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笙笙明白了,也不打扰对方办事,正准备离开,就被李满仓给叫住了,“孟知青,你是有文化的人,帮忙写封信呗,我那一**爬的字就怕我哥不认识。”
“行啊。”
孟笙笙也不推辞,借了邮电所的笔,帮着写好了信。
看着信纸上工工整整的笔记,李满仓非常满意,说道,“孟知青,你什么时候回去?我把队里的牛车给牵来了,回去的时候顺路带你一程。”
孟笙笙疑惑,大队里不是正忙着呢吗,怎么这时候大队还能同意把牛借出来?
“我先去医院复查,下午就回去。”
李满仓说道,“那行,咱们大队又分过来一批知青,我今天来是来接知青的,他们好像是下午三点的火车,可能路上还要耽搁一会儿,下午四点以前来路口等我就成。”
“好的,谢谢李同志。”
“不用客气。”
李满仓说完就寄信去了,孟笙笙也没在邮电局逗留,问着路到了县医院,花了几块钱做了个检查,得了个“没什么大问题,好好养两天”的结果,医生见孟笙笙脸上没什么血色,头上还有个大包,还给另外开了个条子,有了这条子,她就能在医院的食堂里打一碗红糖鸡蛋水。
上辈子随时能吃的东西,这辈子的孟笙笙得生病才能吃到,想想都流泪。
在周围人羡慕的眼神里吃完了红糖鸡蛋水,接着孟笙笙又去了县里的供销社。
她到供销社的时候,正好供销社门口停了一辆卡车,来了一批新货,她等着车上的货卸完之后才进了里面。
她来这里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看看这时候有没有卫生巾卖,就在昨天,她在原主的行李里发现了很多草纸,联想到了现在的女性卫生用品,好像很多人就是用这玩意,但是这些草纸摸着就能感觉到不靠谱,用着肯定更不舒服,在原主记忆里,孟笙笙的妈胡女士一直用的卫生带,里面裹着草木灰,不过要经常替换里面的草木灰。虽然这样也能用,但是孟笙笙觉得,不仅麻烦,还非常不卫生,她还是来看看这里有没有从国外进口的接近现代的卫生巾。
“国外进口的卫生巾?那是什么?”
孟笙笙解释了一番,“就是外国女人用的卫生带。”
女服务员听明白了,接着悄悄对着她说道,“你不是咱们这里的人吧,咱们这里的人可不知道那玩意,都是用草木灰,而且咱们店里没有卖这什么卫生巾。不过你来的刚刚好,我爱人从鹏城华侨商店带回来两箱,专门给我用的,我现在暂时用不上了,可以给你匀一箱,我不要钱和票,你能不能给我弄两只老母鸡来?我前两天去了医院,医生说我有些营养不良,需要补补身体。”
女服务员名叫齐艳红,她去年和她爱人经领导介绍处了对象,去年六月的时候结婚了,今年正月查出来怀上了。
齐艳红爱人是纺织厂的司机,平时很忙,几天、几个星期不回家是常有的事,不过他们司机也不是死脑筋,不可能净挣那点死工资。比如走一趟货报个一个星期,如果他们司机勤快一点,提前三四天回来也不是不可能,然后再利用这点时间帮着其他厂子跑一跑货,或者车子里空间足够的时候,从发达的省份买点县里没有的稀罕东西,更过分的,直接从自己托运的物资里偷拿几包,再回来拿到黑市里倒卖,这中间的利润也不小。
在其他人家存个一年到头的布票,只够买一两尺布的时候,她们家从来不缺布料,全是她爱人在运输途中弄回来的,毕竟,在这一行,也是有运输损耗可以向上面报的,也不算违规。
这两箱卫生巾就是这样带回来的。
孟笙笙皱眉沉思,她在想他们大队里哪家有老母鸡来着?李满仓家好像有三只鸡,就是不知道对方卖不卖?支书家也有四只鸡,不过支书媳妇儿那么抠,嘴巴也不怎么严实,就不考虑她家了……
齐红艳看到孟笙笙皱眉,以为孟笙笙不满意这样的价格,沉不住气说道,“那一箱东西可是花了我家不少钱,买两只鸡不亏的!”
孟笙笙应付道:“嗯嗯嗯……”
还在苦苦思索:到底买谁家的鸡合适呢?
齐红艳想想老母鸡鸡汤那诱人的味道就馋的流口水,咬咬牙:“行吧行吧,那就再给你一毛,多的真没有了!”
孟笙笙:决定了,那就李满仓家去问问。
“嗯?啊,好啊,我今天回去就去问问,过两天再来找你。”
齐红艳松了口气,终于答应了,让孟笙笙下次还是直接到供销社找她。
他们这里以前人没这么多的时候,管的其实并不怎么严格,村子里每家每户的多养一两只鸡也没什么问题,村子里的社员拿着农家的菜或者肉来县里交易也是常有的事,县里的人有了吃的,社员们有了钱票,都是互惠互利的事,双方都满意。
不过这几年他们县里发展起来了,相关部门也多了起来,刚来的当官的都想新官上任三把火,做出点成绩,所以管的也就严格了,最近形式越发紧张,好像听说去年他们还想出来了钓鱼执法这一招,把社员手里头的东西都给收走了,还抓了很多人,严重的甚至直接判了死刑、终身监禁,这严重的后果还真震慑到了整个南河县的人,于是想着干这事的人就基本上已经绝迹了。
她不是没和其他大队里的社员说过这事,不过这些人都拒绝了她,担心她是相关部门派出来钓鱼执法的人,要是为了一两只鸡进了局子,那可不划算,一听她的意图就拒绝了。
越吃不到嘴就越馋,甚至做梦都在啃鸡腿,今天可终于让齐艳红等到了一个不怕事的人,顺利的话,等明天她就能喝上鸡汤了。
不过她哪里知道孟笙笙并不是不怕事,而是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事,不知者无畏,她现在只想着要把那一箱东西给弄回去,根本就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要是她得知了这些事,恐怕也得打退堂鼓。
接着孟笙笙又顺便问了下手表的价格,她们卖这些的,肯定比她新来的要懂里面的内幕。
店里最便宜的一款手表的价格也要九十多,还要票,现在的孟笙笙根本就没有票也没有门路弄到票,而且买了手表手上余钱也剩下不多,现在的她认清了现实,她是个穷鬼,买不起手表。
孟笙笙心想,自己现在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连个手表都买不起了。
去副食窗口买了麻花和桃酥,又买了一斤的红糖,正准备离开的孟笙笙发现旁边有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到了柜台边上,一来就开始闹事,“我上个星期才买的手表怎么现在就不走了,花了我一百多买的手表怎么质量这么差,你们得给我换个新的,不然我就不走了。”
在村子里过的无聊至极的孟笙笙一看这情况就停下了脚步,脚一拐就去了靠近手表柜台的日用品柜台,装样子的询问柜台后面的一排白毛巾是什么价,怎么说她也要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个事?
她那滴溜溜乱瞟的眼神出卖了她,不过旁边的人全都看热闹去了,没人注意到她。
手表柜台那儿的售货员脸已经拉了下来,“同志,我们商店里已经连续一个月没人买手表了,你说你是上个星期来我们店里买的手表?”
那男人也没想到自己的谎言能这么快就被识破,刚刚的气势瞬间就像破了洞的气球,连说话也开始不利索了,“我……是我记错了,不是上个星期买的,是……是我上个月买的!”
售货员已经叫上了旁边的同事,“妈,的,敢来我这里找事,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打听打听我是谁,骗人骗到我徐前进头上来了,今天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兄弟们,都给我上!”
眼看着就要上演全武行了,孟笙笙也不敢再待下去,毕竟她才刚刚生完一场病,这要是又出了意外,没准刚得来的一条命又没了。
站在土黄的公路边,孟笙笙看着这男人被打的鼻青脸肿,连滚带爬的从供销社里出来了,接着供销社里的售货员把男人的衣服也扔了出来,凶狠的叫骂,“滚,别让我再看到你,再来我这里耍混骗人,我见你一次打一次。”
男人捡起自己的衣服,吐了口唾沫,“晦气。”
这手表是他表弟在回收站里捡到的报废品,他也是来商店里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忽悠到售货员,没想到这里的手表根本就没卖出去,让他丢了大脸,两条街后面倒是有一个维修店,不过他表弟拿去问过,修好这块表要二十几块钱呢,不然这块烂表也不可能被他拿到手了。他又没个工作,就连他那有工作的表弟都舍不得,他又怎么可能拿的出这钱来修这块表。
接着又发起愁来,他看中的那小娘们要一百块的彩礼钱呢,他后爸又不愿意出这笔彩礼钱,也就只能他自己想办法弄钱,才想出这么个骗钱的馊主意。谁知道还没开始骗呢,就被识破了,还白挨了一顿打,倒霉死了。
越想越气,越气身上越痛,“什么破烂玩意儿!”
孟笙笙看着对方恼羞成怒的把那块手表给扔到了路边的田里,倒是有了些想法。
说起来还挺狗血,孟笙笙上辈子在福利院长大,十八岁之后被她的豪门爸爸妈妈找到,带回了家里,那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原来还有个这么有钱的家。
原本她还以为自己拿的是逆袭剧本,从此变成白富美迎娶高富帅,走上人生巅峰,却没想到家里早就有了一个被精心培养了十八年的养女,对方处处比她强,她什么都没干,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变成了个爱慕虚荣、内心恶毒、不知廉耻的女人,周围所有人都下意识觉得她不识好歹、上不了台面,还想要迫害她那个假妹妹。
不想在和这些智障待在一起的她于是大学毕业之后便迫不及待的离开了那个金色的牢笼,到了个离那些人十万八千里的省份,找了个朝九晚五时不时加班的工作,所以现在即使她穿越了,上辈子也没什么牵挂,回不回去也无所谓。
在福利院的时候,日子过得不怎么样,虽然吃得饱穿的暖,但是院里只给福利院的孩子提供最基础的九年义务教育学费,要是还想上高中读大学,都得她们自己想办法。
和孟笙笙一起长大的福利院的女孩子,就有十六岁不读书出去打工的,才一年不到,就惨白着脸回来了,把自己孩子生下来丢在了自己长大的福利院跑了,留下了那个哭的撕心裂肺的孩子。
孟笙笙当时觉得难受甚至害怕,她不想过这种十几岁出去闯荡生孩子的日子。
但是她也知道,像他们这种福利院的孩子,要改变自己的人生只有努力读书,所以她在课余时间四处打工,忙的时候,甚至一天打四份工。
她什么都干过,维修店当然也去过,还跟着里面的师傅修过一阵子小零件,修电视修手表修手机啥的,都没问题,现在到了这里,这也能算作她的技能了,要是她想找机会挣钱挣票,可以朝这方面下手试试。
第06章 第6章
这一段路是属于县里钢厂的地盘,没有建厂房也没有建造住宅,不过厂子里已经有很多人准备联名建议在这里盖居民楼,毕竟厂子里人越来越多,可是很多人却还没住房,有的人甚至还是两口子一起住在员工宿舍。
钢厂还在考虑这个提议,但是现在这里还是一片荒地,平时来人也很少。
等前面的人影不见了,她狗狗祟祟的到了男人扔手表的田里,凭着自己的记忆,在刚长出来不久的草丛里翻找那块手表。
草不深,没一会儿就看到一块反光的玻璃,过去一看,果然是一块手表,反光的是手表的表盘。
孟笙笙用衣角擦了擦手表上的灰尘,再仔细检查了一下,表盘上已经有了裂痕,指针也不动了,她手头上没有工具,也不知道具体原因,只能暂时把手表收好,过会儿再去维修店里看看。
因为对县城不熟,短短三条街的距离,她问了四个人才找对了地方。
问着路到了维修店,刚进去,给她的第一感觉就是这里没有邮电局干净。
地上墙上到处都摆放着各种各样的材料和工具,并不整齐,甚至有些杂乱无章。
这里面的东西有些孟笙笙认识,有些她就看不懂了。
店里有个低头摆弄着收音机的老大爷,听到有人进店里,他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询问孟笙笙要修什么。
孟笙笙问道,“我不修东西,请问一下,店里有没有坏了的手表。”
那老头看了一眼孟笙笙,“有。”
接着对方椅子一偏,从旁边那堆杂物里翻翻找找,找出来三个破破烂烂的手表。
孟笙笙挨个观察,有一个是坏的很彻底,明显已经修不好了,因为这种手表是外来货,零件只有国外有,现在的国内根本就生产不出来。
另外两个没工具拆,和她兜里的手表一样,暂时不知道是哪里的问题。
对方没管她,继续低头修理着手头上的收音机。
来他店里的人不少,很多人就像这姑娘一样,一看就知道是来捡便宜的,他也不阻止,很多东西都是他从破烂堆里捡回来的,根本就不花钱,所以无论如何,他都有的赚。
孟笙笙便掏了掏旁边的材料堆,掏出各种各样的手表的零部件,和店主商量了一下,借用了对方的工具把三个手表全拆了。
孟笙笙大致看了看,明白了问题在哪里,只要换一下里面的零件就行,要是材料堆里没找到的,还可以用那报废的手表里的没坏的零件凑合凑合。
把自己刚捡到的手表也拆开,原来是里面的齿轮坏了,修不好,只能换新的,如果想要手表好看一些,无论是自己用或者是卖了,表盘也得换新的。
刚刚在供销社问了手表的价钱,比其他东西都贵很多很多,算得这年代的上奢侈品了,即使是旧的也很值钱,一百多两百多的手表,买它还要票。像是这种修好的旧手表,修好之后卖个几十上百或者换其他各种票也有很多人求着要。
孟笙笙对着老板说道,“这三块坏手表您卖给我,还有旁边工具堆里的零件,再借用一下工您的工具,您给我三十块钱就行,三十斤全国粮票或者肉票也可以。”
对方停下手里的动作,收音机也不修了,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抬起头,看傻子似的看着孟笙笙,眼睛里布满了疑惑,怀疑自己是不是老了不中用了,耳朵也坏了。
“我给你钱?”
孟笙笙气定神闲的点点头。
田志胜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人,来他这里撒泼,见她是个长的漂亮的女孩子,暂时忍着心里的怒气没赶人滚,讽道,“你买我的东西还要我给你钱票?”
孟笙笙也不着急,解释着说道,“这三块表我有把握修好两块,这一块不用我说,您也知道这块表现在已经完全没用了,除非您有一块一样的坏表,能有替代的零件,否则这就是个报废品。另外两块手表我能修好,我也不要,全都给您,无论是卖给其他任何人,或者您自己要,您都有的赚。”
田志胜神色缓和下来,混浊的眼里闪过一丝精光,等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你有没有想过,我完全可以自己修,为什么要把这些手表给你修,还要给你付那么高的维修费?我自己修就有了两块好表,也不用给你钱和票。”
孟笙笙一顿,要是她手里头有工具和需要的零件,她都不需要和对方废话,能直接把这三块表买走单干,何必要这老头同意,迫不得已而已。
她前世也在那所属于国企的研究院干了半年,虽然真本事没学到多少,但是受气和看人脸色这事她也是练了一阵子的。
这老头明显就是看她出的价高了想还价,但是又不想放弃她刚刚说的两块手表,所以才愿意继续和她掰扯,否则她早被撵出去了。
想要手表,那就有的谈啊,对方要是最后不同意她也没什么损失,现在就是看谁更沉不住气,讲价拼的就是一个谁更想要。
孟笙笙把自己拆开的手表收拾了,恢复了原样,准备离开。
“行吧,那您自己修修,我就不打扰了。”
那老头看到真准备离开的孟笙笙,有点傻眼,还真走了?怎么不继续和他谈一谈?现在的小孩子怎么这么经不住事,被拒绝了都不知道争取一下的?
田志胜赶忙从柜台里出来了,追到门口,孟笙笙已经背着背篓走到街口拐角了,腿脚还挺快,“等等等等,回来,你先回来,我们再谈一谈,小年轻怎么这么冲动……”
孟笙笙背着田志胜咧着嘴,心说,真管用,院长妈妈在批发市场买衣服时和其他大妈讲价用的就是这招,屡试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