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星际搞事了嘛(拥风听乐)

很快，流淌在星海荣光号内的“光”中，掺杂着它的新主人的触角。
付兰发出来一声满足的喟叹，刚才因为多次断开连接产生的失落感消失，空缺的地方被填满而感到餍足。
甚至因为此时足够欢愉，在她抽回在巡逻舰以及重甲上的“傀儡线”后，也没有产生太大的落差感。
要知道，她上次在温蕙的重甲上抽身而出，那感觉用“万念俱灰”来形容都不为过。
她心念一动，星海荣光号的动力系统重新开始运作。
那些中止运行数月的程序被重新启动，暖黄的灯光落在付兰的肩膀上。
在小行星带外，原本严密的巡逻队已经走了大半——一号星的攻势太猛，他们大多已经被调往一号星与九号星的交界处以及罗莎星附近支援，只在这里留下几艘巡逻舰看顾。
一艘巡逻舰从小行星带外划过，驾驶星舰的舰长看上去有些怏怏不快。
总是有人向往战争的——而且一般是没有经历过的人。抽调到前线去的人里没有他。
他像往常一样，无所事事地驾驶着机甲，说是“巡视”，他倒是觉得这更像是在闲逛。
小行星从巡逻舰旁边擦过，这位无意间观测到这一现象的舰长愣了一下，当即调整方向，对着他的副手骂道：“林安！你在做什么！差点就要撞上了！”
“我什么都没做。”林安无辜地说，“是它自己改变了行进的方向。”
舰长低头小声骂了一句，显然是觉得林安在推卸责任。
这条小行星带的大小和分布已经稳定，它们的运动轨迹不会出现显著变化，巡逻舰按照固定线路行进正常情况下绝对不会和小行星挨得这么近。
只是当他将目光放在操作界面时，他怔了一瞬——他们此时的行进路线确实没有偏航。
确实是小行星自己改变了行动轨迹。
舰长一时有些想不到这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他正在努力思考的时候，眼前的探查屏幕上缓缓出现了一片阴影。
——巡逻舰的探查范围直径可以达到半个光年，在这里显示缓慢逼近的巨物，实际上应该是高速前行。
并且已经能被捕捉到踪迹，那么在宇宙中可以说他们是近在咫尺了。
在这里突兀出现的移动巨型不明物体，八成只能是那个“死而复生”的星海荣光号。
刚才小行星的异常移动轨迹，是因为这艘巨舰开启了排斥系统！
“快撤！”舰长当机立断，并迅速联系上其它巡逻舰，说明情况。
如果有人越过他们、修复星海荣光号并成功重启了这个老家伙，那他们这些巡逻舰只能趁对方还没发现自己的时候赶紧溜走。
在小行星带附近仅剩的几艘巡逻舰也作鸟兽状溃散而去。
付兰对追击他们没有一点兴趣。
其实她本人也很苦恼现状。
星海荣光号的体积太过庞大了，导致她的屏蔽装置对它完全不起作用，就算开了也是“藏头露尾”的效果，星海荣光号上本身的屏蔽设备又被萧呈循搬走，现在估计已经被炸成飞灰了。
既然如此，付兰干脆放弃了悄悄溜走，转而大摇大摆地开启了排斥行星干扰的设置，从小行星带中闪亮登场。
于是那些正在对前线状况焦头烂额的九号星高层们，很快就收到他们后方也出事儿的消息。
付兰设置的路线是回到一号星——也不知道曲速跳跃的启动点能不能容下这个大块头。
毕竟星海荣光号最开始的设计理念是一艘“诺亚方舟”，足以媲美一个居住星的存在。
当时陆枫敏溜那群星际海盗的时候，在十层楼里来回倒腾，差点让后边的追兵跑断气了。
然而这十层，还只是弗里敦对那些星际海盗们开放的生活区域。
除此之外，还有更大的空闲区域，以及生活必需的生产区域、武器生产维修区域、希里亚的硬件主体等等。
甚至连降落点那些整整齐齐摆放着的重甲，都只是沧海一粟，在星海荣光号的仓库里摆放着更多几乎可以说是全新的装备。
然而弗里敦和希里亚融为一体后，因为失去了实体，它更加忌惮其他星际海盗，而将那些区域刻意封存。
在星海荣光号失去动力系统后，那里就成了一个被封死的铁箱子，萧呈循从外边看知道底下还有一个空间，可他根本打不开，只能搬走上边残留的东西，包括躲藏起来逃过一劫的希里亚。
否则手握这些装备，不说反攻回一号星，打个散漫又内乱丛生的九号星还是绰绰有余的。
至于希里亚和弗里敦之间的关系，除了当事者，谁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在付兰成功重启星海荣光号后，她径直走到已经关机的希里亚硬件群。
这里的设备要比朵维斯那个夸张的计算机楼少许多。也许是因为朵维斯比希里亚诞生的更早，需要负责的区块也更多，所以需要不停增加新的硬件设备以应对更新问题，如同一个屎山代码一样越堆越多。
在星际流浪的希里亚能“活着”就行了，还指望着什么“豪华住宅”呢？
这些硬件设备外表看起来没什么差别，根本无法判断里边录入的是什么。
但现在的付兰可以从另一个维度俯视这些铁疙瘩，轻而易举地找出里边与希里亚格式化有关的程序。
她用自己细丝一般的精神力，拨动着“规则”的线。
被她拨动的铁疙瘩突然亮起来，一块巴掌大的屏幕在付兰面前展开。
正在星际联邦笑看人类内斗的希里亚，忽然产生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感觉——类似于看见老家被撬。
它对这种奇怪的感觉有些懵，并没有意识到这是源于它诞生的那台计算机，尽管它现在已经更换了一个容器，但在那台计算机被启动时，它还是或多或少有了一些感觉。
一个人工智能怀揣着茫然，在广袤的数据海里游荡。
而后遵循着自己的“本能”，将触手伸进了一个熟悉的躯壳中。
与此同时，一块蓝屏的屏幕上突然出现一串字母。

星海荣光号上并没有格式化希里亚的插件。
准确的说，是无法格式化已经取代了朵维斯的希里亚。
人工智能的“格式化”，实际上针对的是承载它们的硬件。
希里亚的主体已经转移到朵维斯的载体上，所以对这里的设备进行“刷机”并没有什么用。
不过这并不是一个大问题，希里亚大概没想到，每一个居住星的行政大楼里都有朵维斯的一部分载体，而后每一个载体只要下载一个格式化的程序，就可以用以格式化这个载体上的人工智能。
付兰当时之所以千里迢迢跑去首都星，最重要的原因是那里无人看守，其次那里有现成的格式化程序。
毕竟她要做的事情是见不得光的坏事，总不能强闯进居住星的行政大楼搞事情吧？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在此之前，去行政大楼格式化朵维斯，那是一个犯罪分子；现在，去行政大楼格式化希里亚，那是消灭一个潜在不稳定因素，属于戴罪立功。
希里亚在取代朵维斯后立刻炸了计算机楼，便以为高枕无忧了。
不得不说相比于朵维斯这个已经和人类打了上百年交道的人工智能，希里亚真是“天真”极了。
就像现在，它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恍恍惚惚间，已经回了趟“老家”，把属于它的“钥匙”交了出去。
它一“出生”就被带走，在茫茫星海中颠沛流离，“木讷”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付兰本想就近前往九号星的行政大楼——趁他们前线作战，后方空虚的时候，去他们的行政大楼逛一圈。
但是付兰不确定付质发动的袭击，希里亚有没有在其中起到作用。
一旦格式化成功，希里亚就会变成一张按照程序行事的“白纸”。
付质的行为显然是违法的，按照程序，希里亚理应代表星际联邦对付质进行判决。
但是付兰目前为止还没有收到星际联邦法案制裁付质的消息。
这很大概率是希里亚给她做了掩护——毕竟每一个居住星上的行政执行官都可以视作是这个居住星上的土皇帝。
他们做了违背星际联邦法案的事情，大概只能由人工智能“升堂断案”。
一般来讲，这都是不对付的执行官们相互攻讦的手段。
一旦被人工智能判定违反星际联邦法律，那么其它居住星的执行官就有权派兵帮助逮捕，并且人工智能应当拒绝为过错方提供战争辅助。
九号星当时乖乖交出维杜，这家伙确实不怎么重要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就是当时已经证据确凿，如果他们不交出维杜，旁边虎视眈眈的付质可就有理由直接带兵闯进九号星了。
在星际战场上，人工智能提不提供辅助，那绝对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作战体验。
而像付质一样惦记着自己“邻居”的执行官们不少，他们只是在等待一个可以将他们的军队驻扎到垂涎之地的领域上的契机。
斐尔顿还在的时候，或许能代表星际联邦对这些土皇帝们进行扼制，可是现在斐尔顿连电子幽灵都被付兰关了——付兰不知道斐尔顿的电子幽灵在最后时刻溜进了她的光脑，并伴随着她里用光脑连接朵维斯载体的时候，和希里亚一起冲了进去。
虽然最后连渣渣都没剩下。
到现在也没哪个居住星对付质提出制裁，应该是希里亚的“判决书”还没下发。
不过付兰对这个猜想还是抱有疑虑的，毕竟那些居住星的执行官们各个都是人精，哪里会舍得这样好的、浑水摸鱼的机会，去等一个人工智能的裁决？
因为她不知道，其它居住星迟迟未动，最大的原因是她亲爱的妈妈已经将所有居住星的高层都处理掉了。
付质女士的目光并不在邻居的一亩三分地上。
她想做的是统一整个星际联邦。
尽管付兰此时并不知道付质的目的和安排，但她还是担心希里亚的格式化会影响付质的计划。
几番考量后，付兰还是打算先将星海荣光号开回一号星去，和付质女士商量完再决定下一步。
九号星现在完全腾不出手来处理这件事，没有大规模的武力压制，谁敢随便上前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保管了几个月的星海荣光号落入别人手中。
——这个“别人”还要嫌弃他们保管的不够好，叫萧呈循摸走了不少好东西。
星海荣光号也许是人类历史上最大的星舰。
也就只有当年那群理想主义者们，会怀揣着浪迹星海的念头，举全部力量打造出这样一艘巨舰。
——然后就被狠狠背刺了。
当它准备降落在这颗行星上时，一度造成了遮天蔽日的景象。
可惜这颗行星是一颗无人星，没有人能看见感受一番它的压迫感。
时隔一百九十八年，星海荣光号终于再次降落在地面上。
这艘本是为了延续理想而建造的星舰，上一次降落却是给五号星带来血腥与灾难。
星际联邦的众多居住星中，只有五号星是真正意义上建立的居住星。
一颗适宜居住的无人星，在一群理想主义者们满怀的期待中逐渐被打造成人类居住地的模样，他们邀请着星际联邦所有的公民入住进来。
可惜本该是桃花源的地方，最后却化成了人间炼狱。
那个时期、这个结果，中间是否掺杂着其它居住星的阴谋，都已经随着时间流逝烟消云散。
星海荣光号也好、五号星也好，它们最后的归宿好像都在说，理想者的世界注定会充满疮痍。
星海荣光号的舰尾打开，一个个打包好的黑袋子落在了地上。
机械臂随后探出，在地表挖了一个大坑，将这些长条状的黑袋子埋了进去。
九号星的探查队只在发现星海荣光号后进去查看过一次，此后再没有进入过这个死气沉沉的世界。
星际海盗们的尸首也都在这艘巨舰中漂浮着。
付兰重启星海荣光号后，重力系统重新开始运行，那些四处乱飘的尸体也落了下来，随即被刚刚启动的清洁系统收拾好，存放在舰尾的仓库里等待星海荣光号的驾驶者下达“丢弃垃圾”的命令。
不过付兰还是选择了一个无人星将他们埋进去，而不是在太空中“随地乱丢垃圾”。
这些乘坐星海荣光号，在太空中流浪了大半辈子的星际海盗们，终于还是回到了土地上。和他们曾经所眷恋的、过去所残害的一起，归于大地。
临走前，星海荣光号还将巡逻舰连同还在昏睡的驾驶人员“吐”了出来。
星海荣光号重现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星际联邦。
这个消息的劲爆程度与付质对九号星发动战争不相上下。
毕竟这是星海荣光号——在它被炸废后，还有无数人试图驾驶重甲、小型星舰前来参观合影，可惜都被九号星的巡逻队拦了下来。
但是星海荣光号很快就失去踪迹、下落不明。
它的下一次亮相，则是在一号星与九号星的战场上。
当然这是后话了。
此时的付兰正在努力将这艘庞大的星舰塞进曲速跳跃启动点里。
启动点附近的负责人早已经溜之大吉。
九号星仅剩的那点儿兵力都用来护卫居住星的安全，没空管这个大家伙。
他们认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修好星海荣光号并这样稳定的驾驶它，至少的要有一支上百人的队伍。
而星海荣光号里甚至储存着星甲，派兵同他们作战得不偿失。
没有人会想到，这艘硕大无朋的星舰仅仅由一个只有二十岁出头、于他们这些人而言算是小丫头片子的女生操作。
——当然，如果他们敢打过来，付兰也可以同时操作一支机甲战队来和他们作战。
但他们不敢。
所以付兰这一路畅通无阻，最大的困难反而是挤进启动点里。
好在这些由一号星、九号星共同监造的曲速跳跃点质量过硬，还是硬生生将星海荣光号吞进去、并顺利在终点吐了出来。
当星海荣光号终于到达一号星的领域，刚从终点探出个头，付兰就“看见”了密密麻麻的舰队。
一号星可跟九号星不同，她的老家一向武德充沛。
他们不知道这艘巨舰里的人是敌是友，就一律先按照敌人处置。
当然，他们不会上来就先发动攻击。
星海荣光号收到了来自对面的通讯。
付兰思索了一下，接通通讯，听见对面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付质女士的军事顾问之一，阿里娜小姐。
她轻笑一声，故意卡着嗓子说：“你好，我不是敌人，是带着星海荣光号来投诚的。”
付兰没有直接坦白身份，毕竟她的“葬礼”才过去没多久。
当然，最主要的是，付兰不知道付质现在在做什么打算，不敢贸然行动。
阿里娜顿了一下，觉得这个声音有一点耳熟。
她们进行了一番沟通，付兰拒不下舰，要求会见付质女士。
阿里娜甩掉脑海中那种“说话方式也有点熟悉”的多余想法，向上级——也就是付质——报告了这里的情况。
付质思考片刻，允许对方驾驶着星海荣光号来到一号星居住星的卫星，她将驾驶着重甲与对方完成会面。
星海荣光号就这样在众多星舰的“簇拥”下，向着一号星的居住星驶去。
由于萧柯窦的烦人程度在与日俱增，他的门禁卡终于被忍无可忍的景莫被没收了。
既然他不想走，那就乖乖呆在屋子里别走了！
于是被关在房间里的萧柯窦只能研究他光脑上一些功能——比如找回删除的聊天记录。
随着世间的流逝，萧柯窦已经逐渐能接受付兰死亡的事实。
只是他现在很想翻出付兰和他的聊天记录看一看——这但是些聊天记录伴随着付兰的销户一并消失，在光脑上是找不回来的。
就在这时，他的光脑忽然弹出了一个界面——
【反馈点连接成功】
萧柯窦怔在那里——他的光脑录入的可连接反馈点只有一个。

在看到“连接成功”的消息跳出来时，萧柯窦一时间做不出任何反应。
他像是一个濒死的人，已经将所有的痛苦抛却，正恍恍惚惚的时候，忽然被一只手拽回了人间。
魂灵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他才后知后觉感受到伤口的疼痛。
但那滋味又同一瞬间迸发出的惊喜混杂在一起，叫人分不清是喜是悲。
海量的情绪堆积在那里，宣泄的出口却过于狭窄。
呈现出来的结果就是他像是呆住了一样，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光脑屏幕。
浓烈的情绪终于通过微张的唇齿、涨红的眼眶渗出些许，就像是在说：“看啊，这里有一个傻掉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