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 那对旁若无人的情侣转过头, 发现我，跟靠在我身上的伊莉。
场面一时十分尴尬。
「嗨。」我主动跟他们打招呼，微笑。
「……嗨。」那对情侣只好也笑着回应。感觉有点勉强。
「你们也来看展？真巧。」我笑着对他们说。
路人情侣档飞快离场。我挑眉, 侧头瞥了眼伊莉。
「你把他们吓跑了。」伊莉指称。
「干嘛？」我耸肩，「我只是试着跟他们聊天。他们讨论我们那么久，难道不想跟我们本人说说话？」
伊莉笑着摇头，牵紧我的手。我回过头，看见哈利端着高脚杯，站在出入口旁，跟某个铂金髮色、看上去同样高傲难相处的男人谈话。
我转回头，问伊莉：「所以哈利知不知道他被拍入这一幕？」
「他知道啊。他不介意做彼得的模特，想当年我们几乎每天都被彼得拍。」伊莉顿了顿，「但他应该没想过会被人这样八卦……」
嗯，我想也是。
伊莉牵着我，往其他照片走去。「刚才那张照片，你有什么印象？」
「没有。」我回答，决定忽略内心那一点迟疑。
伊莉似乎丝毫不受打击。「我想也是。」她点点头，「你觉得最后我有赢你吗？」
「呃……」我想回答有。照片里我的眼神怎么看都是打定主意要给伊莉放水。但这样直接说出来，会不会让我放水灯的这件事露馅啊？
伊莉微笑。「我知道你让我。但那次我可也是拼尽全力的。」
我推敲着伊莉话中的含意。「我猜……你没有赢？」
「不，我赢了。」伊莉露出得意的微笑。
我等着她的下文。这个表情非常熟悉。我认得伊莉的这个表情。
「因为为告诉你，我早上去验孕……」伊莉接着说，忍俊不住，「你怎么能为难你怀孕的妻子呢？这样太坏心了。」
「我就知道。」我叹了口气，完全能想象那个当下，“我”那种好气又好笑的心情，「伊莉……你不用使诈也能赢我，干嘛这么做？」
「因为我想赢，但又不想你放水，那就只好耍诈啰。」
讲得还真有道理。我能怎么办？我就是拿伊莉没辙。
「干嘛。」伊莉笑着凑过来，亲吻我的脸颊，「你看起来像是正在怀念小时候的我。」
「我是正在怀念小时候的你没错。」我深呼吸，无奈地扯开笑容，心里惊讶自己越来越习惯伊莉的肢体接触、不仅不排斥甚至是喜爱，「是谁带坏你！你以前才不会这样！」
伊莉笑着挑眉，「那你得掐死你自己才行了，亲爱的。我还能跟谁学，我的身边只有你。」
某种我无法解释、可能也畏于深入思考的原因，我的心头因着这句话，浮现欣喜。
当下我只能忽略这份感受。我不敢去思考，更害怕思考过后随之而来显而易见的结论。
「我绝对没教你这招。」我严正否认，故意肃着脸，「那才不是我。」
结果那天晚上彼得还是没求婚，而且还跟多莉闹得有些不愉快。身为朋友我们不敢插手，怕让事情更糟糕。
回家路上，伊莉情绪低落。我很努力想让她开心。
「所以……今天你最喜欢哪张照片？」
我问伊莉，在驱车经过大桥时。她转过头，目光从窗外挪向我。
「多莉站在大教堂拱顶下的那张。」她笑了笑，「彼得把多莉拍得很美。」
灯号变换，我让车子停下来，跟前方车辆保持适当距离。
我侧头，望着伊莉。车窗外，纽约夜景、灯火通明，点点光影散落在伊莉的面容上，映着她灰绿色的眼眸。
突然我很想知道。
「“我”是怎么跟你求婚的？」我问。脱口而出。
伊莉盯着我，没有马上回答。
「那天我在准备毕业论文。」她说，微微弯起嘴角，「你走进来，从后面抱住我。我转过身，看见你单膝下跪，手里拿着戒指盒。」
「我直接就说了好。我想嫁给你，从我们一起上大学那时候开始。那个人一直是你。」
那一刻，我竟没有半分欣喜、也不是毫无感受，我的心用一阵阵钝痛提醒我，我嫉妒那男人。
我嫉妒我自己。
我再也无法否认，我仍爱着伊莉。为什么我仍爱着她？这根本没道理。当初她就那样离开我，我以为我早就忘记她。然而并不。
后面的车朝我们按喇叭。
我回过神，努力若无其事。伊莉继续看着窗外，我心乱如麻思绪千回百转。
我需要说点别的什么。什么都好。否则我会忍不住。
「我突然想起来……你还记得七年级的那堂绘画课吗？」
「哪一堂？」伊莉问，「我们在美术课上做过太多事。」
「呃……」也是。「就是有次我们画素描，我把你画得很毕加索……」
「哦，你是说那次。我记得老师表扬了你的作品，那是你唯一一次美术课被表扬。」
伊莉记得的部分，跟我记得的部分，完全不一样。对，她说的是有发生，只是她忘记了在那之后，我的作品被人撕毁、贴在布告栏上。那群人撕碎我的素描，拼成杀人犯儿子几个大字。
他们才不管他们知不知道真相。他们也不在乎死的人是我的母亲。
我记得那天伊莉为我拿下那些碎纸，拼凑回完整的一张图，然后找上那些男孩，因为打群架被勒令停学整整两周。
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有谁，在我认为没有希望时，用行动让我明白，不要放弃。
是伊莉让我确定，我深信不疑的事，从来就没有错。她坚定了我找找寻儿时悲剧真相的决心。她让我走上超级英雄这条路。她是我的超级英雄。
我把车停在路边，低下头。
「巴里？」
发现我们停止前进，就这样毫无理由停靠路边，伊莉侧头看着我，充满困惑。
我垂下右手，低头盯着方向盘上的标志，终究没忍住。
「为什么那时候你要离开我？」
我问，猛然抬头，定定望着伊莉，看她在我眼前露出脆弱的表情。
「……对不起。」她轻声道，垂下双眼，将情绪都藏在眼睑后，「我知道我伤了你，而且我是故意那么做。我很对不起。」
我皱起脸，不能理解、更无法相信，「什么？」
伊莉终于直视我。「我想让你记住我。」她说，抿紧双唇，「所以我故意那么做。不告诉你、我要搬家，不让你知道我即将转学。我很害怕，巴里，那时候我非常害怕，我认为一旦我们分隔两地，很快，我就会失去你，因为你是那么好，善良、正直、开朗又认真，那时候已经很多女生注意到你，男孩们也开始跟你玩。失去你是迟早的事。」
我摇摇头，不可置信。
「等等。这么说来，你是因为怕我们分手，才故意不告而别。你是这个意思对吧，伊莉。」
伊莉的目光飘开了。「你好凶噢，巴里。你吓到我了。」
我本来还没生气，她这样我就真的想生气了。
「少来，别给我玩撒娇这套，告诉你，今天，至少这个现在，我不吃你这套。」我转过身，正面对着伊莉，「讲清楚。你到底在想什么！伊文洁琳，你不告而别我们不也是分手了吗！」
伊莉飞快转回头。「但你至少记住我了啊！」她大声回答，甚至有些委屈，「我要求又不多，我只要你一直记得我！」
第63章 闪电小侠；被你逮捕，到床上去
我重重叹了口气，扶额, 无奈。
「我真的要被你给气死。你不够信任我, 你应该要信任我的。那样我们就会从来没有分手过。」
伊莉再度飘开目光。「我那时候又不知道。」
我挑眉, 看着伊莉。就看着她。
伊莉看左看右看上看下, 没地方可以看了, 才不甘愿地转回来看我。
「你为什么要凶我！」她指着我，拧眉控诉。
……听听，说的这什么话。我凶她？我哪里凶她了, 我甚至一个字都没有讲！
我转了圈眼珠, 拿伊莉没辙。这时候能怎么办？认命哄她了。
「过来。」我朝伊莉敞开双臂, 让她靠在我的怀中, 抚摸她的长发。
伊莉将脸贴在我的肩头, 噘起嘴，一脸不高兴。
我抱着她, 心里想；嗯，还好最后我求婚了。接着又想, 不对, 求婚的是这个世界的我。这么说来，等我回去本来的时空, 我得马上把伊莉给找回来。不能继续放她钻牛角尖, 我也不想再等下去。
「你应该知道, 你该抱的人不是我。你还记得这点，对吧。」我轻声问。
「闭嘴。」
我忍不住笑了。尽管没看伊莉的表情，我也能想象她在翻白眼。
「其实我还想知道……到底是谁教你带两根铁棍去揍人？上帝, 那可是橄榄球队长耶。你都没有考虑过输了会发生什么事？」
伊莉推开我的胸膛，坐直身子。
「有啊，所以我在出发前报警了嘛。」她耸肩，「本来我是想设陷阱给他们留案底，没想到最后却变成逮住我们打群架。仔细想想，那时候附近的水管全部暴开、地震又刮风，路树还倒下来砸他们，这肯定是盖亚跟波塞冬在偷偷帮忙。我根本就会赢嘛，早知道就不叫警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