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蔓蜷缩着,欲停不停,只探入口中一点 ,做出大概的检查。
夏竹生把脸贴在她的手背,像是在她手中开放的花,“可是里面伤口肿胀,不处理的话,戚向导会很疼的。”
他神情担忧,满是怜惜。
笨拙的安慰到:“很快就不会难受了。”
忽然,所有动作一停,夏竹生动动耳朵,他抿唇:“有人来找戚向导了。”
思绪迟钝,戚白霜眼底满是迷惘,谁来找她? ……是雅加吗?
戚白霜下意识到:“躲起来。”
“好。”夏竹生听话应下,没有问为什么,“戚向导记得帮我藏好。”
彻底与精神体融合,人眼难以捕捉反应的变化发生,夏竹生如融化一般化作柔软、曲着的藤蔓,衣物、手环散落一地。
碧绿的藤蔓向床上攀爬,触须卷过地上的杂物,连带着一起躲进被中。
藤蔓交错缠绕而上,带着戚白霜坐起,背靠在床头,又安静退下,缩回看不见的地方。
半困倦地双目微闭,戚白霜心想,夏竹生他是故意的。
第一次按响门铃时,屋中的人没有反应,等雅加犹豫着再次按下时,才听到一声音量较小的“请进”。
抱着箱子的手略微一紧,雅加呼出一口气,打开未关实的门进去。
一进去就看见靠坐在床上的戚白霜,她扬起笑:“真的是雅加。”
在床上等客人进来是件失礼的事,但戚白霜和雅加并不在意。
雅加:“晚上好,戚向导。”
他没有四处打量,迟疑一下问:“可以借用下椅子吗?”
戚白霜:“当然可以。”
她的一只手放在被子下的身侧,拽着不安分藤蔓,指甲狠狠嵌入,没让它做的太过分。
或许是因为有人在,它没再动作,只安静呆着。
而雅加也没有发现夏竹生的存在,毕竟,一个没有呼吸和心跳声、又主动藏起来的植物,谁会关注到呢?
雅加单手抱箱,单手抬起书桌前的椅子放在斜对侧,距离不远不近,既不会显得不亲近也不会给人压迫逼近感。
想了一下,戚白霜微清嗓,努力表现出正常:“我还以为要等好久雅加才可以出来。”
男人茶褐色的短发多日未修剪,已经微长,额间碎发更是遮到眼,他侧一下脸,才把一双淡蓝色的眸子清楚露出。
雅加认真注视着她,清浅笑到:“今天晚上,实验室像是取得了一些成果,所以我就自由了。”
“出来后我就想与你见一面,”雅加打开箱子,“我为戚向导准备的小礼物也被伯克利带回来了。”
戚白霜眼神一动,雅加提前出来,不会是因为光吧?
但心中还是为他高兴,戚白霜:“我猜——是密藏里的花草?”
“是任务中看到的一些植物。”
她的声音和雅加的声音叠在一起。
此次雅加率队执行的任务不是机密,在他离开前,戚白霜还和他讨论了密藏“动植物天堂”的外称。
两人相对视,都忍不住笑了。
戚白霜:“只是随口说的话,就被你记在心上,雅加总是很细腻,啊……”
声音顿住,最后的音调出现异样。
她手中下意识用劲,又陡然泄力,腿微屈动了一下。
夏竹生他……
雅加:“戚向导不舒服吗?”
他神色焦虑,脸庞清俊,一头浅色的发再加上双梦幻的眼睛,为他平添一份柔和,弱化了他冷冽优等生感。
“是有点,”戚白霜被突兀撑起,激得眼睑微红,她微微不适,“不要在意。”
藤蔓舒适地伸展着,汲取到养液后,就被安抚下来。
雅加眼中滑过担心之色:“……好。”
后就与她大致说起密藏中遇到的趣事,挑出几支罕见的植物对她展示。
说到后面,戚白霜倏然记起恩诺·光:“与我精神链接的哨兵,恩诺·光·恩卡伦,你知道他吗?”
适应了身体的酸胀,她倒能和雅加正常交谈了。
“星燃小队的成员,我和他在团队赛的训练场上打过交道。”手指轻动,又蜷缩起,雅加垂眸,“精神链接,戚向导是和他深度精神链接了吗? ”
戚白霜:“他第一次找上我是为了针对你。”
有时候没有回答就是默认。
沉默几秒,雅加双手握住箱子两侧边缘,才开口:“可能是因为我身上不巧沾到他过敏的东西,让他直接输了比赛,他觉得丢面子,才会针对我。”
反应慢半拍的藤蔓,后知后觉意识到他们在讨论“深度精神链接”,触须收缩,开始移动。
悉索的东西摩擦的声音响起,薄薄的被子有所起伏,藤蔓拼命生长,延伸到每一处,彻底挤进洞中,压榨汲取着所有的养液。
雅加:“戚向导?”
他出于礼貌没去看她异动的被子,身体却下意识前倾,充满对戚白霜的关切。
他看见戚白霜脸带红晕,眉头紧蹙,神色间充满难受。
她似乎病的厉害。
心中浮现懊悔,他不应该耽误她休息的。
戚白霜摇头,扶住雅加伸过来手,她的手烫而微潮。
“我们现在去医务室。”被她的温度所惊到,雅加劝她,“难受的话不要硬撑。”
因过于紧张,忽略了奇怪的活物穿梭摩擦声,和咕啾咕啾的水声。
无力地摇头,戚白霜眼睛转动一下,“我只是没怎么休息有些头晕,睡一觉就好了。”
她想把夏竹生剪断。
紧盯她的眼,被她眼中缱绻溢出的情意所吸引,反应过来后又讯速移开,雅加用手背碰了下戚白霜的额头,发现不烫后才说到:“如果你坚持不去医务室,那现在就好好休息吧,我去给你倒杯水。”
他声音微哑。
戚白霜“嗯”了一声,藤蔓被她掐烂流出清香的植物液体,才勉强压住它。
扫视一下四周,找到饮水器后,雅加接了水,把杯子放在床头。
雅加:“那我走了,不继续打扰你休息。”
迟疑片刻,雅加还是问出心中的问题:“戚向导为什么会同意尝试与我深度精神链接?”
缓了一下,戚白霜:“我们是朋友,我帮助你不是应该的吗?”
唇角掀起,雅加显得有点沉默,最后说到:“晚安,戚向导。”
等门被带上,戚白霜才忍无可忍的说:“出来。”
她都不敢想被雅加发现了会怎样。
藤蔓退出,卷着杂物一起从被中出来,颜色苍翠欲滴,带着靡水光。
它讨好的用触须拽拽戚白霜的手指,却被戚白霜挥开。
撤回去后,才褪去精神体的模样,夏竹生恢复原样,但身上不着一物,就这样跪坐在床上。
夏竹生:“雅加没有发现我,我也为戚向导治好了所有的伤。”
他显得羞涩而胆怯,却没有一丝遮掩自己的意思。
夏竹生是薄肌,肌肉不过于夸张但也具有轮廓,身体线条流畅自然显得优雅,给人一种健康轻盈感。
戚白霜看了几眼,声音淡淡:“穿上衣服。”
身材再好也别想勾.引她。
可她还是奇怪,为什么有的哨兵转变形态有衣服,有的却没有。
夏竹生红了脸,长长的睫毛扇动一下,“戚、戚向导,可以转过去吗?”
他小心翼翼抬眼:“戚向导已经有专属哨兵了,我们这样他不会生气吧?”
被逗到,戚白霜却没说话。
长发披散着,夏竹生身子前倾,肌肉线条因此绷起,显得更加漂亮。
他靠近戚白霜,脸与她齐平,似纯洁天真:“戚向导?”
轻轻用手抚住他的侧脸,又突然捏紧他脸肉,戚白霜:“你应该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
夏竹生低眉顺眼,从戚白霜的角度看他显得柔弱可欺。
夏竹生:“戚向导,我有点冷。”
“冷吗?”戚白霜推远他的脸, 动作近乎于拍,“或许穿点衣服就不冷了。”
她眉眼柔软,自带一种成熟的风情, 看上去总是包容又柔软,而她确实如此。
眼下,她却手下用力,没有顾及夏竹生一点。
被粗暴对待也不生气,夏竹生只顺着她的动作后退,乖顺地垂下头。
在她的注视下,身体细微颤着。
夏竹生:“不要这样看着我……”
一种内敛被逼迫的涩悄然涌现,他身上浮着一层薄粉,耳尖通红,弓着腰,伸出手极力按住自己。
戚白霜也发现他的异样,顺着他的动作向下一瞥,又匆忙移开目光。
未能被遮实的, 显露出的狰狞与夏竹生美到雌雄莫辨的外表极其不符, 剧大的反差震到戚白霜。
她别过脸:“换衣服吧。”
不再有交谈声, 只剩衣物摩擦的声响,不可忽视, 近在身边。
“已经好了。”夏竹生的声音弱弱的, “戚向导现在可以再看我了。”
戚白霜转头,看到领口凌乱、衣衫不整的夏竹生,他的长发被移到一边,柔顺地垂在胸前, 此刻正戴上放到最后的手环。
面上显现出一个细小的笑,夏竹生随意转动一圈腕上的手环, “不要讨厌我。”
他此刻倒规规矩矩,没有什么小动作。
夏竹生:“我愿意一直为戚向导治疗,戚向导可以接受我吗?”
后又补充:“戚向导的专属哨兵一定不会在意的……?”
戚白霜没有回答,第一次较为直接地审视他。
夏竹生有一种特殊的美感,眉骨凌厉但皮.肉柔和,鼻子英挺又秀美,整个人看起来清澈明净,带着内向的怯,和莫名的局促不安。
几乎没有破绽。
想哭又哭不出来,夏竹生只把自己放得再柔软无害,唇浅浅抿起。
戚白霜:“天空岛明天就会继续为我安排哨兵。”
没当场让保卫科的人来教训他已是她留了情面。
私下里这样做是情.趣,她说不定还会要下夏竹生,但他偏偏没选对时间。
她面上苦恼,浅薄的怒意被夏竹生的表现消解,现在更多的是无奈和诧异。
天空岛插手向导哨兵的事,大多是关于匹配、深度精神链接,可——
夏竹生:“戚向导不是已经有深度精神链接的对象了吗?”
小声提出问题,他仔细窥着戚白霜的神情。
“情况特殊,”平复波动的情绪,身体上的轻松连带着心情也变好,戚白霜才扬下唇,“夏哨兵,给人'治疗'前要争取她的意见。”
又想到他前面的话,戚白霜默默补充:“就算是喜欢也不可以,这样会讨人厌。”
手动了一下,像是想触碰戚白霜,夏竹生的头垂得更低,“每一次,都问了戚向导。”
戚白霜回想一下,似乎还真的是这样?可:
“没有确切地说出同意,就不能自作主张。”
夏竹生是每一次都在询问他人的意见,但他只要他想要的回答,为此总会去曲解他人的行为。
“我知道了。”夏竹生抬眸,目光盈盈,“那戚向导今天有讨厌我吗?”
戚白霜笑了一下,她的指尖还残留着植物清香,“能改听话的话,我就不会讨厌。”
重点在于听话。
夏竹生:“我知道了。”
他感受一下被放在背阴处的花:“星蓉花后天晚上九点钟左右开花,到时候可以来找戚向导吗?”
第二天睡醒,虽昨天情况混乱,但可能是因为夏竹生的治疗,戚白霜醒来只觉神清气爽,没有事后的沉重感。
起床洗漱后,就卡着点按照吴博士发来的通知前往匹配度测试地。
“叮——”
电梯抵达一楼,戚白霜进去,门缓慢闭合快要关闭时一顿,又被打开。
下意识向电梯口望去,她与外面的面面相对。
最前方的人身躯高大,面孔冷硬暗含煞气,全身散发着一股暴虐躁动的不安定气息,看上去极不好惹难以接近。
而他旁边按电梯的人站姿随意,他黑发黑眸,脸型窄而长,眼角向下回勾,面容锐利又带着点钝,既霸气肆意,又因眼周颜色略深而横着邪气。
两人走进来,电梯内部足够宽大,他们与戚白霜隔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亮着的楼层还是只有戚白霜一开始按下的。
沉默蔓延,戚白霜没去关注他们。
电梯开始上升,轻微的失重感传来,上方的层数飞快跳转。
“你是向导?”
一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称不上好听,细听却有种奇异的魅力。
戚白霜侧脸看向声音来处,说话的是留着短寸的黑发男人,他浓眉斜飞下压。
不知他的意图,但戚白霜仍回到:“是。”
黎青都:“是戚向导吗?”
虽是疑问句,但语气笃定。
戚白霜:“你认识我?”
黎青都笑了笑,他眼皮很薄,双眼皮宽而成扇形,黑亮的眼正停在戚白霜身上,“今天的主角是戚向导。”
听了他的话,戚白霜意识到他们可能是特战组小队的成员,甚至可能是在和她匹配度测试的人员之中。
“到了。”
一旁的莫临冷声到,棕红色大背头一丝不苟,额头骨凸出,眼窝深陷,鎏金般的眼瞳亮度灼人,极具攻击性。
他皱眉不耐:“黎青都,滚。”
黎青都停下,对他话中的蔑视无所谓:“是,队长。”
他跟在莫临身后出去时,回头对戚白霜耸肩无奈勾唇一笑。
戚白霜也从电梯走出,脾气暴躁不耐还是金瞳,他是星燃小队队长?
据说伴随着异变值的升高,莫临的状态会比平常哨兵更不稳定,更嗜杀暴虐,敏感多疑,在未失去理智的情况下都会重伤靠近他的人,这其中还包括他的队友。
闲聊时,莫临被克莱莱列为高危纾解对象。
看了眼时间,戚白霜一路快走,在最后一分钟内到达检测中心。
里面的人都已来齐,工作人员再加上八个人高马大的特战组哨兵,室内空间显得拥挤狭小,还有种说不上来的紧绷。
雅加率先注意到戚白霜,他温和地打招呼:“戚向导。”
一声“戚向导”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戚白霜面不改色地被众人注视着,她浅笑:“雅加,早上好。”
雅加:“昨晚我走后,戚向导一个人休息还好吗?”
眼中浅浅凝着一层复杂情绪,他昨天想留下照顾戚白霜,可他没有合适的理由。
朋友?似乎太过越界。
当时又得知她有了深度精神链接的哨兵,他也总要顾及一些。
她的哨兵和他无关,让雅加连打着他人名号留下来的借口都没有。
但现在,他有了触碰明月的资格。
即使这份资格是因为边袭雪。
戚白霜:“只是一些小问题,很快就没事了。”
她脸颊微微泛红。
投在身上的一道目光忽地如有实质,烫得她背脊跟着发热,戚白霜顺着方向望去,与吉尔丹那对视。
吉尔丹那唇角弧度柔软,他看上去舒缓清和,唇艳红,细微割裂感下,他对她笑了。
却是一种毛骨悚然的危险。
早,上,好——
无声的问好,戚白霜从他口型中看出他想说的话。
她移过目光。
“戚向导。”、“戚向导。”
边袭雪的声音与另一人撞在一起,戚白霜才意识到八个人是有点多了。
“伯克利准备今晚举办聚餐,”向斜侧方瞥了眼和他同时出声的西蒙坦亚,边袭雪神情如常,“他让我代问戚向导是否愿意参加。”
最先回答的不是戚白霜,而是吉尔丹那,他语调缓缓却含针带刺:“伯克利的邀约?等匹配度测试结果出来,边队长再邀请白霜向导吧。”
他身侧的利科拉了下他,吉尔丹那神情一顿,感受到他平静下来后,利科又沉默安静的像海水中静静漂浮的水母。
边袭雪冰霜色调的眼中难以窥见什么情绪,他颔首:“等结束我再问戚向导。”
戚白霜对他说的聚餐很感兴趣,应到:“好的。”
之前伯克利一直在她耳边念叨,说他们队里有个做饭秒杀天空岛所有厨师的人,又跟她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他们每周聚餐时的美食,让经常吃燕麦拌酸奶的戚白霜实属有些馋。
有人轻轻哼笑出声。
是白微。
他指节抵住自己的唇,黑色、全封闭到连手腕都不露出的皮质手套,和他洁白的脸庞形成鲜明对比。
见戚白霜疑惑望过来,白微白羽般的长睫动了一下,笑容清淡,含蓄而优雅,“不要误会,只是觉得向导小姐很有趣。”
视线落在他手上,戚白霜:“那我就收下白微哨兵的称赞了。”
白微今天换的手套的颜色,和他一身纯白装扮格格不入。
一直等待的西蒙坦亚开口:“戚向导,昨天夏竹生整理时才发现项链的链子落下了。”
他走到戚白霜身前。
男人身躯高大,双腿结实,臂膀肌肉隆起明显,站在戚白霜面前就像一堵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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