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界人外研究手记(手指泡芙)

在踢了个黑人鱼措手不及后，帮了倒忙的你近乎呆滞地暂停一切动作，回头冲黑人鱼抱歉地弯唇，可月白色的鱼尾却在那时巧妙挤·进你的霜腿之间。你整个人紧·绷着僵住，高高扬起的右手已快要随着最后一丝氧气的耗尽甩上臭流氓的脸。
但突兀的，你发现大量不同于深蓝海水的透明水珠正持续向上飘去，很快就被银与黑的发丝一一捕获，落进交错复杂的网。黑人鱼刚编好的发早就在这场水中的搏斗中散开，现下你们三人不同色泽的发各自纠缠，共同编成一帘巨大的帐子，拢着内里两鱼一人的荒谬一幕。
……银月哭了，嚎啕大哭。
海水掩去哭声，却遮不住泪水，同穿梭时间轴前完全不同的哭法像是要发泄出他心中所有的委屈，在周围不断上飘的银闪鱼鳞中，他松开手，后仰着人身准备离去。
“咕噜噜！！”
你急得直接并腿贾住他欲溜的鱼尾，不假思索地拉了一把他飘荡的长发借力，直接扑上抱紧他的脑袋，随之覆来的还有与你一样读懂银月所想的黑人鱼，他略过抱住银月的你，也伸手去摸了摸哭泣人鱼的发。
从盛夏到初秋，日升月落的海滨上处处留着你们一同欢笑的痕迹。
你们相处的时间足够多了，自是彼此了解。你和黑人鱼都知道银月一直很在意自己与黑人鱼的差距，甚至为此近乎偏·执地追求着公平。
在黑人鱼将他们幼时的故事说与你听后，你很快就发现不仅银月会避开黑人鱼出现，就连黑人鱼也会下意识地谦让银月。他们兄弟俩虽心照不宣地对父母的偏心只字不提，但你也从银月回忆时羡慕的落寞侧脸中猜出了几分。
童年阴影对人的一生影响巨大。
你也或多或少地受此影响，自那之后便再没有在银月面前谈及过他的过往，只没心没肺地陪他一起胡闹。
平静海面陡然晃动着翻开大量混着白沫的海水，破开水面的黑人鱼拖着你与银月慢慢向海滨游动。
你仍控不住剧烈起伏的胸脯，但一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安静趴·伏在你怀里流泪的银月。
说实话，你们这样三人抱作一团，叠着浮于海面的样子，竟和你刷到过的海獭视频有些相像，怒气瞬时就消了大半。可该说该警告的，还是一样都不能少。
缓过劲来后，你扯着银月濡湿的面颊，嗓音沙哑地陈述：“我差点儿被你淹死了。”
银月的泪顿时流得更凶了，他抖抖索索地颤着唇瓣，自己掐着自己的脖颈，不停向你道歉：“对、对不起，呜我不想、不想的……呜。”
即便哭着道歉的现在，他的鱼尾也不老实地在水面下蹭·着你。
“好热……呜我控制不住，对、对不起呜，我只是，只是……”只是太嫉妒了，嫉妒哥哥可以先一步靠近研究员小姐。
他哭红了眼眶也说不出这句话，只不停懊恼后怕着自己竟会伤害到你。
“人类是不能在水下生活的。”
你于心不忍地顿了顿：“一般来说，最多在水里待上几分钟，我们就会因为没有氧气而被淹死。如果你不知道的话……我不怪你。”
银月睁大了眼，他知道的，他明明知道的！可方才那一刻，比起理智，还是滔天的苦痛与晦·涩难·抑的欲·望占了上风。
他拖着你步入深海时，满脑子都是缠住你不让你选择哥哥的卑·劣念头，哪里还顾得上你们之间的种族差距。
面对你的明知故问式地递台阶，银月只是哭，呜咽着摇首，晃着斑驳的鱼尾就又要逃。
但他很快就被黑人鱼自你身侧探出的手臂压着肩膀按住，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黑人鱼叹了一口气，提起银月垂眼审视了一番他的鱼尾。
你被夹在中间，见状只能配合地贴上黑人鱼的胸膛，心如止水地移开了视线。
“这很正常。”确认完毕后，黑人鱼又好心地将弟弟的鱼尾往海面之下藏了藏。 “你只是繁·衍期提前，又碰上成年期的换鳞，这时候多出些攻击性，精神上呈现出易怒及情绪激昂都是正常的。”
你一愣，这不是你早前用黑人鱼口述的经历整理的资料内容吗？
虽说他那时就坐在你的身旁，那也没有记得这么清楚吧。然而事实上，其实只要是你的事，无论是黑人鱼还是银月都记得很清楚，只是你从不在意罢了。
人鱼的繁·衍期大多在深秋初冬，除去外力影响，鲜少提前。
“……真的吗？”
银月仍是不相信地喃喃，一双被泪水冲刷的软银色眼瞳却小心翼翼地窥探你的反应。
“对。”你伸手捏捏他的面颊：“可能是我先前开的玩笑刺激到你了。”
一截手指毫无阻碍地探·进银月的口中，你：“诺，我履行诺言，给你尝尝人类的味道。”
起初，银月还眨着湿漉漉的眼，下意识地吮了吮你的指腹，但下一刻他就红着脸吐出你的手指，极为窘迫地来回看着你与黑人鱼的脸。就算用双手盖住通红的脸，他面上的霞色仍快速顺着脖颈攀爬，很快将他整条鱼都染成可爱的粉色。
你不难发现此刻他鱼尾上掉落的那些鳞片之后，正快速长出泛着淡粉珍珠光泽的新·鳞。你回首与同样注意到这点的黑人鱼相视一笑，这颜色显然比之前冷冽孤僻的银月色要更适合他。
“你要是真觉得对不起我，就去捉点生蚝来吧。”
你挽起一个笑，回身指挥黑人鱼想办法弄些干的柴火。
“我想吃蒜蓉生蚝了，吃到了就原谅你。”
银月很快跃入大海，飞速搜寻能同你道歉的生蚝。对于海洋生物来说，这样的要求简直就是洒洒水。不过只要能让你原谅他，银月似乎什么都会做。
相较而言，弄来干的柴火就显得有些刁难鱼了。
“我想，研究员小姐应该还记得我是一尾人鱼。”
黑人鱼甩着漆黑的鱼尾，语气似有埋怨。
“我知道啊。”
你拧着白大褂的水，冲他甜甜一笑：“但你是哥哥嘛，总有办法的。”
柔软的唇上翘着弯出漂亮的弧度，不同于长满冷·鳞鱼尾的纤细双·腿慢慢暴·露在他的视野中，软·白·肌肤上还印着不少清晰的鱼·鳞压·痕，似乎是你们之前缠斗时印上的。他一时晃了神，竟诡异地答应下来，纵身跃回海底寻找干的柴火。
兄弟俩走后，眼前这偌大的海滨就显得尤为空旷。
你无言拧着衣服上的水，然后寻了处方便烧烤的地方，捡了些椰树叶子草·草布置了一番。做完这一切后，你步行回到洞窟，向着大海呼喊奇美拉的名字。
你想喊来奇美拉一起吃烧烤，但半天都不见他反应，只好悻悻作罢。
可就在你转身的一瞬，无数只黑亮的触须快速钻出水面，像是被拉满弦的弓箭，极具攻击性地对着你。待你被四溅的水花惊到回首时，本还尖端冲你的触须们就又温婉地蜷起，乖顺地滑去主人身后。
奇美拉眉眼弯弯地向你递出白色的薄板子。
研究员小姐：嘴巴寂寞，想吃烧烤。 （丧）
（泡芙小小声：哭唧唧的小可怜+不老实的鱼尾巴，一遍流着眼泪对不起对不起一边控制不住地廷尾巴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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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欢天喜地地接过，向奇美拉道谢后便拉着他的手，一起加入到海滨烧烤大军。
“我想想，应该还差蒜，葱，还有小米椒吧？”
你掰着手指算了算所需材料，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在海滨烧烤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毕竟光这三样配料，就绝不可能凑齐。
正当你为配料而发愁时，拥有八支触须的奇美拉已经用作弊般的速度制作好了你要求的方格子烤架。
“烤架这样可以吗？研究员小姐。”
见你满眼赞叹地点头，奇美拉便将烤架收去一边，坐到你身旁开始用触须整理那些你先前找来的椰树叶。即便是一刻不停地挥舞着触须，他的目光也持续落在你的身上，一言不发地就这么安静地陪着你。
而烦恼了一会儿后，你也想到了办法，你打算用平板远程操·控自己的穿梭车。
经历过早前的黑龙事件，研究院为保障你的安全，第一时间将穿梭车与平板进行了绑定了处理，现在两者之间可以互相锁定坐标，并实现远程操·控了，只是不知道在相同时间轴的两个世界间能不能奏效。
平板拥有全球最顶尖的防水科技，即便是在海里泡了近两个月，也丝毫不影响使用。
你通过平板上的精确时间算出了穿梭车此刻正闲置在浮空岛的研究所车库，就算被召来此处也不会产生任何影响，便毫不犹豫地开始通过平板操·控穿梭车自行启动穿梭功能。
在成功输入所有数值并启动程序后，你简直紧张到不行。
毕竟这是你第一次使用这个功能，谁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成功，但一辆少见的环形车辆还是很快就随着你雀跃的心跳声快速冲破云层。
奇美拉为此下意识地紧·绷浑身肌肉，用触须将你重重护住。你同他解释完后，才操·控着穿梭车停到你的面前，上前翻出穿梭车后备箱内的救命包。当然了，能在里面找到葱蒜小米辣实物的可能性为零，但你记得在救命包里，应该是配了应急用调味料的。
你利落取出救命包后，又一刻不停地远程操·控穿梭车赶紧返回车库，以免夜长梦多引起蝴蝶效应。
不过怕是已经晚了，不然你在初次进入这个世界检查后备箱时，里面不应该没有救命包。也就是说，你现在取出穿梭车后备箱内救命包的这个举动，也包含在闭环内。
橘红色的压缩救命包里其实货色很足，所以必须放到足够空旷的地点才能抽开释放拉环。别看它原本只有一个平板那么大，随着上头的红色拉环被你利落扯掉，一顶橘红色的压缩帐篷随之一步步地展开，最后成型时，四四方方的帐篷竟足足占地20平。且帐篷的每一面都清晰地印有SOS信号，顶棚配备雨水收集净化装置，侧面自带空气净化的卷帘窗，算得上是荒野求生的最佳装备了。
当然，救命包内不可能只包含一顶帐篷，它的内部装满了一切在野外求生时需要的物件。
工具类包括应急定位器，应急照明电筒和睡袋，折叠桌椅等，而类似药物及营养液之类的保命物资也配备充足，你很快就在净化药片旁找到一小本仿真调味剂。被制成记事本模样的调味剂包含了所有人类已知的调味品，里面有几页正好就是你需要的葱姜蒜和小米辣。
你忍不住看了眼帐篷卷帘门底部书写的制造者，心里由衷夸赞着这位博士的高明远识。在极端环境求生时间久了，可不就是迫切需要些调味料来调剂生活吗。
你同奇美拉将烧烤场地布置好，又一起拾了些柴火藏在不远处的灌木丛。你还抽空擦洗了一番，换上套帐篷里配备的恒温运动装，整个人顿时清爽了不少，随后便坐在烤架前等着人鱼兄弟的归来。你捧着平板不停捣鼓着，这几日的数据全部都需要录入平板，可是个不小的工作量。
奇美拉望着目光专注的你，轻轻用人手手掌为你挽起耳旁不听话的碎发，捏起不停歪下肩膀的衣襟。
帐篷里配备的这套黑色运动装是男女通用的款式，穿在你身上难免有些大了，就算拉链拉到最顶头也无法控制地要从肩膀一侧歪斜着落下，尽管奇美拉帮着你拉了好几次，最后也不得不妥协地从那处滑向你裸·露的漂亮颈线，手掌眷·恋地擦过你的后颈，后又顺着栗色的长发慢慢向下，抚摸着你的发梢。
“研究员小姐要离开了吗？”
他问这话时，语气平常，可罕见的银灰横瞳却敛着近乎暴·虐的情绪，隐在纯黑一片的眼瞳中，再难察觉。
“嗯。”你停下手中工作，侧首冲他眨眨眼：“应该还会再待两周，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奇美拉滚了滚咽喉，垂眼重复：“……一起？”
“对啊，再说你本来就从那个世界来的嘛。”
你停下敲打平板的动作，颇为自豪地向奇美拉介绍了自己所在的浮空岛。末了还拍拍自己的胸脯，十分豪气地保证道。
“放心，岛上除了我全是异种族，没人会好奇你的来历。”
他笑着沉默了，没有正面回应你的邀约。
可于地面蠕·动的触须却逐渐向你靠近，又都心照不宣地停在能触碰到你的一寸前剧烈扭动，像是被什么无形的警戒线拦住一般地不得章法。而那些空中舞动的触须尖端不仅贪·婪地捕捉着你的气息，甚至还扭动着而盖住你的视野。让你分不清奇美拉此刻眼内的情绪。
“奇美拉？”你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所有触须都在那一刻骤燃撤开，他缩起所有触须，像是遇见什么难以忍受的疼痛一般佝偻着身子。
奇美拉嗓音干·涩地回绝你，领着你的手穿过层层触须，按上他的胸骨正中。埋在下方的心脏正十分缓慢且艰难地跳动，停顿几秒后，奇美拉不再按住你的手，只垂下一双辨不明情绪的眼盯着你的指·尖。
你顿住了。
恰巧，海滨的寂静也在此时被打破，稀里哗啦的水浪声隔开你与奇美拉的距离。
“研究员小姐！生蚝！我捉了好多的！”
银月拉着用海草粗略编成的网，拖来一大包生蚝。
他紧紧抓着海草袋子，喘着气瘫在浅滩上，哭肿的双眼红彤彤的，显然这包生蚝是边哭边捉的。
而他身后的黑人鱼则是两手空空，神色轻松地从海草网的缝隙中扣了一只生蚝出来补充能量，依旧是连咀嚼都不曾有的摄入方式，待那团凸起物彻底滑下咽喉后，黑人鱼才赞许地给予肯定。
“鲜度还不错。”
你马上起身去拉浅滩上的人鱼兄弟，笑嘻嘻地问：“我要的东西呢？”
闻言，银月赶紧将一网兜生蚝全部交予奇美拉，瘫在浅滩不住喘·气，似是累极。
黑人鱼则用余光瞥了眼正躺在浅滩上修整的弟弟，低低道：“我找不到。”
“这世上还有哥哥做不到的事？”
银月甩着鱼尾翻过身，惊异地睁大红肿的眼，来来回回地扫视你和黑人鱼，狐疑发问：“研究员小姐让哥哥找什么了？”
你：“是主成分为（C
)n的物质。 （1）”
黑人鱼：“就和珊瑚差不多。”
你们同时开口，说完后又奇怪默契地对视一眼，引得银月更奇怪了，更何况他根本听不懂你们在说些什么。他看向黑人鱼，几次张口都没能组织语言，后又悻悻垂首趴在浅滩上不动了。
“我又不是神，不是什么都做得到的。”
黑人鱼语气淡淡，抬手拍了拍银月的脑袋。
他早在一头扎进深海时就迅速冷静了下来，意识到这可能是你故意设套想帮助银月走出童年阴影后，黑人鱼干脆跟去了银月的后头。
往常都是银月跟在他的后头，这还是黑人鱼第一次将自己的视角转换成银月的。
将研究员小姐拖进深海的打击似乎比黑人鱼预想中的要大得多，尽管研究员小姐本人已经不想计较了，但弟弟还是十分自责。他才刚换完鳞，还未完全长好的鱼尾就为捡拾生蚝而被无数坚硬的珊瑚剐·蹭，进一步剥·落脆弱的鳞片。薄薄尾鳍很快被满身尖刺的海胆勾得到处是洞，指蹼也在过程中被生蚝丑陋的壳划开，溢出深蓝的血。
银月一路上都是哭着的，甚至在搜集完满满一袋后，还在海底呆坐了一会儿，确保身上的伤口全部止住血后，才惶恐不安地向海面浮去。
黑人鱼对此的评价是，弱，但努力。
若换作是他，一道伤口都不会为自己添。可黑人鱼并非贬低银月，弟弟的弱是黑人鱼早早就知道的，父母尚在时就常常绕着弯地排挤弟弟，那些狩猎技巧即便教了，弟弟也学不会。他能单独猎下鲸，但弟弟就连捉只章鱼都略显费劲。
大自然是残酷的，种群中能受大家保护的就只有幼鱼。很显然，一只孱弱的同族，等过了幼年期就会被彻底抛弃。
黑人鱼觉得有些可惜，他们是双子，是同一批被父亲排出的鱼卵。因终日争吵，父母爱意不足而歌声渐断，只有他知道弟弟有多努力才总算成功孵化。
没有人能否定其他人为生而做出的努力。
这也是黑人鱼始终照拂着银月的原因。
“哥哥也有做不到的事吗？”
银月颤着眼睫，撑起上身，使劲揉了揉自己酸胀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