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花将信笺塞到矮几上的木简中,随之把写好回复的新纸放入小圆筒内,让白鸟飞走了。
先前的信笺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灵力,寄来信笺的人应该是名阴阳师,立花对此倒没什么意见,反正只是多交个远方的朋友罢了,并不会打破原有的生活规律。思及此处,她索性坐到矮几前打算取出信笺好好研究一下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性格,可就在此时,“嘭”的一声骤然响起,拉门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了。
妖狐一边拎着白童子的衣领走进屋里,一边说道:“立花大人,你来看看。”
立花目露疑惑之色:“出什么事了?”
“小鬼吃了太多金平糖,闹牙疼。”
他这话说得很轻巧,但白童子却不由得皱紧眉头,眼中充满水雾:“我再也不吃糖了……”
今天白童子和黑童子去绿寿庵清水玩,那里的老板很喜欢小孩子,见他们长得可爱便白送了整整两陶罐金平糖,黑童子不爱吃甜食,于是出于好心把自己的那份全让给了白童子,白童子吃得高兴,可谁也没料到他会把两罐子的金平糖全塞进肚子里,刚才牙齿疼得连路都找不到,还是妖狐把他领过来的。
立花陷入沉思:“这牙废了,全拔了吧。”
白童子:“qaq不要!”
“你现在还有勇气吃饭吗?”
“……没,没有。”
“别吓他了,”妖狐摇了摇扇子,道,“小生倒觉得能一口气吃下两罐子金平糖的他也算是个人才。”
立花颇为无奈地走到白童子面前蹲下,随即把他的口腔结构仔细打量了一番:“这样吧,我给你的虫牙上贴张雷符,一眨眼的功夫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妖狐:“……你能不能想个不违背人类道义的办法?”
“老爹从小就不允许我乱吃东西,我哪儿知道牙疼该怎么治。”
两人商议了一阵子,最后一致决定应该把难题交由万能的夜叉母亲来解决,可天有不测风云,这位万能之母经历过的九九八十一疼当中唯独没有牙疼的影子,三人看向捂着腮帮子哭得委屈巴巴的白童子,半天没吭声。
“哪儿来那么多废话!”夜叉抄起钢戟,厉声吼道,“给本大爷瞧好了!”
立花和妖狐赶忙一人抱住他的一条腿,大呼冷静至上。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小鬼迟早疼死!”
“可我不能眼睁睁看你送他归西啊!”立花加大了手中的力道,使劲将夜叉的腿往后拖,“大家一起想对策,没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谁说要送他归西了,本大爷只是准备用钢戟撬掉他的虫牙!”
妖狐慌忙阻止:“你用钢戟去撬虫牙跟小生用狂风刃卷去切葱有什么区别,要是一个不留神把小鬼伤到了怎么办!”
“本大爷眼神好得很!”
“眼神这么好怎么不见你去京都开牙寮——立花大人,抱住他千万别松手!”
走廊上的般若看着这闹哄哄的一幕,不甚理解:“你们都忘了蝴蝶精的存在么?”
安静总是降临得过于突然。
“你说出了小生的心声,”妖狐从榻榻米上爬起来,轻咳两声,“事不宜迟,你快去把蝴蝶精找来,记住,别提我们半个字。”
“……哦。”
话音刚落,黑童子便出现在了门口,他环视着神色各异的众人,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刚刚好吵。”
般若的笑容中夹杂着几分相当明显的戏谑:“他们不让我提,你还是别问了,免得被灭口。”
“是么,”黑童子并没有深究的意思,只将视线转移到了正在整理衣服的立花身上,“外面有只面生的妖怪在找你。”
这只面生的妖怪是金鱼姬,说起来也十分凑巧,他本来是不准备出门的,但一想起白童子吃金平糖时的幸福样子他就觉得必须得做点什么才行,所以他拿出了立花之前给的零花钱,打算再去绿寿庵清水买点糖存着,免得白童子想吃的时候还要干等一段时间,结果刚一上街就看见有妖怪在打听石原立花的下落,他躲在暗处偷听了一会儿,在确定对方没有恶意之后才把她给带过来。
立花大概猜到了黑童子所说的妖怪是谁,并未感到惊讶。
阴阳寮外,金鱼姬还在等待着。
“啊,你终于来了,”看见来者,她迫不及待地跳下台石跑了过去,“等你好久了,怎么这么慢!”
立花有些不知所措地挠了挠脸:“出了些小意外,不碍事的。”
“其实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关于道德经的?”
“才不是,”金鱼姬从怀中掏出木简扔向立花,“因为我完全看不懂这上面究竟写的什么啊!”
后者接过木简,困惑到了极点。她原本以为金鱼姬在约定之期以前出来是为了向她讨教道德经的深远意蕴,不过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似乎并非如此。
“半年的时间只能参透一部分,太久了!”金鱼姬气急败坏地跺脚,“就没有更快捷的方法吗?!”
立花顿悟:“你对师父传授给我的道德经竟然如此痴迷吗,师妹。”
于是,在双方的语意互不明确的情况下,立花教的教徒又多了一个,身为教主的石原立花当然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她拽着金鱼姬在鸟居门边谈论了整整一下午的修身,治国,用兵,养生之道,金鱼姬最初是不太情愿的,但一想起这是一本能助她在精神层面所向披靡再无敌手的神圣之书,也就妥协了。
“读这本书真能让我变强?”
“绝对的,”立花郑重其事地说道,“我就是靠它才活到了今天!”
☆、Chapter 48
经过再三思量, 金鱼姬决定把道德经带回石原宅邸慢慢研究,立花也松了一口气,准备打道回府。
“我听见了,”般若从树丛后走出来,“你又在诓骗妖怪?”
立花本想反驳几句,不过树丛旁边的另一个脚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你和谁一起出来的?”
“夜叉,他听到一半实在听不下去,已经回房间了。”
“……有那么无聊吗?”
“无不无聊我不清楚, ”般若将揉成耳塞状的树叶团丢到地上,“但你让我养成了一个随时往耳朵里塞东西的好习惯, 至少不会被逼疯。”
立花:“我下次论道时会让你的听觉保持完全畅通的。”
“……不, 我刚刚开玩笑的。”
万流和云天三月的人都在围着爆炸事件团团转, 据说本次事件已经由意外变成了谋划已久的邪恶妖怪团伙集体作案, 两座阴阳寮中的阴阳师都为了加固结界忙得不可开交, 身为代理会长的大河原藏岛更是三天两头地召开紧急会议不断了解最新情况,连睡觉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鹤田加崎将净手用的长柄木勺放好, 问道:“你现在在万流白吃白住?”
“哪儿能啊,”立花随意擦了擦手,“以后要让万流的人去桓守镇学习的,就当他们提前付学费了。”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善款箱前拍了几下手, 随之合十祈祷。
“那只凶神恶煞的妖怪也跟你住在一起吧, ”鹤田看了旁边的人一眼, “心真大。”
立花:“别胡扯, 我们的房间可隔着一堵墙。”
“是不是特想把那堵该死的墙拆开跑去夜袭?”
“你刚才祈的愿就是这个?变态。”
鹤田轻挑眉梢,然后用胳膊肘撞了撞她的肩膀:“跟哥讲实话,你是不是把夜叉的芳心骗到手了?”
立花翻了个白眼:“别诋毁人家名声,当心他以后嫁不出去找你负责。”
“我?!”鹤田顿时提高音调,“你哥看起来很像双性恋吗?”
“只要不是双性人就行。”
对于他在这个并非特殊节日的日子里突然带自己来神社祈福的行为,立花感到十分不解,毕竟最近没什么喜事,也没有亲人染上恶疾,无缘无故地祈福总觉得有些古怪。
“谁说没喜事,”鹤田顺手揉了下她的脑袋,“兄妹重逢,重回京都,咱俩又能像小时候一样到处捅娄子了,难不成还有比这更好的事?”
立花任由对方揉着,道:“就算气氛再怎么煽情我也不会下嫁给你的。”
鹤田笑容一僵,加重了手上的力气:“放心,我不会因为同情你而委屈了自己。”
这次来神社除了祈福之外,他们还各自购买了一枚御守,鹤田加崎说是要拿回去给母亲当做护身符,但立花只默默地将御守藏于袖中,并未言明用意。
望见二人,负责看守的阴阳师少年连忙鞠躬:“鹤田大人,石原大人,你们回来了。”
鹤田应了一声,然后侧身对立花说道:“我先回宅邸了。”
“嗯,路上小心。”
斑斑点点的阳光投射在绿茵草坪之上,暮气氤氲,清越的琴声夹杂着阳光香息穿梭于百叶之间,更添几分韵味。一曲终了,妖琴师仍然闭着眼睛,问道:“你在那儿站多久了?”
“一刻钟吧,”立花回答说,“这条路是我回房间的必经之地,你在这儿弹琴,我不能走过去打扰你。”
“你不发出奇怪的声音就行。”
话音刚落,立花便伸脚在走廊上踩了踩,木板很配合地响起了“嘎吱嘎吱”的声音,她看向脸色有些不佳的妖琴师,说道:“我还是站在这里别乱动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