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指挥官(青山披雪)

下楼后，阿米莉亚和队友汇合。颜璃与她告别，尔后独自前往宿舍南门的饮品店。
几分钟前，颜璃收到一条短信，发消息的人自称是孔陌生，她的高中同学。
颜璃记得这个人。
孔陌生是她高中加入的第一支战队的队长，打指挥位置。
刚进入高中时，颜璃对战队要求不高，孔陌生是第一个邀请她入队的人，颜璃轻易地答应下来。
孔陌生的指挥水平很一般，没有出彩的策略，反而偶尔犯常识性错误。
同队的副攻手跟颜璃吐槽过孔陌生，他说若非颜璃实力过硬，几乎不可能完成孔陌生的离谱任务。
颜璃倒没多想，反正他们赢了。
虽说过程有点困难。
后来，颜璃跟一支强队打合作。她抱着不容易的心态上场，却因指挥的极佳策略无伤获胜。
胜利的那一刻，颜璃没有任何高昂的情绪，而是在思考。
原来主攻手也可以轻松地战斗吗？
颜璃提出请求，希望那位指挥能带自己挑战A战队，对方答应了。
颜璃曾在孔陌生的指挥下打败过A战队，但极其艰难。
然而，那位指挥却带着她轻松拿下比赛。
自那以后，颜璃开始明白队友的重要性。
一个好的指挥，真的可以让一个战队变得更强。战队不是一个人的战队，而是至少六人的战队。
颜璃组织了一晚上的语言，终于在第二天，正式向孔陌生提出退队需求。
对方大抵是愤怒的，不过颜璃没有心软。
因为她想要走得更远，像她的父亲一样。
父亲的牺牲不是无意义的，至少当颜璃看见战士们从虫群手中救下星际居民时，她会有这样的想法。
颜璃坐在饮料店，透过土窗看外面。
说是窗户，其实就是个开了洞的土墙，连玻璃都没有。
饮品店的种类不多，最常见的是土薯类果汁，其他的比较贵，都是从别的星球运来的。
颜璃点了份红果缤纷饮料，坐在土窗旁边等待。
几分钟后，一个人影笼罩颜璃。
颜璃起身，打招呼：“好久不见。”
孔陌生和两年前没什么变化，只是个子更高了。
“我还以为你不会出来呢。”孔陌生坐在她的面前，阴阳怪气，“你和当初一样啊，看到更厉害的队伍就凑上去，毫不留情地甩掉原来的队伍。”
颜璃高中时期的队友去了不同学校，客观上讲，她不可能和他们同队。
孔陌生这话简直是无端嘲讽。
颜璃不想跟人起冲突，并没有反驳孔陌生。她坐下，没说话。
孔陌生冷笑一声：“这次赛场算你们运气好，队内刚好有个蒙特阿尔人，下次你们就不会有这么好的成绩了。”
金塔战队的队名在第一页，一眼就能看见，不过成绩页面没有队内成员的信息，孔陌生怎知他们队有蒙特阿尔人？
颜璃下意识地回忆赛场经过，没来由地想到金塔战队第一次被围攻的情景。
那个时候她就有熟悉感，难道……
“比赛开始不久，西楼大学的三支队伍围攻我们，”颜璃说，“是你带的队吧？”
“呵，”孔陌生双手环胸，靠在椅子上，“你现在才反应过来？”
颜璃确实没多想，因为赛场中不容她分心，比赛结束后她只顾着休息和训练，完全忘了这回事儿。
现在想想，那台机甲的战斗风格、那批队伍的作战习惯，都有孔陌生的影子。
可，为何？
颜璃不理解：“当时我们的积分并不多，你为什么要联合其他队伍攻击我们？”
就算打赢了，他们也得不到很多积分吧。
“你是装的吗，”孔陌生皱眉，坐正，愠怒地看颜璃，“跟你说实话吧，我就是想要打败你，如果不是你们运气好，我不可能会输。”
颜璃一时无言。
孔陌生扯着嘴角，说道：“颜璃，别以为拿了分赛前十就了不起，等在第二个赛场原形毕露后，你们只会被嘲讽得更惨。”
颜璃：“抱歉，我不是很明白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来嘲讽她的？
那随便，反正他们金塔战队拿了第四。
来放狠话的？
那随便，反正孔陌生的战队已经出局，后续的赛场上不会有他的身影。
来发脾气的？
那也随便，反正她不在意当年的事情。
颜璃从不后悔曾经的选择，就算再让她选一次，答案也是一样的。
“你什么意思？！”孔陌生被颜璃的态度激怒了，他蓦地站起来，凳子哗啦的声音尖锐刺耳。
颜璃抬头看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哦哟哦哟，恼羞成怒了。”
“蠢货你小声点，一会儿被听见了。”
“你说谁是蠢货。”一个人影窜起来。
“蹲下！”一只手把那人拽下。
听到熟悉的声音，颜璃当即猜到来者是谁，她摇摇头，无奈地笑了笑。
孔陌生的脸色很不好，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感觉得出来，自己被人嘲讽了。
孔陌生咬牙切齿：“我会亲眼看着你被人打败。”
颜璃：“哦。”
孔陌生踢了一脚桌子，转身离去。
颜璃起身，把桌子归位，伸手敲了敲土窗上的木头：“可以起来了。”
没动静。
颜璃不急，重新坐好，等待。
过了会儿，外面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两个人在拉扯，然后又有“你起来”“你先起”的声音。
两分钟后，那二人总算商量好，同时站起，没等颜璃转头看，二人又齐刷刷地蹲下。
“好啊阿尔瑞克，你个坑货，你骗我站起来你却先蹲下了！”
“我脚蹲麻了而已，你才是，你蹲得比我还快！”
“借口！”
颜璃哭笑不得。
没多久，束夕影从侧面走出来，一手一个，跟提狗子和猴儿似的，把两个小学生拽起来。
“吃饭。”束夕影看着颜璃，说。
颜璃对上她的眼睛。
她真是的，深陷危机、赢了比赛、被人嘲讽……都用这张脸面对，一点儿表情都没有。好吧，换个角度说，束夕影的表情管理相当到位。
这样也好，指挥就需要这种冷静。
颜璃深信，束夕影未来会是一个很厉害的指挥，就和她相信自己能成为优秀的主攻手一样。
颜璃又看阿尔瑞克和祝岸。
他们也会成长为更出色的狙击手和副攻手。
还有孟依臣和矢野栖。
颜璃很喜欢现在的队伍，比小学初中高中所组的队伍都喜欢。
颜璃起身，端起没喝完的饮料，往外走：“来了。”
金塔战队逛了一下午一晚上，手里都是大包小包的特产。
为帮助蒙特阿尔发展经济，联盟请了不少著名设计师到此公费旅游，并让他们根据蒙特阿尔独特的风光设计制作手信。
阿尔瑞克买得最多，他说要送给妈妈和七大姑八大姨，方便过年的时候要更多红包。
颜璃提议去面馆吃面，就是他们在酒店门口遇到的那对母女的面馆。
很普通的味道，不过颜璃吃了两碗。
回到寝室后，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
阿米莉亚还没回来，束夕影等人难免要讨论比赛相关的事情。
“说起来，”矢野栖好奇，“夕影，你打算让狄词帮我们什么忙？”
“不知道，到时候看。”
“听说下一个赛场已经确定了，联盟官网会在十二月十二日晚上八点官宣。”矢野栖坐在上床，手肘支在栏杆上，撑着脑袋，“期待一波！”她伸直另一只手。
束夕影的光脑响了，她打开一看，是姬夏发来的。
姬夏表示喧星的修复工作有点困难，不过不用担心，她会在下场比赛开始前解决此事。另外，姬夏让束夕影明天跟她一起坐车返程。
束夕影一一引用并回复。
次日上午，金塔战队又去了一趟祝岸家，同郝女士和祝先生告别，并得到两位长辈的比赛祝福。
下午，奥院的学生在蒙汀酒店门口集合，登车返程。
束夕影在祝岸和阿尔瑞克幽怨又羡慕的目光下进入教师专车。
教师专车空间大、人员少，设施设备和食物一应俱全，比房车还舒适。
姬夏正在办公，见束夕影上来，让她找位置坐。
过了会儿，奈雅把颜璃也带上来了，于是没多久，束夕影的光脑就被人狂轰乱炸，点进去一看，果然是祝岸和阿尔瑞克在战队群里艾特她俩并发表情包刷屏。
束夕影和颜璃对视一眼，默契地开启静音模式。
“夕影，”姬夏做完手里的工作，喊她，“跟我来。”
束夕影起身，跟过去。

车里有单独的小房间，风格简洁大气，跟会客厅一样。
“坐。”姬夏拿来两瓶矿泉水，放在桌子上，“你这次的表现很好，很多人都注意到你了。网上有很多关于你的言论，你有看吗？”
束夕影看了。
好多小垃圾在骂她。
不过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束夕影觉得没什么。
作为新生战队，金塔却数次反转战局，最终拿下分赛第四的好成绩，谁看了不羡慕？何况金塔的得分王束夕影来自战后星，肯定有很多人心里五味成杂，不甘心本来落后于自己的人突然反超自己。
为什么？
凭什么？
怎么做到的？
这不可能。
许多人夸束夕影，但更多的是质疑与否定，甚至有不少帖子根据不实消息“证明”束夕影的成绩有假。
束夕影没事儿的时候就爱上网，这两天她看到很多否认她努力的信息。
又怎样呢？
她水平如何，她自己清楚，有那些人什么事。
“我已经跟联盟网宣部反应这件事了，”姬夏说，“联盟重视每一位星际居民的名誉，他们会处理好这件事。我看了你们的比赛，分赛第四，是你们应得的。夕影，不必在意那些人的眼光，你做得很好。”
姬夏昨晚专门找了金塔战队的录像带，三倍速看，不过关键部分是常速。
金塔战队的成绩，实至名归。
束夕影听出来了，姬夏是在安慰她。
“我没在意。”束夕影说。
“那就好。有什么不高兴的地方，随时可以跟我说。”姬夏道，“另外，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说一声”
“什么？”
“联盟也许会调查你的背景。”
她有什么好调查的？
生日，忘了；出生地，眠古星；家人，无；履历，去过好多好多星球，倒不是玩，就是被迫流浪。
其他的……哦，她现在有两个结拜的哥哥妹妹，风月白和贝烟波。
“好。”束夕影应了声。
随联盟的人去吧。
姬夏有点惊讶：“你好像不在意别人调查你？”
绝大多数人都重视自己的隐私，极其反感被调查，束夕影却跟个没事人一样。
“不在意。”
姬夏哭笑不得：“放心，你没有犯事，联盟在调查你之前，会征求你的同意。说起来，他们调查你，其实算好消息。”
束夕影歪头：“？”
姬夏解释：“联盟是最重视提尔联赛的团体，他们想调查你，其实是看重你，一旦确定你的背景没问题后，他们就会向你抛出橄榄枝。”
束夕影懂了，简单来说，她被联盟看上了。
这很正常，联盟搞提尔联赛不是为了玩儿，招揽人才只是其中一个小目的。
联盟需要背景正常的人，只要束夕影没犯过事儿，调查组的人不会针对她。
“当然，”姬夏循序渐进，慢慢把话说完，“他们只是有这个意思，具体会不会找你，至少还得等两个赛事后。”
严谨是联盟的一贯作风。
他们要确定束夕影有被招揽的资格。
束夕影点头：“好的。”
姬夏：“提前跟你说，是希望你能把握好这次机会。”
对于军校生来说，联盟军队绝对是最好的去处，不管是发展还是历练。
姬夏相信，束夕影肯定也想去更广阔的天地。
“好。”
“比赛中，你的手指抽筋了，”姬夏的话题转移得很快，一个说完就换另一个，“是不习惯喧星的键盘吗？”
“缺钙吧。”束夕影自我猜测。
束夕影的家人都挺高的，从基因遗传上讲，她至少能长到一米八，不过现在只有一米七二。
没办法，流浪的时候营养没跟上，基因再好也难以补足这一点。
还好，够用了。
姬夏：“……？”
还能这样？
好吧，看来入学体检不够全面，她得找时间跟校长反应一下。
姬夏问：“要不要重新做一次体检？”
全面一点的。
束夕影说：“我身体挺健康的，可以不用去医院。”
全身体检很耗时间，要是没必要的话，束夕影不太想去。
“好吧，”姬夏不为难她，说，“这样，我给你一张卡，要是你感觉哪里不舒服，随时去检查，无须排队和付费。”言讫，她从包里拿出一张黑金卡片，递给束夕影。
束夕影接过。
卡片很有质感，简单但高级。
“具体地址我一会儿发你光脑上。”
听这话，束夕影怀疑这家医院是姬夏或者姬家的私人医院。
“好。”她揣好卡，认真地说，“谢谢老师。”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姬夏都是一个很好很好的老师，她帮了束夕影不少，束夕影打心眼里感谢对方。
姬夏看见了她，并给她机会进入奥罗拉学院。
姬夏怕她不习惯洛卡洛星的生活，特意让任自在照顾她。
姬夏认真回答她的每一个问题，进一步指引她寻找更佳答案。
姬夏为她操心喧星防爆系统的安装和改造。
姬夏关心她的健康，甚至给了她一张医保卡。
这么说来，束夕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接受了姬夏很多好意。
“我是你的老师，都是我应该做的。”姬夏笑笑，“目前没别的事了，你去休息吧。飞车不会停，这三天你先住我们这儿，有什么需求随时找我。”
“好。”
束夕影揣好卡片拿走水，走出小房间。
她出门的时候，奈雅和颜璃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投屏，投屏内容是蒙特阿尔赛场的战斗画面。
奈雅在给颜璃做复盘，一对一。
束夕影走过去，借机在主攻手大腕这儿偷师学艺。
奈雅看好颜璃，一方面因为颜璃水平高，另一方面是因为颜璃的作战风格与她相似，她想培养颜璃，带出一个接班人。
“看这里，”奈雅按下暂停键，画面停留在赤焰在高地上冲刺、前去救飞云的路上，“其实你有更好的选择。”
颜璃一听就懂，并在光脑下写下一串代码，递给奈雅看：“改进第二排的代码，并调动滚轮，老师觉得这样如何？”
她那个时候状态不太好，自己复盘的时候考虑过这一点。
奈雅看了一眼，点头：“提前准备武器的同时加速，是个不错的选择。”
复盘与正式比赛到底不同，复盘更注重思考，比赛要考虑的因素则更多。
比方说，以颜璃当时的状态，再加速，可能会让她的大脑生理缺氧，从而晕厥。
“提前打呢？”束夕影突然开口，“在原有的代码基础上，新增一条代码。”她拿出光脑，写下一串不算复杂的代码。
颜璃选择提前调出武器，束夕影选择提前开打。
奈雅回头看：“你怎么来了？跟姬夏谈完了？”
“嗯。”
“给我看看。”奈雅伸手。
她早在奥罗拉学院的预赛时就夸过束夕影的主攻水平，并且期待对方成为双职位指挥官，现在束夕影主动参与相关话题，她不介意对方的融入。
而且答疑后，她还能把束夕影当成学生。
束夕影将光脑递过去。
束夕影的方法需要驾驶者多输入一段代码，这样一来，需要的时间会增加。
关键赛点，争分夺秒，束夕影这个方法不一定管用。
奈雅没有急着否认，而是在半空中模拟输入代码，并计时跟局势做对比。
来得及。
至少她完全来得及。
奈雅忍着惊喜，说：“我计时，你们输入这四段代码，看看需要多少时间。”
束夕影和颜璃照做。
二人的手指在光脑上灵活地跳跃，像精灵在林间飞窜。
接着，两双手同时停止。
奈雅看完光脑上的秒表，放心地将惊喜表达出来：“是个很好的选择。”
凭这两位学生的手速，时间也完全够用，甚至有多余的反应时间。
颜璃道：“但我有个疑问。”
奈雅懂：“精准性？”
“是的。”
提前发起进攻，等于拉长与目标的距离，对命中目标的准性则会随之下降。颜璃刚才在心里简单地算了一下，以当时混乱的场景，准性至少下降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