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洛雷斯眼前接连闪现出很多关于过去的回忆。
有一些是她还很小的时候,她一个人孤独的坐在大象滑滑梯下面的打穿的空间里,看着其他小朋友融洽的嬉笑打闹;有一些是她坐在病床上不停的咳嗽——大多数时候都是那样,她躺在白色的海洋中,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看到边界;有一些是她落在后面,远远地注视着福尔摩斯兄弟俩的背影,看着夏洛克跑遍整个伦敦建立他的信息网;还有一些是阿芙拉站在人群中央露出的愉快笑容——
留给她的只有等待。
多洛雷斯想起那一天她和夏洛克坐在西餐厅里等待着麦考夫的到来,那个晚上夏洛克坐在她的对面,终于疲倦了用深奥难懂的词语和她解释着一些她完全不懂也完全不想懂的东西,他扔掉了手中的刀叉,真正的看向了她。
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可是也许聪明的福尔摩斯早就发现了——她害怕夏洛克,不是因为他有着多么聪明的头脑,也不是因为他有一双看透虚假的眼睛,只是因为她知道夏洛克会说出她害怕的话。
所以即使最开始她更喜欢夏洛克的性格,她也依旧下意识的靠近麦考夫——因为麦考夫是冰冷的,他绝不会主动攻击,也不会因为无聊就撕碎一切。
而夏洛克不一样。
“你和我们不是一类人。”夏洛克说道。
她曾经以为自己终于融入了“人群”,即使这个人群只有两个人,但是这种自欺欺人最终被彻底揭穿。
然后多洛雷斯清醒过来,试图找寻自己。她告诉自己“我享受这种孤独。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她明白小时候的孤独多半是被迫的,然而她等到她真正的长大之后,却并没有逃离,反而义无反顾的落入孤独的怀抱。
也许正如卡夫卡所言“极度的孤独会转化为对孤独的渴望”——所以即使遇见了阿芙拉,她也依旧会告诉自己——我们不是一类人,我没有朋友,保持伙伴的关系会更好。
她一直以为夏洛克能够理解这种感受呢,不仅是居高临下的傲慢,还有一丝无法融入的无奈。可是夏洛克已经有了朋友,她却还是她。
她不断地想起很多并不愉快的回忆——原本那些记忆对她来说都不能够算得上是什么不愉快,她本以为自己完全没有把那些放在心里,但是这一刻记忆宫殿完全失控,它们全部涌出来,证明着她的失败。
简直是恶性循环,她的情绪越来越糟糕了。
她不应该想那么多的,她应该去睡觉。等明天清醒过来,或许她还会嘲笑着现在这一刻是无病呻吟。继续满足于现有的生活。
多洛雷斯视线在房间内跳跃——
她停了下来。
那是一张照片。黑发黑眸的女人站在蔷薇花丛的旁边,正对着镜头微笑,她的神态里带着一丝惊讶,眼底还有一种没有冲淡的思索的神态,抱着手臂,身姿挺拔。
这是那个人留给她唯一的一张照片。多洛雷斯走过去,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来,但是手指停留在即将触及照片表面的那一刻。
她的手放了下去。
棕色的相框上刻着不起眼的拉丁文。
“Amicus VERITAS。”
“以真理为友。”
——以真理为友。
是的。她想,这才是我想要的。以真理为友——不容偏差。
一切都会过去的。多洛雷斯注视着照片里的人。
而明天,终将会是新的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和你们之间有一点误会......
上一章提起贱贱,是因为我写到了贱贱,而我和你们.....我们中间隔了......存稿。_(:з」∠)_
☆、第36章 多洛雷斯必须死【Ⅲ】
多洛雷斯必须死【Ⅲ】
多洛雷斯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躺在一张冰冷的手术床上, 头顶上是永恒不变的白炽灯,晃得让人眼睛生疼。身边站着的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 周围环境并不如同正常的医院,反而粗劣的像是一家化工厂。她隐约可以听见滴滴答答的水声,怪异的让人头脑发沉。
她清醒过来,勉强睁开眼睛。
她的身边站着一个穿着白色大褂的男人,身后是一个叼着火柴的女人。
多洛雷斯环顾四周, 看到一片惨白色。
“……我讨厌白色。”她喃喃道, 声音有气无力。
“我也讨厌白色。”对方压低声音,“不过可别期望我把这里染成粉色。”
“……我在哪?”她顿了一下。
男人饶有兴致的注视着她:“……我没想到极致的寒冷会让人失去记忆?你被冻坏了吗?多洛雷斯,这可不行——你还没有经历过极致的绝望呢。”
“……”多洛雷斯面无表情的看着对方, 展露出一丝倦意来, “……弗朗西斯。”
她想起来了。在一个头脑发昏的夜晚,她做出了一个一点都不理智的决定。那个负责人告诉她, 来这里可能会死。但这反而更加刺激了她——
于是她来了。
来到这座工厂式的实验室里,成为为数不多的试验品之一。
“噢,你终于想起来了。”弗朗西斯勾了一下嘴角, “要是你失忆了……那才有趣呢。”
“我只是有点头晕。”多洛雷斯说道,“有些不那么清醒。”她试图坐起来,这动作有些僵硬,但她确实做到了。于是她揉了揉太阳穴:“所以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弗朗西斯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有点玩味似的,“……只是在冰水里冷冻了一段时间而已。不过你的生命力还真是顽强——”
多洛雷斯笑了一下。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弗朗西斯的话,这种时刻往往会有些尴尬。虽说两个人几乎是一拍即合——一个人不想要继续活下去, 一个人则缺少一个配合的实验对象。
“well,你知道吗?”弗朗西斯说道,“我终于决定给你试试‘那个’了。”
“那个?”
“我最为自豪的成果,迄今为止最伟大的作品,如果成功了的话,必将震惊整个世界的成果——”他的脸上展露出一种由衷的兴奋,这让他整张脸都颤抖起来,像是狂热的教徒窥见了宗教的本源,“……我一直想要试试它,让这样一件伟大的天才的实验蒙尘可不是我想要的。”
“我是第一个?”多洛雷斯看着他,问道。
“——当然不。”弗朗西斯看着她,有些惊奇似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又甜蜜又残忍的笑容,“你怎么会会有这种错觉?在它刚刚被制造出来的时候,我就找到了足够多的试验品……一个又一个。他们应该为此感到荣幸——我相信他们一定为此感到荣幸。”
“是吗?那么,实验结果呢?”多洛雷斯抬起脸。
“......不够完美,他们都不够完美,结果无疑都与我想要的偏差很大。”他的脸色阴沉了一些,“不过我有预感,亲爱的——我有预感,这次我们会成功的,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实验对象。老实说,原本我以为很快你就会熬不住的,毕竟我这里很少有像你这样的羸弱的姑娘,但你给了我很大的惊喜。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一天你说你渴望一死——那对你来说的确不是很容易,对吗?”
“……这是称赞吗?”多洛雷斯问道。
“哦,对于我来说,这是的。”弗朗西斯低低的笑出来,“尤其是那些有意思的巧合出现让你避开很多东西的时候,我就更加这么觉得了。”
多洛雷斯苦笑了一下,从床上下来:“有水吗?”
“亲爱的,暂时你还不能够喝水,”弗朗西斯退后一步,他旁边的助手往前一步,似乎想要按下多洛雷斯。
“为什么?”多洛雷斯问道。
“因为我们得确保一切处于正常状态而不会被一杯水所干扰——在你身上是可能发生这样的情况的,我毫不怀疑。”
“……你有点草木皆兵了。”多洛雷斯面无表情,“我只是想要喝口水而已,我不认为你最伟大的成果会被一杯水所干扰。”
“我们总要保持着最大程度的仔细不是吗?”弗朗西斯收起了脸上的情绪,他偏着头,看向多洛雷斯像是看着一只小白鼠——科学家会对小白鼠怀抱有任何多余的人文主义感情吗?当然不会,毕竟它只是一个实验道具而已,即使再特殊,也不过是一个特殊一点的实验道具,仅此而已。“你知道的,这场实验对于我实在是太重要了。”
——好吧。多洛雷斯想,其实也没有所谓。
“那么我希望这场实验能够进行的快一些。”多洛雷斯看着他们,十分认真,“因为我真的很渴。”
弗朗西斯耸了耸肩,示意旁边的助手:“说不定之后你就完全不会那么想了——……甚至于,也许你不再有机会那么想了,不过这正是你想要的也说不定。”
“但愿如此。”
……
老实说,多洛雷斯不喜欢这个破烂的场所。实际上所有人都不会喜欢这样见鬼的实验室的,脏兮兮的窗帘那边是一个有点妄想症的男人,每天做着不切实际的变成英雄的梦想——絮絮叨叨自言自语说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