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丁大壮他们报名加入,夏云林还有些下不来台。
“也是奇了怪了哈。县衙不是给工钱吗?工钱还不低,怎么就没人来呢?”丁大壮小声嘀咕道:“平安郡的人果然名不虚传,是真窝囊啊!”
在平安郡都生活了十几年了,夏文君都习惯了,淡定的说道:“只要这个地还能种。平安郡的人就不会放下锄头,去拿刀。”
平安郡的人更擅长种地和搞生产。夏文君名下的各个作坊和农庄,都经营得十分好。
银江郡的人则是武德更充沛,拿起刀就像个兵。
从寨子里下来没多久,就混成了县衙的衙役,丁大壮他们不仅没有不适应,还做得有模有样。
甚至比之前招来的一千衙役,还像正规军。
夏文君朝衙役们喊话的时候,丁大壮他们就自动列队,还挤到了前面,反倒把之前那一千名负责巡逻的老衙役排挤了。
瞧着丁大壮他们那列队整齐,杀气腾腾的模样,那群老衙役还不敢惹,只敢在心里暗暗嘀咕:怎么这新来的衙役,训练痕迹比他们都重。
他们还想给新人立规矩呢,但心里刚有这个苗头,还没开始,就被丁大壮他们打断了节奏。
那些先来的衙役,说是老人,但也只老三四个月,大部分都是今年正月才上岗。
真正的老衙役,带编世袭的,也就一百来人。如今县衙都招揽了三千多衙役了,这一百多名老衙役也不敢摆资历压人。
而且就丁大壮他们那目露凶光的样子,他们也不敢压,只敢偷偷说人家坏话。
“不愧是银江郡那边迁过来的流民,性子就是野。说到要去剿匪,好多衙役都在打退堂鼓了,这群新来的,反倒一窝蜂的报名往前冲,脑子跟有毛病似的。”
“还不是穷闹的。他们从银江郡逃出来的,什么家业都没有,来仙河县只能自己开荒,看县衙开的工钱高就来了呗。他们哪像我们仙河县本地人,家里有田有业的。”
“我也听说了。好些个银江郡来的流民,落户后想置办家业,还卖儿卖女呢,最近城中奴婢买卖的价格都降低了两成。”
几句话的功夫,穷,野蛮,刁钻,狗腿之类的标签都贴到了丁大壮他们身上。
夏文君打量了一圈泾渭分明的新旧两批衙役,和夏文轩说道:“二哥你继续带人去巡逻吧。新来的人什么都不懂,我先带他们练练,教他们一些规矩。”
“行,你练吧,我就带人先走了。”
县里虽然很想把那股流寇收拾了,但今天刚招满人,第二天就带出去拼杀,那也不可能,怎么着也得先缓缓。
拼刺刀的时候,仙河县的人不给力,但不出人,他们出钱出粮还是挺大方的。
这次夏云林下令征集青壮剿匪,不用他催,大户就自动来送钱支援了。
平安郡人不惹事,还怕事的性格,在这方面,还是挺值得夸奖的,有钱他们是真愿意给。
谁叫他们家在仙河县呢,谁知道那股溃军会不会杀到自己的老巢去,夏云林愿意组织剿匪,他们自然是举双手赞成。
哪怕这次剿匪不成功,衙役越多,巡逻的人就越多,他们的安全性依旧会大大提高。
为了提高这次行动的成功率,夏文君让新老衙役磨合了半个月,在丁大壮他们都快等不及了的时候,才带人出发行动。
衙役们人多,想藏也没法藏,一到山脚下,他们就被山上的人发现。
看着山上滚下来的大石头,丁大壮不敢置信,指着那石头告状。
“老大!他们居然用陷阱对付砸我们!”
那陷阱还是他们搞的呢,结果用到自己身上了。
不止丁大壮,其他人也是一样,都气愤得不行。
相比起来,反倒是老衙役们更加淡然,还安慰道:“你们第一次来剿匪,不知道情况。这白骨寨之前就挺有名的,山上有陷阱也正常。之前剿匪让他们跑了,这次可不能放过他们了。”
“你知道什么啊你就显摆!”丁大壮委屈巴巴的反驳。
看着山上滚落的巨石,夏文君催促道:“行了,都别磨蹭了。赵猴子你赶紧带人从后山绕上去……”
作为白骨寨的原主人,他们在山上待了那么久,对周围的熟悉度,这伙新来的人完全不能比。
仗着熟知地形和人多势众的优势,这次剿匪行动,结束得比大家想象的都快,就是没抓到多少俘虏,有一半的人都躲进山林,跑了。
“能逮到这一百号人也不错,算是对县里的百姓有个交代。”这个结果夏文君也知足。
到处蹿的溃军要是有那么好抓,朝廷大军也不会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让底下的人收拾烂摊子。
“大…老大,人跑了,山上的东西都还在。粮食倒是不多,但有四百多套破损铠甲还有刀剑。估计是我们来得突然,那些铠甲他们还来不及穿。”
没事干的时候,谁穿铠甲啊,那么厚重。白骨寨被丁大壮他们打造得挺安稳的,有点家的感觉,不自觉的就放松了下来。打架的时候来不及穿,打不过准备跑路了,也没谁会想不开,特意去把那厚重的铠甲穿上,影响逃跑的速度。
就凭缴获的那些铠甲和武器,他们这趟行动就不亏。
这次剿匪,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丁大壮这批新衙役情况还算不错,但之前只管巡逻的老衙役们,负伤了几十个人,一个个哎呀哎呀的叫唤着,也不知道自己处理伤口,还是赵猴子他们去帮忙包扎的。
没真刀实枪拼过的人,和丁大壮他们这种杀出来的,终究不一样。
一群人抬着伤员和战利品往回走,路上一点没遮掩,不好好宣扬一下,回头还有人去仙河县劫掠。
这一次较量,总的来说,仙河县其实没吃什么大亏。
但夏云林往上汇报的时候,却说今年仙河县因为流寇劫掠,死伤上千,又因为旱灾,土地干涸,情况艰难,需要朝廷的赈灾粮,不然就活不下去了。
夏文君就站在一旁看夏云林写公文,一边看,一边摇头点评,“爹,你跟王大人简直就是同流合污,狼狈为奸。”
“上司都暗示了,我能有什么办法。除了仙河县,平安郡其他县都‘遭旱灾’了,总不能就我们仙河县没问题吧。”
夏云林自我安慰道:“赚的是朝廷的,也不是百姓的。等朝廷的赈灾粮下来了,我们也能分点。也没白干。”
普通老百姓身上,是没多少油水的,最好赚的,就是朝廷的赈灾款。
十车赈灾粮出库,用到百姓身上的,不足半车,还是粗粮。
平安郡这种虽然遭遇了旱情,但还没成灾的情况,纯属就是虚构灾情,一粒赈灾粮都不会落到百姓身上。全给一层一层的官员瓜分了。
“反正监察的官员,王大人那边都打点好了。我们只需要打个配合,就能拿粮食,问题不大。”夏云林虽然是第一次做县令,但见多了,也不觉得这种事情奇怪。
说到朝廷负责监察的官员,夏文君又忍不住嗤笑一声,嘲讽道:“监察官员哪敢亲自到我们仙河县来实地考察,多危险啊,路远不说,还有流寇侵扰,他们也是糊弄糊弄就过去了。”
这群官员,在夏文君看来,都是尸位素餐的货色。
但放眼整个朝廷,平安郡的官员,已经算得上是好官。
没看各地叛乱频出,就他们平安郡稳如老狗吗?
老实了这么多年,平安郡还是有点口碑在身上的。看到平安郡遭遇旱灾请求赈灾的奏折,皇帝立马就批了。
隔壁银江郡同样有旱情,甚至情况更严重,刚上任的崔郡守想要朝廷的赈灾粮,皇帝理都不理。
刚被朝廷官兵镇压过,杀了一大批人,乱民都被吓破了胆子,皇帝笃定他们不敢再叛,但这还不够,皇帝还想多给他们一些教训,让他们看看背叛的后果。
这情况,让新去南井县上任的大伯苦不堪言。
县城破破烂烂,县里的百姓都不知道跑哪儿了,地也没人种,县内还有到处蹿的流寇,朝廷还不帮忙搭把手……哪怕这次出行,他带了上百名家丁,那颗心也是吊着的。
夏云林只能安慰道:“别着急,会好起来的。朝廷不帮忙,崔家自会帮忙。周边的郡守都给崔大人面子,不再接收银江郡出来的流民,已经留下落户的,也在劝人返家。人很快就会回来的。”
人多就代表税多,夏云林希望自己治下人口繁茂。但为了好大哥,他还是好好宣传了一下银江郡的优惠政策。
在仙河县,落户只能去边边角角自己开荒,回银江郡能拿回自己之前的田地,没有产业的,也能分到无主的良田。
叛军搞事前,银江郡的大片良田,都被大户给占据。现在闹这么一场,资源又重新分配。这种好事,以前可难得。
但面对良田的诱惑,落户其他县的百姓愿意回去的人多,仙河县的人都不乐意挪窝。
“他们怎么回事?怎么都不乐意走呢?回头跟大哥说起来,我都不好意思。明明说好了支持他,给他撑着的。”
为了支持自家人的工作,夏云林还派衙役去通知里正来县里开会,让里正回去做村民的思想工作。
“挨个问过了。有人说想回去,但想缓一阵子再回去。”
夏云林追问,“缓什么啊?这事儿还能缓?不怕回去晚了,田没了啊?”
“今年天旱,回去有良田,种地也难。县里现在不是在招工修水渠吗?还有工钱。他们的意思是,先把这笔钱挣了,看看形势再走。”
“哎哟!”这下轮到夏云林挠头了,“这水渠的事,是文君在张罗的呀。”
他想给自家大哥撑着,但也不敢拆自家女儿的台。
总不能修水渠暂停,把银江郡来的百姓送走再开工吧?
耽误了工期,夏文君的眼神杀,也不是吃素的。
问清楚了原由,夏云林也不好意思继续追究了,默默给大哥写了封信。
“如今县里的闲人,都去帮文君干活去了,他们回乡的事,还得往后推。朝廷那边拨的钱粮,文君说用来修水渠正好。这主意,文君说好,夫人也说好。”
看到这信,夏云华也明白了。侄女和弟媳都比自己弟弟靠谱,夏云华当然也没什么意见,反倒还写信回来安慰夏云林。
反正现在整个银江郡都破破烂烂,郡守都不急,他一个县令急什么,先将就着过呗。
夏家在平安郡经营多年,根基在平安郡,还是仙河县最重要。
朝廷给的赈灾粮款,整个平安郡的官员,上下都拿了,夏云林也不得不拿,不然就是不合群。
拿都拿了,夏云林也没啥心理负担,美滋滋的就想揣兜里。
结果还没采取行动呢,夏文君就让他拿出来修水渠了。
“家里也不是特别缺这笔钱。既然是赈灾用的,那就用到百姓身上。现在赶着把水渠修好,缓解一下旱情,今年的粮食收成也会好一点。我看好多村民挑着水走很远去浇地,肩膀都磨破了。”
“大家都拿来自己用。”夏云林弱弱的嘀咕,“你抢钱就行,我贪点钱怎么就不行呢。我的小金库,最后不还是留给你们兄妹的嘛。”
哪怕他不是真心想贪的,但贪都贪了,让他把吞下去的吐出来,他也有些舍不得。就他那意志,哪禁得起什么考验啊。
“那能一样吗?一个是私下的生意,一个公款,公款是烫手的。”
夏文君警告道:“咱们夏家根基薄,虚报灾情这种事情,要是被查出来,我们容易被推出去当替罪羊。这笔钱,要是花在了水渠上,万一有人查,我们说个什么以工代赈,也能有个交代。”
得知这钱拿着有危险的时候,夏云林立马不心疼钱了,斩钉截铁的表示:“该修!这水渠该修!底下的百姓浇水确实不容易,我看着也不落忍。”
把朝廷拨下来的钱粮交给夏文君,修水渠的事,夏云林就一点也不过问了。
怎么修,用什么人,都是夏文君在管,夏云林直接撒手。
就算父女俩在家天天见面,夏云林问的也是‘今天中午吃什么?’‘今天晚上吃什么?’,水渠修到哪儿了,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这类问题,他根本就想不起来问。
傍晚瞧见夏文君身上带着泥巴点子,亲自拎着只野鸡回来,夏云林也不问她干什么去了,就问道:“今晚又吃鸡啊?这天天吃肉,一天都不养生。”
“就该多吃羊肉,鸡肉,鸡蛋,牛奶。”夏文君嫌弃的打量夏云林一眼,陈述道:“我天天这么吃,下雪天在室外,我不穿裘衣也不冷,有时候穿单薄的训练服还冒热气,爹你嘛,哼哼……”
话不用说透,只用眼神,就足够表达自己的意思了。
身体素质确实不一样,夏云林没法反驳,小声嘟囔道:“你吃肉就吃肉。我晚上就吃饼喝汤。就喝汤!”
等夏文君大步离开了,他才在后面吼道:“给厨房的提醒一声,尾羽给我留着,我拿来做扇子。”
“知道了。”
县衙后院的厨房不大,不像夏家占地广,有仓库、柴草堆、鸡鸭猪鹅圈、小菜地……没有养殖的条件,县衙这边的后厨,一般会把来不及吃的肉做成熏肉酱肉,吊在房梁上。
夏文君提着野鸡到后厨的时候,就看到厨房里的人在剥兔子。
“今晚吃鸡,兔子留着明天吃吧,昨天吃的就是兔子,想换个口味。”夏文君吩咐道。
夏文君瞧着房梁上挂的一排熏肉,琢磨着第二天把这些肉带去工地,给大家改善一下伙食。
现在的养殖业不太发达,但野生动物挺活泼的,很多家族每日的主要肉食来源,就是野物。
夏文君的庄子里大规模的养了鸡鸭猪鹅,但都还没出栏呢,小鸡小鸭可禁不住她一天杀一只这么杀。庄子倒是时不时的会送一批来,但县衙后厨的地方太小,不好养,想吃新鲜的肉,还是得买。
可能是修水渠修出名气了,县里的猎户打到猎物,除了固定的合作对象,第一个就来找县衙问夏家要不要,夏家不要,他们才卖别人。借着这个便利,什么虎啊鹿啊的,夏云林还真没少给王大人送。
其实夏文君也没干啥,她对自己的死忠和下属确实不错,但对外人,如比那些陌生的村民,夏文君就只把他们当成同事,按照规矩办事,客气有余,但想占好处,不可能。
里外这条线,夏文君心里分得十分明了。
第二天早上她从厨房拿了五条熏过的野猪肉,到工地,也只是交给丁大壮他们这群衙役加餐。
现在比之前太平,流寇少了,那么多衙役也不能白拿工资不干活,除了巡逻的,就被安排来修水渠。
肉只给自己人,但那种来打零工的村民,夏文君也不会特意虐待人家,工钱照给,三餐照管。
当然,犯了规矩的,板子也照样打。
打了那么多人,夏文君的口碑还是那么好。好得夏文君都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六娘子,早上挖到了一颗刺萢,特意给你留的,你吃。”
夏文君瞄了一眼给果子的人,不认识但眼熟,她客气的接过,“多谢。”
“六娘子,你家那个蚕房还招人吗?我女儿可是缫丝的一把好手。”
“招啊,一只在招。但你家太远了,你女儿去蚕房干活,得住在庄子里头,你放心就带她去呗。”夏文君答应得干脆。
“这有啥不放心的,你家蚕房的长工短工都是女子。”
缫丝需要煮茧,几口大锅烧着,热气蒸腾,蚕房的大娘们好多都光着膀子干活。
在她们忙碌的时候,农庄的男子基本都远远的避开那个院子,怕靠近被人看见,那就说不清了。
这段时间都仙河县忙得很,不论男女,都能找到个活干。
放眼望去,整个平安郡,就仙河县最靠谱,还在修水渠。其他县的县令都是直接躺平摆烂,任由百姓自己想办法。今年的天气是有些旱,但也没到粮食绝收的地步,奏折上说得厉害,是为了骗钱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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