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活动也是在岩石多的地方,它喜阳不喜阴,很少出现在森林里。
“先别管它怎么会在这儿,想想我们要怎么脱身吧!”
贺云飞掷出长剑,双手快速结印,剑立刻一分为八,从八个方向一齐刺向巨蟒,剑身萦绕着金红的火光。
岩皮火蟒像是被激怒了,眼睛更红了些。
它张大嘴,怒吼一声,喷出了一片滚烫的火海,周围温度高得灼人,树叶瞬间泛黄打卷,地上的草受不住,直接蔫了。
明南感觉自己的面皮一阵阵发紧。
袁攸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后,“退开些。”
随后他单手结印,磅礴灵力奔涌而出,化水为冰,密密麻麻的冰锥一出现,周围的温度立刻降了下来,明南深吸一口气,抽身后退。
幸好这次她是和师兄师姐一起历练,虽然岩皮火蟒是中级妖兽,但她们这边有两个问心境后期,联手对付它还是绰绰有余的。
一时间森林里光芒闪烁,晃得人睁不开眼,强悍的灵力波动,吓得鸟兽四散,根本不敢靠近。
岩皮火蟒濒死之际疯狂挣扎,尾巴一甩就抽断了一排树,烟尘四起,落叶纷飞。
明南在贺云飞和袁攸身上布了结界,保证他们不受外界干扰。
袁攸在前面吸引岩皮火蟒的注意力,贺云飞趁机闪到火蟒身后,狠狠一剑刺穿了它的七寸。
火蟒的攻势立刻慢了下来。
这是绝妙的机会!
明南当机立断,抬手虚虚一握,灵力化弓,对准了火蟒的丹田。
“嗖!”
利箭激射而去,穿透岩皮把火蟒的妖丹扎了个粉碎。
火蟒尾巴猛地竖起,却又无力垂下。
“轰——”
火蟒终于倒地,死不瞑目。
明南长长地呼出口气,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全是汗水。
“它再不倒,我就该倒了,太热了,我要变成肉干了。”
她用手努力扇风,收效甚微。
贺云飞遗憾地看了眼火蟒的丹田说:“可惜妖丹全碎了,不然还能拿去卖点钱。”
袁攸摇摇头,“卖不了,它入魔了。”
“嗯?”贺云飞和明南齐刷刷看向他。
明南好奇地问:“师兄怎么知道的?”
三人落在岩皮火蟒身边,袁攸单膝跪地,指着火蟒的眼睛说:“正常情况下岩皮火蟒的眼睛是黑色的,不是暗红,而且很清澈,但你们看它,眼球浑浊,已经全部变成了红色,还有它身上的花纹——”
“岩皮火蟒天生花纹颜色偏暗,方便它们隐藏,它的花纹过于艳丽,像血一样。”
正说着,火蟒的丹田里溢出了丝丝缕缕的黑气。
贺云飞蹙眉,“果然是魔气,看来它是修炼走火入魔了,所以才一反常态出现在这儿。”
“或许吧。”袁攸瞧着火蟒瞪大的眼睛,不知为何心头始终萦绕着一丝不安。
明南问:“尸体怎么处理,就扔在这儿么?”
“没入魔的话扔就扔了,这种入魔的最好烧掉,不然其他妖兽误食,很容易酿成大祸。”
贺云飞五指张开,火立刻从她掌心流出,笼罩在岩皮火蟒身上,很快火蟒就烧了起来,变成了火龙。
他们在边上等着烧干净了才离开。
之后他们又陆陆续续遇到了几只妖兽,万幸等级都不算高,费了点功夫也能全身而退。
只是不安的情绪始终萦绕在他们心头。
等出了森林,他们又走了两个时辰,终于在太阳落山前抵达了最近的一个城池。
可还没等他们走近,士兵就开始关城门了。
明南忙挥挥手,“等一下——”
她一手一个拉着贺云飞和袁攸快跑了两步,对士兵说:“我们要进城!”
士兵听到动静不耐烦地回头,见是这么漂亮的姑娘,面色稍霁,点点头说:“快点。”
明南三人跑过来,发现周围一个百姓都没有了。
她好奇地问:“怎么这么早就关门?”
士兵挑挑眉,上下打量他们一眼,了然道:“你们是第一次来咱们安城吧?”
第447章 苍山负雪,明烛天南7
明南和贺云飞对视一眼,好奇地问:“为什么这么说,是安城有什么特殊规矩么?”
士兵颇为沧桑地叹了口气,“是啊,安城依山傍水,风景虽然好,隐患却也不小。”
他指了指远处的密林说:“山林多妖兽,每年六七月都要闹一次兽潮,那些妖兽横冲直撞,百姓哪里是它们的对手?它们连小孩都吃啊!之前我们安城远比现在富庶,可后来闹过兽潮,人就少了一半,有的搬走了,有的……唉,一家子都没喽。”
提起往事,周围的士兵脸上都露出了几分厌恶和憎恨的表情。
“所以我们也是没办法,这段时间太阳要落山,我们就得把门关上,时刻防备着妖兽突袭。”
他拍着厚重的城门,咧嘴苦涩地笑了下,“有这玩意挡着,好歹能给大家提前跑的功夫,多活一个是一个。”
旁边人也附和,“所以除了外地人,谁会挑这个时候进进出出的?”
明南三人沉默了。
她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那连绵起伏的群山,问:“你们没试着去找附近的仙门寻求庇护么?一般仙门都不会拒绝吧?”
士兵冷笑一声,“这哪儿还有仙门,早就没落了。”
明南还想问什么,被贺云飞一把拉开,她冲士兵们点点头说:“刚才多谢诸位,咱们就先进去了。”
士兵摆摆手,“没什么事的话早点离开,万一赶上兽潮,你们想走都走不了。”
说完他们几人合力把城门拉上。
城门合起的时候发出一声轰然的沉重闷响。
像古钟敲在明南心头。
她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小声问贺云飞:“师姐我还没问完呢。”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贺云飞松开她的手说,“你是不是奇怪为什么明知道这里危险,百姓却不肯搬走么?”
明南用力点点头,“为什么?”
袁攸叹息一声,“师妹自幼在宗门长大,不知人间疾苦。咱们是师父的亲传弟子,平时吃穿用度都有专人负责,不用我们操心,可百姓们不一样,他们衣食住行都是靠自己去赚的。”
“田在哪儿,他们就在哪儿。”
他指着路两侧的酒肆客栈说:“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他们的心血凝结成的绳子,把他们牢牢地拴在了这片土地。人可以走,屋子和良田却不能,走了之后一无所有,他们又要如何生存?”
这番话如当头棒喝,让明南瞬间愣在原地。
贺云飞颔首:“是啊,而且能走的,肯定早就走了,留下来的,自然是走不了的,尤其是老弱妇孺,想走也是有心无力,何况兽潮里总有人活下来,万一就是她们呢。”
“前面有家客栈,我去问问还有没有空房。”袁攸快走两步,正好看到小二出来倒水。
那小二只顾着低头看路,没看到袁攸,差点泼了他一身水,幸好袁攸反应快,躲闪及时。
“慢点。”
听到这声,小二猛地抬头,见袁攸衣着气质不凡,忙不迭作揖:“对不住对不住,没弄您身上吧?”
袁攸摆摆手,“无妨,我就是来问问,你们客栈还有空房么?”
“有是有……”小二上下打量他一眼,“客官一个人?”
“还有我们。”
贺云飞与明南快步走近。
小二眼睛霎时一亮,话都忘了说,就直勾勾看着两人。
贺云飞蹙了蹙眉,抬手把明南护在身后,冷声问:“看什么?”
“对不住,小的许久没见像您三位这样贵气的客人,一时看入了迷。”
他拎着盆一甩手巾笑容满面地说:“正好还剩三间上房,三位里面请——”
这家客栈从外面看其貌不扬,里面倒还算干净雅致。
小二领他们上了二楼,又唤来人,挨个房间打扫了一遍,被褥茶壶之类的都换了新的,还添了新茶,问他们要不要沐浴用饭。
到了问心境,十天半个月不吃也行,不过来都来了,尝尝当地特色也好。
于是贺云飞就让小二把饭送到自己房间,他们三人一起吃。
吃饭的时候明南一直没说话,袁攸和贺云飞看在眼里,也没说什么。
等吃过饭,三人一起喝茶的时候,贺云飞才问明南:“想什么呢,饭都没吃几口,往常你不总嚷嚷饭都不能吃饱,修仙有什么意思么,今儿能吃饱,你反倒不吃了?”
“哎,吃不下。”明南趴在桌子上拨弄空茶杯说,“我在想安城百姓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要不咱们告诉师父,让师父他老人家在这儿布个大阵,把整个安城都罩进去,以后就不怕兽潮侵扰了。”
“你想的还挺美。”贺云飞屈指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你知道那么大的阵要耗费多少灵力么?就算师父是登天境,也维持不了太久,万一来的是高级妖兽,师父本人想制服它们都要费一番力气,何况区区阵法?”
明南脸上闪过一丝懊恼,又不说话了。
袁攸挑了挑眉,说:“堵不如疏,最高级的防御,便是主动出击。”
明南愣了片刻,倏地抬起头,“师兄的意思是——找到妖兽暴动的源头,才能彻底解安城之困?”
袁攸颔首,鼓励地看着她,“正是。”
明南瞬间来了精神,可没等她开口,袁攸又给她泼了盆凉水,“不过以你现在的修为,还远远不够,而且,我不建议你插手太多。”
“为什么?”明南不解。
“因为人各有命。”
贺云飞无奈道:“你平时的课都上到狗肚子里去了?”
“安城百姓不肯走,这是因,来日若葬身妖兽之口,是为果,因果循环,早已注定,外人不可随便插手,不然是福是祸,你都得一并承担。”
“而且这世间,有多少个安城你知道么?你帮得了一个,帮得了全天下?就算你能帮,可那么多的因果,不是你能承担的。”
贺云飞说到最后已然带上了几分警告意味。
明南喃喃:“那我们就见死不救么?”
“救可以,但要量力而为。”
贺云飞摸了摸她的头说:“这次兽潮,我们可以留下来帮忙,其他的,你就别想太多了。”
道理明南都懂,可懂和欣然接受是两回事。
晚上她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凄冷的月光,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贺云飞和袁攸的话不断在她脑海中盘旋,拉扯着她的心。
她感觉自己被撕成了两半,一半理智认为他们说的是对的,世事如此,人不该也不能插手别人的因果。
可另一半反问她:“你修仙,修的是什么仙?见苦不渡,见死不救,又是问的哪门子道?”
两道声音就这么反反复复,不断拉扯,让她睁眼到天明。
第二天一早,她饭都没吃就说要一个人出去转转,贺云飞不放心想跟上去,袁攸拦下她道:“让她一个人静静也好。”
贺云飞忍不住直叹气,“小师妹什么都好,就是太善良太单纯了,我怕她钻牛角尖,动摇了道心。”
“可修炼一途,只能她自己一个人去走,去悟,我们终究帮不了她太多,昨天我们说的那些,又何尝不是在告诫自己?”
袁攸深深地看着她,目光复杂,“不要随便插手别人的因果,哪怕那人是我们的师妹。”
贺云飞沉默,转头看向窗外。
今儿一早天就阴沉沉的,似是风雨欲来之兆。
明南沿着长街从头走到尾。
白日的时候街上还是很热闹的,不少摊贩出来摆摊卖东西,吃的用的玩的,应有尽有。
包子铺的伙计揭开笼屉的盖,白花花的热气扑面而来,带着浓郁的香味随风飘出老远。
明南昨晚就没怎么吃东西,又在床上翻了一晚上的身,这会儿饿得前胸贴后背,胃咕噜咕噜叫个不停。
而旁边的馄饨摊也跟着开了锅,摊主婆婆拿个勺子轻轻推着,皮薄馅大的馄饨在沸汤里起起伏伏。
她在吃包子还是吃馄饨中间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决定还是去吃馄饨,结果刚走一步,就感觉腿上一沉。
“嗯?”
她疑惑低头,就见腿上不知何时多了个穿粉裙的小挂件。
小挂件长得粉雕玉琢,十分可爱。
仰起脸看着她的时候,显得眼睛特别大。
“姐姐,你是没钱吃东西么?”
明南一愣,哭笑不得地蹲下来揉揉她的头问:“为什么这么问?”
小姑娘晃了晃头,一咧嘴露出自己参差不齐的牙说:“因为我听到你肚子叫了,你看了半天包子,又看了馄饨,但你都不动,哪有人饿肚子了还不吃东西呢,你肯定是没钱了。”
说着不等明南回答,她就解开自己的小荷包,从里面掏了几枚铜钱塞进她手心,“给你,我只有这么多了,可以买一个肉包子。”
那几枚铜钱凉凉的硌着掌心,明南的心忽然紧了一下。
她怔怔地对上小姑娘清湛明亮的眼睛,轻声问:“你把钱给我了,你怎么办?”
小姑娘笑着指了指旁边的一家布店说:“找娘要。”
明南摇摇头,把铜钱还给她,“我不能要你的钱。”
小姑娘懵了一下,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要。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撒开明南的腿,哒哒哒转身跑了。
明南以为她是去找娘亲了,就站起来准备离开,结果没想到小姑娘又跑了回来,手里捧着个大包子欢欢喜喜地说:“热的,快吃!”
看着她跌跌撞撞向自己跑来,明南又惊又喜,赶紧迎上去把她抱起来。
“慢点,小心摔了!”
她把小团子抱起来掂了掂,还挺沉。
“我给你呼呼,不烫了,你吃。”
小姑娘是以为她不好意思收钱,就直接买包子给她。
明南看着她干净单纯的脸,心里软的不像话。
她张开嘴咬了一口,包子皮薄馅大,肉又香又多汁,很好地慰藉了她空荡荡的胃。
小姑娘期待地问:“好吃么?”
明南点点头,“特别好吃。”
“那就好。”小姑娘摸了摸她的脸说:“姐姐你长得真好看。”
明南笑着说:“你也好看啊,不止长得好看,心也好看。”
“心怎么会是好看的呢?”小姑娘不解,低头瞅瞅自己的心口,“看不见呀。”
205:【哎呀,太可爱了呜呜呜呜——】
明南也被她逗笑了,在她圆润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善良的人心是干净剔透的,像这样——”
她从自己的储物戒指里取出一枚润泽通透的玉珠给她。
“喏,这个给你。”
“哇,好漂亮啊!”
小姑娘不知道这是什么,好奇地接过来捏在手里把玩。
“以后让你娘亲给你穿个绳戴在脖子上,以后你就会和我一样好看了。”
“真的么?”
小姑娘更高兴了,紧紧握着珠子不撒手。
“婉婉——”
“婉婉你跑哪儿去了!”
明南背后忽然响起两声惊慌的呼唤,她直觉是在叫她怀里的小团子,不由得转过身,就对上一个中年美妇的视线。
那夫人一见她怀里的孩子,当即睁大了眼,提着裙摆快步跑了过来,差点喜极而泣,“婉婉,你可吓死娘了!”
明南没有立刻说话,视线在两人之间梭巡,发现她们眉眼之间确实有几分相似。
小姑娘也兴奋起来,在她怀里转了个身,脆生生唤道:“娘亲——”
“哎——”夫人伸手要抱她,忽然想起明南在场,先欠了欠身说:“多谢姑娘帮我看着婉婉,我是她娘亲,刚才在那边买布,一时没留意,就让她跑出来了,给你添麻烦了吧?”
“没有,令爱可爱又善良,刚请我吃了个包子。”
明南把小姑娘还给她,夫人立刻紧紧抱住女儿。
小姑娘一边圈住娘亲的脖子,一边还努力伸手对明南说:“包子,吃。”
“好。”明南接过来说:“我会吃完的。”
小姑娘心满意足地笑了。
夫人松了口气,拍了拍她严肃地说:“以后不许乱跑,这次遇见好心的姐姐,算你命大,下次万一遇见坏人了呢?”
“我不傻,我看姐姐长得好看才给她买包子的。”小姑娘举起手里的玉珠说,“姐姐还送了我这个。”
小孩子不认识什么玉啊珠的,她娘却一眼就看出此物价值不菲,当即变了脸色,忙道:“这太贵重了,我们不能要,婉婉,快还给姐姐。”
婉婉有一瞬的茫然,拿着玉珠手足无措。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1)!”明南握着婉婉的手缓缓收紧,让她握住玉珠,转而对她娘说:“真情难得,她听我肚子叫,以为我没钱吃饭,就把荷包里的铜钱都拿去给我买包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