骇然变色,“吉羊止止?!你——”
吉羊止止竖起一个手指,照明灯重新亮起,灯光变成了青蓝色。
左柏和吕午这才看到,直播间的地面上竟然画着一幅巨大的“改命阵”,不知道用了什么特殊的颜料,在青**光下显出惊悚的紫红色。
而只有在这种紫红色调的映衬下,才能看清冯况的四周弥散着扭曲蠕动的怨气,仿佛千百只无脸幽灵游荡。
怨气的源头,正是冯况的眼耳口鼻七窍。
吕午:“是怨气反噬!”
左柏根本不关心冯况的死活,只顾盯着屏幕里的吉羊止止,“你要做什么?!”
吉羊止止轻轻仰起头,仿佛在眺望二次元空间里的虚无的远方,开口出声,这一次,他的声音没有任何卡通音效的清脆和可爱,却似钟鼎齐鸣,震耳发聩。
【冯况,你用水军害了多少人?】
冯况两只眼大大地睁着,眼瞳早已失去了聚焦,下巴颤抖几下,发出干枯的声音,“太多了……忘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
“废话……因为我要红啊……”
【为什么网暴日出晓晓?】
“呵呵……那不是网暴……那是泼天的富贵……只是她太笨……没有这个命……接不住而已……】
吕午几乎要冲上去揍人,照明灯的光倏然幻化出一圈光网,拦住了他。
左柏的脸色变了。
吉羊止止的面具缓缓贴近屏幕,呈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选择日出晓晓?】
“其实……我选了很多人……她只是其中一个而已……因为她长得好看……所以我特别关注了一下……就红了啊……呵呵呵……”
【只是——因为——她长得好看?!】
“不然呢?”
吉羊止止停止了询问,陷入了沉默。
吕午退后两步,低声道,“左教授,吉羊止止不太对劲儿啊!”
左柏盯着屏幕,“他不是吉羊止止,更像是——羊希!”
“哈?!”
吉羊止止抬手点击屏幕,一份“天眼查”的资料飘了出来,显示的是一家名叫“暴走世界网联”的网络营销公司,法人:冯全权。
吕午恍然大悟:“啊啊啊!就是这个公司!法人因为诈骗进去了,判了五年!公司注销,羊爸羊妈委托我们律所的官司根本推不下去!”
吉羊止止:【冯况,你才是这家公司的实际控股人。你曾经策划过一期新闻,新闻标题是:“一个网瘾男孩,死在了我的出租”20岁小伙沉迷游戏半夜猝死家中,专家提醒:游戏上瘾是一种精神疾病。】
正是造谣羊希的那条新闻。
左柏面色铁青,吕午暴走,“艹,原来罪魁祸首是你这孙子!”
冯况嘴巴颤动几下,似乎想扯出一个嘲讽的笑脸,“这条新闻是个失败的案例……根本没有流量……呵呵……”
吉羊止止慢慢退后,露出身后无边无际的二次元宇宙,突然一挥手,无数血红色的网线破屏而出,扎进了冯况的身体,冯况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四周怨气狂乱游走,鬼哭狼嚎。
左柏和吕午骇然变色,“吉羊止止!”
网线绽出灿烈的红光,光又化作细密的刀刃,飞速砍杀四周的怨气,而网线终端却是越来越深入冯况的身体,冷酷地吸收着他的血肉,不过几秒,冯况就变成了一张干瘪的皮囊,滑落地面,化为脓水,淹没了地上的改命阵。
不过几秒世间,改命阵和冯况一起消失了。
照明灯恢复了原有的光泽,冷冷地照着空荡荡的直播间。
血红的网线温顺地退回屏幕,吉羊止止安静地站在空白的二次元世界里,小小的三头身僵硬着,肉呼呼的小拳头紧紧地攥着,面具上的红二团气呼呼地忽闪忽闪。
“我不能让更多的日出晓晓出现,我不能让日出晓晓变成下一个我——”吉羊止止的声音又变成了萌萌哒的卡通音,还带着憋不住的哭腔,“日出晓晓应该活在现实世界里,永远开心地活下去……”
左柏红着眼挥动手机,“吉羊止止,回来!”
吉羊止止直挺挺倒了下去,下一秒,出现在了左柏的手机屏幕里,团着小小的身体,睡着了。
吕午擦汗,“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要消失了!”
左柏拍手指隔着屏幕摸了摸吉羊止止的蓝头发,“你啊,还是没变,执拗一根筋!”
视频会议室恢复通讯,沈约脚踩着凳子,演唱剧目换成了《孤勇者》,唱得大汗淋漓,精神矍铄。
董天心从隔壁的视频框里探出头,满脸担心,“吕午、左教授,你们怎了么?为什么突然断线了?!”
“一切进展顺利。”左柏推眼镜,“吉羊止止太累睡着了,你们进展如何?”
董天心调转手机摄像头,远方,是遥远的天际线和一望无际的大海。
“戴晓曦的第二魄,就在这里。”
天空辽阔,星辰动荡,海浪如镶满钻石的细细鳞片。
董天心和芒昼十指相扣,沿着海平面越飞越远,越飞越深,百岛市的繁华灯光在身后远去,渐渐看不到海岸线了。
指向光标慢慢停下来,凌空转了几圈,化为碎芒散落。
董天心愕然:“没找到戴晓曦的第二魄?”
芒昼没说话,算默认。
董天心叹了口气。
海面空旷无垠,丝丝缕缕的海风夹杂着细腻咸湿的腥气,夜更深了,浪涛的声音充满了整个世界。
海洋如此宽阔无际,和海相比,即便是烛龙,依然渺小如沧海一粟。
芒昼垂眼,不知道第几次掐诀吟咒,“自天祐助,吉无不利,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音——”
清澈透明的咒文沿着海浪波纹层层叠叠扩散开去,犹如数万朵昙花同时绽放,美若幻境。
董天心听到了来自海洋深处的声音。
古老的蓝鲸悠远吟唱,海豚跳跃欢呼,虎鲸唱着低沉有力的交响乐,巨大的海龟缓缓滑动四肢,仿若老态龙钟的钟摆。
大片斑斓的热带鱼追逐穿梭,小小的鳞片摩擦着鲜艳的珊瑚礁,轻盈的水母悠然飘逸,茂密海草摇摆摇摆——
一只又一只海精灵探出海面,他们有着大大的脑袋,小小的身体,两只透明的触角,披着透明的霓裳,身体闪烁着珍珠般的明光。他们和海洋生物一起,合唱着这个星球上最古老的歌谣。
董天心突然有点想哭:她听懂了,这是海洋里的所有生物和给天地间唯一的烛龙的回复。
芒昼的黑瞳倒映着海面波光,“他们说,有一只孤独的人类之魄躲在这片海域里,她不想回去,只想长眠于此。”
董天心皱眉想了想,打开视频,“沈约,唱一首关于唤醒的歌!”
沈约嘴巴爆皮,灌了一口水,继续高歌。
蕴含着鹿蜀妖力的歌声随着海浪的起伏而摇曳生姿,荡起一浪又一浪的回响。
“戴晓曦,这是你最喜欢的沈约的歌,一起去听他的演唱会啊!”董天心大喊。
歌声和喊声一起散落在茫茫海面,没有回应。
芒昼蹙眉:“戴妈妈在吗?”
月夏把镜头对准戴妈妈,戴妈妈红着眼,一遍又一遍喊着着女儿的名字——
【晓晓——晓晓——妈妈在这里——晓晓——和妈妈一起回家吧——】
芒昼以光绘制扩音符,将手机的声音无限放大,戴妈妈嘶哑的呼唤涤荡着天地,和海精灵低低哀鸣混在一起,像浩瀚的哭声。
依然没有魄的回应。
董天心:“为什么会这样?!”
芒昼扫望海面,“她被网暴汇聚的大量怨气所攻击,极度惊恐和悲恸之下,封闭了自我。那些怨力太过强大,一两个人的声音太小了,根本无法唤醒她。”
董天心沉默片刻,“如果一个人的声音太小,那么一千人、一万人、千万人的声音呢?”
芒昼诧异看向董天心。
董天心:“如果普通的声音听不到,那么,愿力的声音呢?”
芒昼:“你——”
董天心举起手机,“月总,我们需要更多人的愿力一起呼唤戴晓曦。”
月夏怔了一下,立即明白了董天心的意思,微微笑道,“放心,我是专业的!”
月夏开始了工作。
第一项,沈约启动直播间,在线直播唱歌。
沈约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脸就出现在了微博直播间里,甚至没有任何灯光和的妆造,头发乱蓬蓬的,而且为了保护戴晓曦的隐私,直播背景只有一面大白墙。
说实话,对于常年被华丽包装的沈约来说,这个出场着实有些仓促潦草,险些不自信了。
好在月夏的一句话就让他恢复了自信。
“不需要任何包装,只要有你的歌在,你就是最耀眼的明星!”
沈约当即来了个华丽的高音婉转。
沈约的粉丝闻歌而动,一传十,十传百,很快直播间就涌进了十几万的粉丝。
月夏开通视频会议,面对工作室和粉丝后援会布置环环相扣宣传策略:
“启动营销号矩阵,把‘沈约直播间唱歌’、‘天籁之音’、‘沈约歌声在呼唤谁’话题用最快的速度推上热搜。推不上去,就联系平台买!”
“联系公司旗下所有签约艺人联动推广直播话题!”
“在粉丝群里暗示直播的具体原因:日出晓晓现在仍在昏迷,沈约直播唱歌,是为了用歌声唤醒日出晓晓。”
“关于日出晓晓事件的背景信息……算了,就算我们不提,网络也有记忆——”
“梳理日出晓晓事件的时间脉络图,多平台分层分部发布,事件来龙去脉务必要清晰明了,做出正确引导,批判网暴的态度一定要坚决!”
“联系总公司公关部和合作的数据公司,监控所有敏感发言,任何宣泄负面情绪、KY、抬杠、讽刺、辱骂、浑水摸鱼、挑拨矛盾的信息,用最快的速度删除,不能删除的,想办法在评论区引导,务必要保证舆论导向正向发展——”
“别跟我说这些废话,别想推诿责任,把平常做数据控评反黑的精气神拿出来,这次如果做得好,全员季度奖金翻倍!”
“沈约直播间的数据上去了吗?热搜呢?很好!日出晓晓事件的脉络图推热搜!一定要注意引导!”
“挑选新粉丝号,以路人和普通网友的身份,推出日出晓晓小号‘泡芙和卤肉饭是我推’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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