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以后有孩子了总要换个大点儿的, 早晚都得买。”
孟言溪嗤笑:“你就那么确定我妹愿意给你生孩子啊?生孩子那么疼, 她那么娇气。”
他哼笑一声,纠正:“她想生就生, 不想生就不生, 房子是给她买的,不是给孩子买的, 她想怎么着都行。”
孟言溪想想, 怎么着他妹也不吃亏,应了:“行。”
孟言溪了解孟逐溪的喜好, 又是个舍得花钱的主,三天给周淮琛推了五套。周淮琛性格就更是雷厉风行了, 找了个时间自己开车过去一一看了下,当场就决定下来。
其实三套都是纯别墅小区, 环境和设计也都一样出色,有两套离周淮琛他们队还近些。但周淮琛最后选的这套离艺术街近,步行20分钟。
孟逐溪毕业那天跟他说过,她有点想开个绘梦工作室。
如果是开工作室,那大概率会在美术区那片,那边画廊多,美术的受众人群也多。他不想孟逐溪工作的地方离家太远,来回路上折腾。
这个位置正好,他当场签了合同,全款。
房子是现房,不过还是毛坯。房产证办下来当天,他就去了趟装修公司。在去边境执行任务当天,就已经火急火燎地开始动工。
火急火燎这词儿是孟言溪说的。他不在,装修那边还得是孟言溪过去盯着。
孟言溪:“知道的是你这人生性不磨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赶着今年结婚。”
他直说:“只要你爸不反对,别今年了,我今天就往上递结婚报告。”
他这个装修是个大工程,这都三个多了月,还只是个雏形,这还是二三十个装修师傅一块儿干活。周淮琛过去的时候又给师傅们带了几箱水,他任务回来后常过来,师傅们跟他都很熟了,笑着喊:“周队。”又说:“你大舅子也刚来,在楼上。”
周淮琛点了下头,越过满地的装修材料,沿着楼梯上去。
孟言溪在主卧室里,正在跟负责的师傅说衣帽间细节:“木材用黄花梨木的,我已经订好了,这两周给你拉过来。你放开了手脚用,别替我省材料,任何一个边边角角都要用实木,不能出现复合材料,也别用胶水拼接。雕花的图案我回去再想想,那丫头喜欢香妃山茶,但这花设计不好容易俗气,我再想想要不要雕、怎么雕,到时候给你图。”
周淮琛靠在门边没出声儿,就抱着胸看。孟言溪眼风瞥见他,也没停下来。他要求多,零零碎碎的,装修师傅怕记不住,用纸笔一一记下来。
等说完了,师傅去干活,孟言溪才回过头来看他。
两人谁都没主动说话,周围师傅们敲敲打打,忙着做活儿,空气里都是扬起的灰尘和噪音。
陈卓的事出了以后,他们之间的气氛就开始变得微妙。有的事彼此心照不宣,但谁都没说破,今天孟时序的出现算是直白地将这层纱布给扯开了。
孟言溪偏了下头:“下去说?”
小区的公共绿化做得精致,出门走几步就到了一条人工水系,上面跨着一条汉白玉的小桥,两头一头种芭蕉,一头种桂花。今年桂花开得晚,这会儿淡黄色的小花还一簇簇缀在枝头,甜香馥郁。
两人在边上的长椅上坐下,孟言溪开口:“那丫头事儿是不是特别多?”
周淮琛笑着摇了下头:“不多,很乖。”
孟言溪侧头看他:“真的假的?别昧着良心说话啊周队长。你看到师傅们的表情没,‘大舅子’现在在他们这儿都快成大反派的代名词了,但天地良心,要我自己的房子,我都懒得过来看,全是为了那丫头。”
周淮琛:“那你现在把她的喜好全跟我说明白了,以后都我去跟师傅说,我来当这个大反派。”
“还是别,你小子小时候玩个游戏都要当正义的一方,哪儿当得来大反派?”
“我现在觉得大反派挺好。”周淮琛往后一靠,手臂懒洋洋搭在另一边椅背上,看着水里小小的喷泉,“你不是总说她天生就是恶毒女配的配置,一天天让她改这改那?她哪儿都不用改,正好,大反派跟恶毒女配,天造地设,分都分不开。”
孟言溪淡淡一笑,没说话。
半晌,周淮琛忽然问:“你要是知道会把她吓出心理阴影,小时候还会给她看那电影吗?”
“会。”孟言溪毫不犹豫,清冷的俊脸,眉眼果决得凉薄。
孟言溪淡道:“这世上没有人的人生十全十美,有的事情一旦发生,伤害注定无法避免。我妈走的时候,我妹才五岁,我也才十二岁。我答应我妈会一辈子护着我妹,但我心里特别清楚,我要做的不是把我妹保护得滴水不漏,一根头发丝儿都不让她少,那是虚妄的贪婪,绝不可能。天王老子可能做得到,但我做不到。我要做的,应该是把她可能会受到的伤害降到最低,让她这辈子走最平的那条路,护着她,不让她掉到荆棘丛里。”
“我们家关系是和睦,从我出生起,我父母感情就好,一家子血脉也相亲相爱。但我也见过不少的鸡飞狗跳,都不用我走远了,就我们那圈子,新欢旧爱,老夫少妻,生活比电视剧还精彩,电视剧都不敢写的事儿我见得可多。远的不说,那时候,刚好城东老吴家里那破事儿就闹得沸沸扬扬。”
“吴家是老夫少妻,吴太太比老吴小二十岁,两人出了名的真爱,真爱都宣传到电视上了,说吴太太不图钱不图势,就图老吴这人疼她。老吴也是,不图人年轻不图人漂亮,就图人善良。要不是老吴有天忽然在电视上发表跟原配女儿断绝父女关系的公开声明,他俩这伉俪情深人间真爱的人设说不定能背一辈子。被断绝关系那女儿是原配留下来的,娇妻进门那会儿,原配女儿也是5岁,从此娇妻捧杀幼女,人原配拼了命生下来的女儿,被娇妻生给养成了小太妹,小小年纪酗酒、滥交、吸毒……但你说吴太太是不会养孩子吧,那不是,人自己生了三个孩子,两儿一女,个个成材、出类拔萃,老吴在外头提起来没人打断他能自己夸一天。就原配那女儿,老吴从来不愿提,别人提起来他一脑门就写着‘耻辱’两个大字……最后终于是走到了断绝父女关系那步。”
孟言溪沉默下去,静静看着远处。半晌,侧头看着周淮琛,道:“我不是对我爸没信心,我只有那么一个妹妹。”
孟言溪的话说得克制,但周淮琛心里什么都明白。
他那时候也只是个十二岁的半大孩子,还要念书,自己也还没成材,看见吴家那样的事,怎么可能放心把什么都不懂的妹妹交给后妈养?更何况,有了后妈就会有后爹。
周淮琛扯着唇笑了声,玩笑道:“你就不怕你妹长大了恨你?”
“但我爱她,这不会变。”孟言溪瞧了他一眼,“而且我妹才没你想的那么蠢,她很聪明,很贴心,是个天使。她小的时候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是我故意害她生病,长大后懂了,有天在学校见了事儿,回来忽然抱住我,软软地说:‘谢谢哥哥,以后我也会保护你。’”
孟言溪说到这里,抹了下眼睛,自嘲一笑:“当时真是把我老泪都感动出来了。”
周淮琛也笑。
小姑娘确实很聪明,也很贴心,总是猝不及防直戳人心尖尖儿上的软肉,让人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
孟言溪:“说实在话,这事儿上,我没觉得我对不住我妹。我确实算不上什么好人,但我对她也是真尽了心。我让她受一时半会儿的罪,阻止了我爸再婚,免了她半辈子的苦。要说我心里真觉得对不住谁,那也是我爸。”
“我爸心里什么都清楚,他清楚我干了什么,也清楚我那点儿心思。他要不是真心心疼我跟我妹,我一个十二岁的半大孩子,跟我妹加起来才十七岁,我们还能拿捏得住他?他其实心里也怕后妈进来,让我跟我妹受委屈,所以这些年一直都没再娶。”
周淮琛认同地点点头。他了解孟时序,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或许曾经犹豫过,但最终对兄妹俩的疼爱还是占了绝对的上风。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孟言溪忽然转头看向周淮琛:“你别看我跟我爸这样,其实大多数时候我跟他态度都是一致的,这次也是。我爸今天的话说得可能还是有点儿含蓄,我就直说了:周淮琛,你要是还想跟我妹在一块儿,能不能换个安全点儿的工作?别让她一天天提心吊胆。”
孟逐溪知道周淮琛那点儿心思,他精力旺盛,她家阿姨最近又来得勤,他肯定不想被打扰,她心照不宣,红着脸说好。结果等她磨磨蹭蹭出门,买了菜带过去,他人还没到家。
周淮琛还在别墅那边,孟言溪已经离开一会儿了,他独自坐在长椅上。
刚才装修的师傅出去吃饭,路过这边看到他,热情地跟他打招呼,他顺嘴问了句:“房子大概什么时候能装好?”
师傅笑说:“您合同定的是明年三月,但照您大舅子这样,那可真说不准。周队急着结婚啊?”
周淮琛淡淡笑了笑,没吱声。
师傅们很快走过,他又坐了会儿,孟逐溪的电话到了。他这才想起她还在自己家,连忙起身,一边接她电话,一边大步往车走。
“周淮琛,我菜都买好了,你人呢?”小姑娘在电话那头娇气地催。
他一把拉开车门,跳上去,关门的声音传进手机话筒,孟逐溪一听不干了:“周淮琛,你不会才上车吧!”
男人低笑:“没有,路上遇见熟人,聊了两句。抱歉,把我们猪猪饿坏了。”
孟逐溪可敏锐了,总能一耳朵听出来周淮琛哪句猪猪是亲热,哪句是调侃。比方说现在这个就是调侃,她顿时就生气地喊:“周淮琛!”
周淮琛好脾气答:“嗯。”
看了眼时间,确实晚了,是真怕她饿,又问:“要不出去吃?”
孟逐溪其实不饿,就怕他饿,一大早就奔波了一路呢。想了一下,说:“行啊,去哪儿?”
“你定,我都行。”
周淮琛在生活上没她细致,平时也不花心思在这上面,但孟逐溪跟他讨论的时候他也会上心听,然后认真给意见。周淮琛开着车,耳朵上挂着耳机,两人就去哪儿吃饭热情地讨论了差不多十分钟,最后孟逐溪定了一家泰国菜。周淮琛看了眼地图,过去要经过他家,说: “你在家别动,我接你一块儿。”
孟逐溪:“好,一会儿见。”
她要挂电话,周淮琛喊住她:“别挂。”
“嗯?”孟逐溪以为他还有什么事儿要跟她说,发出一个疑问的单音。
周淮琛手握着方向盘,目光看着前方,他认真的样子挺冷的,说出来的话却是跟他外形完全不符的黏人:“陪我说会儿话。”
孟逐溪忍不住笑,笑他,又觉得很甜。
“行啊,说什么?”
她这么问,他一时也不知道要说点什么。随便什么吧,就想听听她声音。虽然马上就见面了,但还是一时半会儿都不想放过。
他随口问:“想我吗?”
孟逐溪:“……”要不还是挂电话吧。
孟逐溪主动换话题:“你到哪儿了?”
其实也快到了,红绿灯路口处,周淮琛将车停在斑马线后,远远地又看到了她当初为了接近他跑去打工的那家幼儿园。
“幼儿园。”他道。
本城那么多幼儿园,但鬼使神差的,孟逐溪就是知道他说的哪家,“哦”了一声,自然地说:“那我现在下楼,停车场等你。”
孟逐溪走到他车位旁,周淮琛正好开着车进来,时间刚刚好。孟逐溪挂了电话,拉开副驾车门坐上去,敏锐地感觉到今天的周队长有点儿冷漠。
以往这么久没见,他总是一见面就恨不得吃了她,亲得没完没了。今天却只是侧着头,单手支在车窗上,安静地看她。
地下停车场光线昏昧,男人的五官更显深邃,目光幽深。
“怎么了?”孟逐溪小声问。
周淮琛安静了一瞬,摇头:“没什么,刚才经过那家幼儿园,就忍不住想,你那时候明明是想接近我,怎么最后就跑到了幼儿园去打工,连个人影儿都没让我见着。”
孟逐溪:“……”一定要反复提她的黑历史吗?
无所谓了,反正他都知道了,孟逐溪破罐破摔:“我说过啊,为了让偶遇更加真实。”
虽然最后因为过于真实,工作完全占用了她的时间,以至于她根本没空去偶遇他。
周淮琛伸手过来牵她的手,紧紧握在掌心里:“不真实也没关系。”
孟逐溪眨眨眼:“不真实你肯定就会猜到我是故意在接近你,讨厌我怎么办?那我们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呀!”
周淮琛安静地凝着她。
车内没开灯,一切都是那么的幽深昏昧。目光、情绪,连同心脏,也晦涩。
他从前怎么就会那么理所当然地认为她那么小心翼翼地对待他是有礼貌呢?诚然她确实很有礼貌,但她明明就是更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他会讨厌她。
她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刚刚喜欢上一个男人,却在尝到爱情的甜蜜之前,就已经在害怕失去。
周淮琛忽然扯开安全带,倾过身去。
孟逐溪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眼前黑影忽然落下,她茫然地睁大眼。
男人闭着眼,温柔地吻上她的眉心。
光线昏沉,她被完全包裹在他的气息里。她听见他疼惜的嗓音,低进尘埃:“怪我,以后都换我来追你。”
第74章
孟逐溪安静地抱着他, 好一会儿没说话。有车进来,车灯短暂地刺破地下停车场的昏暗,白光闪过。
半晌, 她轻道:“周淮琛,你要是追, 肯定追不上我。”
“为什么?”周淮琛问。
孟逐溪手指摸着他的头发,他头发短, 又硬,戳在柔软的指腹, 有种轻微的刺感,又莫名令人上瘾,像什么有意思的游戏, 她摸了会儿他的头发,忽然眨了下眼, 说:“你猜。”
周淮琛:“……”
他惩罚性地去咬她的唇, 她被咬了一口,推着他胸膛躲他, 又被他扣住下巴, 按在座椅上亲了好一会儿。
吃完饭,周淮琛要去医院看陈卓, 孟逐溪跟他一块儿, 路上买了果篮带过去。
乔绵绵最近身体不好,需要卧床保胎, 没在那儿,病房里就陈卓的母亲和护工在。几人坐一块儿聊天, 周淮琛问陈卓的情况,陈母看了眼病床上的陈卓, 长时间的昏迷不醒让他看起来没有精神,她的眼底有心疼和苦涩,又弯着唇笑了笑:“专家定期会诊,还是老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不过他还活着,我和他爸就已经很感激了。”
周淮琛心里沉,发生这样的事,他是最不愿意看到的,更不知该如何安慰陈卓老迈的父母。安静了一瞬,低道:“对不起。”
“这孩子,跟你有什么关系,道什么歉呢?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们当父母的,当初既然没有反对,现在也同样不会埋怨。”陈母又看向孟逐溪,扯开话题,“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周淮琛道:“再过两年吧。”
孟逐溪转头看他。
陈母也有些惊讶,乔绵绵和陈卓婚礼上,连她都看得出来这两人感情有多好,又门当户对的,简直打着灯笼都难凑出来的一对璧人。她心思也细,很容易就猜到是陈卓的变故,多少给小情侣带来了心理压力。她还以为是孟逐溪犹豫了,心里有些替她惋惜。周淮琛多好的男人啊,要是错过了,这辈子真不一定还能遇见跟他一样好的。
心思一转,陈母有意无意道:“我听老陈说,你这次立了大功,要去总队了?前天老赵过来,还跟他聊到这儿,他说组织审批已经下来了。”
这话多少带了点儿有意,说给孟逐溪听的。就是想跟她说,周淮琛很快就会去总队,以后就负责指挥和策略,不用再去一线作战,不用再去拼命、出生入死,她也再不用这么担心他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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