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指挥官(青山披雪)

火焰燃烧，一条狭窄的道路被喧星开出。
喧星双脚踏碎地面上的海虫尸体，双手挥动双剑，切割一切障碍。
“束夕影，我们也过不去了。”沈音咬着牙，躲开一大团毒液后，说，“这边的虫群越来越多了。”
越靠近虫穴，变异海虫的数量越多，对于体型较小的默行者来说如同一头撞进棉花团，很难挣扎。
“那就守在原地。”束夕影看着前方逐渐清晰的道路，说，“我进虫穴。”
喧星逼近虫穴，即将抵达目的地。
“你行不行啊？”沈音皱眉。
“我行。”
“哦。”沈音瞥了眼空气，“那你小心点，别死了。”
“不会死。”束夕影回应着她，手里的动作没停。
喧星一路前进，即将抵达目的地。
无数变异海虫从虫穴涌出，墨蓝色的单体合成一团如同黑水，疙瘩皮挤在一起，丑陋恶心，让人恐惧。
一部分变异海虫仍在往外冲，另一部分则堵在洞口，拦住喧星。
束夕影感到疑惑。
变异海虫为什么会拦她？
按理来说，这种进化不完全的虫子没什么意识，它们只会无脑向前冲，遇到障碍时才停留进攻，束夕影并未主动攻击变异海虫，甚至特意让路，变异海虫却来打她。
什么情况？
束夕影没时间想这些，当务之急是进入虫穴。
喧星后撤几步，绕到侧面，轰了几发与洞口呈平行线的炮弹，炸开一团团变异海虫。
黑色的血液混杂着毒液喷发，烧焦的虫皮碎片像黑雨一样从半空中落下，整个洞口变得脏乱差。
束夕影趁着短暂的空白期，迅速前进，进入隧洞。
隧洞黑漆漆的，变异海虫还在不断喷涌，好在肉眼可见地减少了。
虫族早已脱离了自然繁殖，它们只需要复制粘贴DNA即可完成批量生产。倘若虫王真的在这里，那么它完全可以无限产虫。
怎么停了？
虫王比普通虫有智慧，年龄越大，智慧度越高。
每个虫群的虫王通常会在敌人来临时不断产虫，从而保护自己，这只却不同。
“你到哪了？”沈音的声音传来，“最多八分钟，B组也会扛不住的。”
“指挥官，请快一点！”大鹰在这时发出嘶吼，“我是B组第一分队的队长大鹰，我的小队已经出现了伤亡。”
遥远但熟悉的词语。
三年前，在α-199星遇到贝烟波和风月白，并与他们去F-2077星后，束夕影过上了贫困潦倒但安宁正常的生活。
提尔联赛很少出现学生受伤的情况，死亡更是不可能。
不得不说，这几年，束夕影过得真的很好。
尤其是被带去洛卡洛星后。
好久没听到“伤亡”二字，束夕影差点忘了，自己曾经常与这个词打交道。
“我进虫穴了。”束夕影不敢深陷回忆，当即回过神来，加快脚步前进，“如果我八分钟后还没出来，你们立即撤离。”她看着漆黑的前方，补充，“不用管我。”

束夕影说完后不再吱声，也不管沈音和大鹰复杂的神色。
传感机甲给人体带去的危害太大了，束夕影不能让人家冒那个险。
但使用手操机甲的她可以。
她看过系统数据了，喧星的能源非常充足，就连炮弹的爆炸。当量也都是战场级别的，多半是徐念带队给她替换的。
机甲在赛场和战场中往往使用不同爆炸。当量的热武器，从数值上说，战场上使用的炮弹，爆炸。当量是赛场上的2倍以上。
拿喧星举例，在赛场中，炮弹有着300～600吨TNT当量，但战场上，这个数字是600＋。
这也是各队在赛场中遇到虫族，打架更困难的原因之一。
火力不足。
束夕影原本都做好用喧星原有装备打了，谁知徐念给她换了。
这样也好。
她早该以这样的方式与虫族见面了。
山洞越来越宽大，束夕影猜测变异海虫的虫王也很大。
可是，当她来到一个空旷的露天场地，看到中心地区飞着一只人头大小的变异海虫时，她沉默了。
不是，就这么个小玩意儿？看着还受了伤，难怪不能边生产虫子边对付她。
变异海虫虫王已经停止产生新虫子，此时正盯着喧星，严阵以待。
束夕影感觉喧星能一脚踩死它。
“指挥官，”大鹰又联系上束夕影，“变异海虫的数量减少了。你那边情况如何？”
“你们打完就撤，好好休息。”束夕影说，“我这边情况未知。”
虫王就没有好对付的，哪怕面前的小虫子还不如喧星的头大，束夕影也依然不敢轻易松懈。
果然，下一秒，虫王发生变化，它如干瘪的气球被打气筒吹得膨胀一般，原本细小的身体在短时间内扩张成巨大无比的大虫。
虫王的口器变成粗壮的铁杵，黑色的毒液不断外溢。
它的身上全是疙瘩，大小不一、遍布全身，仔细看，那些疙瘩还在蠕动，仿佛下一秒就能长出新的变异海虫。
好恶心。
正义使者束夕影只想早点将其消灭。
然而，在喧星动手的前一秒，虫王先一步发起进攻，挥动翅膀，掀起漫天黄沙，叫嚣着飞来。
徐念等在连接地底与地上的出入口。
这里很干燥，而且很原始，除了一扇铁门，什么都没有。
戴离让人给自己搬了个沙滩椅，躺在上面玩游戏。
“你胆子真大，亲自迎接他们呢，”戴离“啧”了声，“还不带人来。真不怕人家先把你抓了然后威胁你家老祖宗。”
徐念笑笑，没说话。
老祖宗不会因为任何人被威胁。
而且，她不觉得联盟会抓她。
她是通缉犯没错，但又没露过脸，只要她不承认，谁也不知道她是谁。
“你打算怎么跟他们解释？”戴离问。
“解释什么？”
“人虫结合体实验啊，”戴离一脸看傻子的表情，“那几个学生听了都想杀人，更别说联盟的人了。”
在戴离看来，联盟多的是自诩正义的人士，最重要的是，他们全是天真的呆子。
不懂变通。
人类都存在几千年了，他们真以为光靠正面积极的研究就能促使人类进步吗？
没有他们这种反派，人类不知还要原地打转多少年。
“如实说，无需隐瞒。”徐念道，“我们的成果已经非常成熟了，交给他们继续研究并非不可。”
戴离：“我不理解。”
消灭虫族拯救人类的事，为什么不由一号基地来？
他们付出了这么多，后世也许还要背负很多骂名，凭什么好事儿都给联盟占了？
徐念：“没什么理解不理解的，说白了，我们没那个能力。”
戴离皱眉。
能力吗？
好吧，她大概懂徐念的意思了。
一号基地的战斗力确实不行，不然哪怕是为了实现伊恩将军的心愿，徐家老祖宗也会亲力亲为。
最简单的例子，他们连像样的指挥官都没有。
碧海星还是太小了，一号基地也还是太小了，比起星际联盟，他们能做的确实不多。
道理是这个道理，就是……有点不甘心。
“我们是反派，”徐念安慰戴离，“从记事起，长辈就这样告诉我们，你忘了？”她抬头，看着那道紧闭的铁门，叹息，“反派，怎么能当救世主呢。”
戴离彻底沉默。
偌大的地下空间，两个人一站一躺，静静等待。
几十秒后，紧闭的铁门突然被炸开，蘑菇云久久未能散去，反倒是联盟的先遣部队先一步从硝烟中快速跑出来。
“他们到了。”徐念提醒戴离。
戴离不情不愿地起身，与徐念并肩而立。
徐念和戴离都没动，先遣部队将二人团团围住。
接着，三个女人走了过来。
徐念没少逛星网，她认得她们。中间的是历史问题遗留部的副部长平如玉，左边的是奥罗拉学院的指挥系教师姬夏，右边的是联盟某小队的队长卜随。
“欢迎各位来到一号基地，”徐念从兜里伸出一只手，“我是徐念。”
平如玉知道地底有人，但没想到一下来就能看见人。
她皱着眉头，来到徐念的面前，伸手：“我是平如玉。”
徐念：“诸位辛苦了，请随我到一号基地休息。”
平如玉：“我们是来找人的。”
徐念说：“我知道。你们想知道的一切，我来告诉你们。”
一号基地，休息室。
“你们疯了！”卜随听完徐念说的话，拍桌而起，气得面红耳赤胸腔发闷，“你们还有没有人性？居然拿一群孩子当实验体！”
每一批听完这些事的人，都会说类似的话，都会持类似的态度。
徐念和戴离都习惯了。
戴离双手抱胸，嗤笑一声，打呵欠。
徐念平静地说：“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将全部实验数据交给你们。”
卜随很愤怒：“谁要你们……”
“卜队长，稍安勿躁，”平如玉内心同样大波大浪，但她是这次行动小队的领头人，她必须时刻保持头脑冷静，“徐女士，实验数据的事情可以稍后再说，我们现在需要找到八个人。”
她是历问部的副部长，不小的官儿，但仍然无法决定实验数据的事情。
这事儿必须得跟联盟高层商量。
人性是复杂的，有人坚持反对人体实验，也有人因为看到实验希望而蠢蠢欲动，就看哪一方占优势。
尤其是一号基地的实验成果太诱人了。
虫族激素、传感机甲、防毒液保护膜……这些都是联盟需要但未能完成的实验成果。
平如玉已经能够预料到那时候会议的腥风血雨了。
大事她一人无法做主，现在能做的就是找到并带回金塔和星空的八个学生。
“他们在一号基地，他们很安全。”徐念说，“我答应了他们，帮我完成一件事后，我会放他们离开，并将大音希声的位置告诉他们。”
大音希声？！
平如玉的心脏快速跳动。
她没听错吧？
徐念知道大音希声在哪儿？
联盟花大代价将提尔联赛的第三个赛场定在碧海星，就是为了寻找大音希声，樱妻战队离目标越来越近，大家看到了希望。
现在，徐念说，她能够给到具体的位置。
是真是假？
“什么事？”一直沉默的姬夏忽然开口，问。
“我们发现了两个虫穴，夕影和自在负责带队对付虫群。”
束夕影原本说，他们只负责指挥，结果她要了喧星不说，还深入虫穴找虫王去了。
还有那个任自在，为了不让束夕影担心，他多次跟徐念强调不要告诉束夕影他也去了前线。
啧，年轻人。
“徐女士，”姬夏说，“请允许我郑重地提醒你一下，他们二人还只是学生，他们没有上过前线。”
并非姬夏不相信二人的能力，只是赛场和战场远不能比，为什么徐念一来就给他俩上难度？
变异海虫，他们听都没听过。
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二人只负责指挥。
“抱歉，我们基地实在找不出更合适的人了。”徐念说。
“他们现在在哪，我要见他们。”姬夏态度很强硬。
“抱歉，”徐念又道歉，说，“现在恐怕不行。他们已经在虫穴对付虫王了。”
“砰！”
一声巨响，喧星被虫王的翅膀推开，与山洞相撞。机甲内的束夕影被撞得头晕眼花，神志不清。
太快了，哪怕受了伤，虫王的速度也还是太快了，她总跟不上。
虫王张开大嘴，泥沼般的黑色毒液被喷出。虫王晃动脑袋，毒液随之到处抛洒。
束夕影忍着疼痛，迅速操控喧星起身，在恶心的黏液中左躲右闪，尽可能避开毒液。
喧星身上流动着黏腻的液体，若非保护膜，机身早已被侵蚀。
束夕影对付地炉飞虫的时候尚且游刃有余，因为她熟悉地炉飞虫，知道怎么对付它最合适。
变异海虫虫王不同。
一方面，束夕影对虫王的了解不够；另一方面，虫王毕竟是虫王，攻击性远比普通的虫子高。
束夕影皱起眉头。
无解吗？
“滋滋。”
在束夕影思考的时候，毒液腐蚀喧星的剑，锋利的长剑在瞬间化作泥浆。喧星立即丢掉长剑，避免手部受到波及。
不，没有无解的难题。
束夕影看着满地的毒液，脑海中冒出一个想法。
徐念不是说了吗，如果陷入持久战，尽量砍断它们的嘴，这样一来，嘴囊中的毒液也就无法起作用了。
那她就这么做。
束夕影松开眉头，双手在键盘上敲出残影。
喧星一边躲避虫王的攻击，一边走位找机会反击。
倘若仔细观察代码库里的代码，会发现束夕影多输入了许多内容。
这是她从颜璃那儿学到的招式。

喧星没有像最初那样找机会反击，而是只顾躲闪，减少被击中的次数。
虫王与普通虫子不同，虽然不多，但它确实有脑子。它张开双翅，扩大身体面积，用这种方式围追堵截喧星。
喧星是重型机甲，灵活度不够，纯靠猛攻。
束夕影敲击键盘，一双手当两双手使用，同一时间安排两件事。
虫王飞到喧星的面前，嘶吼一声，居高临下地俯视喧星，尔后俯冲下来，借助身体重量和重力加持，骤然压倒。
“轰！”
喧星被虫王压制，举起双臂，徒手抵抗虫王。
虫王的体积再次变大，足足是喧星的1.5倍。
喧星半跪，降低重心，用全身的重量对抗虫王。它一点点推动虫王，钢铁胳膊“咯吱咯吱”作响。
虫王尖叫，仿佛输出全靠吼。它吼完，身体进一步膨胀，已经到了能完全遮盖喧星的地步。
“轰！”
又是一阵巨响。
喧星的力量被压制，它不得不再次降低重心，它双膝跪地，骄傲的巨人慢慢地被一只虫子掌控。
小型变异海虫已被悉数清理。
沈音从零号默行者中走出，拖着疲惫的身体，亲自清点人数。
这是徐念交给她的任务，徐念说，她是守墓人，她要认清每一位阵亡的队友，将他们安葬至对应的坟墓。
每一位守卫者都有自己的坟墓，那是一号基地提前给他们准备的，碑上有他们的名字和出生日期，人死后，守墓人负责雕刻死亡日期。
说起来，守墓人这个代号还是徐念给沈音取的。
沈音最初是个开朗爱笑的女孩子，初来一号基地时，她完全不能接受这个难听又晦气的代号，而且人人都可以自由地自取代号，只有她不行，沈音不服气，于是提出更改。
“不可以更改哦。”向来温柔亲切的徐念在此事上展现出强烈的掌控欲，“我需要有人记住每位牺牲者。”
“那也没必要用这个代号吧！”沈音撇嘴。
“你得靠这个代号记住自己的任务。”徐念说，“抱歉，其他事我都可以答应你，这个不行。”
“为什么你们不记住啊？”沈音劝不住徐念，只好另问问题。
“因为，”徐念解释的时候，神情很飘忽，“我们没资格。”
反派，没资格记住英雄的名字。
到如今，沈音依旧不喜欢这个代号，但是她没再抗议过。
尤其是看到队友一个个从自己身边离去的时候。
徐念说过，沈音最符合一号基地对守卫者的期待，他们相信她能活得最久，所以将这个任务交给她。
“守墓人，”飞鸟来到沈音的旁边，问她，“情况如何？”
“猫头鹰和青鸟死了。”沈音拿出名单，划掉那两个代号。
她神情冷淡，早已不像最初那样痛哭流涕。
“你有联系指挥官吗？”飞鸟低下头，说，“我联系不上她。”
“联系她干什么，她不是说不用管她吗？”
“但……”飞鸟刚来没几个月，对这个脾气不太好的队长有些惧怕，“指挥官一个人深入虫穴，很危险。”
指挥官大都没什么战斗力，这是星际居民公认的事实。
束夕影单独进入虫穴，要是遇到虫王，九死一生。
飞鸟试图联系束夕影，但失败了，信号有，只是对方没接通。
指挥官还好吗？
“让大鹰帮忙把猫头鹰和青鸟带回去，所有人归队返程。”沈音收好本子，走向零号默行者。
她才休息十分钟，脑子仍然混沌，不过不打架的话没什么影响。
“你去哪儿？”飞鸟问。
“找人。”沈音不耐烦，“你们都烦死了。”
指挥官还好吗？
指挥官表示自己不太好。
虫王将喧星压在身体下，长嘴巴跟喧星亲密接触，恶心的毒液从喧星的头颅开始往下流动，不断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