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刀青年发出了长长的吐息之声:“这段时间真是过得煎熬,加州那家伙兴高采烈的出门,失魂落魄的回来,本丸的家伙们也就跟着一起发疯……幸好契约还在。”
他抬起手,轻轻的按在心口:“否则,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会变成怎样啊。”
月光从檐角落下,太刀青年的神情柔和起来,他举起手,轻轻的放在了少女的发丝上。
“总之……终于又见到你了,没事就好呢。我的主人。”
他的手掌宽大又温暖,盖在陆乔乔的头发上,好像将她心中的那些不安,都渐渐的抚平。
明石国行只揉了一会,便在一期一振的注目之下收回了手,又恢复了懒散的样子:“说起来,之前来的家伙们呢?怎么只有粟田口的大哥在这。”
‘之前来的家伙们’,指的自然是先一步抵达现世的刀剑付丧神。
“我来的时候,烛台切殿正在收拾杯盏。”
回答他的居然是一期一振:“其他殿下也在帮忙。”
陆乔乔一怔:“诶?不是因为生我的气所以才……”
她还没说完,便听加州清光的声音远远传来:“您在说什么啊,主人。”
黑发红眸的付丧神从连廊的尽头走来:“怎么可能会生您的气。”
在他身后,一众刀剑付丧神依次踏入连廊。
鹤丸国永抬起手,朝明石国行挥舞着:“哦呀,你也来了呀,明石。”
“为什么你们见到我都会问这一句……”
“没想到你最先抢到了名额嘛,被你吓到了哦,明石。”鹤丸国永笑嘻嘻的道。又对陆乔乔道,“哟,主人。与那位昆先生说完话了吗。”
陆乔乔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浮起了笑意,她注视着渐渐走近的刀剑们,正要回答鹤丸国永的话,却发现走在前方的加州清光,停了下来。
在距离她三米左右的地方,黑发红眸的付丧神停下了脚步,而后,跟在他身后的刀剑们,也陆陆续续的停下。
就连原本站在她身边的一期一振,也悄无声息的后退了一步。
就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们隔离在外。
“主人,”即便如此,加州清光却依然如往常那样,关切的注视着她,“您怎么了吗。”
陆乔乔再也忍不住了,她猛然冲过去,拽住了加州清光的衣袖。
她紧紧的攥着那片衣料,声音却弱弱的:“为、为什么……”
“主人?”
加州清光猝不及防,惊讶的看着冲到了他面前的少女:“您怎么了。”
少女可怜巴巴的望着他,又看向其他的付丧神,眼神好像一条被抛弃的犬。
果然还是生气了吧?
一定是生气了吧。
“主人?”
她注视着加州清光的眼眸,终于还是小声的问:“清光,大家……是生我的气了吗?”
随后她感到手腕一紧。
加州清光反手握住了她,语气激动:“不是这样的,主人!”
“怎么会生您的气呢,主人。”付丧神的笑容好像碎掉了一样,“您怎么会这样想?”
“那为、为什么……都不靠近我了。”
加州清光的脸上,浮现了好似遭受重击一般的表情。
不仅是他,环绕在陆乔乔身边的付丧神,纷纷静默无声。
“哈哈,原来产生了这样的误解啊。”
一个声音说道。
月色流转,身着华美狩衣的付丧神无声的走近,眼底的新月纹流淌着脉脉的微光。
“三日月先生?”
三日月宗近踏着月辉,在少女身边站定,他投下的阴影,似乎将陆乔乔完全笼罩在内。
付丧神的叹息如悠长的风:“不靠近您,是因为羞愧啊,主君。”
连廊上有着片刻的寂静。
而后,环绕在少女身边的刀剑付丧神纷纷开口,争先恐后的对她诉说着。
“正是如此……因为没能保护您,所以羞愧得不敢靠近啊,主君。”
“不仅如此,鬼道都无法走出去,连在第一时间赶到您身边的能力都没有。”
“只能守在神宫……等待着道部传递您的消息。”
“太失败了,一点都不帅气呢。”
陆乔乔僵硬的身体终于又慢慢恢复了知觉。
付丧神开口时,她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听漏了一句指责。然而预想中的斥责完全没有,唯有他们的关切之情,清晰的传达给了她。
三日月宗近静静的立于一旁,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注视着陆乔乔。
过了片刻,付丧神上前一步,伸手环住了少女的肩膀:“主君?”
陆乔乔摇晃着,被付丧神扶住,她才察觉到身体虚软无力,额头上也渗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在极短的时间内,她的情绪几度大起大落,此刻尚未彻底痊愈的身躯,居然有些摇摇欲坠。
不过少女的表情却是放松了下来,仿佛终于能稍微安心一些。
她的眼中泛起了湿漉漉的水光,但很快的,少女眨眨眼睛,于是便又微笑起来:“原来,是这样啊。对不起……我以为大家都不愿意理睬我了。”
“所以才会露出弃犬一样的表情吗。”
髭切笑眯眯的道。
“弃、弃犬?喂喂,源氏,你在说主人像个小柴犬一样吗?”
“太失礼了,斩了你啊。”
“休想对兄长大人不敬。”
髭切对这些喧哗充耳不闻,只是笑眯眯的注视着陆乔乔:“虽然那群家伙们整天失魂落魄的在神宫里游荡,不过他们既然有血之契约在,自然能感觉到你并没有生命危险。只不过因为自身的浅薄器量,而忍不住焦虑而已。”
加州清光冷冷的道:“担忧主君的心情,没有契约的家伙果然不懂呢。”
淡金发色的付丧神只是微微斜过眼睛,便继续微笑着道:“而现在……”
“——这种无聊的情绪,最终却令你伤心了呢。”
包括加州清光在内,降临于现世的数振付丧神,顿时神情僵硬。
“只是,”髭切话锋一转,又接着道,“我却很喜欢你现在的表情呢。”
“迷惘、不安、懊悔……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现世少女。”
“我曾经的主人之中,有一方城主,也有枭雄豪杰,”髭切笑容不变,眼神却异常的认真,“而你,现在并没有君主的器量……却又常常不自量力的逞强呢。”
雪亮的刀锋贴上了髭切的脖颈。
“兄长!”
膝丸惊呼一声,手不由自主的按在了刀柄上:“鹤丸国永!拿开你的刀。”
月色之中,掩盖在鹤丸国永身上那层薄弱的伪装,如柳絮一般的飘散。
“真是吓到了,”付丧神口中感慨着,刀锋却又更贴近了一点,“若论不自量力,髭切殿也时常犯下这种错误。”
髭切伸出一根手指,笑眯眯的抵在鹤丸国永的刀锋上:“这可不好说,五条家的后辈,若论刀之锋利,我并不惧怕在场的任何一位呢。”
“真是失礼,髭切殿。”烛台切光忠神情平静,却毫不犹豫的握住了刀柄,“在我等的面前,狂妄的议论着我们的主人,可是一点都不帅气呢。”
一触即发的杀气之中,陆乔乔弱弱的声音响起:“髭切先生没有说错呀,大家不要生气啊。”
“髭切先生的主人里有大将源赖光、创立幕府政治的源赖朝,我怎么可能跟这些赫赫有名的君主相比啊。”
“诸位也是如此,都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刀剑,因为我是审神者,才有幸遇到你们呀。”
陆乔乔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除此之外,我完全比不上大家曾经的主人呢。”
“哦呀,”髭切微微挑眉,“在这点上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嘛。”
“主人,”加州清光则有些愤然,“即使如此,这个家伙屡次冒犯您……”
陆乔乔眨眨眼睛:“我想,髭切先生,大概是想要让我好好反省,量力而行吧。认清我除了审神者的资质以外,是个平庸的凡人,以后该依赖你们的时候,不要妄想着独自解决。”
“就是说起来比较委婉吧。”
——那能叫做‘委婉’吗?那是在讽刺啊!
加州清光握拳大喊:“主人才不是平庸的凡人!”
他的声音在连廊上回旋着,陆乔乔吓了一跳,连忙扯住付丧神的衣袖:“小声一些呀,清光。昆先生已经休息了哦。”
她凑得极近,加州清光的脸上飞快的浮现了一层绯色,声音顿时小了下去:“这、这样……我知道了,主人。”
“哈哈,确实夜深了呢。”
三日月宗近的声音响起:“既然主君原谅了髭切殿,便到此为止吧。”
他的话音落下,又过了数秒,贴在髭切脖颈间的刀锋,才被鹤丸国永慢慢的收了回去。
漆黑的付丧神用于平常别无二致的语气道:“又被髭切殿逃过一次了呢。”
等他终于从髭切身边推开,膝丸大松了一口气,总算移开了一直握着刀柄的手。
“兄长!”
他唤了髭切一声,没在髭切的脖颈上发现任何一点伤口,这才彻底放心下来。
而后他将目光转向了陆乔乔,神情复杂,嘴唇微动,最终却一言未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