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后第六年，我靠发豆芽攒下农场(荆棘之歌)

这让白羽有一瞬间的沉默。
这沉默里夹杂着些许独属于成年人才有的难堪。
林将军重要吗？非常重要，灾变几年，他完全是所有异能者心中的支柱与榜样，也是所有普通民众期待的模样。
可这样重要的林将军，一旦异能走向注定的衰亡，人也进入了无人踏足的危险区，就仿佛已经宣告死亡，没有一人真的来荒原尝试救他。
他的宿命就像是之前许许多多独自走向荒原迎接异能末路的人一样，最后只能消亡在记忆当中。
而眼前的小姑娘，明明手无缚鸡之力，也只是在一场偶遇中得到了他的一点馈赠，却有这个胆量和决心来荒原寻找。
哪怕这注定是无用功，但谁又能不为之欣慰呢？
她叹了口气：“小 yu，你明知道找不到的。”
怀榆点了点头：“我知道，可是总要尝试的啊。”
她都做了好几回梦了，万一林雪风真的在等着有人去救他呢？虽然她能力不行，走的又慢，但真的有在尝试的！
白羽板起脸来：“太危险了，前方都是未探索区，你们的车子连路都走不了，更别提找人了。”
“走吧，回去吧，这边由我们探索。一旦有好消息，我会告诉你的。”
说着，看怀榆小小的可怜样子，又忍不住放柔声音：“小 yu，你听——”
话音未落，却听不远处车门发出巨响，吴越大踏步走了出来，而后直直朝着白羽的方向走来！
白羽：“……”
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可看脸上的神色也知道不会安分下来，她张开嘴，背对吴越无声吐出两个字：
“晦气！”

前方，五感敏锐的吴越也顿了顿脚步。
随后他面沉如水，脚步却仍是不停，而白羽看着面前满脸烦躁的怀榆，忍不住又松了口气：还好那话不是我说的！
吴越堂堂戍卫官，应该不至于跟个小姑娘计较吧。
怀榆才不想跟吴越接触呢，此刻白眼翻过了就要关车窗，然而下一刻，一只白皙有力的手掌就按住了车窗：
“你叫小 yu？哪个 yu？”
吴越斯文但微阴郁的面孔出现在眼前，此刻看着怀榆，眼中又涌出一抹失望来，紧按的手掌也微松了松。
但，眼前的女孩子年龄又小，看着跟他记忆中的怀余也大不相同，可却莫名又有种熟悉的感觉，仿佛跟他记忆中的她有某些相像之处。
因此，尽管失望，吴越的眼中却仍是涌出了淡淡的期待。
怀榆也打量了他一眼，发现这个梦中见过的前男友比之年轻时是大不相同。
梦中虽然有种种缺点，但胜在年轻有朝气，斯文俊秀，看起来那张脸和斯文气质还是值得期待的，不然那个怀余谈恋爱图什么？
图他如今看起来就很爹吗？
没错，年近 30的吴越在她看来不仅没了年轻时的朝气和清爽，反而多了几分上位者的沉郁油腻和傲慢虚伪，虽然身形并未发福且还变得强健有力了些，但……
老男人，比林雪风差远了！
她瞪他，气势汹汹：“要你管！”
吴越一怔。
但面前的女孩仿佛枝头上鲜活的青桃，巴掌大的小脸莹润白净，一双眼睛仿佛白山黑水般透彻明晰，连瞪着他的模样都清新不做作，看起来跟那些功成名就接触来的人截然不同。
于是那怔愣的些微怒气转瞬不见，最后只剩哑然。
白羽倘若知道他此刻内心所想，恐怕再也忍不住上前一个大逼兜。
但，所幸她还不会读心术，到底留住了这一分体面。
只见吴越微笑起来，那微笑是白羽经常见到的，他自上而下包容对方时就会这么笑，连声音都是温和的：
“不好意思，是我冒昧了——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连名字都像，所以我才着急来打听。不知道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他抬起按着车窗的手掌，向内伸手：“我是戍卫官吴越。”
身居高位一派沉稳的男人用这样温和包容的语气，搭配着他那样微微低落又仿佛满怀故事的深邃眼神，再说出这样有礼貌的话……
别说是面对一个一二十岁涉世未深的女孩子，就是久经世事的成年女人恐怕也难以积攒怒气……
但，怀榆两个都不是。
她在梦里做为成年女人，感受了怀余跟吴越的扭曲【爱情】，现实中以小女孩的初始样貌，被周潜、林雪风、沉星唐老板等人用心照顾，不管是植物还是动物，又或者是接触到的人，全部都给了她关怀和善意，最早甚至可以追溯到当初帮她办理身份登记的大姐。
她从苏醒到如今都被爱意包围，根本不需要从别处获得什么，自己就已经足够幸福了。
因此，吴越这一套她不仅一丁点都不吃，甚至还瞪着对方：“你还有脸问我叫什么？你当初在蔷薇走廊旁边弄坏我的屋子，我还没有上门要赔偿呢！”
“灾变以前拆迁还能有好几倍的补偿，你不会以为弄坏了我的屋子，再重新给我盖一个就一笔勾销了吧？”
“堂堂戍卫官，臭不要脸！”
吴越：“……”
白羽：“！！！”
一旁竖着耳朵的戍卫军：“？！！！”
好、好刺激！好勇！
反正她看起来年纪小，不懂事，吴越总不至于这么多人面前还敢打她，周潜于是抱着还没收拾完的树枝站在一旁，假装在忙，压根不去打圆场。
有什么好打圆场的？
在他心里，怀榆就是他的亲妹妹。亲妹妹碰到个渣男，骂两句怎么了？他要不是打不过，而且怀榆的身份经不起推敲，早上去邦邦敲两拳了！
吴越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你就是那个怀榆！”
亏他当初还仔细问了情况和名字，发照片来给那位防御军认真比对，没想到对方是年龄这么小一个女孩子！
这就绝不可能是怀余了。
她看着不过20岁的模样，满脸都是青春，讲起话来也根本不给人留一丝一毫的脸面，这一点就跟怀余大不相同。
可身上这隐隐熟悉的感觉……
吴越心中又是失落，又是无语，隐约还含着一丝恼羞成怒。
因为在众目睽睽之下，最能安抚对方怨气的就是他转出大笔积分来，但问题是他如今穷的叮当响，连这点小小赔偿都拿不出来。
可偏偏这个理由又说不出来。
又想起当时他查看的不过是个小小木屋，十足简陋，而后续自己那位防御军发来的盖房子账单，却足有6000多分……
难道这还不值三倍赔偿吗？
但他出色的五感能清晰感知到周围传过来的全是若有若无的打探目光，大伙儿眼中的八卦火焰简直要熊熊燃烧，这个名声必须得洗干净。
他于是也似笑非笑：“小姑娘年纪不大，胃口挺大的。6000多分不够翻盖出3套你那样的房子吗？”
怀榆更气了！
他还有脸说！
“房子再小，那也是我的屋子！我辛辛苦苦累得半死才盖好的，才躺了没几天就被你直接削烂了，你重新赔我一套房子难道不是应该的吗？6000分很了不起吗？”
她眨眨眼，清泉似的眼中登时真的凝聚出一汪泪水来：“我一个人住在野外啊，连房子都没有了，你分多你了不起吗？”
这就不是呛声了，反而带着十分的委屈。
众人的眼神也都一言难尽起来：不是吧不是吧？六千分而已啊？虽说 6000也着实不少，但他们异能稍好些的出一趟探索任务，差不多也都能挣到了！
就比如这次探索任务，虽然迄今为止没有一件吉利事，但只凭向日葵和发现大螃蟹的踪迹以及板栗树的变异探知，最普通的戍卫军大约也能分得近两千分……
不至于吧！吴越可是戍卫官啊！

“更何况……”
怀榆委屈的差点哭出来：“我就跟林将军见过一面，他看我一个人在野外太可怜了，所以封了一个异能护身符给我……你都把那个弄坏了，我也没让你赔，你干什么还说得好像我占了便宜一样？”
她想起周潜说过那个异能冰雕很难的，不是所有异能者都能做出来的，此刻神色越发委屈了：
“我给你6000分，你能把我的房子、还有我的冰雕护身符都还给我吗？”
众人瞪圆了眼睛：什么？！还有冰雕护身符？！
这又是吴越的一大痛点了。
异能的进步和精微操控代表着身上变异值趋近临界点，灾变六年来，不乏都有这样飞速增长的能力和精微操控的天赋，但，那都不是他。
所以当黑市开始有护身符流通时，他做不到。
各基地负责人或政务官为自家后辈子侄准备这样的护身符时，他做不到。
最后当林雪风能够轻描淡写赠予一面之缘的小姑娘护身符时，他还是做不到。
这代表着他的异能强度不是最大，连操控力也不如其他。他能做戍卫官，是因为时局需要，而不是像林雪风一样不可取代。
当然了，如果他能做到的话，也不必千里迢迢来花城进行这荒原探索任务，异能护身符在黑市流通有价无市，明面上起价5000分，但实际上，他那亲爱的老母亲的十几万的负债，必要情况下，三五枚护身符就能解决。
如今，当怀榆泪眼朦胧询问他那枚护身符时，不仅从金钱上羞辱了他，也从能力上让他颜面扫地。
所有因她跟前女友相似而产生的旖旎心思荡然无存。
感受着周围各异的目光还有他们未曾说出口的话语，吴越的呼吸顿了顿，随后突然问道：
“小姑娘，我只是问你一句罢了，先别慌着讲可怜——当时我有任务在身，所以没来得及调查清楚，你真的跟林将军是一面之缘吗？”
“一面之缘，他就肯将异能护身符给你，同时你也没有上报他的消息，后来我们再听说，就是他前往荒原了……”
怀榆撇了撇嘴：吓唬谁呢！
周潜都跟她说过了！
别看吴越说的这么厉害，可林雪风那么重要，他如果真的没有交代就这么稀里糊涂不见了，自己作为最后跟他见面的人，早就被抓起来问个三五七八遍了！
但事实上，除了吴越，整个花城都没有人来找自己的麻烦，证明林雪风走之前已经交代好所有了。
而且，他的为人一定叫大家万分信服，连给一面之缘的女孩子那么珍贵的异能护身符这件事都没人怀疑……
哪像吴越。
于是她也脖子一抬：“那你逮捕我吧！我又没什么本事，房子扒就扒了，东西坏就坏了，除了死无对证，还能有什么呢？”
这话说的，诸多戍卫军悄摸摸竖起耳朵，都在心里不由给她点了个赞！
小姑娘有胆量啊！
不仅有胆量，还有逻辑，怼的真的好爽！他们这一路也实在是想骂啊呜呜呜！
但是……
虽然现在异能者受严格管控，不允许随意伤害，普通人，灾变以后的律法也变得尤其严格。但是不管怎么说，戍卫官对上平民老百姓，肯定还是平民百姓更吃亏一些。
白羽当机立断：“吴将军，路面清理计划已经发过来了，您是咱们中木系异能最强的，不知能否搭把手清理一下？”
这又跟之前只希望他守在一旁啥也不干的状态截然不同，只能说，为了维护怀榆，戍卫军们也付出颇多了。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不吉利的戍卫官一出手，又会给他们带来什么……
吴越也骑虎难下。
因为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可能真的对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做什么。对方的异能他要拼命感知才能感知到那么一丁点儿，实在少的可怜……
那句“我又没什么本事”真的是个简单的陈述句。此刻听到白羽的话，吴越看了她一眼，果断朝着前方道路那边去了。
而且他一走，周潜赶紧凑过来，先是狠狠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你什么都敢说啊！”
等怀榆捂着额头泪眼朦胧的看着他时，他恶狠狠的表情又软化下去，最后又摸了摸她的脑袋：“厉害。”
真的很有胆色啊！
周潜得意的想。
怀榆得意地翘翘唇角，怕吴越听见，只给了他一个眼神，顺带看戍卫军都朝着道路做准备，赶紧又问他：“我们能跟在后面吗？”
白羽走过来时刚好听到，不由无奈：“真的很危险。而且根据规定，你们跟在身后，如果有危险，我们可以拒不救援且不承担一切责任的。”
灾变初期，有很多企图捡漏的人和队伍都是这样拖累整个戍卫军队伍的，时间久了，规定就出来了。
怀榆摇了摇头：“我们远远的跟着，等道路通了之后你们不就回去了吗？我们还要往里头去的。”
她记得戍卫军有很威猛的开路车，此刻暗自琢磨着，不知拿什么东西能把那辆车换来——短暂租用也行啊！
还要往里头去？
白羽对这份执着惊叹，只不过戍卫军这么多年只能一个区一个区地向前探索推进，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假如这个探索区清理任务完成怀榆还这么坚定的话，那也不是不可以商量的。
不过眼下嘛……
“我们先开路，你在后头避远一些，不要跟上，前头有一颗变异值超200的柿子树，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植物类的攻击无外乎就是那么几种模式，可偏偏就那几种每一种都能群攻碾压，白羽心里默默思量着战术，已经做好了又是一番鏖战的准备。
而怀榆茫然一瞬：“柿子树要怎么对付？哦！指挥官姐姐，你们是要集体摘柿子是吧？我们真的不能也一起吗？”
她转头看着周潜：“周潜哥，你之前有没有看清楚，那棵柿子树是脆柿子还是火晶柿子那样的软柿子啊？”
白羽：“？？？”
不是，你闯荡荒原说得激情澎湃，结果就这种经验啊？

就这个世道，周潜还把妹妹保护的这么天真，实在是难得。
她甚至仿佛懂了为什么林将军跟她只有一面之缘都愿意费一番心力去保护对方……实在是至纯至诚的人性，对于成年人来说实在难得。
此刻只能看着周潜，希望他还能找找出好理由搪塞这不谙世事的天真妹妹吧。
谁知周潜沉吟一番：“我刚没仔细看。不过不着急，待会儿道路清过去了，咱们近距离捡两个就是了。”
白羽心说这话说的避重就轻倒还有两分……
“不过那玩意儿好像不经摔，小榆，你编个网兜过来，我待会儿绑长杆子上去钩。”
新鲜水果啊……周潜上次吃还是在医院怀榆拿过去的桃子，此刻想起柿子的味道，不由也馋了。
他情绪渐渐高涨：“柿子能放，咱们多装两筐！”
怀榆也重重点头：“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软柿子……软柿子用什么催熟呢？”
兄妹俩琢磨起来。
一旁的白羽：……我真多余问啊！
这边兄妹俩无药可救，白羽想不通他们是怎么一路畅通来到探索区的，甚至只比他们提前3天出发。但眼前变异值超高的柿子树显然还需要她去盯着，因此她摇了摇头，也很快来到了前方道路的堵塞处。
此刻，吴越已经站在最前方催动异能。
木系异能催发着眼前一切的植物，被掩盖下的宽阔道路在植物的簌簌移动中渐渐露出了空间。
底下柏油路面早已被树根顶破，丛丛野草小树钻出，像是未经修整的山路。
但如今的车子都经过改装，只要不是树木掩映阻挡，在这些地方行走问题倒也不大。
戍卫军自有一套开路方式，此刻中心处清出来一条宽约三五米的道路后，土系异能和水系异能整合，土层拱动砂石夯平，潮湿地段抽出水分，干燥处适当融合……
很快，便迅速平整了路面。
而金系异能则操控着种种趁手的工具，将两侧那些过于粗壮的树木直接砍下。
收拾好的树木堆放在一旁，几个火系异能在旁边看着，只能委委屈屈不动手——
没法子，所有异能者，只有火系异能只能放火不能收火，森林植被最怕这个，因此他们也很少有探索荒原的机会。
不过，在城市里做驱逐工作却是得心应手，主打一个物尽其用各有所得吧。
一时间，整个队伍都动了起来。
而一旁的开路车蓄势待发，只需要前方通出一条车道，它走上两个来回，锯片嗡鸣声中，就能将这段路削的平平整整。
而周潜带着怀榆在旁边看着，引得她不由张大嘴巴：
“果然人多力量大啊！”
他们就是缺了个车队，不然区区道路，才拦不住呢！
怀榆看得蠢蠢欲动，而面前一公里的道路吴越已经清理了七七八八，如今力竭回来休息，白羽就迅速衔接上去收尾，一时间，整片森林仿佛都被操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