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涨红(多梨)


梦里还是和叶熙京初遇的时候。
千岱兰在工厂里干了两个月,就意识到在流水线上做不长久,迟早要熬垮身体,完全是拿健康赚钱;她拿到工资后,就立刻砍到优惠价、报了附近的一个夜校,一有时间就抓紧时间去上——说是夜校,其实是专门在晚上开设的辅导班,教一些基础的办公软件操作,总共十节课,可以自己选上课时间。千岱兰想的是,等干够了厂里硬性要求的六个月,就去找份文员类的工作;再不济,就算在厂子里一直做下去,也不能永远都在流水线上重复地劳动。
她和叶熙京就是因这个夜校而认识。
千岱兰长得又瘦又高,相貌出挑,第二天去夜校上课,就有一群人跑来看她。有几个大胆的,还邀请她吃饭,想和她“交个朋友”。
她都客客气气地拒了。
正常人,到了这一步,基本不会再死缠烂打,偏偏就有性格偏激的,跟在她身后,甩都甩不掉。
某晚,在大排档前,千岱兰被三个人纠缠,三个人围一块,动手动脚,故意不让她走。她脾气爆,被刺激恼了,直接踢裆砸眼起步,还用带毛刺的一次性筷子插了一人的鼻孔,插得他鲜血直流。
警察立刻赶来处理这件事。
那三人是出了名的小混混,周围摆摊开店的都怕他,不敢出来替千岱兰作证,哪怕她说自己被骚扰,那些人也都摇头缩脖子,含糊地说不知道——除了叶熙京。
叶熙京来找朋友玩,当晚凑巧也在对面店里买卤水鹅掌。千岱兰被三人围起来骚扰时,他疾步走来,正准备制止的时候,看到千岱兰以一敌三,暴打小混混——
他和他朋友的证词都能证明千岱兰饱受骚扰,这一次完全算得上正当防卫。
千岱兰那时候才十六岁,再怎么胆大,碰到这种事,到底还是个刚离开校园不久的“孩子”。一出派出所就哭,还害怕被人看见了笑话,使劲儿往下拽卫衣上的帽子,拽下来,挡着一双眼,一点声都不出,就啪嗒啪嗒地狠掉眼泪。
正边哭边走,冷不丁,额头撞到柔软的手掌心上,弹得千岱兰后退几步。她摇头,看到一脸无奈的叶熙京。
看到她掉泪的眼睛,叶熙京一愣,好久,才放低声音,笑着同她商量。
“千岱兰同学,要不要换个地方哭?咱不撞树了行不?撞树,那树得多疼啊?”
千岱兰一直以为,叶熙京看她时的发愣,是因为对她一见钟情;
直到后来,才意识到,他的发怔,是她那双和伍珂很像的眼睛。
千岱兰第一次谈恋爱,还是个“早恋”,尽管殷慎言冷嘲热讽地说他们如果能成、他就裸体去撞钟;她也没想过真得要分开。
除却伍珂之外,她和叶熙京之间暂时没有更大的障碍。
——哦,现在有了。
叶熙京成功申请到了剑桥大学,再有两周就会奔赴英国。
他不仅是个单纯的富二代,还是个小天才;至少,在千岱兰认识的人中,没有一个像叶熙京这样,不满十五岁就考上了大学,还成功申请到了剑桥大学的硕。
千岱兰呢?在听叶熙京说准备申请后,她才知道原来“剑桥大学”在英国,不是“建桥大学”,不教人造桥,也不教人修路。
她隐约感觉到,以后,自己和叶熙京不仅距离会变远,联系也会越来越少——毕竟跨国电话费很贵。
半梦半醒的千岱兰,在这柔软舒适的天鹅绒上打了个滚,隐约听到卧室浴室中的水声。
……嗯?
她第一反应起身,但又慢慢地躺下。
应该是叶熙京。
除了他,还会有谁能进她所在房间呢?
杨全说过了,叶洗砚不喜欢别人进他的家;就连为叶洗砚做事的杨全都不能,更何况其他人。
正派又有礼貌的叶洗砚更不可能。
只可能是叶熙京了。
千岱兰感觉有点突然,还有点懵——就像什么来着?她从殷慎言处借来过高中课本,语文上讲过的欧·亨利手法——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叶熙京和她每次亲亲都会石更,导致他尴尬极了,每次亲亲完都会找各种借口躬身或遮掩。他比千岱兰大了半年多点,但有时候,千岱兰会觉得他比自己更“纯情”,更没见过什么大世面。
犹豫间,水声止了。
千岱兰听到男人的脚步声有点乱,不太稳。很正常,千岱兰想,叶熙京在紧张的时候就是容易这样,就连第一次亲亲前,他都是不自然地走路外八了一段,才红着耳朵问可不可以亲亲她的脸。
今天晚上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千岱兰想;冷不丁嗅到一点淡淡的酒精气味,辛辣,在温和的乌木沉香气味中隐隐鲜明,她顿时悟了。
酒壮怂人胆。
千岱兰还没想清楚为什么陪生病朋友的叶熙京会喝酒后,鹅绒被被人掀开一角,垫子深深下陷,没有开灯的房间中,男人沉沉地躺下。
温和厚重的乌木沉香气息率先侵犯了她口鼻。
千岱兰耐心地等着接下里的亲亲调,情嗯嗯一条龙。
但他没动。
千岱兰耐心地等了一分钟。
再等一分钟。
还是没动。
果然还是那个纯情的叶熙京呢,应该只是想靠着她睡一觉吧。
麦姐也说了,男大学生就是纯情。
想到这里,千岱兰心中一松,呼了口气。
与此同时,身侧男人微微翻身,右手无意间碰到她紧张到冒汗的左手。
深夜寂静,月色稳稳不动。
被碰到的人是她,千岱兰发现对方在被中僵了一下。
片刻后,男人慢慢地支撑起身体,侧身看。
窗帘没拉,幽幽白月光落在千岱兰脸上。
刚从梦中睁开眼的千岱兰看不清晰,月光照在她眼上,她还没有完全适应这暗暗的环境,更看不清男人隐在暗影中晦涩不明的面容。
一只手压住她肩膀,另一只大掌抚摸着她脸颊。
千岱兰眨眨眼,想努力看清男友,还没叫出“熙京”,听到他沉而沙哑的声音:“怎么又是这个梦。”
她不解:“这是什么新情话吗?你知道我学历低,听不懂委婉的东西,能不能直接点啊?”
——还有,半年多不见,你声音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和手机里听到的不一样了,是因为喝了酒吗?
那种好闻的、厚重的沉香乌木味道更重了,像沉沉乌云,缓慢地彻底覆盖住清雅玫瑰园。
话没说完,男人俯下身,他身上浓黑色的浴衣松松垮垮,坚实的月匈月几毫无距离地压住千岱兰,她隐约感觉到这个久别重逢的吻比之前每一次都要粗,暴急迫,大约是因为很久很久没见。
古人不是都说了么,小别胜新婚。
可千岱兰没想到男人真打算“新婚”。
她被亲得一顿缺氧,头晕眼花,差一点就昏厥过去。这种体验完全不美妙,千岱兰一时慌了神,只踢打着他,但两根细细的腿又被轻而易举地压下去,堪比蚍蜉撼树。她本想着自己连睡衣都没有,肯定像个泥鳅一样出溜滑,能轻轻松松地扭出去,谁知道在绝对的力量压制面前,技巧毫无用处。呼吸还没顺畅的千岱兰,又被压住双手双月却,被捧着脸从额头慢慢亲到锁骨。
千岱兰纳罕叶熙京哪里来的这样牛劲,之前两人吵架时,叶熙京要强吻她,被愤怒的千岱兰用力一推——推得摔了个屁股蹲儿。
韩剧台剧中演得都是骗人的,强吻绝不是一定不能挣脱的。
只要力气足够大,不仅能成功挣脱还能将对方反推倒。
今天怎么回事?
难道,不见面的这半年,他一直瞒着自己,在偷偷摸摸地仰卧起坐引体向上俯卧撑大健身吗?
没想通呢,人松开她,唇贴在她锁骨弯处,闷笑,另一只有着属于她茉莉花味的手指点点她梨涡。
“今天很真实,”他像自言自语,又像调侃她,“这不是很想我吗?兰小妹?”
千岱兰感觉今天很不真实。
他说“兰小妹”的语调都不一样了。
喝酒果然误人啊。
“劲儿还挺大,”男人轻轻在她锁骨上咬了一口,“把我脖子都挠破了,该罚。”
千岱兰听他说自己挠破了他脖子,想撑起身看看,哪里想对方小臂往她月要下一揽,轻松地将她整个人都翻了个面,刚被和面捏面团,又和那山东大叔烙煎饼似的,她的脸陷入柔软的真丝鹅绒枕中,挣扎着想仰起脸,便被烫了一下,像俄罗斯超级坚果大列巴,吓得顿时动也不敢动了。
一手扶腰,下压,压得像个伸懒腰的猫,另一只手轻轻扇了一巴掌。
千岱兰僵住。
她忍无可忍,大声质问:“叶熙京,你要来就来,不来赶紧拉倒,打人屁、股干吗?”

第6章 一步之遥
“拍拍拍拍拍,你搁这儿拍西瓜呢?怎么不趴上来咬口看看甜不甜?”千岱兰提上被扯到膝盖弯的三角小裤,说,“叶熙京你怎么回事呀……嗯?你怎么不说话啦?”
她还看不太清,只瞧见高大的男人半跪在床上,维持着固定的姿势。
月光落在千岱兰的右脸上,浓密、有微微自然卷度的头发如晴时西湖的波浪,簇簇缕缕蓬蓬松松,倦倦懒懒遮盖雪白的肩膀。
如波提切利笔下初生的维纳斯,她将这沉寂的房间妆点成佛罗伦萨乌斐齐美术馆。
“嗯?”千岱兰疑惑,她睁大眼,左手撑地,猫似的,抬起右手,想去摸男人的脸,“不是吧?因为我挠破你脖子,真生气啦?”
男人非但没有回应,反倒僵硬地往后挪了一下,不自然地避开她的手。
“熙京熙京,京京BB,”千岱兰撒娇,说,“我也不是故意的嘛,谁让你刚刚捏我月匈那么重;我们俩都好长时间没见了,你不应该先抱抱我吗?”
说着,不等他反应,千岱兰猛扑过去,猫爬树似的,跳到他怀里,两条月腿缠住月要,双手捧住他脸:“你真的没骗我,在好好锻炼身体耶,你现在肌肉好结实好——嗯?刚才不是挺能说的嘛,怎么现在这么害羞?”
恰是月破乌云,完整地照在男人脸上。
相似的眉眼,不同的气质;叶熙京垂眼多是无辜,而眼前人垂眼更显凝重。淡淡乌木气息、散乱的发,薄薄的唇,高挺的鼻,笑时温和有礼,不笑时冷淡傲慢。
叶洗砚。
她男朋友的哥哥。
亲生的哥哥。
距离双方初见已经过去十五个月,此刻再见,恍若昨日。
这不是千岱兰设想中的见家长。
她以为的:朴素大方,客客气气,诚挚道歉,推杯换盏,相谈甚欢;
现在情况:强制亲吻,又搂又抱,坦诚相见,热火朝天,提刀欲干。
怎么会是他?
截止到现在,千岱兰印象中,他还是那个随和幽默、出手大、大、大、大、大——
四目相对,叶洗砚表情复杂,眉头紧皱,千岱兰错愕震惊,十分想死。
“——啊啊啊啊啊啊啊!!!!!””
叶洗砚迅速伸手,去捂她的嘴。
千岱兰震惊到失语,惨烈的、下意识的声音终止于叶洗砚捂住她唇的手;不碰还好,一碰,男人温热的体温和用力的大手让她理智回归,被吓到暂停工作的大脑继续上班,她松开拥抱住叶洗砚的手,双手双脚同时发力踢踏,竭力想从他身边逃开。
就像是被陌生人抱的流浪猫。
但叶洗砚力气太大了。
她拳打脚踢,顶多让他-0.01、-0.001。
“别叫,”叶洗砚低声,“……误会,这是个误会,岱兰。”
吓到应激的千岱兰的脚踹在他月复部,忽视了刚才的动作已经令他那黑色浴衣松松垮垮,她的脚心就这么毫无距离地贴合在他月复月几上,因为紧张压抑而绷紧,月几仍充血,他的体温仍旧是高的,高得烫月却心。
与此同时,疲惫不堪的叶熙京,输入密码,成功开锁,推开大门。
他今晚险些留在医院,但有了叶洗砚的叮嘱,他决定还是回来,看看千岱兰……嗯?
似乎有女人的惨叫声?
空荡荡的宽大客厅,叶熙京换上拖鞋,停在原地,一动不动,疑心自己出现幻听。
他屏住呼吸,仔细去听。
卧室内,千岱兰仍被叶洗砚捂住唇,她流了很多汗,掌心湿成回南天;叶洗砚的掌心同样潮热,但声音出乎意料地冷静。
“这是我的卧室,你应该是走错了,”叶洗砚说,“我今晚喝了酒,抱歉。别出声,我不想让熙京发现你在这里。”
听到叶熙京的名字,千岱兰终于停止了发抖。
她胆子一直很大。
现在也没有太多恐惧——她人生中最恐惧的时刻,是妈妈在手术室接受抢救的那三小时——可现在,她身体一直在抖,头发,手,脚,到处都在抖。
力量悬殊。
“我松开你,你别叫,”叶洗砚脸色不太好看,他沉声说,“对不起。”
他慢慢地松开手。
千岱兰如弹簧般飞出去,拼命地拽被子裹自己;现实果真不是偶像剧,叶洗砚压着被子一角,她怎么都拽不动——好在他微微抬了膝盖,千岱兰才得以迅速地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不好意思,”叶洗砚拢紧浴衣衣襟,重新将腰带系紧,遮住裸露在外的胸膛和腹肌,只露出锁骨左右的肌肤,他仍旧皱眉,“我不知道你没穿睡衣。”
“穿了你也会扒啊,”千岱兰情绪激动,不自觉提高声音,又害怕被叶熙京发现,忍着压低,咬牙控诉,“你脱衣服效率也太高了,幸好我聪明,俗话说神仙难草打滚的比,要不是我拼命打滚,再晚一点你就插——差点给你亲弟弟戴绿帽子了你知道吗?!”
一墙之隔。
叶熙京听到了隐秘的谈话声。
他穿着拖鞋,踩着厚厚的地毯,缓慢而无声地走。
叶熙京熟悉千岱兰的脾气,事事都要掐尖,如果给了她两间客房选择,她一定会选排在前面的那个。
现在……岱兰还没睡吗?
他慢慢地走到客房门口。
“岱兰,”叶洗砚因那句俗语而不自在,他双手向下,示意她低声,“冷静,先冷静,好吗?这次是我的错,冒犯了你——”
“当然是你的错,”千岱兰打断他,她努力将羽绒服裹成铠甲,愤怒地向叶洗砚发起进攻,“你——”
“我以为是在做梦,”叶洗砚说,“抱歉。”
“做梦?那你真好命,”千岱兰有点哽咽,不知道是因为发抖、还是情绪激动,她说,“能梦到我这么细皮嫩肉的超级大美人,你不仅审美好还很幸运了叶洗砚。”
说话时,眼泪还在她眼眶里打转。
刚才发生的一切,如浇蜡入模具,柔软温热,无知无觉,等冷却后便变成难以再捏改的形状。
她被叶洗砚吻过嘴唇,她被叶洗砚抚摸过的脸颊,她被叶洗砚掐过的脖子,她被叶洗砚咬过的锁骨,还有被那俄罗斯超级坚果大列巴抵过的大月退内侧,一切都像被热蜡滴过,火辣辣地随着羞,耻烫下惊惶。
“的确挺幸运,”叶洗砚抬手,他镇定,“我转过身,你穿好,然后开灯——我送你出去,好吗?隔壁就是客房。今晚的事情,我明天和你详谈,但现在这样,不太合适。”
“你还知道不合适,”千岱兰谴责,“你做春,梦梦到自己弟妹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感觉到不合适?”
“……梦并不能完全代表现实,它只是某种心理的投影,”叶洗砚想让她安静,缓慢而耐心地解释,“比如嫉妒——”
“什么鸡肚?”千岱兰努力止住抽泣,“不要说吃的,我现在一点都不饿。”
“换句话说,”叶洗砚说,“岱兰,你难道没有梦到过和人做这种事?除熙京之外。”
千岱兰想了想:“倒是有。”
“你喜欢他吗?”
千岱兰说:“喜欢啊。”
叶洗砚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不过不是那种喜欢,”千岱兰说,“就是朋友之间,我俩经常吵架。”
“就是这样,”叶洗砚沉着地说,“正常发育的成年人做这种梦很正常,它并不意味着我想对你怎么样——你大可放心。”
“那你梦到过其他人吗?”
“这不是我们谈论的重点,”叶洗砚慢慢直起腰,不过片刻,他已经彻底恢复冷静,“现在你最好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沉默了很久,千岱兰才说。
“虽然听不懂,但好像有点道理,”她说,“那……对不起,哥哥,我不知道这是你卧室,我——”
“我说过,是我的错,”叶洗砚重复,他下床,转过身:“你现在可以穿衣服了。”
千岱兰立刻抓过枕边的衣服,也不在意正反,胡乱穿上,跳到床边;满脑子都是要死要死要死呸呸呸呸呸不吉利要发财要发财要发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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