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溪想起近期听到的传闻，感觉不着边际，却已经先入为主的相信了。
陶溪盯着他出神之际，他也透过人群看到了她。
桃花眼上挑，唇角扬起浅淡的弧度，对着她笑了笑。
陶溪蓦然停下繁杂的思绪，咧了咧嘴角，回了个微笑。
放完学已是二十分钟后，看着孩子陆续被接走，门口剩的车子寥寥无几。
她环视一眼，一切无恙，脱下值班马甲准备回办公室收拾东西回家。
从传达室放下衣服出来，却看到门口站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隔着伸缩门密集的管材，陶溪一下并没看清，疑惑地走过去，却发现是秦予鸣。
他手里抱着一束花，肉嘟嘟的脸从精美的包装纸里探出来，正焦急地张望着，忽地圆溜溜的黑眼睛瞧见她，兴奋不已，“桃桃老师！”
“予鸣，你怎么在这，不是放学啦？”
秦予鸣把手里的鲜花递上前，“教师节快乐，桃桃老师。”
她喜出望外，一时不知该不该接受。
秦予鸣见她不动，硬把花往她怀里塞，“你收下呀桃桃老师。这是我让舅舅专门买得粉色的康乃馨，女孩子都喜欢粉色。你看包装纸上还有水蜜桃，可好看了。”
陶溪失笑，顺从地接过，“谢谢予鸣，我很喜欢。”
秦予鸣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我先回家了。”
他转身飞快地逃跑到宋言秋身边，宋言秋拉起他的手，再次对着陶溪笑了笑。
此时，路边停地黑色商务车的车窗落下，一张精致的脸探了出来，清脆的嗓音唤道：“言秋。”
女人栗色及肩短发，生了一双勾魂的狐狸眼，浓妆红唇，深邃妩媚，耳垂上悬挂了一对极其夸张的黑白蝴蝶耳饰，一边有三个，合起来一共六个展翅欲飞的蝴蝶，难以驾驭，却又被她戴得适配度极高。
还未待宋言秋走进，女人便拉开车门下车，上身穿了一件白色真丝轻薄衬衫，下身配了一条黑色及膝裙，一侧的褶皱成为整套穿搭的点睛之笔。
她踩着黑色细高跟缓缓走向宋言秋，红唇轻启，“今天不陪女朋友了？陪我？你女朋友不吃醋？”
陶溪愣愣地看着，什么情况？她不是女朋友？小三和渣男？
只见宋言秋神色微变，眉头紧蹙，开口回话。
陶溪正好奇地伸着耳朵听呢，谁知秦予鸣大吼一声“舅舅”，直接盖过宋言秋的声音，她一个字也没听见。
陶溪扶额，没再继续看下去，转身抱着花往办公室走，边走边掏手机跟柳书忆吐槽。
[宋言秋好像是个渣男。]
柳书忆回得飞快，[？？？你怎么知道？]
陶溪意识到还没给她讲过自己早就遇见宋言秋的事。
[小孩没娘，说起来话长。]
她简明扼要，提取重点，把几天前的事情讲了一遍，又把今天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
柳书忆：[卧槽！伪君子！]
柳书忆：[怪不得说他不肯娶校长女儿，看来外面有人啊。]
陶溪淡定回复：[知人知面不知心。]
柳书忆：[再探！再报！]
陶溪回了个表情，收起手机，走进办公室。
韩秀背着包往外走，两人走了个面对面，她轻飘飘地扫了眼陶溪怀里的花，“呀！鲜花呢。”
韩秀是樱桃小一班的班主任，星星幼儿园出了名的阴阳人之一，陶溪烦得透透的，轻描淡写地应了声。
韩秀芝麻大的眼睛迅速扫视着花的包装纸，内部写了教师节快乐，还有一张立着的贺卡，陶溪察觉到她的视线，翻转贺卡，不让她看到里面写得字。
韩秀轻笑了声，“这是给陶老师过节呢。”
陶溪没理，自顾自拿包收拾东西。
“园长可是说了不允许收礼的。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学高为师，德高为范。要人敬必先自敬，重师重在自重，要廉洁从教，抵制社会不良风气。”
陶溪停下手里的动作，忍不住笑出声，“韩老师这是把师德师风演讲的稿子背了一通呢。”
被一语道破，韩秀丝毫不觉羞愧，轻睨一眼她的花，伸了伸脖子，不屑道：“这不今天好几个孩子给我送贺卡，我都没收，还有家长私下联系我送包送花请吃饭的，我都一一拒绝了。”
陶溪翻了个白眼，顺着她的话回道：“你牛你牛你真牛，踩着凳子上月球。”
“陶溪！”这句话彻底激怒了韩秀，她怒目圆睁，芝麻眼变成了绿豆眼，“你说话未必太难听了些。”
“哦，是吗？”陶溪佯装委屈地眨眨眼，“不好意思哦，韩老师，我本就不会说话，您以后还是少跟我搭话的好。”
韩秀抬手指着她，指尖颤着，看上去气愤极了。
陶溪把包一背，摊摊手道：“注意帕金森哦韩老师，我先走了。”
她转身出了办公室门，走出去老远，才听到屋内传出震天的怒吼。
对付韩秀这种阴阳人，偶尔失聪，持续装愣，顺势反击，一套连招，她已经练就的炉火纯青。
接下来的一周都没再见到宋言秋，不过也正常，一直没轮到她值班晨检，也没轮到她放学岗，他来送秦予鸣，她也是碰不上的。
但这可急了柳书忆了，几乎天天询问进展。
那哪有什么进展……
陶溪也不知道人家私事啊！
如常，陶溪背着包踏出办公室的下一秒，手机再度收到柳书忆的消息。
[今天怎么样？]
[陶溪：没见到，不知道。]
[柳书忆：你行不行呀家人。]
[柳书忆：不过我有个一线吃瓜的机会，你去不去？]
明天周末，只要不早起，也不是不行，她随即回道：[什么？]
[柳书忆：高中同学聚会，周日晚上。]
陶溪直接不用思考，立即拒绝，[不去。]
她最讨厌同学聚会了，如果只是上学时关系比较好的同学也就算了，有时还掺着惹人厌的人，她可不去沾染晦气。
尤其她现在的工作，去了一定会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柳书忆：宋言秋也去。]
他也去？？？
陶溪迷惑，他怎么会跟她们这一届扯上关系的？
[柳书忆：陈班长要请他，好像有求于他？然后借着同学聚会的由头。]
哦……原来是这样啊。
[柳书忆：你真不去？我不让陈班长喊郑旭，你去呗。]
[柳书忆：去嘛去嘛去嘛，我们还能一起吃瓜，多好，说不定宋言秋还会领着那个小姐姐去呢。]
陶溪停住步子，思忖了一下。
[去。]
第03章 第三杯桃桃乌龙
周日晚，陶溪骑着她的小电驴往临城最豪华的枫兰酒店驶去。十分钟后和柳书忆在门口碰面。
两人手挽手走进大堂，跟着服务生往包间去。
陶溪环视一眼富丽堂皇的大厅，上一次来还是家宴，“陈灏泽这么有钱？”
柳书忆点点头，悄声回道：“家里拆迁了，赔付了好多钱好多套房子。”
“原来如此，运气真好。”陶溪叹一声，“什么时候给我家拆了，不想努力了，不想当牛马。”
柳书忆一个脑瓜嘣弹她脑壳上，“拜托，给我家拆了还不错，你家那可是学区房，几代人拼了命想买都买不到的。”
陶溪揉着额角，“那能让我不当牛马吗？”
柳书忆白她一眼，“不能，有人出生在罗马，有人生来是牛马，比如我俩。”
说话间已经到了包间门口。
服务生礼貌地敲门，侧身为两人打开，做了个请的手势。
包间内豪华明亮，灰色中式风格，宽敞的红木圆桌足以容纳十几人用餐，巨大的水晶吊灯悬挂于正上方，照得陶瓷玻璃制的餐具闪闪发亮。正对门的墙上则是一幅泼墨山水画，笔墨灵动，气韵磅礴。
侧面的布艺沙发上，陈灏泽大咧咧坐着，“来了啊。”
他定睛一看，看到陶溪，愣了片刻，喜出望外，“陶溪！”
陶溪微微一笑，“hello，意外吗？”
陈灏泽激动地一拍手，“可太意外了，我说怎么柳书忆死活不让郑旭来，原来是因为你啊！”
陶溪尴尬地挠挠头：“没有不让他来，就觉得……”
“哎呀，我懂我懂我都懂。他上学没少惹你，你烦他就对了。”
陈灏泽摆摆手，招呼道：“来来来，坐坐坐，他们都还在路上呢，先喝点茶吃点水果。”
柳书忆跟他也不客气，接过递来的葡萄，问道：“宋言秋来？”
“来。”四下无人，陈灏泽说得也多了些，“别问八卦，之前那些都是我道听途说，咱们私下当个笑话听听就行了。”
“嗯嗯嗯，放心。”柳书忆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绝对嘴严。”
话音落，包间门再次被推开，几个同学前后脚进门，见到陶溪都大吃一惊，礼貌寒暄问候着。
闲聊着，也差不多到了约定的时间，陈灏泽明显坐不住了，时不时看向腕间的手表，又忐忑不安地望向门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着，时针指向7点时，包间门开了。
一个略显陌生的男人先出现在门口，身穿黑色T恤，脖子上挂了条银质项链，右侧的耳朵戴了一排金色小耳环，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橙色镜片的墨镜，头发用发胶抓得凌乱却有型。
他阔步进了门，摘下墨镜扫视一圈众人，脸上挂着桀骜的笑，“晚上好啊！”
话音落，宋言秋走了进来。
比起先前进来的人，他的穿着要更显正式许多，真丝质地的黑色衬衫，领口微微敞开着，露出修长好看的脖颈线条，袖子松松垮垮的挽起，双手插兜，尽显温雅矜贵。
陈灏泽立即围了过去，点头哈腰地握手，“宋师兄、李师兄。”
陶溪躲在人群里观望，柳书忆凑在她耳边低语，“那个是李星旭？”
李星旭她记得，但记忆里那张脸圆润肥硕，很难跟眼前这个潮男重合。
“应该不是吧？”
柳书忆：“看模样真不像，但能跟宋言秋一起来，姓李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也是，高中时期李星旭可是宋言秋的头号迷弟，但凡谁敢提一句宋言秋的不好，李星旭第一个冲上去不愿意。
宋言秋对他也是真好，安安稳稳的学霸，深更半夜陪他翻墙去网吧打游戏，任谁也想不到。
陶溪正想得出神，突然觉得左脚一阵疼，疼得她倒吸凉气，低头一看，不知哪来的手机好巧不巧地砸在她鞋上。
站在她前面的辛文靖立刻不好意思地鞠躬道歉，“不好意思陶溪，实在不好意思，没拿住。”
声音大的出奇，引得原本在聊天的人都看向她们的方向。
陶溪尴尬不已，迅速为她捡起手机，“没事。”
众人瞧着无事，也都恢复聊天，但众星捧月中的宋言秋却望向她。
陶溪意外撞上他的视线，嘈杂环境下，她礼貌地对他点头微笑。
没想到他会有所回应的，谁知他竟也对她笑了笑。
果然教他外甥还是有点用的……
柳书忆目光流连在两人身上，“他看到你了。”
“嗯，看到了吧。”
“要去打招呼吗？”
陶溪忙摆手，压低声音道：“我可不去凑热闹。”
柳书忆抿嘴偷笑着，“想凑热闹的还凑不上去呢。”
“嗯？什么意思？”
柳书忆努努嘴，示意她往远处看。
方才砸她的辛文靖此时已经凑到宋言秋包围圈的外围，一脸焦急又期待地听着众人谈话。
陶溪突然懂为什么砸她脚了，原来别有企图。
可怜的她，还挨了一下，成为别人的垫脚石。
此时陈灏泽开始招呼着众人落座，宋言秋和李星旭自然坐在了上首位。
其他有意和他们搭线的人纷纷往他们身旁的位置上凑，坐了个差不多，剩下的位置都靠近门口，她俩也不挑，挨着坐了下来。
陈灏泽一挥手，招呼服务生开始上菜。
门刚关上又被打开，众人循声回望，柳书忆暗叫不好。
郑旭站在门口，170的身高穿了身板正的白色西装，配了个蓝色白波点的领结，稀疏的头发梳得锃光瓦亮，像被狗子舔过似的，说不出的怪异难看。
陶溪瞥他一眼，又转回视线，太丑了，丑出天际。
陈灏泽立即走上前迎过去，“郑旭，你来了。”
郑旭冷哼一声，“什么意思陈灏泽，同学聚会不喊我？”
“没。”陈灏泽搂住他的肩膀，打着哈哈，“不是认为郑总忙，没时间来跟我们吃闲饭嘛。”
“来来来，坐，别生气，一会儿我自罚一杯。”
陈灏泽拉着他坐到自己身边，又介绍道：“这位是宋言秋宋师兄，这位是李星旭李师兄，其他都是我们同学，你都认识。”
郑旭肆无忌惮地往红木圈椅上一靠，对着宋言秋扬了扬下巴，算是打了招呼，盛气凌人的模样把谁都不放在眼里。
陈灏泽担心宋言秋挑理，下意识去瞟他，好在宋言秋不甚在意，点了点头，翻了这一篇。
郑旭视线扫过众人，下一秒落在陶溪脸上，阴沉的神色多了诧异，“哟，陶溪？”
陶溪学着他的模样往椅背上一靠，双手抱胸，淡淡道：“好久不见。”
郑旭来了兴致，笑道：“真是好久不见了，之前同学聚会也没见你来。”
“嗯，这次认为你不在我才来的。”陶溪直言不讳，丝毫不给他留面子。
“怎么？还记仇呢？不就是抢了你几个苹果吗。”
陶溪内心翻个白眼，哪是几个苹果那么简单。高中三年同班，揪她头发，偷她早饭，往她桌洞里塞虫子，跟老师打小报告，哪样不是他干的。
陈灏泽见势头不妙，立即出来打圆场，“行了行了，小时候干的事儿可别提了，还不够丢人的。”
说罢，他拍了拍郑旭肩膀，“怎么来的？一会儿喝点？”
“行啊，没问题，待会喊代驾。”
郑旭再次看向陶溪，“你怎么来的？需要我送你不？需要我就不喝了。”
陶溪烦躁不已，面上直接显露出来，“不用。”
郑旭装看不懂，再次追问，“你怎么来的？”
陶溪没好气回道：“骑电动车。”
“怎么不开车？这里挺好停车的，有地下停车场，你不知道吗？”说罢，他伸起手准备指点江山。
陶溪迅速打断他，“哦，不知道，没来过，我也没车。”
哇，真是显着他了。
陶溪大无语，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呆的人。
柳书忆忍不了了，开口阴阳起来，“一年没见了，郑总升职了吗？还开凌渡呢？”
郑旭：“一年升不了，明年吧。车嘛，代步工具，能开就行。”
陶溪迷惑，他是真的听不懂别人嘲讽他，还是装听不懂。
此时服务员推开门，开始上菜。
动了筷，喝起酒，郑旭也没工夫关注陶溪了。
陈灏泽拿起酒瓶要给宋言秋倒酒，刚碰到杯子，宋言秋便摆手拒绝了，“喝不了。”
陈灏泽手僵在半空中，不知该落还是该拿。
李星旭立刻接过去，“我喝，他酒精过敏，喝不了。”
“行行行。”陈灏泽借坡下驴，“那宋师兄喝茶陪我们。”
一桌人男男女女都在闲聊喝酒，只有陶溪在闷头吃菜，不得不说，豪华酒店除了贵，其他真没得挑，菜品好吃，环境干净。
尤其那道豆腐鲈鱼煲，鲜到流口水，新鲜的鲈鱼肉质细嫩，口感爽滑，豆腐软糯至极，豆香弥漫，入口轻轻一抿，鲜香荡漾在唇舌间，太好吃了！
一会儿工夫陶溪就把肚子填饱了，筷子一放，喝口茶，胃里暖煦煦的，真舒服。
宋言秋随着她一同放下筷子，方才他尝了口她总夹得那几道菜，确实好吃。
但她才吃了几口，这么快就吃饱了？
陶溪吃饱便觉得无聊了，柳书忆还哄骗她说有瓜吃，伸着耳朵听半天了，一句有意思的都没有。
她打个哈欠，都困了。
捂着嘴的手还没放下就听见郑旭调侃的话传来过来，“陶溪怎么还吃困了？”
陶溪瞥他一眼没说话，最烦的就是他，偏偏就他嘴碎。
郑旭不以为意，又问道：“对了，陶溪，你现在在哪儿上班？”
他话出口，几个好奇的同学也纷纷附和道：“对啊陶溪，你在哪个公司？”
陶溪看着众人，淡淡道：“在幼儿园。”
“幼儿园？”郑旭大吃一惊，不敢置信道，“你怎么还去当保姆去了？”
话音落，众人面面相觑，没人接话。
柳书忆将筷子重重一放，恶言相向替陶溪抱不平，“郑总怎么还歧视呢？幼师不是幼师是保姆？这是哪儿来的说法？”
郑旭笑道：“幼儿园老师又没门槛，就是看看孩子，是个人都能干了。”
“是吗？”
一直沉默不言的宋言秋轻笑一声，“照郑总这说法，我也是保姆，陶溪看幼儿园的孩子，我看大学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