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青松脸色一垮。
“咋了?你俩吵架了?”陶母问。
陶青松摆手,“我出门了。”
陶椿吃过饭也收拾换下来的脏衣裳去河边洗衣裳,河边洗衣的人不少,其中就有陶二叔的女儿,也就是陶椿的堂姐。她今早吃到她娘送去的油糕,这会儿打听榨油换油的事。
“换油要用粮食,米、面或是稻子、麦子。”陶椿说,“不过陵里这会儿没花生,榨不了油,你们要是想换油,只能去跟我们陵里的陵户私下换。我们今年没种花生,花生种都拿来榨油了,所以每户手里估计有三十斤左右的油。”
“也不多啊。你们都没种花生,还要用粮食换油?不如用花生换油算了。”有人说。
“秋后换粉条的时候就有花生了。”陶椿不改主意,“大家还是吃猪油吃得多,花生油为辅,炸一筐油糕也才耗一斤多的油,一年顶多吃三四十斤的花生油,用番薯换来的花生够用。”
一听她说每户人家一年只能吃三四十斤的花生油,河边捣衣的妇人们顿时没意见了,这个量不多,就是用粮食换也拿得出这份粮食。
洗好衣裳,陶椿跟冬仙一起回去,半路看黑压压的乌云从东边飘来,大上午的,天色阴得像傍晚。
“要下雨了,快跑起来。”陶椿说。
河边捣衣人的棒槌抡得急,风起,凌乱的哐哐哐声渐渐被风声掩盖。
和冬仙到家忙把衣裳晾在檐下,家里只有邬常安在,陶母陶父带着三个小姑娘去陶小叔家了。
“我哥这会儿估计还在路上。”冬仙有些担忧。
“帝陵周边不止有陵户巡山,还有官兵巡守,附近野兽少,春仙哥估计就淋点雨。”邬常安说。
陶椿点头,路上雪娘说起过这个事,帝陵的巡守要严密许多,那里守陵的可不单是陵户这些小喽啰,废妃、宫女、犯错的王爷、大臣也不是没有,所以有官兵驻守。
赶在雨点落下之前,三人赶往陶小叔家,天色更暗了,灶房里还点着三个油盏。
“看样子要下场大暴雨。”陶父望着天说。
“是该下场大暴雨,稻田里的水都快晒干了。”陶小叔面带高兴。
但一直到陶青松回来,雨还没落下来。
“我刚赶牛上山就变天了,又匆忙赶牛回来,还以为要淋成落汤鸡。”陶青松庆幸。
天上的乌云越聚越多,但雨点迟迟不落,一直到晌午吃完饭,过午了,豆大的雨点才落下来。
然而不过一柱香的功夫,雨点转小,细细密密下了一阵,天上的乌云散开,天色陡然大亮。
到了傍晚,太阳还出来了。
陶父用脚尖碾土,一层泥巴下,土还是干的,这场来势汹汹的乌云酝酿半天下一阵雨,就打湿个地皮。
陵里的人纷纷走出来,有人骂这场雨装腔作势,也有人走向稻田,这场雨落不下来,只能从河里挑水灌溉。
“今年莫不是要干旱?”陶椿凑邬常安身边念叨,“得亏今年大家种的番薯多,番薯不怕旱。山陵使要感谢我啊。”
第167章 陶器生意 春仙得山陵使青眼
陶小叔一家请吃午饭,陶二叔一家请吃晚饭,同桌的还有陶二叔的女儿女婿。
“西宁公主陵有去你们陵换粉条吗?”陶二婶打听,她的另一个女儿就嫁在西宁公主陵,离定远侯陵远,已经好几年没回来过了。
陶椿咽下鸡肉,摇头说:“没有,可能秋后会来吧。”
“如果西宁公主陵来换粉条,翠丫头想必会带上夫婿和孩子一起同行,到时候回来住一个月,等陵里取粉条的时候再一起回去。”陶母说。
“我也是这样盼的。”陶二婶说。
“回去了我贴个告示,如果西宁公主陵来人,哪怕我堂姐没有一起同行,他们陵里的人看见告示捎信回去,我堂姐晓得了,明年也会回来。”陶椿说。
“那就叫你费心了。”陶二婶高兴,她给陶椿挟个大鸡腿。
吃过晚饭,陶椿一行人提着灯笼回家。
一夜过去,陶椿醒来时屋外已大亮,她听院子里有陌生的说话声,她躺在床上等好一会儿,等人走了,她穿戴整齐开门出去。
太阳已挂枝头,陶父挂着一张愁脸站门前望天。
“天晴了,不会下雨了。”陶椿说。
陶父“嗯”一声。
“刚刚是谁来了?”陶椿问,“其他人呢?”
“你娘跟姑爷上山了,看山上有没有菌子。你大嫂带三个丫头在菜园里,我待会儿要去稻田里。”陶父说,“陵里准备从河里挑水浇稻田,你们公主陵的庄稼愁不愁水?你真不急着回去?可别误了事。”
“各家地各家管,都是老庄稼人,浇水的事还叫我挨家挨户吩咐?”陶椿往灶房走,锅里温的有粉条汤和油糕,她端碗端盘出来,继续说:“我们陵里今年没种多少稻子,种麦时撒了稻种,之后忙着做粉条疏于打理稻秧,根被水里的虫啃坏不少,之后只种了一亩半。不过我们陵里能种稻的河滩也才三亩多一点,别说没种满,就是都种上也不用我大老远为三四亩地赶回去。”
陶父心想这也不错,水田少旱地多,是涝还是旱对公主陵影响不大。
陶父等陶椿吃完一碗粉条汤,他瞅她一会儿,问:“你猜这顿饭是谁做的。”
“我哥?”陶椿立马反应过来,“呦!我都没吃出来,我还以为是我娘做的。”
“不是你娘做的。”
陶椿瞥他一眼,又不是他做的,他炫耀个啥劲。
陶父为儿子正名了这才满意地离开家。
临近晌午,邬常安扶着陶母回来,二人在山上行走半天,一脚的泥,半条裤腿也被雨水、雾水弄得湿漉漉的。
陶椿从灶房探头出来,她拎个椅子让陶母坐下,问:“咋在山上待了这么久?”
“昨儿雨下小了,山上菌子不多,我跟姑爷转了大半个山腰,才采了大半背篓松树菇。”陶母热得冒汗,她接过水碗喝两口,说:“下场雨还热起来了,闷热闷热的。”
陶椿接过背篓,说:“晌午吃菌子锅巴饭?”
邬常安点头,“我就是想吃这个。”
陶椿拎着背篓去洗菌子。
“你爹呢?”陶母问,“其他人呢?”
“我大嫂带着三个孩子在屋后除草,我爹去地里了,陵里发话要挑水灌溉稻田。”陶椿说,“邬常安,我哥放牛不得空,你下午陪爹去挑水。”
“哎。”邬常安也有这个想法。
陶家人多,陶椿用个大罐子焖饭,米饭焖得没汤了,她把肉丁炒菇丁铺在米饭上,米饭半罐,肉丁和菇丁半罐,淋一圈油盖上盖子,接着用半指长的小火慢慢焖着。
饭香飘出去,冬仙赶着三个小姑娘回来,她们手脚上也全是泥。
“萝卜秧长得密,我拔了一片,秧子下长小萝卜头了,我把萝卜洗洗晾干,晚上丢酸汤里腌着,等酸了捞出来下粥吃。”冬仙跟陶母说。
陶母点头。
“大嫂,洗一盘给我,晌午就着焖饭吃,爽口。”陶椿出来,“我爹还没回来?”
“回来了。”邬常安看见人了。
陶青松晌午不在家吃饭,陶父回来,一家人就坐下吃饭。
松树菇的鲜味全焖出来了,陶盖一揭,菇子的鲜香味徐徐往外冒,春涧馋得抽鼻子闻香味。陶椿已经把饭拌好,一碗碗油亮的焖饭盛出来,冬仙再撒上葱花,色香味俱全。
陶母尝一口,松树菇这个吃法要比炖鸡好吃,油色在焖蒸下融入菇子里,松树菇吃着不再是脆脆的,而是软的、油润的、滑口的。还有板栗丁,水煮了再过油炒,再倒在罐子里焖,一抿就化了,甘甜绵软的板栗瓤裹在米粒和松树菇上,化解了油的腻味。
嫩生生的小萝卜头没人动,直到大伙儿吃饱肚子,这才嚼根指头长的萝卜刮刮嘴里的油。
“猪油多了。”陶母擦擦嘴。
“油多了米才润,油少了米发干,不好吃。”陶椿往罐子里看一眼,说:“剩下的给我哥留着,他晚上回来吃。”
“菇子吃完了吗?”这顿饭吃得太舒坦了,邬常安还没吃过瘾。
“没有,还剩一半,明天晌午再吃。”陶椿说。
小核桃一听,顿时欢呼出声。
“我们下午还上山采菇子吧?”陶桃提议。
陶母和冬仙都去不了,她们要去花生地里拔草,雨后土壤是湿的,这时候正适合拔草,不会扯断根。
陶椿不好意思在家人都忙的时候偷懒,也不好意思把小核桃和春涧都丢给陶桃,索性门一锁,带上三个小姑娘都去地里干活儿。
邬常安挑着担子来来回回挑水,陶椿蹲在花生地里眼忙手忙地拔草,从太阳升到头顶到晚霞浮起,小两口累得腰酸背疼,夜里沾床就睡,没劲折腾了。
晚上早早睡,早上早早起,早饭有陶青松张罗,碗也是他洗,其他人吃饱肚子碗筷一丢就下地干活儿。
忙活半天,陶椿捶着腰带着孩子回去做饭,她这算是明白为啥陵里的人剁洗几万斤番薯也没撂挑子的打算,洗番薯剁番薯好歹是坐着的,不用像狗一样在地里爬着拔草。昨儿拔花生草还能将就,今儿蹲了半个时辰,腿酸麻得蹲不住,偏偏还要不停挪动,她累得只能撑着手拄在地上分担腿上的压力。不止是她,其他人也是,她回头看一眼,绿油油
的花生地里,拔草的人蹲着跪着以手撑地,远远地看就像一只只嗅地的狗。
“大侄女,等等。”
陶椿扭头,听见春涧高声喊外婆。
“大侄女,春仙说要去帝陵给你办事,啥时候回来啊?这都是他走的第三天了,还没见他回来,我担心他路上出事了。”春仙的娘担忧地问。
春仙是打着给陶椿办事的名头离开定远侯陵的,陶椿没想到他跟他家人也没说明白,这会儿她只好说:“明晚他要是还没回来,后天一早我跟我男人就去帝陵打听他的消息。”
春仙老娘有盼头就不追问了,这下换陶椿日夜盼春仙赶紧回来,他要是出事了,她可要挨打落埋怨。
好在第二天晌午吃过饭就看见他出现在陶家门前。
春仙拿着一笔订单回来,跟他同行的还有山陵使和两个随侍,山陵使是听闻陶椿在娘家,他特意来找她的。
“有没有饭?我们还没吃饭。”春仙从怀里掏出两张纸,他眉飞色舞地冲陶椿挥了挥,说:“陶陵长,给你拉来个大生意,你给我们弄点饭吃。”
“我去,你们坐下说话。”邬常安说。
陶父陶母正准备下地干活儿,这会儿也不晓得该不该在家陪客,他们留下好似也说不上话。
“陶陵长,你在家把客人招呼好,我们下地干活去了。”在山陵使面前,陶父觉得喊椿丫头或是二丫头都不够有面子。
“山陵使大人,慢待了啊,您赶了远路,在家歇歇,晚上在我家用饭吧。”陶母说。
山陵使的年纪比陶母年轻些,他唤声大嫂,说:“大嫂不用客气,去地里忙吧,不用招呼我。你们陵里的庄稼长势如何?稻田缺不缺水?”
二人聊几句,山陵使了解下情况,他安排随侍去找杜陵长过来。
邬常安把留给陶青松的菇粒肉丁板栗仁焖饭端出来,前天他跟陶母上山采的菌子吃完了,这顿吃的菌子是陶青松昨天在山上放牛时寻摸的。
春仙和山陵使他们赶了半天的路,又累又饿,这会儿有饭吃就不讲究,接过来就大口扒饭。
陶椿正在看春仙递给她的订单,帝陵陵户不知多少户,这上面写着订带陶杆的陶缸就有五十六个,酒壶有九十八个,烤肉的陶盘有一百六十二个,这还是在不知价钱的情况下就被他卖出去这么多。
“你跟他们说价了吗?”陶椿问。
“没有啊,你都没跟我说价,我哪敢说价。”春仙笑道,“我跟他们说陶陵长是个值得相信的人,有情又有义,不会虎口大张漫天要价。再说山陵使都愿意为你拉生意,他们还有啥好犹豫的。我没跟他们说价,但也没收定金不是?嫌贵不买呗,你又不是卖不出去。”
“春仙哥,真不跟我去公主陵?你再考虑考虑。”陶椿忍不住继续游说。
“谁在挖我的墙脚?”杜陵长大笑着进来,他拱手见礼:“山陵使大人受累,您有事差人来唤一声,我去拜访您,何必劳累您大老远过来。”
山陵使懒得抬眼看这马屁精,他咽下嘴里的饭,说:“我是来找陶陵长的。对了,这个春仙是你们陵的人,我跟你说一声,往后他随我办事。不过他不愿意离开家人,所以还是你们定远侯陵的陵户。”
杜陵长愣了愣,他看着春仙,心里闹不明白他哪来的本事入了山陵使的眼,不过这会儿来不及打听,他端着长辈的架势嘱咐说:“大侄子,山陵使大人看重你,你可要尽心为他办事,不要丢我的脸。”
春仙也不反驳,他连连点头,见陶椿斜眼看他,他很是得意。
“看来我的锄头不够硬,叫山陵使抢先撬动墙脚了。”陶椿调侃。
第168章 山中修路 粉条卖钱
杜陵长知道春仙前往帝陵是去给陶椿办事,但他不清楚是什么事,当时春仙一大早登门,他还在床上睡觉,没心思打听,应一声就允他离开定远侯陵。眼下看来,春仙还真是在给陶椿跑腿办事,两人交情还不浅。他暗哼一声,觉得春仙是吃里扒外,一个定远侯陵的陵户巴巴给公主陵当狗腿子,转而又投到山陵使门下,想来这半年他忙里忙外在他面前争表现也是有所图。
想到这儿,杜陵长自己搬个椅子落座,他嘴上说着漂亮话:“陶陵长主意多,我跟陶陵长学学,日后也为山陵使大人分忧。”
没人赶他,也没人接话茬,山陵使吃完最后一口饭,他掏出帕子擦擦嘴,看向陶椿说:“花生油榨出来了?出油多少?”
“一斤花生最多出四两油。”陶椿回答。
山陵使垂眼思索一下,回忆道:“之前定下的是二斤米面换一斤油?”
陶椿点头,她不知道山陵使到底想说什么。
山陵使想了想,油价是降不下来了,他转而问起另一个事:“在这之前,有多少个陵去换粉条?一共做出多少斤粉条?还剩多少?”
“今年换粉条的有八个陵,一共做了一万零八百斤粉条,这八个陵都已经把粉条拿走了,剩下的粉条不多了。您是有什么打算?不如直说吧。”陶椿不想被盘问。
“剩下的粉条卖不卖?用银子买,眼下青黄不接,庄稼都还长在地里,没有多余的粮食换粉条。”陵长说。
“卖。”陶椿痛快道,“不过最多只能出手二千斤。”
山陵使皱眉,这比他预料的少,他再次问:“你们陵里还余下多少?”
“不足三千斤,之前三个后妃陵过来,他们带来的番薯发芽了,我没收,他们就用牲口和果树换走不少粉条。”陶椿解释,“这二千斤粉条,给一千两银子,你们就能拉走。”
山陵使下意识砍价,说:“太贵了,六百两银子。就是外陵的陵户去换粉条,十斤番薯就能换一斤粉条,你总不能一两银子只能买十斤番薯。”
春仙和杜陵长双双点头。
“也可,不过我有个请求。”陶椿瞥春仙一眼,这屁股歪得真快,她看着山陵使说:“眼下五月出头,山外的菜籽估计在收割了,山陵使不如央太常寺给我们山里的陵户提供一批菜籽,今年秋末种下,明年夏天收割。菜籽比花生好伺弄,收获在夏季,正好可以填补春种、秋收之间的空闲,菜籽收割后送去公主陵榨油,能给陵户们多添一种油吃。”
山陵使身子后仰,他靠在椅背上放松下来,说:“陶陵长高见,我也有这个打算,折子已经托人送往太常寺,若是没差错,下个月就会有人送菜籽上山。”
“大人深谋远虑,我们都没想到这个主意,您已经筹划好了。”杜陵长忍不住又拍马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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