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之前打水的几个男人坐过来,他们围成堆。
“打了两趟水,好像村里没人。没什么声音。”其中一个男人说。
另一个人点头,“我也没瞧见那两俩女的。”
村里飘起青烟。
大巷又看一次腕表,然后“啧”了一声。他掀开泡面,嗦了几口,嚼吧嚼吧吞下去,嘴里寡淡无味。
大巷丢下叉子,说:“村里只有他一个人,那个丧尸和女的不在。”
旁边男人问:“确定?”
“嗯。时间对得上。回村五分钟,他回去才烧的火。往常是他和那个丧尸来送面,另一个女的烧火做饭。今天丧尸没来,村里没升烟。”
大巷说:“老六老七你们潜过去干翻他,我和老四带人去看看有什么吃的带上,拿点武器。队长你们直接去村口。”
“等你们解决了村口的丧尸,老三和其他兄弟带他们出去。”
“逃跑的人一般会边藏边跑,等他们发现我们逃了一定会往山里找我们。我们就反其道而行,光明正大走大路。”
为避免幸存者惊慌,士兵们分批进入幸存者团体悄声传递信息。
所有人吃泡面的速度比往常快了一倍,大快朵颐宛如在吃大餐。
干完泡面,泡面桶往地上一丢。大家陆续回村。
中午两个小时是他们的午休时间,回村是正常行为,不会引周围丧尸躁动。
事情进展得非常顺利。
宋奇一个人忙活得没反应过来,被人放倒时才惊慌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已经迟了。
这些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他一个人只能被放倒在地。
大巷和士兵们站在大厅门口,看着堆积如山的食物,具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草!他妈的这么多吃的还骗老子说没有,去他娘的天天吃泡面!”
一面骂一面捡起墙角的大麻袋使劲装,塞满一袋接一袋,扛在肩上。
又从隔壁小房间找出他们曾经的武器。
枪在手,瞬间有了气势。
村口响起哨声。
士兵们面露喜色。
这是队长和兄弟们解决完村口的丧尸了!
他们背着沉重的物资,拿着枪,和幸存者们冲向村口。
一百个人,浩浩荡荡离开了囚禁他们近半个月的村子。
大巷竖了个中指,呸了口唾沫。
但凡他有个打火机,非得烧了这破村子才能泄愤。
一群为非作歹的丧尸!
“队长!”
“大巷!”
没走几步,最前面探路的士兵匆匆跑回来,一脸惊恐。
“前面有人!”
“真的人!一大群,像幸存者,欢天喜地地过来了!”
大巷面露惊骇。
“这他妈一个破村子还值得人欢天喜地???”
士兵们带着人分散藏进水泥路两旁的山林里,比人高的杂草将他们遮挡得严严实实。
从茂密杂草的缝隙,大巷看见成群结队的人顺着水泥路往村庄走来,无比面熟的宋丽走在最前头,和那些人有说有笑,仿佛旧相识。
那个长得完全像人的丧尸阿桥带着狗坠在队伍的最后面。
一前一后将大部队围困成猎物,往村里驱赶。
比起大巷他们受到的驱赶,如今更像是自投罗网。
“你们看——”
宋丽指向前方。
“那冒青烟的就是,我哥在做饭呢。再走百来米,我们就到了。”
人群欷歔,“真远啊!”
“远才安全呗,你们这环境优美,远离乱世,没有丧尸,还能自己种田,多好啊。”
宋丽咧咧嘴角,笑不达眼底。
“外面寻不来。成天呆在外面提心吊胆觉都不睡好。我在这儿,每天都不用担心丧尸,睡到自然醒呢。”
“种地?你们种了什么啊?长得起来啊?”大家诧异。
末世之后的气候和从前大相径庭,他们往安全区迁移的路上,看见成批成批的庄稼死在地里。
这也是他们迫不及待想去安全区的原因,但凡能种出菜,他们自成部落还能自由些,可偏偏天候不行,种不活,只得上安全区寻求庇护。
“什么都种了点,如今种了二十多块地了,全都发苗了。”
宋丽像拼命卖房子的销售。
“你们别看这些山啊地啊枯啊草啊,里面地势好得很,梯田就在河上,渠也通了,灌水方便得很,日常也足。”
“就你、你哥、还有……”挨着宋丽走的人指指最后面的阿桥,满脸不可置信,“……你们三个人?”
“哪能啊?”
宋丽笑着瞎掰,“最开始只有我们三个人种,后来……找了人来帮忙。”
后面几个字说得格外虚弱。
听得藏在山林里的人快要炸裂。
【你他妈是找吗!是找吗!明明是抢啊!抢啊! ! 】
大巷气得手握成拳,死死拽住身前的杂草。
鬼知道他刚醒来时,浑身的疼和满脸破的皮是怎么来的,一碰就疼,做个表情也疼,这会儿还有疤呢!
快到村口了,宋丽频频回头看阿桥。
【村口有丧尸啊,要是这些人看见丧尸怎么办? 】
她好不容易才将他们带来的。
说来也巧,出门找豆沙酱碰见曾经走散的队伍。
队伍从庞大的几百号人拦腰斩成一百多人,全是一路磨炼出来的身强体健的人。
阿桥当场两眼发光,盯着宋丽,让她拐走。
宋丽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有能耐,竟然让一百多号人心甘情愿跟她回来。
然而,刚才多自豪,临近村庄就多怂。生怕这些人看见丧尸之后疯狂砍死她。
宋丽狂递眼色。阿桥完全接不住。
宋丽深感绝望,和身旁的人说话也力不从心,笑容逐渐落下去,趋于沉默。
同路的人感受到了宋丽的情绪变化,一面不安的警惕,一面问她:“怎么了?”
宋丽有苦说不出,眼睛一闭,指着前面的大弯。
【转过这个弯就到了。 】
嘴巴张张合合几次怎么也说不出口。到了的同时也会碰见丧尸。
“怎么了?你说啊?”
旁边的人停下脚,不走了。敏感的第六感告诉他,宋丽这种异常行为不是好事。
他开始回想偶遇宋丽这件事,似乎哪儿透露着奇怪,却想不清说不明。
因为,他们决定跟宋丽来村庄这件事是全体投票决定的。当然,宋丽的影响力非常大。
比如,她将从超市收刮来的食物分一大半给他们,并有意无意透露出他们很富有、对这些食物并不在意、只是出来找豆沙酱而已。
然后,他们和宋丽互相分享各自的处境以及信息,在得知宋丽住在很安全且条件富裕的村庄时,他们心动了,来了。
初时,惊喜来得太快,他没有意识到。这会反应过来,才惊觉——末世里的喜事哪来得这么容易啊?还主动送上门的喜事!
哪怕遇见丧尸少一些都是祖上积德了!
宋丽送食物这件事分明就是个大圈套,诱惑他们上套的行为。
太久没有找到那么多食物的他们被迷惑了人!
如今宋丽这种遮遮掩掩忐忑不安的神情更证明了他的猜测。
眼看着快要转过弯去,他立刻停下脚。身旁身后的人们全跟着停下来。
他是他们的领队人,是他们的指标,是他们这一路的保障。他们日夜相处几个月,所有人对他的各种行为已经深入骨髓。
所有人瞬间用那种惊恐和复杂的眼神望着宋丽。
宋丽忽然意识到他们没有跟上,一回头对上他们质疑的表情,突然浑身一吓,心跳如鼓。
这些人是从丧尸堆里摸爬打滚过来的人,一旦有一丁点不对劲的便立刻像狼一样警惕。
“怎么……了?”宋丽控制自己不要慌张打结,然而她紧张得手心出了汗,心脏都要跳出嘴巴了,舌头控制不止地打颤。
“你哥呢?”男人问她。
宋丽往青烟方向指,“里面做饭呢。”
男人说:“你去叫他出来。”
宋丽顿时知道,这些人不信她了。
这样完全明白之后反倒让宋丽没那么紧张了,她扯扯嘴角笑,“进去了不就看见了?没几步路了。绕过这个弯就是。”
她这坦坦荡荡的模样同刚才大相径庭,反而让男人有点搞不清楚宋丽这卖的什么关子。
“走吧?”
男人往身旁几个人偏头。他们这几个人都是队伍里最有威信的几个人。
几人眼神交汇。
其中一个人说:“要不……我们还是去安全区吧?反正两三个月走过来了,最多再有半个月就到了,没多远了。”
“是啊。”另一个人赞同。
后面跟随的人们却不太愿意了,他们太累了。这一路又是丧尸又是被其余队伍抢物资,白天赶路怕丧尸,晚上睡觉还是怕丧尸。日夜难熬。
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偏僻又富裕的地方从未出现过丧尸的沿路让他们身心放松。
体会过这种轻松,他们便不想再担惊受怕了。
“徐哥,到都到了,要不先住两晚休息一下再走吧……”人群里,有人说出了宋丽想说的话。
宋丽松了一口气,这种话她说就有嫌疑,他们自己人说却很好……
她突然瞪大了眼,又被自己的想法吓到。
宋丽意外发现自己下意识将自己和阿桥绑在一起了,将曾经的熟人划分成了「别人」……
这种下意识非常糟糕。
这意味着她变坏了……以后就是阿桥……是丧尸那边的人了……
【太难受了。 】
徐飞远看着一张张麻木、恐慌、疲惫、消瘦的脸,于心不忍。他们跟着宋丽来这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躲避丧尸好好休息吗?
临到头了却想反悔了,这就是给人希望又拿走希望吗?
换谁谁都受不了。
可是……
“喂!”
一个男人从草丛里跳出来,张开双臂横拦在徐飞远面前。
“我是安全区第三巡逻小队副队长,我劝你最好不要进去,千万不要听信这个女人的话。她满嘴谎言就是为了骗你们进去给丧尸当储备粮。”
“你们,现在,立刻,转身,跑!跟我一起回安全区!”
徐飞远:“?”
所有人:“?”
一脸懵逼望着他。
徐飞远后退几步,看看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又看看宋丽。
宋丽一脸尴尬,却理直气壮,“喂!大巷!平时不对盘就算了,你说什么坏话!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是我请他们来的,他们吃的穿的喝的住的不分你分毫!你别来这里胡搅蛮缠,不然我真跟你生气了!”
一面说,一面气极的样子。
“上次抢你五花肉是我不对,我对不起你,但劳烦你别信口雌黄!”
大巷懵了一瞬。
【这女人他妈的在说什么? 】
“哦……”
人群里有人拉长了表示“原来如此”的音调。更有人被一句“五花肉”迷糊了眼。
大家都眼巴巴盯着徐飞远。
这次,他们是真的想进去住了!千真万确那种。
他们长达三个月没有吃过米饭和肉了!每天都是干粮干粮干粮,一块巴掌大的面包得分成两天吃,就怕哪天没食物饿死在路上!
但,这里有肉有饭啊!香喷喷的五花肉啊!
亮晶晶的肥瘦相间的五花肉仿佛浮现在他们面前,他们露出垂涎的表情。
有人开始往前快走,越过徐飞远,越过宋丽。
更多的人跟着走。
宋丽心中大叫不好,谁也管不上了,急忙穿过人群跑到阿桥面前,急切地用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不能让他们看见丧尸!看见了他们就跑了,就没人帮我们干活了!”
“阿桥!快点!”
阿桥“哦”了一声,笑眯眯地点头。
却没有任何行动。
宋丽又去看狗。
【阿桥不懂,这条贼溜贱的死狗总懂吧! 】
狗也不动。
宋丽绝望。
绝望之中,听见那些拐过弯的人在那一面大叫:“飞远!快过来,是真的诶!村子还大——啊——”
语气激动。
“宋奇——是你不——?”
宋奇摸着后脑勺,感觉自己在做梦。他醒来,所有人跑了,丧尸死了,然后,他看见了曾经的……故友……?
宋奇脑子死机一秒,下一秒扬起笑容迎上去。
再看见后随而来的一张张熟悉面孔,以及宋丽那明显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宋奇什么都明白了。
【他妹跟着阿桥学……会拐人了。 】
说不清什么滋味。
有点喜悦来了一群熟人,同时也有些愧疚。宋奇很清楚他们的目的地是安全区,被宋丽截胡了。
“不——你们别进去!”
大巷跑上来,说什么都要拦住徐飞远等人。
“里面全是丧尸,你们进去就完了!”
“你咋晓得里面有丧尸?”人群里有个女人问。
宋奇曾经给他们带去过很多物资,救过他们里面的一些人。
他们可以怀疑宋丽,但看见宋奇站在那里,所有犹豫都消散了。
他们信任宋奇。
大巷说:“我刚从里面逃出来啊!”
所有人面向他,看他的眼神宛如看智障。
【逃出来了还不跑快点? 】
【里面全是丧尸,你逃得出来? 】
大巷瞬间哑口无言。
“那……”
大巷往后退一步。
“你们去,你们请。”
他尽力了。原本想指认村口被击杀的丧尸给他们看,哪料那群丧尸手脚快,只这会儿功夫,村口死掉的丧尸消失得干干净净,无一点痕迹。
既然如此,那他就不拦他们去受苦受累了。
“你哪儿去?”
宋丽一把抓住转身要跑的大巷。
“你吃了我的,还四处污蔑我,现在又想偷奸耍滑是不?”
大巷无语:“我吃你什么!”
宋丽理直气壮:“泡面啊。”
大巷:“……”
大巷认栽,面对这么多人他跑不掉,只能跟着宋丽回去。期望他的兄弟们跑快些。
一行人进了村。
精力充沛的人四处参观,但大部分人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坐着休息。
宋丽支使大巷去打水给大家喝。
村里的井水非常干净,直饮有股清甜的味,热天喝起来凉爽至极。
接到水的人直接抱着碗大口大口地喝,天知道他们这一路有多惨,为了省水,一瓶水一群人每人只能喝一口。但凡多沾了一点都会受到争议。
外面停水停电,超市被洗劫一空,房子被掏空。他们想喝口水吃饱东西堪比登天。
“小丽,你说的那些人去哪了?”那些参观的人们回来,边喝水边问宋丽。
来的路上,宋丽和他们说这里有不少人,帮忙种植农作物。
他们村里村外走了一圈,村庄除了破旧,环境和位置确实好。
修一修不是问题。
大巷打完水,蹲旁边竖着耳朵听。走不掉他总得多打听些情况。
宋丽眼睛转了一圈,以往这个时间点,工人们都在村里睡午觉。今天确实古怪,一个人也没。
她去看宋奇,宋奇正拿着阿桥递给他的红豆馅,招呼几个会做饭的人往厨房去。
她去看阿桥,阿桥坐在摇椅里,翘着脚,手撑下巴眼巴巴望着她。
大巷一脸幸灾乐祸。
看见阿桥,宋丽有些失败。一旦看见大巷这副嘴脸,她什么都懂了。
【那群工人跑了! 】
她冲阿桥递眼神,阿桥毫无反应。
【算了。 】
她总是高估阿桥和她之间的灵犀。
宋丽笑,笑得勉强:“昨晚不是下雨了嘛,他们肯定上山找蘑菇去了。”
“哦?这地方还有蘑菇?”
大家起了劲,纷纷说:“哪边?我们也去找找?”
“人多力量大,多找点都有的吃啊!”
众人热情高涨。
宋丽尴尬得脚指头抠地,她就随口一说啊!
“不不不用——”
宋丽脑袋疯狂转动,想用什么办法拒绝他们的热情。
“啪!”
她双手一拍,说:“我带你们去住的地方吧!房子太老了,有点破,咱们先规划好住处,再合力修一修,免得下雨漏水。”
她这么一说,比起找蘑菇,他们更愿意先把住的确定了。
毕竟,这一住,少则两三天,多则十年二十年都有可能。
宋丽虽然年轻,但领导力也被阿桥这段时间发疯般的磨砺已经不缺了。
她领着众人分配房屋,男人拿起刀具去后山砍树修补房梁,女人从老旧的箱子里翻出陈年老被挂到晾衣绳上洗晒拍打。
宋奇做了很多豆沙包,平均一个四个的量。他包得又大又圆,给阿桥直接包了一百个,全是皮薄陷厚。别人的待遇就差了,只能用给阿桥包完剩下的豆沙馅分给其它包子。
阿桥闻着热腾腾的香,捧着刚出炉的软乎乎的豆沙包,脸笑成了太阳花。
“狗狗,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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