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指挥官(青山披雪)

巨象之中，冯街亦很冷静。
剑和拳头，哪个是佯攻，哪个是正式攻击？
冯街没少看束夕影的战斗视频，加之他跟她简单交过手，对这位学妹的风格多少有些了解。
束夕影的攻击往往出其不意。
不要用分析常人的思维分析束夕影。
冯街盯着屏幕，利用机甲的战斗系统拆解喧星的动作。
长剑刺向巨象的右胳膊关节，拳头则挥向正中间。
束夕影的目标是哪里？
拳头比剑更好控制，拿来佯攻最合适，所以长剑才是真攻？不对，仔细看动作拆解结果，骑士剑在改变轨道。
是拳头！
冯街在心里喊出答案，但很快，他又自我否定。
都说了不要用分析常人的思维分析束夕影。
冯街观察周围，当他抬头看到一块突出的巨石时，总算意识到不对劲。
“轰！”
喧星收拳，并抛出长剑。当长剑被抛出的那一瞬间，右手换成一个微型炮口，对准巨石，发射微型炮弹。
发射完毕，喧星转身就跑。
巨石轰然坠落。

束夕影知道这个行为拦不住冯街，对方肯定能发现她的目的。
所以她要的不是拦截冯街，而是拖延时间。
冯街追出来必须得想办法躲开巨石，当他将重心放在巨石上时，就给束夕影先一步离开山洞创造了机会。
喧星冲出山洞。
洞外是荒地，几台机甲正打得热火朝天，冷兵器热武器全往对方机甲身上招呼。
喧星一出山洞便大开武器库，身后如长翅膀一样长出四个大型炮口，火光一冒，炮弹直击小西帆雅的黑蝎。
小西帆雅腹背受敌，前有赤焰后有喧星，一下子陷入困境，若非任自在及时支援，她出局的概率很大。
有点可惜。
“继续往西北方向走，地形越开阔对我们越有利。”束夕影说。
她没时间感到可惜，现在最重要的是占领战斗中的主导地位。
金塔战队有两台重型机甲，火力比星空战队更猛，适合在开阔地带发起猛攻。这个地方仍然有不少山丘，最好避开。
队友纷纷回应。
很快，巨象也冲出山洞，并加速追逐前面的机甲。
“冯街，”任自在的声音传来，“先别想着打败夕影，拖住她就好。”
束夕影是金塔战队BUG般的存在。她选了台重型机甲，完美补足金塔战队缺少重型机甲的空隙。她明明是指挥，战斗水平却不比主副攻手差。
任自在虽然总被姬夏逼着训练，但内心并不完全认可姬夏的理念。
如今对上束夕影，他第一次真正意识到战斗的重要性。
然而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复盘的内容，等战斗结束后再说吧。
任自在回过神来。
金塔战队的攻击力很强，不能让他们占据上风。
“我想办法拖住颜璃。”任自在继续说，“荀澈配合黄心束出局阿尔瑞克，然后再将目标放在孟依臣身上。”
防御力偏低是金塔战队的弱点，一旦星空战队成为主导者，金塔战队很容易溃败。
当然，任自在很清楚，这个过程并不轻松。
颜璃的战斗力与束夕影不相上下，前者属于学院风，后者走野路子，二人只是习惯不同。
恰巧，任自在最擅长地就是对付学院风。
任自在操控青叶，来到赤焰的面前。
青叶是轻型机甲中移动速度最快的之一，赤焰又是重型机甲中移动速度较慢的一类，且青叶的重量不到赤焰的二分之一，灵活度也更高。所以青叶要想对付赤焰，最好靠速度和灵活度取胜。
星空战队有策略，金塔战队同样也有。
束夕影被冯街缠住，并注意到青叶像个蚊子一样在赤焰周围窜来窜去，当即明白了任自在的打算。
束夕影：“阿尔瑞克，注意隐蔽，对面狙击手可能会狙你。孟依臣别傻愣着，去找黄心束的位置。矢野栖辅助祝岸保护他俩。颜璃，别管蚊子，过来帮我。”
颜璃一时没反应过来：“蚊子？”
束夕影：“任自在。”
颜璃：“？”
她哭笑不得，不过手上动作没停。
赤焰轰出几炮，甩开青叶两秒，跑向喧星。
青叶很快追来，场面从一打一到一打二，又到二打二。
青叶并未直接加入战斗，而是在一旁辅助巨象。
那三台重型机甲那么大一个，青叶这个小身板还是别去凑热闹。
“当！”
一声脆响，巨象举起两只手，同时挡住喧星和赤焰的攻击。
青叶趁对方两台机甲停住时，立即射出两发炮弹。
喧星和赤焰及时躲开，同时轰出几炮，直击巨象，接着抓紧时间后撤。
“走。”束夕影一直在转移战场。
任自在看出来了，试图阻拦金塔，只可惜金塔战队无心在此处战斗，能跑就跑。星空没办法，要想打，只能追。
场地越来越宽阔，荒地一望无垠，周围几乎没有遮挡物。
凌晨两点半，荒地被幽深的黑暗笼罩，星星点点的微光为地表蒙上一层纱幔。本该安静的夜晚，却被十二台机甲搅得天翻地覆。
这边的荒地多细沙，机甲踩在上面时不时会陷进去。
双方还在打，战斗已经持续了近三个小时。
蓝雾和明雨在休息室看直播，几个台来回切，最后停在一号台，看金塔与星空的对战。
明雨说道：“金塔的战力确实不错，能和星空打得有来有回，都三个小时了还分不出胜负。”
金塔战队在蒙特阿尔赛场拿下分赛第四时，就有人认为这支队伍是匹黑马。反对的声音当然很多，但在蒂亚赛场开始逐渐减少。到了碧海星，观众们已习惯金塔的优秀表现。
“你觉得束夕影和冯街谁能赢？”明雨是主攻手，她对战斗能力和输赢更感兴趣。
但蓝雾不同。
蓝雾习惯观察细节，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荒地上，她看得很认真，以至于没听到明雨的提问。
很奇怪。
那些细沙……似乎在往某一个中心流动？
“不对劲。”蓝雾皱眉，起身，立即给平如玉打去通讯，明雨连问什么情况的时间都没有。
平如玉估计在忙，铃声快结束时才接通：“怎么了？”
蓝雾：“派人去接应金塔和星空，那边的环境有问题。”
话音刚落，直播中的画面陡变，地面上的细沙如龙卷风一样卷起来，十几台机甲纷纷被卷入暴风眼。
果然出事了。
二十秒前。
金塔和星空两支战队打得热火朝天，这个区域都被机甲的炮火点亮。
两支队伍的人光顾着攻击和防御，一时忽视了周遭环境。
当束夕影注意到喧星后退时被某种引力拉扯时，他们已经处在初始风暴的核心地带了。
一切都来得猝不及防。
尘沙的移动速度陡然提升，它们高速旋转，仿佛打开一个逆时针的地狱之门，要将门口的所有东西全部吞噬殆尽。
十二台机甲被旋涡的引力拉扯，高大的钢铁巨人在面对细沙时，竟没有优势。
风沙漫天，沙子和石块在空中飞舞碰撞，砸在机身上，机身“哐哐”作响。
靠近风眼的机甲往外跑，只可惜速度快不过大自然的变化，没多久，它们就被引力中心拽住，并且一点点往下沉。
重型机甲沉得最快，尤其是喧星赤焰和巨象，它们靠近引力中心，机身三分之一沉入沙中。
“夕影，颜璃！”不远处的矢野栖试图来拉喧星和赤焰。
“别过来。”束夕影制止她，“能走就走，不用管我们。”
这话也是对其他几个队友说的。
别说这么大的引力，单论喧星和赤焰的重量，中型机甲轻镰都不可能拽得动。
喧星内的屏幕全部变红，警报声一个接一个。
“警告，警告，平衡系统损坏度已达百分之三十。”
“关节摩擦力正在提升。”
“请及时从您所在的位置撤离。”
束夕影向来游刃有余，就算遇到强敌，也能利用合适的逻辑推测未来，但这次的情况完全不同。
她不知道接下来会面对什么。
束夕影感觉自己回到了什么都不懂的小时候，在面对虫族时，她只能等死，或者等人来救。
她讨厌这种无能为力的被动状态。
“夕影，别走神！”颜璃通过屏幕发现束夕影在发呆，连忙喊醒她。
束夕影立即回神。
是的，别走神。
她早就不是小时候的束夕影了，现在的她，有能力改变命运。
束夕影擦掉额头上的汗，双手在键盘上快速敲击。
在束夕影的操控下，喧星双手朝下，快速轰出两发炮弹。机身因反作用力往上移动，喧星趁机向前移动。
一点，一点。
“轰隆隆！”
引力越来越大，再次将喧星拉回。
别的机甲不比喧星好，除了星空战队的几台轻型机甲成功撤出引力场，其他机甲几乎都被拽入旋涡之门。
“信号已断连，正在尝试重连。”
失去信号后，所有人都开了喇叭，然而风声太大，人声淹没在风声中。
喧星只剩半个脑袋在地上。一只眼睛被尘沙覆盖，喧星失去大半视野，除了近处的沙子和机甲，什么也看不见。
“重连失败。”
随着这声警报播报完毕，喧星完全沉没，彻底陷入黑暗。
束夕影本来以为这就完了，谁知屏幕显示喧星的坐标还在变化。
喧星在不受控的下坠。
下面是空的？
超重感越来越明显，束夕影感觉头顶一整块荒地都压在自己的脑袋上，身体和心里都很难受。
别说束夕影的**，就连喧星的金属构件都在这股压力下开始响动，零件随时都可能崩开。
束夕影的意识和视线越来越模糊，眼前的景象被大脑过滤成扭曲混乱的浆。
“轰隆隆！”
“窣窣窣！”
机甲下坠的声音没有停止，但束夕影已经听不见了。
她晕了过去。
“怎么回事？！”平如玉看着直播，心里一“咯噔”。
那个地方的无人机全部关停，避免星网上的观众看到太多没必要看的画面。直播暂时只有联盟高层能看到。
救援小队已出发，到的时候，几乎所有机甲都陷了进去。
金塔战队的成员无一幸免，星空战队的任自在和冯街也下去了。
救援小队的队长是卜随，她负责带队实地调查并汇报结果。
“副部长，引力已经停止，我们正在进行勘测任务，目前没确定旋涡形成的原因。”卜随回答，“星空战队四名幸存成员已被带回，我们马上开展救援任务。”
哪怕掘地三尺，他们也要把机甲挖出来。
平如玉说了声“好”，挂断通讯，并让明雨和蓝雾一同去帮忙，自己也准备前往。
旋涡形成得太突然，谁都没想到沉寂的碧海星会发生这种事情。
平如玉的光脑一直在响，领导、同事、朋友、学生家长……什么人都来问她情况，但她知道的也不多，只有等确定情况后才能回复。
那八名学生很危险，得尽快找到他们。

银白色的天地中，彩色基地和红影都显得格外亮眼。
基地五颜六色的，一方面便于外面的居民寻找，另一方面，这种颜色能提升人的心理温度，让人感到温暖。
那抹很模糊，束夕影看不清楚。
但她能猜到对方是谁。
在V星的流浪者营地中，只有徐念穿如此显眼的衣服。
徐念不是第一次出现在束夕影的梦中了，上次出现，对方说她们俩还会再见。
还会在梦里再见？
束夕影走向徐念。
束夕影知道这是梦，梦总是千奇百怪，不来点儿新花样反而不是梦。
这场梦像一段无尽的路，无论束夕影怎么走怎么跑，她和基地、和徐念的距离都保持着恒定。
束夕影干脆不动了，爱咋地咋地吧。
“夕影，”徐念却在这个时候出声，“你该醒来了。”
束夕影也想醒来，但她头脑昏沉，超重感留下的痛苦还在全身回旋。
这次轮到徐念走向束夕影。
束夕影本应该像刚才那样走向对方，然而她下意识地后退，只可惜腿脚不听使唤，怎么动都动不了。
徐念越来越近，束夕影不挣扎了，停下来看对方的脸。
还是很模糊。
“夕影，醒醒。”徐念伸手，她的手掌无限变大，将束夕影完全笼罩。
束夕影再次陷入黑暗与混沌当中。
“夕影，醒醒。”
耳边传来轻柔的声音。
束夕影感觉自己的眼皮子很沉重，她一点点睁眼，光线一点点进入。眼前依旧朦胧，她似乎看见了一抹红影，和梦里的一样。
束夕影终于睁开眼，她一动不动，无神地望着前方。
还真有个穿红衣服的女人。
女人坐在不远处的凳子上，微笑着。
束夕影张开嘴，想长长地叹口气，但她实在没力气做多余的动作，又闭上了嘴。
真的再见了啊。
没想到她还活着，而且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出现。
“感觉如何？”徐念的声音似乎没变，和当初一样亲切温和。
“还好。”其实束夕影并不好，她感觉全身上下都重重的，仿佛被机甲倾轧。
只是，没必要跟不熟的人说这些话。
徐念看出了束夕影的状态，笑笑，说：“我刚刚给你注射了药剂，很快就会恢复，再忍忍。”
反正都是躺着，束夕影不关心这个，转移话题：“你怎么在这儿？”
徐念：“看来你还记得我。”
束夕影没吭声。
要不是蓝雾和明雨问，要不是恰巧梦到了她，束夕影不一定这么快记起徐念。
“我队友呢？”束夕影问。
她尝试动动手指，或许是药剂生效了，束夕影感觉自己的状态好了很多。
“我以为你不会问。”徐念说，“放心吧，都还活着。”
“这里是哪？”束夕影又问。
“一号基地。”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徐念有问必答，“当然，不是你们探测到的一号标记点。”
什么意思？
徐念知道标记点的事情？
“一号基地有网络，我们随时在观察星网上的言论。”徐念解释。
所以他们知道联盟来碧海星寻找大音希声一事。
但，这不是重点。
束夕影：“你怎么会在这里？”
在束夕影的记忆中，徐念被当成人贩子通缉，她本来以为徐念要么被抓了，要么在各大星球逃亡，结果徐念在碧海星，看样子还过得很好。
而且，听徐念的语气，徐念似乎很了解联盟的动向。
为什么？
她为什么要关注这些？
等等，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束夕影慢慢地起身，靠在床头，不再仰视徐念，而是与对方平视：“碧海星有定时炸弹，你放的？”
在遇到徐念之前，束夕影本就怀疑碧海星有人居住，如今见到徐念，她的猜测得到了印证。
如果徐念住在碧海星，那她与那个定时炸弹有关系吗？
徐念笑着回应：“准确来说，是我的人去放的。”
“念姐，你说我是你的人？！”房门突然被撞开，一个少年冲进来，兴奋大吼，“啊啊啊，路过就让我听到这句话，缘分啊念姐！”
束夕影看了眼少年，又看向徐念。
那人谁？
“我的助理，卞闭。”徐念说。
“卞什么？”束夕影脑子仍然有点不清醒。
“卞闭！”少年张牙舞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思想龌龊的人类！”
束夕影：“……”
没有理由，束夕影直觉这人跟祝岸应该聊得来。
徐念起身，说：“等你恢复后，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到时候，她会解答你所有的疑惑。卞闭，”她喊了少年的名字，然后说，“带夕影去见她的朋友们吧。”
卞闭站直，敬礼：“收到！”
徐念开门离开，卞闭目送。
束夕影捏捏拳头。
嗯，她恢复了。
“喂，走啊，不是要见朋友吗？”卞闭一下子变得冷漠，跟孔雀关屏似的。
束夕影跟在卞闭身后，观察周围。
一号基地很干净整洁，富有科技感的浅色系建筑让人感觉冷冰冰的，比V星的彩色基地还冷。
卞闭带着束夕影往前走，转弯后停下。
“就这了。”卞闭扫虹膜，双开大门打开，“进去吧，过会儿我来接你们去见念姐和老大。”
原来徐念不是一号基地地位最高的人吗？
卞闭离开，束夕影进去。
这间房很大，十几个一模一样的床位整齐排列，不像是病床，更像是实验空间，而床上的人全是小白鼠。
双开大门有很好的隔音效果，门开前什么声音都没有，门一开，里面的声儿吵得束夕影脑瓜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